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烽火录》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五胡烽火录- 第12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等司马燕容回到商社时,淡淡的暮霭已渐渐升起。 
    三山人早已习惯了散步时街头遇到国王也在抄着手,四处闲侃的场面,隆重的欢迎过后,商社已恢复平静。除了准备晚宴的人还在忙碌,其余人该干啥干啥。 
    等司马燕容下了车,正好望见高卉在院中溜达,几个熟人陪在她左右,其中也有一名高句丽商人,高卉忽而用汉语,忽而用高句丽于跟人交谈,语调活泼得像一个不知疲倦的精灵。 
    “燕姐姐,这里来”,高卉雀跃地招呼。 
    司马燕容对她很有好感,闻声立刻走了过去,猛然间,她看到高卉身边竖着两根黑色的大柱子,这大柱子竟还有眼睛,眼珠还四处乱转,司马燕容吓了一跳,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你们都散去吧”,高卉吩咐说,接着,她又回头对那两根黑柱子说:“囊瓦,囊图,你们也退后点。” 
    “是滴,是滴”,那两根大黑柱生硬地回答,司马燕容这才知道,这两根黑柱也是人。 
    高卉嘴角含着微笑,拉起了司马燕容的手,一脸天真地问:“你跟马外相谈得怎么样?你们是在谈北方吗?” 
    司马燕容默默点点头,高卉拉着她缓缓地沿水池边踱着步。颦起眉轻叹一声:“今夏以来,我们在冀州方向损失了六个商队,中原音信不同,郎君一直想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在长江口,我们遇到了朱龙骧(龙骧将军朱焘),他与郎君有旧,听说我入国朝觐,特地来登船看望,我们这才知道中原所发生的事情。地狱,那里已经变成了地狱。” 
    高卉的话也勾起了司马燕容的伤感,她也随着高卉深深叹息。 
    北方,汉人生活入地狱深渊;晋都,朝臣们夜夜笙歌燕舞,却还在计较礼节上的小事。 
    “我们那有一个西域藩僧,传的是另一套宗教”,高卉继续说:“他译了本书,说是西方罗马国的书,也就是你们叫‘拂菻’国的。书里面有首诗,说是他们国家的一位诗人在三百年前写的,我很喜欢……” 
    高卉提起了嗓门,轻吟道:“是谁,第一个发明了可怕的剑? 
    他是多么野蛮,多么铁打心肠! 
    从此人世间产生了残杀和战争,开通了捷径——直通恐怖的死亡。 
    但也许冤枉了他,本是我们滥用了他交给我们对付野兽的武器? 
    这是黄金的罪孽;古代本无战争,只有山毛榉木杯子伴人进餐。 
    没有城堡,没有围寨,在杂色羊群环绕间主人无忧无虑地安眠。 
    我愿活在那个时代,不知道凄惨的战争,不至心悸地听军号吹响。 
    如今我却被拉上战场,而某个敌人已手持注定扎进我肋部的长枪。 
    救救我吧,我的神!当幼小的我在你跟前奔跑,你就把我扶持,哦,神,把青铜标枪引离我身! 
    仁爱的和平,手持谷穗而来吧,从你白袍的衣裾里倾泻果实(提布鲁斯著,不全)。” 
    高卉谈着这首诗,脸上却没有相应的悲戚,她只是出于青春少女故作忧郁的心思,喜欢这首诗里飘散的淡淡的哀伤。 
    司马燕容还在回味这首诗,高卉话题一转,又谈起了另一首诗:“我还喜欢一首诗,也是那个西域藩僧译的,那首诗只有两句,是一个无名战士的墓志铭,简短有力,读起来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诗还是诗集开篇第一首:我长眠在这里,遵从你们的意愿。 
    瞧,多有意思——我长眠在这里,遵从你们的意愿。 
    啊,还有一首诗,是描写亲吻的:‘象打破的酒坛一样,很远便闻到香味;象蜜蜂群集的花园;象香水瓶;晒过的香料的味道飘在空气中;洒满香水的头发如芳香的花簇……亲吻,多么美妙的感觉,每次读到这里,我都喘不过气来。” 
    高卉刚谈完死亡,紧接着又谈恋爱、谈亲吻,司马燕容很不适应她这种跳跃的思维。她的心里就像一个十吨重的卡车正在飞驰间,猛然撞上了一堵墙壁一样难受。 
    正烦闷间,高卉却停下脚步,俯身询问一位坐在水池边的人:“你在干什么?” 
    这是一位金发碧眼的拂菻人,司马燕容认识他,他就是那位督造水钟的人。那个人膝上摞着厚厚一叠纸,正拿着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听到高卉问话,那人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一骨碌站起身,向高卉深深鞠躬,叽里咕噜说出一大堆话来。 
    司马燕容招招手,那人的翻译一溜小跑的过来,汇报说:“王妃娘娘,他在测算水流,调准水钟。” 
    “啊,我在三山随国王陛下散步时,也曾遇到过一位你的同伴儿和你在做相同的事。国王陛下说……” 
    高卉学着高翼的强调,一板一眼的复述道:“水钟要想准确,就必须懂得流体力学,有个叫托……托什么的定律。” 
    高卉说到这儿,泄了气,恢复自己本来的嗓音:“反正是有一个名字比较绕口的人,发明了一个测算流水速度的算式。当时,国王陛下在他的纸上写下了这个算式,你可找你的同伴问一问。” 
    翻译叽里咕噜翻译着,高卉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其他方面,她瞥着远处一堆人,问:“燕姐姐,那是什么人?” 
