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风雨你从海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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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身风雨你从海上来-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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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乏力,有时候也烧到40°C,她一般不哭,但实在难受还是在梦里哭着叫了扬凡的名字,也就是那时顺妈知道林顺的秘密。 
  林顺又被烧糊涂了,恍惚中好似回到了那年,又仿佛看见扬凡伏在她的床前,她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发微笑:“扬凡,你终于回来了?” 
  那人抬头,却不是扬凡。 
  林顺眨眨眼睛,尴尬的笑:“曾瑞是你啊!” 
  曾瑞略微坐了一坐问了医生一些症状就走了。 
  曾瑞本来还不相信,但是见过了林顺那白得象纸一样的唇终于相信,曾灵说忧郁症会使人产生自杀的念头,有时候会轻度的幻觉。 
  他从医院出来,直接去的是扬凡的办公室,王秘书看他气势汹汹见势不妙赶紧收拾自己的东西走出去。 
  王秘书一带上门,曾瑞就象一头盛怒的豹子冲上去揪住扬凡的衣领当面狠狠的一拳,收不住扬凡顺势跌倒在地,还未看清楚曾瑞的另一拳如影随形,鼻子开始流血。随之脸上身上又受了不少曾瑞的拳打脚踢,他却一点都不挡不避,硬生生的承受着,曾瑞也不知道到底用了多少力气,终于乏了,跟着坐在扬凡身边,转眼却看见扬凡眼睛里闪耀的光芒,曾瑞有点慌。 
  沉默了一会,扬凡开始问一些林顺住院的事。 
  曾瑞没有刚才的盛怒,他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把林顺的情况将给他听,心理医生的事,曾灵讲过的话,林顺自杀的版本,林顺错认他为扬凡的事以及医生的诊断,一点一滴的,娓娓的说来。 
  扬凡靠着沙发角,微微仰起的头,眼角终于有泪溢出来。 
  强装了那么久,佯装了那么久,眼泪只有到了这步境地才敢掉下来。 
  他喃喃自语:“曾瑞,你们都在问我为什么,你们都在逼我要个理由,可是你知道吗,我真是恨不得自己是得了绝症,死掉都比现在好。” 
  上次电视台给他做专访誉他为80后新贵,称道他年轻有为,事业有成,待人有礼,可是那都是人前的他,没有人知道从前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没有人知道他小时候有多狼狈。 
  老师说交不起学费就不准来上课,医院里说再不交住院费就让妈妈出院,隔壁园丁的儿子小胖用爆竹烧掉妈妈的衣服……总有人不断欺负他,看不起他,艰难,逼迫,穷困,卑屈……这些是现在人们所看不到的,但是在那个他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把他当了回事。 
  从小他就没有父亲,他一直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宁愿在×大当清洁工也要留在×大,那时×院里的小孩都不肯跟他玩,嘲笑他没有爸爸,妈妈是清洁工,因为他们都是正儿八经的教授子女书香门第,他们看不起他他更不喜欢他们。他一个人在家里自己跟自己玩,经常听见门外她的笑声,她几乎是个孩子王,小小的个子充满了活力,那么爱笑。那天看她从树上摔下来,她被吓得哭起来,满嘴的献血,他就顾不上自己了。医生问他是什么让他忍着成年人所不能忍的剧痛把她送到医务室,他不知道,那时候他以为他从小就是一个忍耐力很强的人,但是万万想不到会是这样。 
  他骨折之后她就经常来找他,给他背书包,帮他拿书,送他上学说从前怎么没见过他,说平时怎么也不出来和大家玩,一个人多没意思。他不好意思告诉她是别的小朋友看不起他嘲笑他,他就说他讨厌那些人。后来她就专门陪他呆在家里,有时候外面有人叫她,她也不理,她分他零食,给她他讲她的伙伴,她的爱好,她看过的童话故事,她带他去游乐场,仿佛迫不及待的想把她所拥有的东西都分给他,用她的生活来填满他的孤寂。 
  那种感觉就象是就象是一个深居在深山老林里的一个人,因为孤独得太久,他自己都遗忘自己,但是忽然来了一个这样的人对你嘘寒问暖,小心翼翼的讨好你,让你知道原来你也是这么重要,你会感激涕零。她就是那个人,从来没有人对他那么好过。” 
  他发誓他将来一定要回报她。 
  有一阵,她喜欢集邮,香港回归那年他六点钟起来排了三个小时的队,花光了妈妈给他准备的一个月的中餐钱,但是他一点也不后悔。当他把邮票给她的时候他心里是那么自豪,可她连邮票看都没有看先就心疼的问:“扬凡哥哥,冷不冷,排了多久的队?” 
