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龙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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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龙策-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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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姑爷在找你呢!」婉菊进来见到她,明显松了口气,似乎已经找了她好一段时间。

夏侯容容抬起美眸,看的却是在婉菊之後进来的乔允扬,他扬扬手,示意婉菊退下,一个人走到她面前。

「容容。」

他喊她的嗓音好温柔,仿佛最轻软的羽毛拂在她的心上,但她现在不想听,双脚落床,用最快的速度套上靴子,越过他的身边,朝门口走去。

「你不想知道吗?」他喊住她,「那一日,在我们有了夫妻之实的隔日,你曾经说想要知道自己的男人究竟瞒了你什麽,是吧!」

「我现在忽然不想知道了,你不必勉强自己跟我说,我还有事要忙,先不陪你了!」说完,她再度提步要走。

「这不像你的个性,容容!」他再度喊住她,「你不是凡事最爱追根究底,不弄个清楚明白绝对不善罢干休的吗?」

「我是吗?好吧!可能以前是,现在,我当了人家娘子了,这一点倔脾气要改改,我改了,所以现在我不喜欢追根究底了,你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吧!那我先出去了!」说完,她摇摇手,低着头:心慌着只想逃开。

乔允扬伸出长臂,从背後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给搂贴在怀里,「你不必改,我允许自己的娘子可以一辈子喜欢追根究底。」

「但我现在不要了啊!」她捂住耳朵,大声的嚷道,「你这个人很奇怪,怎麽老是喜欢强人所难啊?我不想知道,不想!不想!」

他不管她的拒绝,不管她的挣扎,低沉的嗓音就附在她捂住的耳畔,一字一句,沉声有力地说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我已经要离开这里,回朱蜃国去继承汗位,容容,我们能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

「什麽?!」

她吃了一大惊,回头瞪着他,不敢置信自己刚才亲耳所闻。

「你终於肯回头看我了!」他扬起笑,俯首啄吻了下她洁白的额心。

夏侯容容捂住被他吻过的地方,抬起美眸,气忿地瞪着他,深吸了几口气,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气我骗了你吗?」他含笑道。

「你——?!」不要擅自做我肚子里的蛔虫!她好想这样大声对他喊,可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舌头像是被猫给咬掉了,说不出话来。

「那天,我对你所提过的可汗与可敦,就是我的父汗与母妃,我向你说过了,我的娘亲是个身分很尊贵的女人,在我父汗死後。她为了成全大局,再嫁给我王叔,在朱蜃国,可敦也拥有自己的城池与军队,她就带着我这个独子居住在那城里,到她死前,未曾再踏出那座城池半步。」

夏侯容容闭上美眸,不看他盯视着她的锐利眼光,在心里觉得他狡猾,挑在她说不出话的时候,把事情全坦白了!

「容容。」

再听见他温柔的呼唤,她闭着眼睛用力摇头,不想再继续听下去,她觉得好可怕,她想要叫他住口,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几年,王叔的耽溺安逸,让朱蜃国成为中原的属国,事事要看中原皇帝的脸色,甚至於在榷场的谈判,就连一点力都使不上,只能任由中原的官员宰割,当年,我的母妃给了父汗最好的交代,如今,他的儿子也必须给他交代,这场局,我整整布了十年,不能功亏一篑,所以,我不能有後顾之忧,容容。」他唤她的名字,俯首轻吻她的粉颊,「如果你真的害怕,我让你回去,回去京城再做你的容小姐,这个『龙扬镇』我另外择人托付。」

「给谁?」她睁开美眸,终於找回了声音,颤着声问。

「夏姬。」乔允扬笑视着她瞳眸里不服输的火光,曲起长指,轻抚过她的脸颊下缘,一直到她柔软的耳垂,「你应该可以猜出,她是我拿来牵制住大哥的筹码,也是我母妃的外甥女,我需要有人在这里替我牵制住朝廷在此地的布局,她是个很适合的人选,所以,你只管放心回京城去吧!」

听他一口一声赶她回京,再听他说起别的女人好话,好像她是变成了多余,夏侯容容再也忍不住火大,抬起脚狠狠地往他的小腿正中央踢下去,让他一时吃痛不住,放开了她。

「既然你都决定好了,何必还告诉我?我不回京城,我不回去!我自个儿的去处,我自个儿安排!」说完,她气呼呼地转身就要离开,颇有豪气万千,打算一鼓作气离家出走的魄力。

乔允扬再顾不得被她踢痛的脚胫,箭步上前,伸出长臂揪抱住她,大步地往外走去,扬声喊道:「来人,备马车,上乾粮酒水,我与夫人要出远门!」

「你放开我,我才不要跟你出远门!」她捶打他挟持自己的健臂,却发现他根本就无动於衷,让她只能负气呼呼,任他摆布!

卑鄙!下流!无耻!

