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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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 第3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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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国忠犹豫了一会儿,不等他回应,吉温又道:“叶畅力挽狂澜,若再给他竟全功之后,杨公以为,朝廷当如何封赏,是将郡公升为郡王,还是宰相?”
这对杨国忠来说是致命一击,此前叶畅收拾好洛阳散乱的人心,已经让他的处境甚为尴尬,若不是突如其来的暴动,只怕叶畅就要乘胜追击,将线索牵连到他身上。现在叶畅更再立战功,而且不是边境上的战功,是在李隆基眼皮底下立下了力挽狂澜的战功,除了入朝为相,还有什么爵赏可以安天下之心?
以叶畅的能力,真的入朝为相的话,他杨国忠除了靠边站,和前几年的陈希烈一般当个聋子哑巴,还有何能为?
“不可能!”杨国忠从牙缝里阴沉地道。
“所以必须将安大夫招来,安大夫平定民乱,最多升升爵位,不可能入朝为相,只要他摊薄一些叶畅的功劳,让叶畅不显得那么突出。”吉温同样阴森森地道。
“吉公何其热衷于此事?”
“杨公以为,叶畅得志,我能有好下场?”
两人短暂地交换了一句,杨国忠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我会想办法的,你只管放心!”
长安城中某些人在做死,洛阳城则是陷于一片狂欢之中。
骆元光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虽然他心中有事,可到了洛阳之后,却也禁不住为城中的狂热气氛所感染。
“叭叭叭叭!”那是在家门前的火盆中烧爆竹的声音。
“咚咚锵,咚咚锵!”那是灯笼队的声音。
整个洛阳城,到处弥漫着酒香,醉狂之意,充斥于大街小巷之间。那些青楼画阁之上,不知多少书生,将满腹的才思,变成红颜朱唇的浅吟低唱。
不怪这些百姓、书生如此,这些时日来,甚至可以说这两年来,象这般的好消息,总是让人觉得少。若说叶畅来之前,城中被骗的百姓对于叶畅还怀着几分怨气,那么现在,洛阳城里的百姓不但没有怨气,反倒满是感激——那些从城外逃入城里的难民,可是将贼人劫掠过后的惨状说与他们听了,烧杀抢掳奸淫屠戮,只要能想得到的罪恶,几乎一样都未曾少,便在洛阳之外,都畿道之内,他们视线能及之处发生了。
这些无法无天的乱贼,若是给他们闯入洛阳城中,城里的百姓能活下一半,那就谢天谢地!
“你们这是……为何如此,有何喜事?”骆元光虽然肩负重任,却还是忍不住拉着一个喜气洋洋的洛阳百姓问道。
“郎君从外地而来?”那百姓讶然道:“竟然不知此事?三日之前,叶公召来神兵,便在洛阳城外,大败乱贼,四千破十万,杀得血流飘杵,大小贼酋百余人授首,光俘获的贼兵,就有几万之众,如今尽数关押在城外囚城之中!”
“囚城?”
“叶公择了一处地方,令这些贼兵掘土为壕,筑起囚城。”那百姓啧啧了两声:“也是叶公仁厚,换了我,哪里会给这些从贼之人活路,直接砍了脑袋垒成京观,震慑那些不法之徒就是!”
骆元光闻得此语,精神一振,他在昨日距离洛阳尚有段距离时,就已经听说叶畅在此大胜贼军的消息,只不过那时离洛阳还有些远,他以为传闻未必属实,如今到了洛阳城边,听得同样的消息,让他觉得自己此行来对了。
“叶公果真是召来神兵?”骆元光问道。
被追问的那人看着他,好一会儿后向后退了几步,然后猛然冲向路旁的一队差役:“官差,官差,此人可疑!”
虽然获胜,但洛阳城中的戒备不松反紧,原因在于贼首袁瑛终究还是逃掉了。从俘获的贼人头目口中得知,贼人在洛阳城中尚有不少内应和眼线,目前正在缉拿之中。那几个差役听得这话,顿时嗷叫着舞动刀剑向骆元光扑来。
骆元光先是一愣,然后大叫道:“且慢动手,有话好说……我是军中秘使,是奉程大将军之命来此的秘使!”
“管你是不是秘使,先给咱们下了马来,弃了兵刃,咱们自会带你去辨别!”
官差们根本不为所动,只是拿着刀剑向骆元光晃动,骆元光见此情形,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声:“难怪叶公获胜而程公惨败……程公号称谨慎,却还是给了贼人可乘之机,叶公看似年少轻狂,实际上却极是小心!”
他举起手,示意自己并不会拔腰刀:“诸位既是如此说,便请领我去拜见叶公,或者叶公帐下能说得上话的人物亦可!”
