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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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 第2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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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态度让玉真长公主当真是十分无奈:“你啊……”
“若非如此,他为何在过玉真观时令鼓乐不作?便是怕我伤心,知道怕我伤心,还是有几分良心……不是念在这几分良心上,我今日定然要搅得他成不了亲!”
“不是因为李腾空那方绢帕?”玉真长公主有些惊讶,同时也很是好奇:“那绢帕之上,究竟写了什么?”
寿安略微犹豫了会儿,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更没有告诉玉真长公主那绢帕上究竟写了什么。
这是她和李腾空的秘密,想来连叶畅,李腾空都不会告知。
“我们回去吧……姑母,明日我就回辽东去了。”她叹息了一声道。
“回辽东?”玉真长公主有些失声。
“长安乃伤心之地,我还留在此处做什么?父皇也巴不得我留在辽东,既是如此,我何必呆在此处。”
寿安的失意,叶畅很能体会,但现在的情形,他也只能先顾一头。否则就要继续如寿安所说,不想伤害两个人的结果,就是两个人同被伤害。
到了叶宅,门前早就铺了一个又一个的布袋子,被团扇遮着颜容的李腾空下了喜车,一步就踩在这布袋之上。
这也是唐人风俗,取其“传代”之音。在大门口,还有一个火盆,盆里炭火正旺,李腾空小心跨了过去,这又是“红红火火”之意。跨过这火盆,便是正式进入了叶家,她的心又开始怦怦跳了起来。
多少还有些对未来的恐惧,她从一个在家里千宠百爱的娇娇女,成为别人家里的新妇人。
在他们身后,便有活泼的童男童女,开始乱撒谷、豆、枣、桂圆等物,这也是讨个吉庆口彩。
门内的院子,乃是婚礼的主场地,按此时尚存的北朝风俗,院子里以青幕布遮起帐篷,即所谓的“青庐”。入庐之后,还有却扇之仪,但是这一次没有人逼着叶畅写却扇诗了。叶畅家中并无长辈,故此三拜之礼就有些随意,在青庐中夫妻对拜之后,有使女捧上银盆,盆中清水净手,然后所有无关人等都退去,只留下叶畅与李腾空,还有一位充作见证的喜娘。
二人对案而座,在他们中间,是一枚铜镜。
“共结铜镜,永结同心!”喜娘高声道。
两人都伸出手去,手不自觉便碰在一起,叶畅可以感觉到,李腾空的手有些发颤,但很柔软。结好铜镜纽之后,李腾空就飞快地将手缩了回去,叶畅看着她,自己的心里也变得柔软起来。
结好镜纽之后,是交换信物,叶畅拿出的是一对碧玉手镯,而李腾空给他的是一枚玉佩。两人都选了玉为信物,倒是不谋而合。
喜娘轻轻拍掌,外边早就等着的使女又入内,奉上银剪、锦囊、木匣,叶畅先拿过剪刀,剪下一绺自己的头发,李腾空也接过剪刀,但她在剪自己头发时略微犹豫了一下。
两人的两绺头发,被结在一处,用丝带绑着,置入锦囊之中,再用木匣装好。叶畅接过木匣,然后将木匣交到了李腾空手中。
这个过程,两人没有说一句话,随着这些动作完成,叶畅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拴住了。
而这青庐之中,也弥漫着一种叫做家的温馨。
他此前并非无家,嫂子、侄儿侄女,他都视为亲人,但是那种亲人与现在的亲人不同。
看着李腾空,此时红盖已起,李腾空面上娇羞无限,眼中水光盈盈,只敢微微撩眼,一发觉叶畅看着自己,便慌忙避开。
喜娘见他二人眉目传情,抿嘴笑了笑,然后便又道:“交杯合卺,大礼已成!”
又有使女奉上葫芦瓢制成的酒杯,两人交杯饮尽,而后两瓢相合,正是一个葫芦。此时礼仪已毕,便是洞房花烛之时了。
喜娘再起身,向着二人道喜,然后悄无声息退出洞房。洞房之中,只剩余叶畅与李腾空两人,外边隐约听得到贺客们饮酒呼喝的热闹声,而里面却只有红烛偶尔的哔剥声。
叶畅缓步走到李腾空身前,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李腾空的手在轻轻发抖,但她没有挣动,任叶畅握着。
“娘子……”叶畅低声道。
“夫君。”李腾空也同样回应。
两人婚礼,至此算是结束,叶畅盯着李腾空,看到她无限娇羞的模样,心中亦有一朵火苗燃起。
若不是方才寿安搅了一下,他此时只怕已经按捺不住了。但现在,他还想与李腾空多说几句话。
“娘子,今后我必谨慎行事,不令娘子在家中担忧。”犹豫了一会儿,他开口道:“娘子只管放心。”
“奴亦必持家严谨,不令郎君有后顾之忧。”
两人绕了一句,李腾空终于抬起眼,看了叶畅一眼,叶畅面红耳赤,原本想问一问,她在给寿安的绢帕上究竟写了什么,可在她这波光盈盈的目光中,却终于问不出口。
“李太白,滚出去!”他心里挣扎了会儿,然后开口喝道。
这声音甚大,吓得李腾空险些哆嗦了一下,她目带惊骇,正欲开口相问,却见叶畅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
“啊哟!”洞房中一个木箱子里,李白的声音传来:“你怎么知晓的?”
叶畅既好气又好笑,这厮果然躲在此处,若不是自己觉得有些不对,又隐约听到什么声音,还真给他瞒住了。
将李白赶了出去之后,叶畅再面对李腾空,李腾空则是羞意无限,心中暗唾了声,无怪乎父亲总是不待见这个李太白,他闹洞房便闹,却敢躲进来听墙角!
