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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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 第3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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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使?”李嗣业低声呼了他一声。
高仙芝整理了一下心情,示意部队继续开拔,自己拨转马头,对着叶畅一行来的方向。
没多久,他终于看清楚来人的长相。
不用问,居中的那个年轻人肯定是叶畅,在他身边,另外四人,一看就是精悍勇猛之辈。高仙芝在自己身边,也见过不少这样的人物。
“高大使,早闻大使威名,今日一见,快慰平生。”叶畅从马背上翻下来,站都有些站不稳,要靠着马身子,才勉强站得住。
“某乃粗人,不知文雅,莫说那文绉绉的屁话,某不懂。”高仙芝扬着下巴,傲然道:“汝乃何人,为何纵马闯军?”
“某叶畅。”叶畅喘了会儿气,身体好过了一些,然后昂头道。
高仙芝的敌意很明显,哪怕他在长途劳顿之后反应迟钝,也能清楚感应得到。
“叶畅……那又如何,你不在云南,到这里做甚?”
方才的信使还未退走,就在一旁,他便如此,摆明了是轻慢叶畅。这等行径,叶畅就是现在不知道,用不了多久也会知晓。
高仙芝狂妄,由此可知。
叶畅神情一凛,腰自然挺直起来。
他万里迢迢,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来,可不是来吃高仙芝挂落的!
神情一凝,他向后退了两步,郎声道:“既是如此,高大使请自便,某在此祝大使马到功成——当心蛮夷反叛。”
说完之后,他转身便走,竟然也不与高仙芝道别。
高仙芝身边一将大怒,按剑欲起,却被另一人拦住。高仙芝没有反应,驰马向前,那边按剑欲起之将眼睛转了转,上前在高仙芝身边道:“兄长,程千里之辈,男面妇心,不可倚仗,无法与叶畅争锋。若叶畅挟皇命之威,有意误我粮械,我方远征,如之奈何?”
此语入高仙芝耳中,高仙芝不禁眉头皱起。
说话之人名为郑德诠,乃高仙芝乳母之子,性情骄矜,倚高仙芝之势,自大惯了。他说话虽是为高仙芝着想,实际上却也是看叶畅不顺眼,对于这厮年纪轻轻便当到如此大官感到不爽。
“郑郎将所言有理,大军悬于外,岂可后路不安?”拦住郑德诠之人亦轻声道:“况且今日大使轻慢于他,他岂有不怒之理?”
说话的人便是封常清。在叶畅另一世的历史中,高仙芝以封常清管军纪,杖杀郑德诠,但或许是叶畅间接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此时封常清不但没有杖杀郑德诠,两人还颇有交情。
“依你们之见?”高仙芝问道。
“我看叶畅来此,只带着三五人,军中诸将士,尽皆大使手中老人,必不服他。程千里与大使异心,但毕思琛如今甚是敬服大使,他为大将军,叶畅必不敢轻之。大使可令毕思琛亦留于龟兹,令其与叶畅想抗,有毕思琛在,程千里也不敢与叶畅勾联过甚……”
封常清低声说着,高仙芝点了点头,但那郑德诠眼睛转了转,觉得自己若什么都不说,实在是显得自己不如封常清,故此亦开口道:“兄长,毕思琛曾夺兄长田庄,如今虽是揭过,可是谁知道他心中是否还记此事。我愿留下,为兄长盯住毕思琛!”
“不可!”封常清听得此语,一惊开口道:“叶畅其人也是治兵惯了的,郑郎将留下,恐有忧患。”
“无妨,他方才在我面前,只能忍气吞声退下,除了暗中使些手段,他还能何为?”高仙芝却有些骄狂:“不过是在边地捡了些便宜,辽东、云南并无英雄,致使竖子成名罢了。德诠,你去与毕思琛说,让他留下,常清,毕思琛之部,由你督领。”
封常清原本还想反对的,但听得让他督领毕思琛之部,心中一动,他不远万里来投奔高仙芝,又屡屡自荐,顶着众人的鄙视才爬到如今位置上,不就是为了有独当一面的机会么?
想到这里,他便没有再反对,而是拉过郑德诠:“郑郎将,你要当心,最好隔绝叶畅与军中士卒,令其不能知晓军中之事。若能如此,叶畅再狡计百出,也奈何不了你!”
“放心,我知晓!”郑德诠嘿嘿笑了两声。
叶畅在高仙芝那里受了一肚子气,还是提醒他要注意胡人反叛,但他心中明白,高仙芝必然是听不进去的。他也别无良计,只能暂且做罢,另外再做打算。他万里奔波而来,早就疲惫不堪,也不等大军尽走,径直去寻了一处营房住了进去。
这一睡觉得极是香甜,当真是鼾声如雷。直到次日正午,腹中饥饿,才让他醒了过来。出来看时,善直与王羊儿都已经醒了,一脸气鼓鼓的模样,见到他,两人对望一眼。
“你先说。”王羊儿道。
“你说!”
“你是中丞兄长,当是你说!”
“你是亲卫,你说才对!”
