苏小沫就算平时再怎么对程天亮不屑，这个时候也要表示的恭敬和谦虚，再说刚才一场口语课般的谈话下来，萦绕在他们之间的不快好像不知不觉消散了。
朱清说罢就要回自己办公室，末了又停下来大声说了句：
“你们还不知道吧？小沫是R大的高材生。”
众人这下再也忍不住了，集体发出了“噢”的一声惊呼。
苏小沫一时不好意思，低头浅笑着，一旁的程天亮侧头望着她差点出了神。
大家的嚷嚷声很快打破了这一刻的美妙，有人感叹苏小沫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有人赞叹他们刚才的合作简直天衣无缝，更多人羡慕他们接到这样一个大买卖，一幢别墅的佣金，想起来都让大家掉口水。
白子琪更是激动的拉着苏小沫的手说：
“小沫，你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厉害都不教教我！”
“我主要觉得这些也没什么。”
苏小沫低声说着，她今天好像特别羞涩，过去她总是无比骄傲的把R大挂在嘴边。
白子琪还是拉着她的手不放，一边跳脚说着：
“你都不知道，刚才你们两个简直就是外交官伉俪舌战国外反动势力代表！”
“瞎说什么呀！”
苏小沫拍了一下她的手，一脸难为情的说着，心里却觉得这是白子琪这段日子打的最正确的一个比喻。
大家热闹了一阵子也就各自干活去了，程天亮就开始从他们登记在案的房源中搜索满足客户要求的房子。
苏小沫则继续美着，她决定今天让自己稍微放松一下，不时跟白子琪窃窃私语着。她本来是一只有着色彩斑斓羽毛的鹦鹉，却不知从哪弄了一身灰蒙蒙的泥土在身上，大家都当她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乌鸦，今天仿佛一场酣畅的大雨洗去了她身上的尘土，她浑身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她的白日梦没做太久，程天亮走过来，
“小沫，我搜集了一些资料了，我们去那边会议室聊一下。”
他语气温和，而且还叫了“小沫”，苏小沫今天心情好，一点也不想吵架，乐颠颠的跟在他后面进了会议室。
“小沫，我以前从没做过别墅的买卖，不过你不要担心，这一次咱们好好合作，提前把功课做足，一定拿下这个单子。”
他语气坚定，眼里则是从前苏小沫总是觉得似有似无的温柔。苏小沫竟也就顺从的答应着，毫无理由的相信了他的话，他说可以，那我们就一定可以的。
？
☆、接近
？ 程天亮滔滔不绝的说着，苏小沫在一边安静听，他们似乎从没试过这样交流，他们眼中的彼此从来都不是这样，程天亮像个耐心的老师，苏小沫则是个乖巧的学生。
“小沫，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下午我们先去这几个地方看看跟卖家初步沟通一下。”
苏小沫忙点头答应，心想你小沫小沫叫的还挺上瘾啊，不过我才不会那么肉麻呢，你以为今天说两句好听的我就能忘了前些日子你帮人家接送妹妹的殷勤样子！
“程天亮，这次可看你啦，要是没搞定，看你以后还怎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程天亮不禁摇头笑言：
“苏小沫，是不是R大的女生都像你这么不讲理啊？”
“哼，你就说实话吧，对我的钦佩之情是不是犹如滔滔江水般喷流而出啊？”
说话间苏小沫已经得意的扬着脑袋，一只手还在一绕一绕的摆弄着自己的马尾辫，这才像他们之间的对话方式嘛。
“喷你个头！”
程天亮趁着她眼睛已经扬到天花板上去了，没法注意他的动作，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然后马上走出了会议室。
“啊”苏小沫叫了一声，马上想起身报复，可已经来不及了，人已经走出去了：真是的，说不过怎么还带动手的呢，下手也没轻没重的。
苏小沫可不是吃亏的人，下午两个人要出去看房源，刚走出办公室苏小沫就把吃奶的劲都始出来在程天亮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
“啊！你干什么，吃错药啦！”
程天亮丝毫没防备，吃痛的大喊。
苏小沫也不解释，扬起嘴唇，斜着眼睛瞪他，半晌程天亮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原来就是报复上午自己那“温柔”的一拍。但是好男不跟女斗，程天亮只能再次深呼吸走过去推自行车。
一路上程天亮都不跟苏小沫说话，苏小沫也识趣不去打扰他，只是自己一直哼着快乐的小调，他越生气她就越快意，她特别期待看他要是有一天愤怒，抓狂或是失去理智时会怎么样。可是他偏不满足她，每次苏小沫以为已经要把那支气球吹的炸开了的时候，程天亮仿佛都有一个神奇的小阀门一点点泄掉空气，然后恢复到平日那副稳重的模样，此消彼长，每每这时就换做没有得逞的苏小沫快要气的爆炸。