    “哦”,司马燕容心中还在想着马努尔的交涉,心不在焉地瞄了一眼,答:“是来这里聚会的书生,他们常来这水池濯足赋诗,饮酒作画——也成了一个景,不理他们,都是些狂徒。” 
    “哦,晋诗,好唉,我喜欢”,高卉听了这话儿,反悄悄朝那个方向迈了几步。 
    正在这时,一个狂狷的声音亮起:“天地虽阔,除绰外,再无一人可称为有才也。卿且试试,此赋掷地有金石之音也。” 
    高卉笑了,她突然亮起嗓门,脆喊一声:“胡不归去?” 
    司马燕容吓了一跳,你高卉一个胡人,竟敢在当世文宗那里咬文嚼字,这不是找死吗! 
    是孙绰,国丈褚裒失势后他也丢了官位,本来,按历史进程,他应该到王羲之府上当幕僚混饭吃,高翼也提前给他打好了铺垫。但孙绰在回去的路上文思泉涌,提前作出了《天台山赋》,自持才高的他不甘心做个小幕僚,再加上他在汉国发了一笔小财,暂时衣食无忧,于是便在建康继续钻营。 
    可惜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此乃铁律。这年头人多官少,新起之人也有自己的一大堆幕僚要安排,那会让一个落魄之人重新崛起。所以他钱财花尽,也没有着落。 
    听说高翼王妃来朝觐的消息,他想起自己在汉国上有块封地。此时此刻,辽汉商社已对外封闭,但他有汉国战功之爵,倒是出入无禁。于是他便聚齐一帮朋友,在水钟边畅饮。 
    等啊等,等了许久不见高卉来,好不容易来了,高卉身边又围了一大堆人,两个黑人守在两边,常人不敢靠近。刚才那一嗓子,他是特地喊出来的,就像引人注意,果然目的达到。 
    乘着醉意,孙绰继续嚷道:“归去来兮,惜囊中羞涩,怎能成行?” 
    “先生若走,只管登船,船费让船主向我讨要。庄院肥沃,荒草及膝,正待先生劳作,此地既不如意,何不乘风而归。” 
    高卉虽未明之庄园何在,但孙绰知道她说的是哪儿。劳作,我要想劳作,早回去了。我这么大才,汉王还打算把我闲置在庄园? 
    孙绰沉吟未语,旁边另一位大才看着高卉,摇头晃脑地饮着:“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字为罗敷。……一顾倾朝市,再顾国为虚……” 
    这是在赞高卉有倾国倾城之姿啊。 
    搁在晋朝,对这王妃这样评头论足是大不敬之罪。但这些人儒生一方面喝得醉意熏熏,另一方面从孙绰那里知道辽汉人蛮胡习气重,自他们国王开始,上梁不正下梁歪,从不以当面夸赞女人为耻,晋人的名士风流发作,便肆无忌惮起来。 
    “错错错”,另一位醺醺者言:“是‘有女怀芬芳,媞媞步东厢;明目发清扬,丹唇翳皓齿,秀色若珪璋;巧笑露权靥,众媚不可详;……头安金步摇,耳系明月珰;珠环约素腕,翠羽垂鲜光……妙哉英媛德,宜配侯与王……凡夫徒踊跃,望绝殊参商’” 
    高卉不耐烦了:“孙先生乃有功之人,今日百龙宴,何不一起品尝龙的滋味。” 
    此话一说,那些士子们顿时清醒了,他们呆愣愣地看着高卉,一声不啃。高卉一努嘴,两名黑人上前架起孙绰,一路向宴会厅走去。 
    司马燕容叹了口气,劝道:“妹妹,你不该如此宣扬。私下里吃龙肉没人关心,但如此一说,儒生的嘴……唉,明日里朝廷内外必然沸沸扬扬,你呀,真让人惯坏了。”   
      第二卷 艰辛时代 第1131章 
       
    庄河,8月25日、星期六,农历庚戌年甲申月乙巳日。 
    这一天是农历七月七,适逢周末,又是辽汉法定的晒书节,乞巧节、赏花节。故而漫山遍野人山人海的全是东游西逛者。文人墨客在这一天举行活动,展示自己丰富的书籍收藏;匠师们则开始庆祝他们的始祖鲁班,并展示才艺。妇女也盛装打扮,翩翩而出,一时之间,颇有点后世黄金大假期间的喧腾与热闹。 
    “七月七,乞巧节”起源自牛郎织女的传说,而牛郎织女的传说正是在晋代成形的。此前,《诗·;小雅·;大东》已经写到了牵牛和织女,但还只是作为两颗星来写的。而在曹丕的《燕歌行》,曹植的《洛神赋》和《九咏》里,牵牛和织女已成为夫妇了。 
    再晚一些时候写成的《荆楚岁时记》已记载了牛郎织女的传说:“天河之东有织女,天帝之子也。年年织杼役,织成云锦天衣。天帝怜其独处,许嫁河西牵牛郎。嫁后遂废织纴。天帝怒,责令归河东。唯每年七月七日夜,渡河一会。” 
