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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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 第3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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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被别人知道。”李亨淡淡地道。
李静忠脆生生应了一句,见李亨没有别的吩咐,当下缓缓退了出去。
出来之后,他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冷笑,摇了摇头。
还想不为人知……看来他也知道这等行径,实在是见不得人啊。不过,有这么好的把柄,自己如何能放过?
他一边低头琢磨着一边前行,突然间觉得面前一暗,险些撞着一个人。
他抬头就要骂,却看到一张俊朗的脸。
李泌看着李静忠,微微一笑:“李公为何魂不守舍?”
李静忠微微哆嗦了一下,感觉自己仿佛在这目光下无处遁形。他勉强笑了笑:“原来是李先生。”
对于李泌,李静忠是甚为忌惮的。天宝十一载的那场叛乱,将李静忠在都城之外替李亨做的安排几乎一网打尽,唯独李泌带着十余人脱走,现在这十余人,已经按照李泌的安排,进入了各边镇为将,虽然地位都不高,不显山不露水,却是李亨一大臂助。而且李泌自己,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李隆基记起了他,在天宝十二载春时将他找了回来,重新为翰林院待诏、东宫供奉,而且成为少数几个可以自由出入李亨所居东宫的外臣之一。
与叶畅一般,李静忠觉得,自己看不透眼前的这个东宫供奉,而对方却能将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李公这匆忙而出,不知是为何事?”李泌神情仍然和缓,说起话来,也是慢声细语,看上去对李静忠极尊重:“莫非殿下有什么事情拜托李公?”
“先生说笑了,奴婢除了侍候人,还会什么,殿下有事情要拜托,也是先生这等大才。”李静忠垂下眼,不与李泌目光相对,胡乱拱了拱手:“只是奴婢家中不成器的晚辈出了点事,奴婢方才向殿下告假,好出宫去一趟。”
太监想出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李泌听得他这样说,没有再纠缠这件事情,而是笑道:“李公受殿下器重,殿下左右再无第二人可以比拟,有一件事情,还要烦劳李公。”
“先生只管吩咐就是。”
“李公要多劝劝殿下,要养气宽和,有些事情,急它不得,当以正道求之……这话,想来李公明白的。”
李静忠只觉得浑身上下寒毛都竖了起来。他强笑了笑:“奴婢只是一卑贱之人,说话哪有先生管用,先生与殿下和小王爷都是投契,这等话语,还是先生说了有用。”
说完之后,他胡乱拱了拱手,撒腿就往外跑。
望着他的背影,李泌微微叹了口气,方才他所说的,是真心话。他早就看出,因为长期这种尴尬处境,李亨有些心理扭曲。这等情形之下,有的时候他行事就不够光明正大。
按着李泌的想法,李亨乃是当今太子,继承大宝的时间并不会太长,他有大义的名份,行事只须依着正道,就是叶畅、杨钊甚至李林甫再有千机百变,又岂能奈何得了他?可偏偏李亨虽然外表敬重他,在这些问题上却极是顽固,只让他出谋划策,却少与他决断之权,让他也甚为无奈,不得不想让李亨最亲近的李静忠来劝说。
但此次努力又失败了。
建安城他的行营之中,辽东高层人物侪侪一堂,十二张案几排成一个圆,叶畅自然是坐在上首,其余人则依照官职高低,绕着他两边而坐。
到场的不仅仅是罗九河,岑参、王昌龄、贾猫儿等文职,罗九河、叶英、叶挺等武职,辽东所有高层,哪怕是分身乏术者,也都被召来。这样规模的大会,此前还从来没有召开过,而这会中将要决定的事情,也将是大事。
王昌龄初时心情是有些沉重的,他这几年在辽东过得甚为舒心,虽然主要精力是放在了农业的推广之上,可手中的权力、金钱,充裕得让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了郡的郡守。可以说从一介农夫到如今,就是在辽东的这六七年时间,让王昌龄最为开心,他甚至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但辽东越是发展,王昌龄心里也越是纠结。
叶畅虽然没有表露出太大的野心,一直以来对大唐都可谓忠心耿耿,但是辽东如今的钢铁产量、纺织品产量,都已远远超过了大唐,而粮食也不但完全自给,甚至每年可以有几十万石的余粮反售大唐。王昌龄深知“尾大不掉”的意思,这样下去,即使辽东看在大唐广阔的市场份上,继续当大唐忠臣,但大唐能容得下这个个头越发膨胀的臣下么?
