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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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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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让他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被叶畅瞪起眼起扬起巴掌吓唬的二十九娘,不但没有生气,脸上反而渐渐浮起红晕,目光也从凶悍,变得渐渐温和起来。
“人家,人家只是生气你不欢迎人家来……”
“胡乱生气,我可曾说过不欢迎?”
“那你为何睡着了梦里还叫着你那小丫头?”
“我梦中响儿顽皮……原来是你在捉弄我?”
叶畅反应过来,而虫娘则低头不语,心中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一时情急,就把真话说出来了呢。
“傻小娘。”叶畅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那边的内侍吓得忙缩了缩脖子,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可是贵主的脑袋,这小子说拍就拍,就象是拍邻家小孩儿的脑袋一般!
不对,便是邻家小孩儿的脑袋,哪有这般随意去抚摸拍弄的!
“你啊你,就是不知道如何将自己的心思好生表露出来,纯粹一个爱别扭,分明是一片好心——这也是我,换了别人,真体会不到。”叶畅教训了虫娘两句,虫娘听得规规矩矩地点头,连连唯唯。
内侍再叹:这还是二十九贵主么,二十九贵主在宫中虽然老实胆小,可是别人和她说话,她几曾吭过一声,哪有这么乖巧过!
叶畅瞄了内侍一眼,这可不是卧龙山庄,他也不是去年初入长安时的不晓利害。
“比如说,你对着圣人,心里想着什么便要说出来,那是你至亲至敬之父亲,事无不可对他说的。我料想你见着你父亲,心中分明想和他说话,却不敢开口,对不对?”
虫娘当然点头。
“你其实很念着父皇,想要多陪父皇,以娱亲长,以尽孝道,但父皇不怒自威,让你又有些敬畏,不敢将自己的亲近表露出来,是不是?”
虫娘仍然点头。
“我还知道,你见他忧劳,神情渐老,心中不忍,但却不知如何对你父皇说起,是不是?”
虫娘看了叶畅一眼,然后第三次点头。
前两次是真心的,至于最后一次是不是真心的,那就唯有她自己知道了。
“这一切的根源,便在于你不知如何表达自己,不唯是对着你父皇,也是对着所有人,你甚至不知,如何关爱自己……”
最后一句话,让虽是年幼,却对人情有比常人更深刻理解的虫娘珠泪盈盈,忽然哇的一声,抱着叶畅的胳膊大哭起来。
叶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己还真……抓住了这小姑娘的弱点啊。
缺爱。
才这么大的小姑娘,若是自己女儿,当真是含着怕化捧着怕摔,每日里都要与她聊天,陪她散步,嘘寒问暖,既欣喜地看着她成长,又担忧被不知何处窜出来的臭小子将她拐走……
偏偏她生在帝王之机,而且母亲不但是不得宠的异国贡女,更在生下她后就无声无息地消失。
亲情什么的,爱什么的,她虽然本能地渴望,却不知道如何去追求,亦不知道如何去表达。
叶畅不觉得自己是在骗人家小姑娘,他轻轻抚摸着虫娘的头发,在她不哭之后,轻声说道:“回去之后,寻个机会,对你父皇直说你心里想的就是。”
虫娘点了点头,抹尽眼泪,嘟着嘴。
“人家是来瞧你的,你去将人家弄哭了,人家……人家不理你啦!”
她扭了一下身子,转身便走,叶畅也没有拦。
这敏感的小姑娘,在情绪过后,又害羞了呢。这个时候拦她,方才说的话就白说了,而且让她回去,对叶畅和虫娘,都会更好些。
在远处,一直盯着这里的王缙喃喃骂了一声:“不知死活!”
虫娘只在这儿打了个转便离开,让王缙觉得没有看到大戏,心中颇不解痒。
“若不是这家伙恣意妄为,没准此事就此平息了,现在好,他连贵主的头都敢摸——那是他能摸得的,便是不算男女授受不亲,那可是贵主,贵主!”
王缙此时也有些佩服叶畅的胆大,他几乎笃定,用不了多久,得到消息的大唐天子李隆基,便会勃然大怒,然后南衙的兵士们,将挟着皇帝的怒火,向这边冲来。
若是皇帝大怒之下,直接将这厮的脑袋砍下来,那就最好了。
王缙决定在此处继续等下去,等着他期待的大戏上演。
虫娘回到宫中没有多久,那个内侍便战战兢兢地跪伏在李隆基的面前。李隆基脸色阴沉地听着他的讲述,包括叶畅与虫娘的全部对话。
那内侍记性很好,不仅将对话的内容重复得八九不离十,连当时叶畅的神情与动作,也模仿得惟妙惟肖。
杨玉环听完之后,有些哭笑不得。
“当真是大胆,如此胆大妄为,虽说是在替陛下教着二十九娘,但也须得受惩!”旁边的高力士插嘴道。
李隆基却没有说话,只是阴着脸。
李隆基当了三十年的皇帝,虽然已经懈怠下来,但他对于人心的把握,却依然敏锐如当年。
杨玉环和高力士的心思,他都明白,明白得一清二楚。
杨玉环这一年来,可是从球市里得了不少好处,她获的份额,比起玉真长公主和二十九娘还多。她不开口,是因为她觉得还没有到开口的时候,待李隆基怒气过后,再软语劝解,比起现在气头上劝说要有用得多。
高力士同样也在球市得了好处,所以他方才虽然是在骂叶畅,实际上却是在提醒李隆基,叶畅是在替他教女儿呢。
而且是在替他往好地方教女儿。
李隆基并非不知好歹的人,他平时对虫娘的关心并不多,饶是如此,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被别人当女儿一般教育,却少与自己交流,李隆基便觉得一股羞恼在胸中翻腾。
可是就此去向叶畅发作,这种事情,李隆基做不出来。
能威胁到他的帝位权力的人,他会毫不犹豫举起屠刀,可叶畅这厮能威胁到他什么,威胁到他在女儿心中的地位么?