叶畅此时正在军营之中,看着那些新兵操演。如今当然用不着跑到城外去诱贼人,故此操演都是在城内举行,三日前的大胜,极大鼓舞了城中的士气,除去原本的两千新兵,又募得了五千余人,这样叶畅在洛阳城中有了近万军士,单说守城,倒是足够了。这些新兵部分来自于洛阳城中,但有大半,都是被贼人毁了家园逃难而来的百姓,他们对贼人恨之入骨,比起最初那两千新兵可是敢杀敢战得多。
“叶公,这些兵士要听话得多,莫看要晚从军,我觉得比起前些时日招的那些渣滓强上不知多少倍,他们都急着要出去与贼人战,不象那些渣宰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辛京杲精神振奋地对叶畅说道,三日前的大胜虽然胜得漂亮,但美中不足有两处,一处是让袁瑛逃了,二处则是那两千打扫战场的新兵,竟然为了争夺俘虏的财物而内讧起来,辛京杲因为带队,所以甚觉羞辱。他跟随叶畅的时间虽是不长,却也知道这等奸猾之辈在军中,只会败坏军纪,极难将之练成一支强军。
“你之意我明白,那两千人如今只是充数。”叶畅正要说,忽然见栗援匆匆进来:“郎君,有一人自称是程千里的秘使,要求见郎君!”
第442章 噩耗急传社稷危
骆元光整了整衣裳,想到即将要见叶畅,他多少有些心虚。
他本不是唐人,乃是胡商后裔,为太监骆奉先所收养,这才改姓骆。骆奉先初时在宫中的地位不算太高,不能为他谋划太好的出路,只能充任宿卫军士,此次程千里去平乱,骆奉先将他送入程千里帐下,原是想跟着去混个军功,好赚一份前程。
此时骆元光心中已经暗生悔意,早知军情会如此,自己应当来投叶畅,在叶畅手中,军功如探囊取物,哪里会象在程千里手下一般,处处憋屈,最后还是难逃一败。
进入叶畅的中军大帐时,他有意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军士。看得出,这些军士稍年青一些的都只是新近招募的新兵,但他们的精气神,却与骆元光见过的别处新兵不同,他们不仅朝气蓬勃,而且有一股难得的自信。
骆元光暗自猜想,这种自信,恐怕唯有胜利才能带来。
混在这些新兵中的,有一些年纪四十以上的老兵,外表看来,这些老兵倒没有什么剽悍、雄壮之意,倒象是如今各种辙轨站的护卫,或者是各个大城之中的邮丁——专门负责将邮件送到收件人家去的那些人。但他们顾盼之间,那些蓬勃自信的新兵们就老老实实地服从,能压服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们,其战斗力可想而知。
叶公是从哪里寻来这样一些老兵的!
骆元光心中暗暗惊叹,虽然叶畅这里老的老嫩的嫩,可是与程千里身边那些外表风光的京中禁军相比,这里的才是真正的阵仗之士,而程千里身边那些人,就象是笼里的金丝雀儿,一开了笼子,就惶惶不知所措。
迈步进了营帐,骆元光终于看到了叶畅。
这不是骆元光第一次看到叶畅,他为宿卫军士之时,曾在皇宫前多次见过叶畅,还与叶畅说过话,有几次叶畅入宫,甚至是他通禀。
不过他只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叶畅却是当朝重臣,两人年纪相差是不大,可身份地位相差得就太远了。
叶畅端坐在那边,坐得很正,因为留了胡须的缘故,叶畅显得很是沉稳。骆元光自己相貌堂堂,有美髯,可见到叶畅时,还是觉得自惭形秽。这种感觉并不是两人的身份地位造成的,而是功业气质造成的。
在骆元光眼中,叶畅象座山,高大雄壮,要观全貌,唯有仰视。
“卑职见过叶公!”他不敢多想,单膝跪下行礼道。
“原来是你,竟是故人,我还道是哪个骆元光。”骆元光恭敬下拜,却听得叶畅带着笑的声音,然后眼见脚步移动,叶畅亲自到了他身边,将他一把拉起:“既是故人,就用不着这般虚礼了……当初宿卫军士之中,我就说过,你绝非池中之物,终有一日要为国立功于疆场之上!”
叶公竟然记得自己!
骆元光心里顿时一热,只觉得抓着自己手掌的叶畅的手分外温暖,在这初冬寒气之中,仿佛能驱散他心里的冰冷。
“叶公……竟然记得小人?”
“自然记得,自然记得!”叶畅笑道:“几回面圣,可都是你在宫门前为宿卫,当时我不就说过么,你这般人物,自应为国立功,安可立于门前,仿佛石狮一般!”
“是,正因叶公此语,此次贼乱,小人托了些人情,跟随程大夫前去江南道……”说到这里,骆元光神色惨淡,又跪了下去:“叶公,请为程大夫报仇啊!”
“报仇……什么意思?”叶畅一愣。
“六日之前,庐江城破,程大夫遣小人来告急……小人为避开贼军围堵绕,先南后北,故此得到消息,程大夫未能突围,已经阵殁!”
叶畅大吃一惊,这事情完全出乎他意料!
他只道程千里固然难以取胜,但是程千里所督毕竟是禁军,贼人要打败他也是不易。程千里只要能稳守城池,他在北边先平定了袁瑛,转身便会前去支援,若是顺利的话,新年之前应当能够扫平贼军。
结果他这里才击败袁瑛,正在猛追穷寇之时,那边程千里却也败了!