所以今天他一发觉几乎辽东所有的重要人物都被召集过来,他心里就突的一跳,生怕叶畅会在今日宣布大逆之举。
与岑参对望一眼,王昌龄不管军务,岑参在张镐离开之后,就将辽东的行政事务完全接手过去,故此对于一些军力调动的事情,他更了解些。若叶畅真准备逆乱,必是瞒不过岑参。
岑参的神色倒是很轻松,这让王昌龄稍稍放心了些。
“诸位,请安静下来。”叶畅见人到齐了,咳了一声。
众人停止了寒喧和小声讨论,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今日召集诸位来,乃是为了与渤海国之战事。”叶畅道:“鉴于渤海国屡屡令契丹袭拢我边境,又隔阻我商路,故此,从即日起至明年九月,将对渤海国进行惩戒之战。我未必能长留辽东,一律战事军务,皆由罗九河主掌。”
罗九河起身向众人做了个团揖,这让尚不知情的一些人有些讶然:叶畅选择了他而不是与自己关系更近的叶英、叶挺。
“为何这般急切?”有人开口问道。
“我最多再在朝廷里任官两年,这两年里,辽东必须能够自保。”叶畅叹了口气:“我欲辞官归隐了。”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就是罗九河,明知道叶畅还有别的心思,也不禁露出惊讶之色。
“为何会如此?”王昌龄更是急了:“如今朝廷,大半依赖叶公维持,叶公虽无相职,却有宰相之责,而且叶公正值少壮,又身体康健,为何会生田园之思?”
“我在朝廷之中立足越发艰难。”叶畅缓缓道:“而且高处不胜寒,为全君臣之谊,早些归隐,对朝廷有好处,对我也有好处。”
“可是对天下苍生没有好处!”岑参愤然道:“安石不出,如苍生何!”
“正是,就算是今上年老,精力不济,致使杨钊等奸邪当道,可不是还有太子么?”不知是谁,大着胆子说起这话来。
“天子,太子,身边小人环绕,指望一两个诤臣就可以改变如今局面,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我努力过,但我还是失败了。”叶畅缓缓道:“诸位莫要再劝,若无意外,此事我已经决定了。今后之事,要靠诸位协心齐力……”
叶畅说到这,突然间便听得外面有人急急地嚷道:“叶公何在,叶公何在?”
这声音惶急,而且称呼为“叶公”分明不是辽东人物。叶畅心中一动,暗暗说了声:“来了!”
“什么事情,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叶英训斥道。
外头一个卫兵进来禀道:“有一人自称朝廷使者,被卑职挡在了外边,他说有朝廷密旨……”
“密旨?”叶畅起身:“请进来!”
不一会儿,那个大呼小叫之人被带了进来,他神情惶惶,看上去极为紧张,见到叶畅之后,立刻行礼:“叶公,大事不好,长安、洛阳因为商会股票之事,正酿民乱,圣人有旨,请叶公速速回京!”
第430章 岂容前缘今日尽
李隆基从来就不蠢。
无论是杨钊的小动作,还是叶畅的小算盘,他都看在眼中。他希望两人相争,避免再出现李林甫那样一家独大的权相,但同时又不希望这两人之争彻底爆发,造成你死我活之局。
所以当叶畅请假去祭拜李林甫时,他准了假,但当他一发觉长安、洛阳的异动,立刻绕开杨钊,遣密使来召叶畅回京。
他的打算很简单:叶畅理财之能天下闻名,这个烂摊子,反正也是要算到叶畅头上去,叶畅不收拾,谁来收拾?
而且,这些年,叶畅聚敛的财富让李隆基也嫉妒,这么有钱,免不得会生些别的心思,通过此次事件,想来叶畅要将事情压下去,也须得耗费不少钱财。
听得那密使说出李隆基欲召他回去解决商会股票骚乱之事,叶畅顿时明白了李隆基的意思。
他心中冷笑了一声,或许在李隆基看来,他这种种手段,还是恩典,是为了全君臣之谊,是为了叶畅的好。李隆基却不曾想,叶畅能够积攒下若大家财,确实是有朝廷支持的原因,但叶畅通过税赋、捐赠等方式,也回报了朝廷,甚至可以说,回报的远比朝廷给予的支持要多。
叶畅当然知道,自己要忠于华夏,自己所有一切,都属于华夏。但他同样也知道,李唐皇室,大唐朝廷,并不能代表整个华夏。
指望着他毫无保留地给李唐王室当忠臣,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此事我知晓了,只不知这商会股票之事,可是安东、云南、安西商会?”叶畅道。
那密使脸色有些发窘:“这个……圣人没有交待。”
“我手中有这三家商会每一份股票的记录,从未向两京普通百姓公开募集过一个铜板的资财。”叶畅徐徐道:“故此此事与我无关,谁主持操持这些商会股票,当由谁善后才是。”
密使卷着舌头,眼睛翻了几翻:“可是当初这几家商会发行之际,都说是叶公你……”
“果真如此?那么我也是受害者,当朝执政为何会纵容这等事情发生?”叶畅平静地道:“杨相理财本领,举世皆知,他定然会处置好此事。”
密使嘴巴张得老大,不免有些恼羞成怒:“叶公,此乃天子旨意,你遵还是不遵?”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叶畅道:“我为辽东行军总管,如今辽东四边烽烟起,我当以军国大事为先。”
“你,你,你……”
密使眼见就要跳脚,叶畅又笑了:“你这使者好不晓事,这等事情,圣人岂是会派你这般人物来……若不想空手而返,就在这歇着,等圣人派来的别的使者,先出去吧,我这边尚有军务处置!”