夏侯容容在心里用了所有能骂人的字眼,骂自个儿的夫君,因为他看准了她还未学会一个人在西域旅行移动,所以故意把她带出门,到人烟罕至之地,让她就算想要离开,也没法子屦车找熟手!

她会学的!

这趟回去之後,她一定要用倾全力,用自己学什麽都快的聪明脑袋,学得比他更加厉害,让他再也不能用这伎俩要胁她!

不过,她的心里气归气,却忘不掉他带她到一座位於两山之间的海神庙,西望「零海」,水色浓绿如濯锦,到了夕阳西落,水映霞光,宛若金蛇万道,海心岛屿若隐若现,缥缈宛若仙境。

她不能不承认,他知道她的脾性,知道她一怒之下跑了,势必要闹得人仰马翻,到时候,也绝对不会乖乖听他说话。

他也一直没说要带她去哪里,只说过,他们其实一直就围绕在「零海」的周边地带,但光是如此,每天他们所见的各色奇景已经是美不胜收。

但她才不要对他承认,说其实她玩上瘾了!虽然与他赌气,每天与他说不上两句话,但她喜欢与他在一起坐着马车旅行的感觉,无论天地再大,只要是在他身边,她就觉得心里踏实。

每天,她都会趁他准备过夜的营火时,偷偷在他的身後看着,偶尔被他逮到了眼光,她就会假装若无其事地转开,然後听见他嘲弄的低笑声。

偶尔,当天空有大雁飞过,不是成群,而是三两只,他就会知道有人在附近,他说,那些大雁是行旅带在身边的活命工具,因为大雁天性就会随季节迁徙,是逐水草而飞,所以,一旦人迷了路途,或是找不到河流泉水,就把大雁放飞上天,追随大雁,就能找到活命的水源。

就像我家的小乔弟弟一样,识毒的猴子以及能逐水草的大雁,是长程跋涉的商队会随身携带的两样宝贝。

在他笑着说这些话时,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想起那天老谭悲伤「虎落平阳被犬欺」,只以为老仆人是在为主子不值,却没想到,这位主子的身分如此显赫,被她强迫与猴子当兄弟,也难怪老仆人要掬一把清泪了!

「容容。」乔允扬将马车停在一座阻风的岩石旁,山凹处正适合他们今晚避风歇息,而他知道就在不远处,有一棵老朽的胡杨木,虽然倒落多年,但树根处至今都还会冒出间歇的清泉,「下车吧!坐了整天车,你也该累了。」

他朝打开的车门伸出大掌,想要扶她下车,不过,从车子里探出的女子纤荑却是不客气地把他的手掌给挥开,然後身手俐落地一跃而下,兀自地踱开脚步,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乔允扬转头看着她纤细的背影,不由得失笑,自从她换穿胡服之後,就甚少见到她再穿回汉女子的衣饰,她尤其酷爱一般男人才会穿着的长靴,说穿着靴子方便上马,活动起来不拖泥带水。

可是,即便一举一动都称不上婉约细腻,但她的一颦一笑,仍旧教人惊叹,这世上怎麽可能有如此美人儿?!

这时,他的眼角余光注意到远方有动静,而她也注意到了,美眸一瞬也不瞬地看着远方的沙尘之中,明显有人影在移动,看起来像是牧羊人。

「那是什麽地方?」她挣扎了好半晌,终於还是回头问他。

「那不是地方,是漠市。」

说着,他走到她的身後,高大的身形让他的视线越过她的头顶,与她一起看着幻影一幕幕在移动。

「漠市?」她喃念了一遍,心里觉得纳闷,因为自己明明就看见人了,他却说那不是「地方」。

「在我们面前的远方,是『零海』边缘的沙漠,那附近较大的沙漠共有三处,而你所看的那一座沙漠,东西两三百里,南北亦有数百里宽,无论是人或牲畜进入其中,都是茫然不分南北,犹如在风沙大海之间,风晴日暖时,远望沙中,会看见城墙楼台,甚至於是皇宫殿宇,有人看过旌旗刀剑,有人见过牛羊狮豹,男男女女,无分中原汉人或是塞外的胡人,可是待到了那个地方,又一切化为乌有,我们都说那叫漠市。」

他转眸笑视着她,见她听得十分认真,半晌,才又说道:「古书上说崑仑山上有五城十二楼,所说的就是相同的云气,有人说那是神佛显灵,却有人以为不是,但是,这些景象从何而来,却没人知道,有人甚至见到已经去世好多年的亲人,在那漠市里还活得好好的,我听说有些老人家推断,云气会把已经发生过的场面,再度带到人的面前,不过,我说过了没人知道这些景象从何而来,当然,也不是想见什麽就能强求得了。」

夏侯容容安静地听着,回眸见「汉市」的牧羊人开始变得飘怱,转瞬间竟然出现了海岛与楼船,那湛蓝的海面让人不敢相信那只是幻象。

这一瞬间,她想起了从前的自己,倘若,她留在京城继续当「容小姐」,对眼前这奇景没有亲眼目睹,只怕是穷毕生也幻想不出来。

她能再回去吗?