这二人自初见面时较过力气之后,关系就一直这般,斗来斗去,不是较力就是较气。叶畅也懒得干涉他们,见这模样,起身伸了个懒腰:“睡得好觉……肚子饿了,没有吃的么?”
“正要与你说呢,这贼胡竟然不给咱们备吃的,说是什么军中伙食,皆有定数,我们都非军中之人,借我们在军营中休息,已经是给面子了,否则……”
“不要说了。”叶畅一扬眉,知道必然是没有什么好话的,他心里却是冷笑,高仙芝这个人贪婪骄横,果然如自己所料,自己到来,他心中不快,给自己脸色看,然后下边的亲信就敢蹬鼻子上脸!
不过以为自己是好欺负的,那就大错特错了。
“羊儿,有件事情要交与你。”
“何事?”
“你久随王公,与军士为伍,去打听一下,军中粮饷情形,是不是按时发放。”叶畅眯着眼睛道:“军中是否有欺凌压迫之事,是否有冤屈……”
“莫说那么多,我记不住。”王羊儿捂着肚子:“我要吃饭,不填饱肚子,我做不成事。”
叶畅哈哈一笑:“那好,咱们便去寻饭吃!”
他们出了军营,径直去龟兹城中寻酒楼客栈。这龟兹乃是丝路之上的一处要冲,自然有的是客栈酒楼。不一会儿,便寻得一家,羊奶子、烧羊腿,这些西域的物产,少不得端上来,众人大块朵颐,倒是吃得欢喜。
“十一郎,在长安的时候,你急匆匆而来,如今怎么反倒闲了起来?”善直边吃边问道。
“那时我急匆匆来,是希望还有挽回的余地,但我虽拼了老命,别人却不领情,多说无益,徒惹人怒,倒不如沉下心来,好生做好善后之事。”叶畅眯着眼,怒火在他眼中一闪而过:“能救多少人便救多少人,能挽回多少损失就挽回多少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向来积极奋进,这种将事情成败推之于天的事情,还真的非常少见。善直觉得有些讶然,盯了他许久,又问道:“你担心大败?”
“我担心有何用,我上书朝廷不知多少回,边事以经营为主,攻伐为辅,可是朝廷上下,有几人将士卒性命放在心上?安禄山折几万人,哥舒翰折几万人,如今高仙芝又欲折几万人……都是我大唐精锐,他们尽皆折损了,万一华夏有事,谁人还能来护卫扶持?”叶畅发了几句牢骚,旋即摇头:“且不说这个,吃饱了没有,吃饱了我们来逛逛龟兹!”
第372章 制书一封震宵小
“那厮做了何事?”
毕思琛的军帐之中,郑德诠抢在毕思琛之前开口,毕思琛笑着没有出声。
“还是和前些时日一般模样,白日里就在龟兹闲逛,寻那些商贩说话,夜间歇于客栈,并无任何异样。”
“有没有与军中人接触?”
“他遣那个王羊儿与军中人接触,不过得了郎将吩咐,无人理睬他。”
“哈哈哈哈……”听得这个消息,郑德诠大笑起来,神情骄狂。
毕思琛面色略微有些不豫,不过仍没有说什么。郑德诠转过脸,对毕思琛道:“毕将军,这些都有劳你了,叶畅这厮,从未在咱们安西呆过,他来这里发号施令,岂不是天大笑话!无兵无卒,我看他如何收场,等兄长捷报来了,不会少了毕将军之功!”
话原本是好话,只是郑德诠那神情态度,怎么都让人不爽。毕思琛勉强笑了笑,起身道:“某去拜谒程副都护。”
“盯紧一些,莫让程千里弄出什么名堂来!”郑德诠道。
他这种吩咐的口吻,令毕思琛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他一眼,郑德诠犹不自知。
见程千里离开,郑德诠琢磨着无事,便与人一起出门。龟兹如今是安西都护府所驻之地,郑德诠在这里可以说是横行无忌,所到之处,人人走避。
叶畅在酒楼之上,有人远远指着郑德诠道:“此人便是郑德诠,原本高大使乳母之子,高大使以弟呼之,倚为腹心。他原本是随高大使前往石国的,但叶中丞来的当日,他与毕思琛又留了下来,想来便是为了应付叶中丞。”
叶畅微笑道:“原来如此……我看这斯行事,果然跋扈无忌,李兄说的是,他果然就是可乘之机!”
“不知大使欲如何对付他?”那李兄问道。
他心中确实好奇,自己族兄异常敬重眼前这年轻人,而眼前这年轻人也确实声名赫赫,如今官高权重,都是在边地立下大功得来的。
这位李兄名绾,乃是李白的族弟,有志于边事,从军于安西,如今为军中文吏。此前叶畅了解安西情形,李白曾将族弟介绍与他。叶畅到安西来,人生地不熟,便想到了此人。幸好他没有随军出征,故此被叶畅秘密寻来。
明面上王羊儿去与军中将士接触,实际上叶畅却通过本地的商贾,将李绾唤出相聚。听得李绾这样问,叶畅伸笑道:“李兄以为当如何?”