不等那使者再说什么,左右便有人上来将他夹起推了出去,叶畅冷笑着摇了摇头,向着众人道:“大伙见着没有?”
便是忠心李唐的岑参与王昌龄,此际也怒发冲冠了。
“叶公所言不错,如今天子与太子身边,尽是小人当道,虽然有叶公、元公这样的正人,却也不得信用,倒是杨国忠与一群阉竖上窜下跳,他们贪贿之事,天下皆知,那些乌七八糟的商会,分明就是他们折腾出来的,为何要叶公去善后扫尾?”岑参愤怒地道:“以某之见,平息百姓之怒极易,罢杨钊之相以定人心,抄杨钊之家以止民损,则两京自安,天下太平!”
“泥人都有三分气,何况叶公这些年劳苦功高,朝廷的爵赏却总是慢上半步,倒是杨钊之流,升官发财极快,就连他那不学无术的儿子,如今都是三品的高官……”
众人对长安的情形并非不了解,就算不是隔段时间就会到这来的《民报》,《旅顺邸报》上也有朝廷中人事任免的消息,杨钊几个儿子少年无功便得贵位,在辽东立下这么多功劳的人,哪个心里不腻味?
“依我看,这辽东之地,原是我们夺来的,不如叶公就在辽东称王了吧,咱们对大唐称臣纳贡,但用不着总去……”
“休得胡言乱语!”这话一说出来,有人就变了颜色,第一个喝斥出声的,正是叶畅本人。
他心情显得格外沉痛,扫视众人一圈,然后道:“我不会为大唐叛逆,当今天子只要在位一天,这等悖逆之话便休要再提!”
王昌龄与岑参交换了眼神,两人都有些隐忧。
叶畅没有把话说死,当今天子在位……李隆基如今已经七十,就算活到八十,又还能在位几年?
不过再仔细一想,以太子李亨同叶畅的恶劣关系,为李隆基效力倒还罢了,再去替李亨效力,确实也为难了叶畅。
“我虽是拒绝了这一使者,但料想天子圣明,很快也会意识到此次使者不妥之处,第二批信使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到。”叶畅叹了口气:“我终是大唐之臣,两京百姓也终究花了不少钱来买咱们辽东的货物,故此我还是要进京的……”
只此一话,罗九河、岑参、王昌龄等诸人便离席下拜,向着叶畅道:“叶公忠心,日月可鉴,若能如此,则国家大幸,万民大幸!”
此前种种作态,为的就是接下来的一刻,叶畅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向着叶英看了过去。
叶英果然跨步出来,也是一揖,然后扬声道:“万万不可,郡公,你一身干系辽东两百万百姓存殁,干系这辽东三千里地界是否属华夏,如今朝廷待你甚是不公,这两京百姓之事,分明就是杨钊等奸贼设陷阱,你此番回去,必是自投罗网。岑公、王公诸位,虽是一片公心,可是置我叶氏一族如何?”
“正是,我们在辽东自是逍遥自在,哪怕不当官了,也不虞有性命之忧,终身富贵不愁,为何去淌两京的浑水?”叶挺也是出列道。
叶英、叶挺两人的话,让岑参他们多少有些尴尬,确实,叶畅再回长安,虽然不是重入虎穴,哪里比得上他在辽东自在。而且安抚两京百姓,叶畅可是要拿出钱来的!
“这个……”叶畅有些犹豫。
“郡公,大局为重,天下为重,百姓为重!”王昌龄再劝道。
“什么大局天下百姓,那是他李家的大局李家的天下李家的百姓!若这大唐是我们叶家的,不待你们说,我们就护着郡公回长安了,但这天下是姓李的!”叶英叫道:“岑公,王公,你们二位都是读书人,都是讲道理的,你说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此前云南出了麻烦,是我家十一郎去的,安西出了麻烦,又是我家十一郎去的,如今连他李家天子屁股底下的两京都出了麻烦,还要我家十一郎去——李家既然坐不稳江山,那就换个坐得稳的人来!”
“叶英,你亦是大唐之臣,这等悖逆之话,要是我再听得你说,休怪我不念兄弟之情!”叶畅怒道:“此次去两京,我意已决,你们不要再劝……岑公,王公,二位助我多年,我之心意,二位亦是知晓,还请二位莫要怪叶英口不择言。”
岑参、王昌龄不疑有它,自是应承,那边叶挺却又阴阳怪气地说道:“好吧,十一郎你非要将咱们叶家身家性命又赌上去……可是若此次你侥幸办成了事,结果朝廷还是这般,那当如何?岑公,王公,那时你们又当如何?你们自然无所谓的,朝廷再如何株连,也到不了你们身上,可我们叶家呢?”
“此次叶公回京,我们与叶家共存亡就是!”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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