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据泽北对袭击方维的人的身高推断，此人应该在一米八零以上，原本也是一条重要线索，但巧的是这三个嫌疑人的身高竟然都在一米八零以上，让三井他们简直是哭笑不得。
本来第二个案子的受害者谭思萌并没有遇害，还让他们保留了一点希望——只要她醒过来，自然可以指认凶手，但没有想到的是，凶手那一下虽然没有将她打死，却让她脑部严重受损，一直处于重度昏迷状态，根本就没有苏醒的迹象。
案子拖了近一个月，陷入了瓶颈期，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有点泄气，这天清田正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看着手边的资料，揉着他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嚷嚷道：“到底怎么回事啊，三个人，要么这个案子有不在场证明，要么那个案子有不在场证明，监控录像中在谭思萌进入紧急疏散口之后到十分钟她发出惨叫之前，八层楼每个疏散口都没有任何人出入，难道是他妈的鬼怪杀人啊？”
三井看了看清田，皱眉道：“清田，你一个搞刑侦工作的，居然还相信这世间有鬼怪这样的事，也太不专业了吧？”
清田有气无力的道：“要是真有鬼怪就好了，至少方维的鬼魂就可以跳出来告诉我们是谁杀了他了……”
福田接口道：“难道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完美犯罪？”
流川冷冷的说：“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完美犯罪，只要他杀了人，就一定有破绽，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出来而已。”
三井点头道：“不错，与其寄希望于鬼怪，不如我们再仔细想想有没有漏掉些什么，越是细微的东西，往往越能成为破案的关键所在！”
宫城这时候抬头看着三井说道：“我们有没有可能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也许除了这三个人之外，还有别的可能性存在？虽然情杀这一条被否决了，但是方维是个医生，难道他就没有可能在为病人诊断的时候出错？或是做过什么失败的手术，间接导致病人死亡，让病人的家属怀恨在心？”
三井沉吟着说：“的确有这样的可能，但是从我们手头上的线索来看，凶手对医院的结构相当的熟悉，应该就是医院内部的人，我觉得凶手就在这三个人当中——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小宫你明天去查一下方维工作方面的记录，看看他工作期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医疗事故，还有，再看看方维和谭思萌之间有没有什么别的交集。”
宫城点头，正在此时，有人敲了敲门，三井应了一声：“进来！”
泽北从门外探头出来，看见流川，欢喜的说：“流川，你今天有空吗？上次说请你吃晚饭，到现在都没兑现，刚好今天我手头上的活都干完了，不如一起吃饭吧？”
流川看着自己手头上的资料，皱了皱眉：“案子还没破，没时间。”
泽北游说道：“案子破不破都要吃饭的嘛，肚子饿的话脑细胞会不好使的！”
三井四下环顾一眼，看见大家都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想了想，笑道：“泽北说得对，不如咱们今天先把案子放一放，我请大家去猴老大那儿吃川菜吧，吃完之后，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接着破案！”
看三井说要请客，清田第一个跳起来：“好啊好啊，先去吃一顿再说吧！”其余的人自然也没有异议，三井拍着泽北的肩膀说：“一起吧，你要请流川，回头有的是机会！”
泽北还没回答，流川淡淡的声音飘过来：“你能吃辣吗？”
听见流川问，泽北急忙点头道：“能！我在美国最喜欢去唐人街的川菜馆了！”
“唐人街？”流川微微一怔，眼中掠过一丝戏谑的表情，“好，那就一起去吧！”
听见流川这么说，泽北岂有不去之理。他将自己的车钥匙塞给宫城，非要坐上流川的车，一路高高兴兴的跟着大家到了三井口中的猴老大，也就是越野的学长鱼柱的川菜馆。
都是熟客了，大家坐定之后，毫不客气的点了馋嘴蛙，水煮鱼，毛血旺之内一系列的招牌川菜，热气腾腾辣香四溢的菜端上来之后，众人开始大快朵颐，泽北看流川吃得津津有味，也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水煮鱼，吹了吹，送到嘴里，只觉鱼肉入口鲜嫩无比，而且极为美味，不由得“啧啧”称赞。
但是他称赞声还没过，一股又麻又辣的味道就开始从舌尖蔓延到舌根，整个舌头好像要着火似的火辣辣的痛，他急忙捂着嘴，含混不清的“呜呜”叫了几声，坐在他身边的流川转过头看着他的样子，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顺手拿起刚端上来的冰镇酸梅汤给他倒了一杯，然后递给他。
泽北接过酸梅汤，一口气灌下大半杯，伸出舌头呼着气，眼泪汪汪的说：“好辣好辣，辣死我了……”