不!即便是再回去夏侯家,她也变不回从前的夏侯容容。

从前的夏侯容容,不想嫁乔允扬,如今的她,却只想当他的妻子!

「我不回去。」她的目光,望着变幻莫测的漠市,柔软的嗓音,仿佛无心的呢喃,但神情看起来却是无比的坚定,因为谁也改变不了她的心意,「我不怕,只要你回答我,在你布了十年的局里,我算是什麽?」

她没回头,不敢回头,所以没见到那一瞬间,沉淀在他眸里的黝黯,随即被一抹浅笑给取而代之。

「一个意外。」

「就只是个意外?」她不满意这答覆,转过身瞪他。

「对,一个令我又爱又恨的意外。」话落,他俯首轻吻她抬起的额心,「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多大吗?」

「不知道。」她摇摇头。

「那时,我十岁,你还在你娘肚子里。」

「你见过我娘?!」她蓦然瞪圆美眸,不敢相信自己亲耳所闻。

「嗯。」他笑着点头,扬起颇得意能吓她一跳的浅笑,「咱们这门婚事,是我母妃与你娘指腹为婚订下的亲,那时,你娘才怀你不到四个月,身子还不显重,在要回京城的途中差点小产,赶车的马夫向路过的商队求救,其实,那是要护送我从都城回可敦城的军队,我看你娘的脸色苍白,就决定把她带回我母妃的可敦城,经过大半个月的疗养,等胎象稳了,我母妃才送你娘回京,临走之前,她给了我一只随身的金锁片,与我母妃一起订下我们的婚事。」

「就这样随随便便,把还在肚子里的我许给你了?」以她的个性,光想到这样让人摆布,心里就火大,就算那时她还在娘胎也一样!

「我娘心血来潮,怎麽你聪明过人的母妃也跟着她胡闹?你呢?就没意见吗?」

「其实也不算胡闹。」他笑耸了耸肩,「如果你见过我母妃,就会知道你和她有点相像,她没反对,乐见其成,笑着对我说,你娘亲是个大美人,想必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女娃,姿色也一定不差,说起来,是她的儿子占便宜了!如果我不心怀感激,会遭天谴的。」

闻言,夏侯容容哭笑不得,颇有想亲眼见见他母妃的冲动念头,想她不只是个奇女子,性格还颇古怪,难怪会教出乔允扬这种儿子!

「这麽说来,咱们算是娃娃亲,我对你而言,不该是意外才对。」对於他这说法,她就是觉得心里有疙瘩。

曾几何时,她夏侯容容竟然只是一个「意外」?!

对於她这说法,他不急着反驳,只是淡淡地继续说下去,「第二次见你,是为了要去推掉这门亲事,只是在『庆余堂』的门口惊鸿一瞥,你就上了马车离去,虽美,但我没上心,但是,後来我听说你曾威胁自个儿的表哥,要把他下堂的妻子嫁给别的男人,反倒促成了他们又在一起。」

「不是威胁,我是认真的。」说着,她笑噘起嫩唇。

她淘气的表情,教他失笑不已,「认真也好,威胁也好,都让我觉得或许跟你成亲,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所以,原本想退亲,变成了正式提亲,後来,就是你逃亲了。」

「那你爱我这个『意外』吗?」

「爱吗?」他泛起一抹轻笑,俯首以唇抵吻住她柔软的发鬓,「若不爱,我就不会说你是意外,差点,就要变成我的灾难,我信你的能耐,绝对可以为我掌理『龙扬镇』,以及我所留下来的一切,但是,我舍不得,想你会怕,所以,容容,你回京城去吧!我会给你一纸『放妻书』,以示我们会分开,是和离,无关谁的对与错。」

「不!」她一时咽不过气,抬眸瞪着他,「我不走!你休想逼我走!我是你的妻子,要与你在一起!」

「难道,你忍心给夏侯家带来麻烦吗?」

「你说这话,是什麽意思?」

「一旦你与我回朱蜃国,你便是叛乱,朝廷坐实了罪证,你以为他们会放过夏侯家?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先切割与你之间的关系,然後,再想办法让朝廷远不到罪证,便是往後他们知道朱蜃国的新任汗王曾是怀风庄主,我也要他们无法动你半根寒毛。」

「所以,无论我回不回京城,你那纸『放妻书』都给定了?」

「对。」他苦笑点头。

「我不要!」

「容容,我这个决定是为了你和夏侯家着想。」

「我不要!」

「容容,除了『我不要』以外,你还可以说些其他的吗?」

「我不——?!」

她说到一半忽然住口,因为说到最後,她还是「不要」!夏侯容容气恨地瞪着他,因为他摆明了是在为难她!我不要。她沉默无声,以凄楚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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