“陛下?”高力士见李隆基不出声,试探着又道:“梨园的伶官已经准备好了,陛下不是说要去看他们排霓裳羽衣舞?”
“让他们先候着……朕去看看二十九娘。”李隆基道。
见他怒气未消,高力士也不敢再说什么,能够跟在这位疑心和才略相当的皇帝身边数十年,荣宠不衰,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高力士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该说什么。
但高力士才向一个内侍使眼色,那内侍还没有退出宫殿,便听得李隆基道:“罢了,罢了,还是去梨园吧。”
高力士垂头应了一声,杨玉环摸不准李隆基的心意,她眼睛眨了一下,然后甜笑道:“三郎,何不让二十九娘一起去?”
李隆基转脸瞅了她一眼:“你倒是待她好,但愿她知道你的好……那个臭小子虽是狂妄大胆,荒悖不堪,但有一句倒是没有说错,虫娘这小娘心里,怕是对什么是好什么是歹,分不得太清,更不知如何表达呢。”
“陛下倒是挺欣赏那臭小子的……”
“哼,欣赏?朕恨不得将他赶到渤海国去,免得时不时跑回长安气朕。”
话虽如此,李隆基终究没有派人去找叶畅的麻烦。
日落星升,梨园歌舞丝竹之声不绝,而在长安城春明门外的逆旅,王缙却还在痴痴苦等。
“怎么还没来啊……定是马上就会来……”他喃喃自语。
第113章 一计不成一计生
长安城在晨钟声醒来了。
所谓晨钟暮鼓,并不是象有些人误解的那样,乃是寺观中的钟鼓声,而是长安城的城禁。早上报时的钟声响起,人们开始起床活动,而傍晚,当太阳落下地平线,钟鼓楼上的鼓声就会分三段响六百挝。听得这鼓声响,还在坊市间流连的人们便知道,必须尽快赶回家——虽然坊中是不实际宵禁的,但坊外的街道则会行宵禁,没有什么特殊原因,被拿住少不得二十板子。
“夏卿还没回来?”
王维背着手,在堂前踱来踱去,心中忧急。
王缙昨日下午出城,说是去看一场热闹,但看到现在,却还没有回来。
因为玉真长公主的缘故,王维对叶畅的了解,比王缙要深得多,知道这个少年郎,根本不象外表看的那样云淡风轻。
若是自己的兄弟有个三长两短……那该如何是好!
王维心中既是懊恼,又有淡淡的恨意,恨叶畅,恨王缙,也恨自己。
他向来不是个果决的人,所以约束不住王缙,他又是一个重情义的人,所以兄弟情深。
“回来了,回来了,夏卿郎君回来了。”
就在王维心急如焚的时候,听得仆人嚷道。
王缙满眼都是血丝,目光直直地走了进来,口中还小声嘀咕着:“这不合理啊,为何没有武士来……”
“夏卿,你没事吧?”王维过去一把将自己兄弟揽住,仔细看了看,没有看出他有什么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多大的人了,却还和个孩子一般。
琢磨了大半夜的王维,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兄弟好好谈一谈,见他没有事,便开口道:“夏卿,你想着借球市扬名,如今球市已经要到你手中了,你何必还去与叶十一纠缠?那叶十一,岂是个好相与的?”
想着自己为了他的事情,赶着从南山回来,王维心中更是难过,自己这个兄弟,怎么就不听劝呢。
“兄长何出此言,小弟哪里是与叶十一纠缠……唉呀,一夜没睡,倦了,倦了,兄长,且让小弟暂歇……”
王缙一脸倦容,随口应付了王维一句,回去之后倒头便睡。他这一睡便是大半日,醒来之后,腹中饥饿难耐,便让家仆里给他准备食物。那家仆接到命令却没有走,而是陪笑着道:“方才王家来了管事,问郎君有没有起来呢。”
“让他先候着,我饿了。”王缙有些不满地道。
洗漱吃喝,花了小半个时辰,一切打理已定,王缙才让王元宝家的管事进来。
“有何事?”