苏小沫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个损人不利己的游戏，她虽然活泼爱开玩笑，但绝不无聊和喜欢惹是生非，有时候她也真的想拉住程天亮问个清楚：“哎，程天亮，你对其他人都那么和气，干嘛总对我凶巴巴的啊？”
可每次话到嘴边都由生生咽了回去，她怕答案会是她一直躲闪的那个谜底，也怕不论谜底怎样，他们都会变得不知如何相处，与其这样，还不如就像现在成天吵吵闹闹，至少自然痛快。
到了房东那边，自然就不能表现的像一对冤家一样。奇怪的很，一见到房东两人立马像变脸一样，互相搭台，互相补充，程天亮沉稳专业，苏小沫聪明机智，他们配合的天衣无缝，有个房东甚至不禁感慨，二位以前是搭班子说相声的啊？
可是一旦单独相处，立马就恢复到零交流模式，谁都不愿意多看谁一眼，更不要说主动说话了。率先败下阵来先开口的是苏小沫，这倒不是因为她脾气没他倔强，而是她实在走不动了，已经在这片别墅区晃了一下午了，大热天连口水都没喝，苏小沫只觉得头晕目眩，可程天亮仿佛还精神头十足的走的飞快。苏小沫思量再三还是觉得不能为了跟这个木头斗气把自己累的晕了过去，那样的话更丢人，指不定他将来要怎么嘲讽自己呢，肯定会说我是气晕的，我才没生气呢。
“喂，程天亮！你慢一点，我们休息一下。”
“还有两户，去完了再说。”
程天亮自顾自的继续走着，根本不理会苏小沫已经不走了。
“你去晚一点那个房子也不会长着翅膀飞走的，我不走了！”
苏小沫看他那副不顾自己死活的冷淡样子，真的快要气晕，直接往路边的长凳上一坐。程天亮终于肯转过身来看看苏小沫到底怎么了，谁想到他只是偏头看了三秒钟，然后继续大步走开。
“喂，程天亮！”
苏小沫几乎是在那里跳脚大喊，可那个人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苏小沫觉得自己都快气的掉眼泪了，心里面把有关趁人之危小人的形容词全部在他身上用了一遍。
没过多久他居然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瓶饮料，刚才还气的差点骤停的心，突然又愉快的歌唱起来。
程天亮直接把饮料仍到了苏小沫身上，还特别不耐烦的说着：
“赶紧喝，喝完了还要去下一家。”
他自己则万分嫌弃的坐在长凳的另一头，打开瓶子咕嘟咕嘟喝起来。
苏小沫偷望了他一眼，这大热天的，买水的地方可不近，他这个时候满头大汗的，也好像更黑了，晒的都快出油了！想到这里，她心里一乐结果乐极生悲被水呛着了，毫无意外的又惹来那个人的一顿白眼。
休息了许久又喝了饮料的苏小沫感觉神清气爽，再说喝人家的嘴短，说话就客气了很多，程天亮则摆出懒得跟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计较的姿态，嗯嗯啊啊的应着她的话。
还剩最后一家的时候已经到了吃晚饭的点，跟房东约在了晚上八点，两个人只能将就买了汉堡随便啃啃。
这一下午实在是体力消耗巨大，苏小沫也顾不得什么淑女形象，狼吞虎咽的开吃。
“啧啧啧，苏小沫，你真的是女人吗？”
程天亮看着她那副吃相，怀疑加不屑的目光来回在她脸上扫着，苏小沫满嘴塞着食物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先用眼睛杀伤他一番，待终于咽下这口食物就马上反击：
“程天亮，你天天在其他人面前伪装的谦和有礼，不累吗？”
程天亮知道论斗嘴，自己是斗不过苏小沫的，找了台阶结束战斗：
“吃饭的时候生气会胃痛！”
苏小沫也不继续进攻，美滋滋的报复般的吃了超级大的一口汉堡，心里想着：“说不过我吧？看你还敢招惹我不？”
吃完饭时间尚有富余，两人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看着窗外匆匆忙忙下班的人流，天色已沉，他们就这样静静相对却不言语，一时间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那个，苏小沫，好好的你干嘛又生我的气？”
程天亮觉得如果再不说话，自己的心怕是要跳出来，却没由头的问了这么一句。
“啊？嗯。。。没什么。”
苏小沫也急于打破这令人无所适从的沉默，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答案，心里反反复复思量着是怎么“又”生气的：今天一切开始的很美好，他们一唱一和的把那个老外哄的心花怒放，然后他们开始谈工作，他欺负我拍我的脑袋，我为了报复使劲掐了他一下，后来就不说话了。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牵强到可笑，不对，自己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搭理他了，他自作多情的去帮人家接妹妹放学，活该！白白抢了我一单生意看你能落着什么好？