  她小的时候数学不好,那他就为她把数学学好。高考的那年他每天三点睡六点起,班上的同学都说其实他根本不必要那么拼命,因为老师早就找他谈话要保送上×大并且提供全额奖学金可是他谢绝了。他想他必须到更好的学校,他只有优秀一点更优秀一点将来才能给她带来幸福,她值得最好的,所以他不能失败。 
  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她高三那年他吻了她,可是他什么承诺都不敢给她,只有装做若无其事给她讲题,但是他知道她没好好听,因为他讲错了那么多她都没提醒他。他连晚饭都不敢在她家吃就回家了,回到家他马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靠着墙捂着胸口,心还在怦怦跳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吻了她。 
  去美国的那天,她坚持来送他,她离别的眼神里有期盼和泪光他知道她在期待什么他知道她希望他给她一句话,他进了安检可是心里有个念头,真的想把机票撕掉转身跑回来留下找个工作就在她身边陪着她,可是最后他连回头都不敢,他生怕一回头就上不了飞机。” 
  他不敢给她承诺是因为她那么好,他没自信,虽然他努力做到最好,但是总是害怕给不了她幸福。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让你害怕你做不到,你不够好,不够周到,害怕不能给她幸福。四年里他在美国,她开始写博客,他看到她说她好朋友一见钟情的男孩子,吴万成的儿子居然喜欢她……他对着她的那篇日记发了一晚上的呆,但是他还是不敢对她要求些什么,有些事没有把握就不敢轻易承诺,因为他害怕万一实现不了。 
  回国的第一天,他就迫不及待的跟妈妈说要和她结婚,他妈妈大吃一惊。因为谁都不知道面冷心冷的他竟然喜欢她,谁都以为他只是把她当妹妹。但是以前的克制隐忍,只是害怕自己做不到,害怕对她失言,所以什么都不敢表现,可是现在他觉得已经给得起了,为了这一天他千山万水打拼了这么久怎么可以不去实现。但……他妈却不同意。她们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给了他生命抚养他长大,一个带给他世界,他简直要疯了! 
  狂躁,烦闷,痛苦,可是他却料不到母亲会给他一个那样的理由。话还没说完他妈妈就哭起来。 
  他觉得他的世界也轰然倒塌了,这么多年支撑着他的理由,他全部的信念……到头来竟然,竟然,他从前只顾着担忧将来没有能力给她幸福怎么办,却不知道……却不知道……如果让他选择他宁愿那十几年里没有她,这样也好过……这样的结局。 
  他也不知道怎么对她说,所以才找了一个陈茜茹,他以为从来不曾要求过她从来不曾承诺过她,她这样活泼漂亮正是含苞待放珠圆玉润时,一些伤痛来得快也去得快。他认识她以后她都没有再哭过她很坚强,不料她却憔悴得那么快,象一朵来不及盛开就生生枯萎的花,其实这样谁都没有他疼,可是他连看她一眼都觉得罪孽。他又开始克制自己,逃避她,每天加班,故意给陈茜茹讲笑话也不看她,给她找来博客上的吴晓光,他想如果她恨他的话那么难过和伤痛是不是就可以少一点,是不是就会强迫自己忘掉,是不是就不会再……爱了,不然他能怎么办,她那么受伤? 
  他就那样靠在那里,眼睛里雾蒙蒙的含满了泪水,脸色郁郁青白,声音低低的,那样酸楚无奈。几乎让曾瑞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人前精明干练冷静自持的男人,就是那个胸有谋略,临危不乱,冷静过人的扬总,现在此刻脆弱得象是一个打碎玩具却又不知道怎么拼好的孩子,心碎,懊恼,可是一筹莫展。 
  不管曾瑞如何激他脑讽他骂他恼他,他从不分辨;被他揍得鼻青脸肿不还手也不呼痛,滴酒不沾的他深夜独自在家酗酒酗出那么大一道血口子,都是因为,他的痛,无处言说。 
  他想,也许肉体上多痛一点,心就不那么痛了,仿佛醉了就不用想那么多事,那些过往在醉生梦死里再也清晰不起来就可以假装自己不记得是在荒年里怎样许下宏愿要给她一个最美的未来,假装不记得就好像她真的没有来过,他没有爱过。 
  可是再多的伪装和逃避,怎样的强装又怎经得起她自杀的消息,也许只有被生生的逼到这一步他的眼泪才敢掉下来,可是怎么办呢?世界这么大,可终究是容不下他们了! 
  时乖命蹇里他遇上她便开始不信命,开始相信总有一天他能用他的双手为她挣来一个幸福的未来,就象那些邮票,只要他起得早一点,只要他耐着心排下去,只要他还有那些午餐钱,那么他就能为她买来邮票。可是他从来不想到,等到这一天来的时候还有那么多不可预知,比如邮票卖完了呢?比如人家不肯卖给他说他没有资格呢? 