清田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我还第一次见到有人被辣哭的呢……”
彩子颇为奇怪的看着他说：“你刚才不是说经常去唐人街吃川菜的吗？怎么会吃一口就辣成这样？”
泽北还没答话，流川在他旁边说道：“唐人街的川菜馆哪有正宗的？做的菜根本连辣味都没有……”
其余众人听见流川的回答，愣了片刻，然后齐齐爆发出一阵大笑，泽北哭丧着脸大着舌头对流川说：“好啊，流川，你故意整我，呜呜，我不干……”他一边说着，一边摇着流川的衣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流川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中却透出一丝笑意，说道：“是你自己说能吃辣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说归说，他还是叫来服务员，给他点了几个不辣的菜。
因为一开始就有泽北的这个插曲，这一顿饭大家吃得极为热闹，吃得差不多了之后，泽北靠在椅背上满足的说：“川菜馆里不辣的菜也很好吃啊，呵呵，还是流川你对我好啊！”
流川正喝着酸梅汤，听着他的话斜睨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白痴……”后面的声音忽然顿住，正在说话的众人听见他的这句话，也忽然间住了口，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短短几秒钟之后，流川放下手中的杯子，脸上恢复到冷淡的表情，起身说道：“我吃饱了，先走了。”说着转身往餐馆门口走去。
泽北看他突然离席，愣了愣正要起身去追，一边的三井一把拉住他，却是沉着声音问宫城：“小宫，我早就想问问你了，‘白痴’这两个字，对于流川而言，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席间众人一阵沉默，宫城看了看彩子，叹了口气，有些艰涩的答道：“‘白痴’这两个字本来是流川的口头禅，但是以前只是对仙道一个人说的，……仙道，牺牲之后，我再也没听到他说过这两个字……”
三井缓缓放开泽北，两人看着流川离开的背影，都沉默着不再说话。
第 8 章
宫城对方维医疗事故方面的调查基本上毫无进展，这个人在从医二十多年的时间当中，竟然没有出过一起医疗事故，简直清白得让人难以置信。
就在这样的耽误中，春节的脚步已渐渐临近，案情的走向却让所有的人都情绪极度低落。由于媒体的大肆报道，整个警视厅也因此处于极大的压力当中，虽然牧绅一给予了重案组极大的宽限，但从他明显增加的光顾重案组“关心”案情的频率中，大家也不难看出，他确实为他们分担了很大一部分来自上面的压力。
这天深夜，重案组依然灯火通明，清田福田他们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在三井的坚持下，宫城送彩子回家休息，阿神也起身说出去透透气。三井看着坐在座位上沉思的流川，苦笑一下，忽然说道：“也许仙道在的话，早就破案了……”
流川漆黑清凉的目光扫过三井英俊却略显得憔悴的脸，脑中条件反射一样的浮现出前两天报纸上一篇报道的题目——重案组组长易人，人民医院杀人案悬而无解，报道中明显置疑重案组新任组长的能力，语气颇为讽刺。标题实在太大太醒目，连他这个不怎么看报纸的人在茶水间都看到了，更何况是三井了。
他凝视三井片刻，忽然淡淡的说道：“大概三年前，仙道刚当重案组组长的时候，我们碰到一起连环杀人案……”
忽然从流川的口中听到仙道的名字，三井错愕的抬头看着他——和流川预想的一样，三井的确是看到了报纸，虽然他早已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表面上也依然带着满不在乎的桀骜和玩世不恭的笑容，但骨子里深刻入骨的骄傲却让他在这样一个身心俱疲的深夜，在清田他们沉睡时还不算太响的呼噜声中，以一种玩味的、漫不经心的玩笑口吻，说出了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话。而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一向沉默寡言，在他来了之后从来没有提过仙道这个名字的流川，竟然会以这样平静的，波澜不惊的语气忽然间提到三年前的往事。
迎着三井诧异的目光，流川淡淡的接着说：“被害者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女，社会影响非常大，上边要我们尽快破案。但凶手非常狡猾，而且非常小心谨慎，在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案子拖了两个多月，死了四个人，我们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四个被害人从身份上看几乎没有一点关联，住的地方离得非常远，在不同的地方上学，连朋友圈子都没有任何交集，——当时的情况比现在更糟糕，因为我们甚至连犯罪嫌疑人都无法确定。”