他初来安西,手中缺人,李绾有李白的关系在,若真能拉到自己身边来相助,也算是多个可用之人。
“以某之见,大局为重,大使且等前方军情传来之后再做定夺。”李绾正色道。
叶畅点了点头,心中对李绾的评价高了一些。他没有投己所好,急着挑唆自己与高仙芝斗,证明此人还是有些大局观的,为人也很谨慎,是那种可以任事之人。
“某出营时间已久,如今要归营,以免……”
李绾正待告辞,叶畅突然摆了摆手:“不急,且请安坐,看一场热闹。”
李绾心中一惊:这里有什么热闹可看?
顺着叶畅目光望去,只见迎着郑德诠一行,两峰骆驼正缓缓行来。大约是见到郑德诠等人的气焰,那牵着骆驼的胡商慌忙避让,只是急切之间,骆驼身上一个布包掉落下来。布包口袋没有扎牢,里面滚出一串珠子来。
这是一串玻璃珠串成的珠链,阳光之下,晶莹剔透,反射出金灿灿的光华。郑德诠一见,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琉璃器在西域并不少见,甚至还有些玻璃器自遥远的欧洲来到这里。但是工艺能做到这串珠子这般的,绝无仅有。郑德诠在安西呆的时间不短,也有几分见识,立刻看出这串珠子的来历:“傲来国的玻璃珠!”
傲来国的玻璃珠,在长安、洛阳,象这样的一串珠子,少说可以卖到百贯,若是拿到边远偏僻未曾见过此物的地方,那价值更是无法估量。
“啊呀!”那商人见布袋掉落,珠子滚出来,忙上前将其拾起。他捡东西时,松了骆驼的缰绳,那骆驼不知为何,上前了几步,险些撞着了郑德诠的马。
郑德诠一鞭抽了过去,抽在骆驼身上的麻布袋子上,听得声音“当”的一声脆响,便向手下使了个眼色。
手下顿时有人上前,一把将那商人推开:“竟然敢冲撞我们郎将,你是找死不成?”
周围的路人商贩,都同情地望着那胡商。
高仙芝为人贪残,这郑德诠便是其爪牙伥狈,虽然直接杀人越货的事情,他们还没有明面做,但巧取豪夺之事,绝未少有。那胡商宝货曝露,少不得要破财消灾了。
那胡商踉跄退后,上来之人乘热到了骆前,一刀过去,将那袋子划开:“瞧你这模样,莫非就是大食人的探子,否则此时哪里还有行商……让我检查一下,你带的是……”
袋子里是木匣,他一边说一边又譬如开木匣上的锁,掀起盖儿一看,然后话就卡在喉咙间,就成了咽唾沫的咕噜声。
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是真正看到这一套精美的玻璃酒具,还是让他觉得目眩神驰。
“果然是大食人的探子,带回营中,详加审问!”后边的郑德诠也看到这个,脸色变了变,然后下令道。
明知叶畅就在龟兹城中,有些事情,他也不敢当街来做,但若是将这胡商带回军营中,要他招出什么口供会没有?
那胡商面色大变,跪倒在地:“小人不是探子,小人乃是良民,良民!这货物是小人从长安进的,有一路上的过关文书为证……将军……”
“带走!”郑德诠厉声道。
顿时有人上前,要堵那胡商的嘴,将人绑起来带走。就在这时,叶畅在楼上扬声道:“且慢!”
郑德诠听得这声音便大怒,他已经有打算,一套这样的玻璃酒具,可能要价值数千乃至上万贯,从这胡商的行囊来看,所携玻璃器皿肯定不只一套。送一套与高仙芝为礼物,其余便都可以姓郑,这可以说是大发一笔横财,谁来阻止他都要翻脸。故此,他转过头破口便大骂:“哪来的贼厮鸟……”
然后他就看到叶畅在酒楼上一脸平静的眼神。
“叶畅?”他心中一凛,从方才见财起意的迷乱中稍稍清醒了一点。
他此时没有想到这个胡商会是叶畅布下的陷阱,目的就是拿他罪状,或者说,就是钓鱼执法。故此,他只是暗骂了一声晦气,然后脸上带笑:“原来是叶中丞,叶中丞不在长安享福,到我们这沙堆里有何贵干?”
“让那胡商说。”
“不可,此人乃是大食探子,若是让他胡说八道,传出我们安西镇的军情,恐怕于大军不利。”
“是不是探子,岂能由你一言而决?”
“中丞从来在安西呆过,故此分不清是不是探子,末将在安西多年,是不是探子一眼就能看出来。”
“胡说八道。”
“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厮胡说八道,我自辽东打到云南,见过边疆的勇士以万计数,象你这样胡说八道的却还是第一次。”
叶畅有意激怒对方,说话毫不客气,郑德诠听了大怒,想到封常清临别时的吩咐,这才强行按捺住怒火:如今毕思琛不在身边,无人能在叶畅面前说得上话,不是正面对抗的时候。
“此为我安西镇之事,高大使吩咐过,中丞外人,少管为妙。”他冷冷说了一声,然后转向那胡商:“带走!”
到这等情形,他仍然不舍得两驼财物,不放弃贪婪之心,平日里目无法纪便可想而知。叶畅嘴角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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