  他以为她是他荒芜贫瘠生命里上帝准备的礼物,谁知他的喜悦,感激,欣喜还没来得及,一切便要还回去,从此…… 
  从此以后,不管他如何功成名就,世人称道,那个他允的,欠的,亦是无可奈何的了,那是他无法企及和逾越的命运。   
  第 八 章   
  林顺再住了几天的院,病情基本稳定后,妈妈就说要带她回家。 
  林顺说再等等,再等等,她自己都已经绝望了,整整一个星期里来了一整个追悼会的人,但是有人还是没有来。 
  等的时候又是痛又是恨,痛的是一个星期里来了一整个追悼会的人,有人还不来,恨自己到这一步竟然还在等他。 
  不过林顺还是没有等来那个人,等来的是曾瑞。 
  他提着一袋橙子来看林顺,林顺最爱吃橙子,曾瑞明显的避开林顺的目光,坐下来说:“林顺,我给你剥橙子。” 
  她喜欢吃剥的橙子,可她自己老是剥不好,常弄得一手的汁水淋漓,扬凡反而比她更细腻,剥出来一整瓣,弯弯的明亮的橙色,鲜妍明媚,躺在他的掌心,拈起放进嘴里,又香又甜。 
  不知道是不是在病中她一瓣都吃不下去,只觉得满口的苦味,真真又苦又涩,可是当着曾瑞她还是把它咽下去了。不声不响地就吃下去一个,她看着曾瑞专心的剥桔子,那张不同寻常疑重的脸,想了想,还是期期艾艾的问出来:“曾瑞,扬凡……呢?” 
  曾瑞抬头看一眼林顺,心里叹口气,话却是怎样也说不出口。他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拖拖拉拉的人,曾瑞火爆的脾气和贝贝有得拼,但是这次曾瑞却被林顺难住了,他在林顺期待的目光中退缩。 
  这一点林顺怎么会感觉不到,曾瑞并不是个很会掩饰情绪的人,他脸上明显的写着那么多的回避和不可告人,林顺反而更急。 
  她稍微调整下姿势,曾瑞帮她拿枕头垫在背后,眼睛就是不敢对上她的。 
  林顺着急的抓紧被子说:“曾瑞,扬凡呢?他到哪里去了?他怎么,怎么……不来?” 
  “扬凡,他……他去美国了,美国那边的公司有点事要处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他知不知道我病了?” 
  “知道,我已经接替他这边的工作,可能,暂时都不会回来了。” 
  林顺眼前一黑,只觉得星星在头上围着转,满世界都跟着在转,她好晕!曾瑞说什么,他去美国了?他知道?他暂时不回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曾瑞忙扶助她的头:“林顺,你没事吧,你怎么样了?医生,医生……” 
  她重重的躺回枕头上闭了一会眼睛,恍惚中好似看见程敬南。她掀掀嘴皮,想对他笑,虚弱,苍白,好似透明,可是再睁大眼睛的时候程敬南又消失了,她努力朝门口看去。 
  “林顺,你别乱动,你哪里不舒服,医生马上就来了。”曾瑞被她那惨白的脸色吓得手忙脚乱。 
  程敬南的身影哪里还在,她把头转过来,梦游一样看着曾瑞问:“刚刚是谁来了?” 
  曾瑞疑惑的顺着她热切的目光看向门口,只看见被曾瑞叫进来的医生和护士:“谁?没谁啊。” 
  林顺“喔”了声,护士又开始给她量体温,她的头又痛又晕,刚刚她明明看见程敬南在病房门口,他明明来了,怎么……怎么会不见了呢?可是她太累了,想不起来,又昏睡过去。 
  再醒来就跟妈妈说还是回家吧。 
  眼看着要过春节了,她再不回去恐怕二老就要坐飞机过来了。 
  回到家,林顺并没有住院,顺妈专门请假在家照顾林顺。林顺每天昏昏沉沉的睡着醒着,伤寒最难受的那段已经过去,她的恢复期似乎比一般得伤寒的人来得更慢,因此日子过得又快又慢。当她看见原本应该正在加拿大进修的姑姑姑父双双出现在她床前的时候她的病已经逐渐痊愈。 
  她对老妈说:“妈,没有那么兴师动众吧,我生个病姑姑还专程从加拿大回来了?” 
  顺妈正在削苹果,白了她一眼说:“美得你,赶紧给我起来,晚上去参加你爷爷七十寿宴。” 
  林顺恍然大悟:“今天几号啊?我怎么把爷爷的生日都给忘记了!”她爷爷的生日就在正月里,转而仿佛又想起什么似的,不满的的噘着嘴说:“妈,那爷爷不生日她们就不回来看我拉,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回生这么重的病。” 
  而且没有得过伤寒的人永远不知道那种又冷又寒,冷热交加水生火热的感觉是什么样的,生这样大的一场病,几乎连人都可以重新活过一次了,林顺从小就是一个极怕冷怕热一点都耐力都没有的人。 
  这场大病林顺真是瘦了一圈,穿着老妈给她买的礼服站在镜子前,整个人都变了,不过却有另一番楚楚动人的风致。顺妈从前是文工团跳芭蕾舞的,一早是院里出名的大美人,林顺更是继承了父母两人的优点。穿着新衣服林顺心情好了点,她在妈妈面前臭美的转一圈说:“妈,我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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