苏小沫独自出神，对面的程天亮还以为自己问错了话，局促的不得了，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催促道：
“走吧走吧，早点过去！”
傍晚的街头很是热闹，他们并肩而行，不像白天那样疏离，事实上因为路上人多，他们不得不走的很近，手甚至会不经意的擦到，两人的面色都有些不自然，好在喧闹的人群掩盖了他们内心不知何故的不安。
结束这一天最后一项工作时夜色已浓，苏小沫稍微推辞了一下后还是由着程天亮送她回去。两人各自骑着自行车，街道此时已经安静下来，除了知了的声音，他们仿佛就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心跳的声音可以这么大！
从晚饭时就弥漫开的那要命的沉默此时还在延续，这沉默比生闷气还令人难熬，比斗嘴还令人伤神，当事实向着真相越走越近的时候，他们唯有用这诚惶诚恐的沉默来应对。
不自觉的，两人都骑的很快，等到苏小沫家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彼此都一身汗了，苏小沫祭出了她想了一路的告别语：
“我到啦，谢谢啦，不过就不请你上去喝茶了！”
“请我也不敢去啊，谁知道有没有给我放什么‘七步倒’之类的。”
程天亮的幽默感还是能偶尔爆发一下的，说罢就掉转车头打算离去。
“哎！”苏小沫竟头脑一热叫住他，刚听到自己声音的苏小沫就暗地掐了自己一下，骂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天亮回过头，人还坐在自行车上，即使在昏暗的路灯下也能看得到他目光灼灼，充满期许。
苏小沫半咬着嘴唇，说了出来：
“你路上小心点！”
“我知道。”
程天亮勾唇微笑，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这尽管不是他期待的话语，但也足够温暖，这些日子来那些莫名其妙的气恼一下子找到了答案。
苏小沫站在那里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才转身上楼，刚才那个笑容，就算自己再违心也不能再说他虚伪，那个笑容明明就写满了真诚和动容。
苏小沫边上楼边自己嘀咕着：“‘我知道’？就会说这个，你都知道些什么啊？大傻瓜一个！”
？
☆、给你答案
？ 第二天两人还要继续去看几处别墅，前一天的诡异气氛还是没有完全消散，他们都试着以各种斗嘴的方式来化解，可是效果不佳，不知怎么的今天斗不上两句就停战，也不是词穷，而是觉得总会把话题引向某个尴尬的边缘，所以不得不在那之前先闭上嘴巴。
这天的天气格外闷热，像是憋着什么惊天的秘密，两人一会在路上走一会又在空调房里跟房东谈，不知道出了多少身汗，只是感觉精力体力都到了极限。尤其是苏小沫，毕竟是女孩子，尽管程天亮没有前一天那么“可恶”，主动提出休息了两次，可苏小沫此刻还是感觉头晕眼花，脑袋已经不怎么听使唤了，好歹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家了。
程天亮还在边跟房东聊，边认真的记录着什么。苏小沫之前看过他那个记录的本子，内容之详细令人咋舌，不光是记录房型，价格，房屋年限这些基本信息，还包括了很多她懂的或不懂的细节，像是装修材料啦，通风设计啦等等。苏小沫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暗暗佩服的：这个尽做表面工作的家伙看来还是有点真本事的。
终于完成今天的工作后，两人懒散的走在这片别墅区的道路上，苏小沫想着赶紧回家洗澡然后四脚朝天的躺下，程天亮则还美滋滋的翻着自己的笔记本：
“终于跑完了，回去整理一下应该能拿出很有说服力的销售企划了。”
“什么‘销售企划’嘛？不就是卖个房子嘛，说的那么高端！”苏小沫心里这么暗讽着，可嘴上实在懒得再跟他起争端。
大概是天公听到了苏小沫心中的声音，决定灭灭程天亮的得意气焰，一声闷雷之后，憋了一天的大雨倾盆而下，只是天公忘记了，苏小沫也暴露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道上呢！
“哎呀！”两人几乎同时惊呼一声。
“那边有个避雨的小房子。”
程天亮高喊一声，然后就拉着苏小沫跑了过去。这大概是小区的绿化带配电室之类的地方，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房子，门紧锁着，好在有一圈窄窄的屋檐可以避雨，两人就那样并排贴着墙站着。
程天亮小心的把笔记本收拾起来装在包里，苏小沫则已经绝望了：这狭小的脏兮兮的空间里，雨水还是会不时伴着风吹进来，也没地方可以坐。
雨势不减，还起了风，狭窄的屋檐逐渐遮不住雨。一阵风袭来，下意识的，程天亮侧着身子挡在了苏小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