    此后,每年七月初七晚上,妇女们趁织女与牛郎团圆之际,摆设香案,穿针引线,向她乞求织布绣花的技巧,这就是乞巧节的由来。 
    三山正式确定七月七为乞巧节后,完善了牛郎织女的传说,并默许未婚男女在这一天相亲。当天,妇女们结伴而出,她们身着姹紫嫣红与意中人相聚于山野,姣妍欢声让满山的鲜花失去颜色,故而此节又名“赏花节”、“相亲节”。 
    八月底,辽东各地已开始秋收。为了表示对秋收的重视,同时,也为了祝贺庄河城至安东城的道路正式完工,高翼在节日这天,留文昭镇守三山,自己带群臣来庄河巡视——半为山水半为民。 
    这是一座小型石堡,建筑的比较仓促,它占地不大,只有一层。原先是县衙,高翼带人来了后,便当作办公地点。 
    经过一年运作,三山颇离(玻璃)此时已开始量产,县衙作为政府单位,也在第一时间获得了这种奢侈品。现在室内窗明几亮,透过敞开的窗子,屋外妇女的欢笑声声入耳。 
    “新来的百姓老不信官府,他们觉得官府不收粮,必然有问题”,庄河县令崔宝义恭恭敬敬地向高翼汇报:“这几天,他们成群结队运粮来府衙,不收粮就睡在县衙左右,非要官府给个确信,怎么劝也不听。” 
    百姓这个词,应该在唐代以后才出现,李世民当皇帝后,按规矩,别人要避讳这个“民”字,于是便出现了“百姓”这个叫法。 
    高翼不熟悉这年代对普通民众的称呼法,一会儿用“黎民”,一会用“百姓”。三山官员有样学样,于是,“百姓”的称呼便流传开了。 
    王祥拍了一下手,插话:“他们来投三山时,不是知道我们不收农税吗?” 
    “不错,可是以前不收农税,有役法。我们以劳役代税,让百姓修路筑城,但今年要修的路不多,我们从南方雇来的工人已足够,那些农夫整年未出一役,不要说新来的担忧,便是老农人也在担心冬季出役……冬季出役,这天寒地冻的。” 
    “今年冬季不出役”,高翼从沉思中抬起头来,说:“既然他们担心,那就告诉他们,三日后聚齐,前往安东城上游五十里处,在与高句丽水军大寨正对的江岸,修筑上河口城以及上河口码头,工期两月为止,早修完早回家。 
    筑好城后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废除了役法,明年不再征役,有闲散劳力可以受雇筑城修路。” 
    上河口是个现代地名,该地现在并未开发,所以高翼就用上了“上河口”这个名字。上河口以北恰好是鸭绿江水最深的地段,在往上走一百多里便到了丸都城废墟。这个地方原本有契丹人安设的军帐,高翼战胜燕军后,契丹撤围而去,连军帐都未及收拾。 
    “不妥”,黄朝宗劝止:“明年的事怎能预先确定,主公提前许诺免役,万一有个变故怎么办。” 
    “不妥”,金道麟嗖地站起来,阻止道:“安东城再往前百里就接近高句丽故地丸都城,我们隔江建城,万一高句丽不满怎么办?” 
    “打住”,高翼挥舞着手中一卷纸,说:“今年我们打服了燕国,让燕国明白三山不可硬胜。两三年里,燕国将埋头经营中原,而我们呢? 
    今年春节的叛乱给我们提了个醒,我们的统治还不稳,所以我打算再花两三年的时间,打好统治基础。 
    国家靠什么凝结成一体,道路与教育。所以这两三年里,我们要把道路修到每一个村庄,在每个村庄中都建一个驿所,让每个村落里都至少有十名识字的人,让所有的人——无论年龄大小都入学堂识字。 
    统一的教育,畅通的道路,然后我们就把诸族捏合在一起,成为一个国度下的国民。政令畅通才能让百姓时时感觉到政权的存在,才能杜绝今后的叛乱,才能在辽东战乱之地立足。 
    至于金相所说的高句丽的反应……哼哼,我就是要看看他们的反应。去年冬天,他乘江水结冰渡江来袭,搞得我们很被动。所以我打算,乘现在我有时间、有精力、有兵力,惹一下高句丽,看他怎么个反应。” 
    金道麟愤怒地盯着高翼,胸膛向拉风箱一般呼哧呼哧直喘气。高翼毫不退缩地看着他,呼吸均匀的像在自家后花园散步。 
    半晌,金道麟颓然地坐下。 
    他明白,高翼所说的“惹一惹”高句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