定了定神,叶畅正色道:“程千里行军谨慎,等闲贼军不能败之,这其中必有缘故,你说与我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骆元光神情有些恍惚,他看着叶畅,似乎是在想着该怎么说。
“你说吧。”叶畅心中微微一沉。
骆元光这才开口说起程千里败亡之局。
叛乱原本是从江南两道开始的,在程千里领兵南下之际,淮南道表面还安稳。可是叛贼似乎知道朝廷的动向,就在程千里出河南道的同时,他们也放弃了自己的目标,不再围攻余杭,而是掉头北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渡过长江。
或许在长江之南时,乱贼总数不过十余万人,但当他们渡过长江,进入淮南道之后,被这几年搜刮弄得喘不过气来的百姓纷纷来投,乱贼人数象滚雪球一般暴涨,而淮南道原本有限的一些兵力,都去援余杭,只能尾随着叛军来追,结果叛军在攻克巢县之后,又杀了一个回马枪,将江南两道与淮南道原本就不多的地方兵力一口吃尽,缴获了大量武器装备。
得了这些武器装备之后,叛乱已经从民乱变成了真正的战争,袁晁遣陈庄东征,目标直指广陵郡(扬州),意在夺取广陵仓之粮与广陵郡之财,作为自己的根据地。同时己军北进,与程千里部相会于庐江郡。
因敌兵多,程千里不敢猝战,便聚兵于郡城之中。袁晁并不攻城,而是纵兵掠于左右,将百姓驱赶入城,又遣一支军北进,截断程千里粮道。此时秋粮尚未入郡库,故此庐江郡中并无多少存粮,袁晁再围庐江郡,城中大饥。
“城中大饥?秋粮便是没有完全入库,城中应当还有些粮,多支撑月余应当没有问题,为何会大败?”叶畅听得这里,心里一动,开口问道。
骆元光面有惭色,喃喃不语。
叶畅见他这模样,神情变为肃然:“有何事情,你就直说,这般吞吞吐吐,恁的不爽快!”
“叶公……叶公此事是家严不对!”
“令尊?”叶畅一愣。
他并不知道骆元光的身份,在皇宫之前虽然有数面之缘,也曾在交谈中发现此人颇有才干,为宿卫实在浪费,但不曾想过,骆元光这赳赳壮士,却拜了一个太监为养父。
“宫中骆公讳奉先者,为家严。”
“骆奉先……陛下所命监军使?”叶畅心头一凛,开口问道。
这个骆奉先,在宫中地位虽不是太高,却因为与高力士关系较近,也算是李隆基亲信,曾被打发到太子东宫中侍奉太子。但是这次程千里出兵,骆奉先不知如何讨了李隆基欢喜,被委任为监军使。
这也是李隆基自知朝中空虚,害怕剩余的这一点兵权为人所掌控,故此安排了这样一个人物。骆奉先随程千里南下,一心便是立功,程千里谨慎行军,在他看来就是没有胆魄。而且太监心理多数扭曲,程千里又不敢得罪他,不得不依其方略出战。结果胜负未分,骆奉先见程千里暂退,却以为战败,惊恐之下,开北门逃遁。
此时庐江四野尽是乱民,他这一逃遁,便使自己为乱贼所围。他遣骆奉先向程千里求援,程千里只能再度出城营救,虽是杀破重围,将他救出,却也只能再遣骆奉先来洛阳求援。
结果再回庐江城时,城中贼人内应早已开城,贼军一拥而入,程千里再护骆奉先北退,在过一处浮桥之时,马蹄陷入朽木缝隙之中。程千里犹自奋战,虽是杀贼数十,却终于为贼人乱刃所害。
听到这里,叶畅刃不住用拳一击掌:“祸国殃民!”
骆元光跪在地上,只觉得脸面无光,以头顿地,连声请罪。
“你虽为骆奉先养子,此事却与你无关,你往来厮杀,甚是辛苦,如此男儿,岂能为阉竖之子!”叶畅眉头一扬,拍了拍骆元光肩膀:“你祖上原为安息人?”
“是!”
“入大唐多年,早为唐人……不过你既是安息人,便复安姓吧,骆奉先何人哉,安得有此伟男为子!”
骆元光跪在地上,叩首道:“元光愿复旧姓,只是骆公为元光养父,数载亲恩,尚未报达,如今骆公虽有罪,愿死战为之赎罪!”
叶畅闻得此语,心里跳了跳,这骆元光虽是胡人后裔,却受汉家教化,有忠义之心,而且又是一个人才,正可为千金市骨之用。想到这里,他缓缓道:“既是如此,我岂有不助你之理……”
安元光感激涕零,以首顿叶畅之足:“恨至叶公帐下晚矣,愿为叶公效死力!”
“你先且安心休息,待我将都畿道贼人扫平之后,就禀明天子,督军南下。”叶畅道。
安元光知道这是必须的程序,叶畅为东京留守,在都畿道可以随意用兵,可是兵出都畿道的话,则必须经过朝廷之命令。
叶畅身边的栗援上得前来,笑着对他道:“郎君请随我来,我来安排郎君食宿,不知郎君是先睡一觉,还是先吃点东西?”
这几日安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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