三年前？三井迅速在脑中搜寻了一下，苦笑，正是那件事发生之后，自己应该正在国外进行所谓的“散心”，怪不得这么大的案子，自己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怎么破的案？”
流川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当时报纸上的报道写得非常难听，什么话都说出来了，有针对警视厅的，也有针对重案组的，但绝大多数是针对仙道的，那时候仙道问我，他是不是真的没有能力当重案组组长？”说到这里，流川的声调轻微的颤了颤，他闭上眼，当时仙道的话清晰的浮现在脑海：“枫，案子到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听说重案组的前任组长外号叫做‘拼命三郎’，能力极强，……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没有能力当重案组的组长？”仙道从小就被人叫做“天才”，这一称呼，从小学开始到中学，然后一直沿用到上警校，再到当警察——但“天才”毕竟也还是人，不是神，在极为紧张的工作和高强度的压力下，就算是“天才”也会有怀疑自己能力的那个瞬间。
几秒钟之后，流川缓缓的睁开眼，而一直沉默的看着他的三井此时才开口问道：“你怎么回答他的？”他的语速很慢，音调低沉而略有些沙哑，却透着几分掩饰不了的急切。
流川清晰的，一字一顿的说：“若是你现在怀疑自己的能力，就是给了凶手一个逃脱法律制裁的机会，再狡猾的凶手，也必然会有破绽，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个破绽找出来！”
三井盯着流川清冷的，依然没有什么表情的精致的面容，过了一会，忽然间弯起嘴角，无声无息的笑了起来，唇边的笑意迅速的扩散到他深邃的双瞳中，在房中明亮的灯光下，他身上之前的颓废和消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信得有些自负的神采飞扬：“好，那我们就把凶手的破绽找出来！——不过最后你们怎么破的案？”
流川看着三井突然展开的笑容，微微怔了怔，然后别开脸淡淡的说：“其实无论多么复杂的案情，到最后破案了再看，也都再简单不过了——我们重新调查了四名死者的资料，事无巨细，连生活的细节都没放过，后来终于找到了一个之前被大家全都忽略了的线索——这四名被害人在遇害前都曾在同一家私人诊所看过牙——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锁定嫌疑人，然后找了女警装作看牙试探，最后设下圈套抓捕凶手，破了案。”
“凶手是牙医？”三井斜靠在椅背上，懒懒散散的问。
“牙医的助手，一个具有双重人格和重度抑郁症的变态。”流川说着将头转向电脑，表示结束这场对话，“干活吧！”
三井低低的“嗯”一声，身子却依然靠在椅背上没有动，看着流川把看过无数遍的监控录像又调了出来，他带着欣赏的微微笑了笑，突然间起身走了出去。走廊上光线昏暗，三井双手插在裤兜中，缓步走到走廊的尽头，拉开紧闭的窗户，一股强烈的冷空气从窗户外面涌了进来，让他因为睡眠不足而略显得沉重的脑袋顿时一阵清醒。
靠在墙上，三井从身上摸出烟盒，拿出一根叼在嘴上，点燃，一边抽烟一边望着楼下窗外沉沉夜色，周围寂静得几乎能听见烟头暗红的火光吞噬烟卷的极轻极轻的“哔啵”的声音。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手上的烟早已燃到头然后熄灭，三井伸手将窗户关上，去了茶水间，冲了两杯咖啡，端着走回到重案组。
流川依然在对着监控录像看着，三井将一杯咖啡轻放在他手边的桌上，正要离开，却听见流川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三井！”
三井心里一颤，这是流川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觉得自己的名字突然间从流川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听出流川语气中的那丝兴奋，急忙问道：“有发现么？”
流川将屏幕上的录像回放到谭思萌发出惨叫声的时候，只简短的说了两个字：“你看！”
三井俯下身凝神看着录像，这一段录像他自己已经看过无数遍，听流川这么说，他明白流川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因此看得格外仔细——惨叫声过后，先是两个保安和护士长冲进去，然后听见声音的其他人陆陆续续涌进紧急疏散口，然后是医生进去，谭思萌被抬了出来，最后是人群慢慢散去。
三井看完之后，疑惑的看着流川：“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流川将画面定格在一个高大的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身上：“你看他！”
三井说道：“霍展锋？我们询问的时候他说过他听到声音过去了，在场的人也都说他当时还抱着谭思萌情绪很激动，他有什么问题吗？”
流川抬眼看了一眼三井，漆黑的眸子亮得惊人：“这段录像我看了几十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