他倨傲地向那管事问道。
“某来有二事,一是奉命问夏卿郎君,驱离叶十一的事情如何了……”
那王元宝的管事一句话,便让王缙咬牙切齿。
直到现在,王缙还是没弄明白,为何二十九娘跑去与叶畅私会,结果叶畅却还是没有事情。
不过他想不明白的事情,自然不会和人说,莫说眼前只是王元宝家的管事,就是王元宝本人,他也会只字不提。
“快了,快了,快见分晓了。”王缙含糊地回应:“第二件事情呢,不要吞吞吐吐,误了大事,你担待不起!”
那管事心中暗骂,若不是你这厮大白日里睡大觉,哪里会耽搁时间。但口中恭声回应道:“叶十一昨日为胡源祥所出的主意,已经知道了,家主人问夏卿郎君,当如何是好?”
“这点小事也要问我?自然是在他基础之上改进,到时力压其一头了!”王缙不满地道。
那管事看了看王缙,嘴角抽了一下。
这么简单的回应?
“怎么,还不去回报你家郎君?”见管事没动,王缙又喝道。
浮屠说众生平等,王缙虽是笃信之,可是实际上,他眼中的众生当中,有些人要比别人更为平等。他喝了一句,那管事原本还想问他有没有别的吩咐,当下转身就走,连告辞都没说声。
王元宝在京城中也颇有地位,虽然只是一位豪商,可结交的权贵与才子,连带着他家中的管事,也不能以普通大户人家的家仆视之。可王缙对他挥喝,让他甚为不满。
故此,回到王元宝宅中,这管事免不了添油加醋,将王缙种种不堪描述了一遍。原本只是白昼倦睡罢了,但在管事口中,就成了王缙昼夜宣淫,疲惫不堪,有意怠慢。总之,一分的事情,被说成了三分,三分的事情则被说成了十分,一个傲慢无礼的王缙,顿时活脱脱出现在王元宝面前。
“王夏卿好大的声名,竟然这般不堪?”王元宝将信将疑。
“郎君,知人知面不知心,依小人见,这王夏卿究竟有几分本领还不好说,但他的心却大,以某之见,还须妨着一二啊。”
“这话,你休要再提起。”王元宝笑着一摆手。
那管事跟着他多年,是他心腹亲信,知道他虽是如此说,心中却是记得了。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只待王元宝吩咐。
王元宝起身转了转:“那叶十一郎给胡源祥的计策,当真巧妙,以我们之能,怕是难再有所超越。王夏卿说的不错,既然无法超越,原样造搬就是,至少在彩楼上,咱们拼个势均力敌,再接下来,看就是其余二项了!”
他虽然称赞叶畅的构思,却觉得自己依然能够与胡源祥拼个势均力敌,而且自己这边可能还要占些优势。
打发走了王家的管事,王缙依然在想着如何赶走叶畅的事情。那管事好糊弄,他不给个明确交待,也不敢追问他,可是见着了王元宝,王元宝问起来,他却不好不答。
因此,要在六月初六之前,将叶畅赶走!
走天子的路线,看来是不行的了,王缙心里说了句对君父不敬的话,不是滚在杨玉环的床上太久,连外边的事情都不管了。不过没关系,叶畅在长安城中得罪的人多,皇帝不出面,还有驸马会出面嘛!
玉真长公主可是把叶畅与张垍的矛盾曝露了,王缙心念一转,先是写了封信,想想此事不可声张,便又将自己贴身小厮唤来。
正是昨日给二十九娘送消息的那小厮。
“宁亲公主府?”听得又要跑这送消息,小厮心中不情愿,却终究不敢违抗,只能赶往城北的公主府邸。
宁亲公主府离宫城甚近,小厮在门前张望了一番,看到门前卫士趾高气扬的模样,心中有些嘀咕。这可不是昨日的道观,还能混得赏钱,即使是报了自家郎君的名头,只怕也是进不得门的。
弄不好就要吃耳光。
想到这里,小厮眼睛一转,自家郎君可只是让自己将消息传到,却不曾说怎么传法。
当下他看到街边顽童,便唤了一人来,给了一文钱,让那顽童去公主府传话。他不敢久呆,远远地看到顽童传了话,也不待回报,转身便溜走了。
公主府的门房哪里会把一个顽童的话放在心上,更何况张垍与叶畅的冲突,他们略有耳闻,更不敢将此事禀报上去。
若是一提到叶畅,便让自家学士不高兴,岂不马屁未拍着反拍到了马蹄上。
于是王缙又等了一日,却也没有见着张垍有什么动静。
这让王缙勃然大怒,召来小厮问明情形,立刻让人打了小厮一顿,此时再去传话,怕是不及了,他想了想,便来寻兄长。
“近来心烦,欲出城散心?”听得此语,王维连连点头:“好好,当如此,当如此,你与叶十一,不过些许口角,原不必放在心上。”
“兄长何不邀驸马张垍一起出游?听闻近来他与那个李太白交游甚密,兄长请他一起出游,如何?”
王维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王维不喜欢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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