正羞涩间,却被叶畅一把抓住了手腕,然后拉入怀中!
第339章 蛮地亦闻汉道昌
对李腾空来说,这是奇妙的夜晚。
她很清楚,身后的百子床上,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家中陪嫁的箱底,可是有春图的。
被叶畅揽入怀里,饶是她沉静多智,心也怦怦直跳起来。
她无限娇羞的模样,在叶畅眼中,那是分外诱人。叶畅左手挽着她的手腕,右手轻轻伸出,按在她的肩上。
李腾空不敢与他炯炯的目光相对,只能含羞避开。
“娘子,天色不早了。”叶畅道。
“嗯。”
“多年夙愿,今日得偿……实在是欢喜无限……”不知不觉中,叶畅凑在她耳畔,说着让她心如鹿撞的话,呵出的热气,让她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此时的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当真是欲拒还迎。
就在叶畅准备上下其手之时,突然间,外面贺客的喧闹声停下来,紧接着,叶畅便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道:“圣旨到,叶畅接旨!”
一片惊讶,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在外响起。
“这不对啊,怎么这个时候还有圣旨?”
“方才听说寿安公主在玉真观外拦住了喜车,你听说过吧,圣人原是想让叶十一尚寿安公主!”
“如何不知,这长安城中难道还有谁不知道圣人与李相争婿之事者?只不过现在叶李联姻,亦是圣人赐婚,眼见新人都已入洞房,怎么又派人传圣旨?”
“莫非还有什么变故?”
“总觉得有些不妙!”
就在这样一片的议论声里,叶畅匆匆出来。
众人见他的袍服颇有些不整,都忍不住觉得好笑,叶畅自己脸色,也是尴尬多过无奈。
“臣叶畅接旨!”
见来传旨的是高力士,还带着个小太监,叶畅忙行礼。香案什么的就免了,他无心搞这样的虚套。
高力士向小太监示意了一下,那小太监打开圣旨,开始宣读:“朕闻赏有功,报有德者,政之急也。若功不赏,德不报,则人何谓哉?游击将军检校左领军卫翊府郎将兼辽东总管府判官、积利州长史、营田等使叶畅早负名节,见称义勇。偏师御敌,萧条苦寒域外。眷言茂勋,是所嘉叹,信可以畴其井邑,昭示遐迩,俾劳臣劝而懦夫立焉。畅可进封清源县开国男赐紫金鱼袋,受游骑将军,骑都尉,左领军卫翊府中郎将员外置同正员,检校著作郎。守剑南道节度都知兵马使兼越嶲都督,检校剑南道都团练使,摄岭南五府防御使。”
原来是封官!
叶畅将去剑南的消息,在长安城中也有许多人已经知晓,但进开国县男这个爵位,倒是既在众人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今日叶畅的催妆诗中还说“第一仙人许封侯”,果然爵位就是来了,虽然不是侯爵,但以叶畅功勋与能力,想必封侯也就在三五年之内。
叶畅谢了旨意,这个都知兵马使虽不是节度副使,却是主管战事与训练的最高武职,与节度副使相差不大,让叶畅有些不快的是,他想要的营田使职司,却没有给他,而是换了个越嶲都督。
不过无所谓,该给的权力,都给他了。
只是让叶畅不解的是,这道旨意,完全可以早些发来,或者等到明天发来,根本用不着在他大喜的夜晚发过来吧。
李隆基做这等事情,底下有何心意?
他心中琢磨这事情,回到洞房之中,李腾空见他若有所思,便细声细语地道:“夫君,外边是何旨意?”
不等叶畅回答,她又说:“妾身不是意欲干涉夫君行事,只是从今以后,夫君再不是一人,妾身为夫君分忧解难,原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有些怕叶畅怀疑,故有此解释,叶畅笑了起来:“并无大事,只是圣人赐封开国县男,我觉得奇怪,他这旨意可早下可晚下,为何偏偏此时下来。”
“这还不简单,必是圣人欲为寿安公主出口气罢了。”李腾空抿嘴一笑:“他是不想叫夫君太得意,故意选在吉时,让夫君,让夫君……”
说到这里,李腾空面颊又红了起来。
初时没注意,叶畅现在细想,李腾空猜的十有八九是对的。李隆基那老家伙,果然就是想坏了他洞房花烛夜的气氛,若他花半个晚上时间去想老家伙究竟做何打算,只怕今夜里就被这勾心斗角的事情误了春宵了。
“既是如此……咱们可不能让那老奸得逞。”背后叶畅对李隆基可没有多少敬意,压低了声音道。
“夫君之意?”
“自然是做该做的事情!”
李腾空低低惊呼了一声,便被叶畅一把抱住,然后抄起,直接放在了百子床上。小银钩被拨起,粉罗帐放下来,将百子床与外边都完全隔绝。
李隆基给叶畅四十日时间,其实就是考虑到这个时代婚仪从开始到拜堂需要三十日左右。故此,叶畅在成亲之后只来得及回门,便不得不离开长安,奔赴剑南道。在他离开之后,李林甫再三催逼,杨钊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前往成都。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李白作此言,绝非空口无凭。叶畅虽是轻车简从,从长安至成都亦花去了二十日。他顾不得喘口气,便又换马前行,赶往前线。
“入川便用了二十日,从益州至此又花了一日,每日就见山转山水连水……十一郎,你往这边走,究竟是何打算,如今大军可是在戎州等你!”
到了益州(成都)之后,他们便转乘船,顺流而下,却没有在戎州停下,而是到了泸州。见他似乎不将正事放在心上,李白有些着急了,但催促着问道。
“来见一个人。”叶畅笑道。
此次来剑南,跟随他而来的人,除了李白被他征为掌书记之外,还有萧白朗、善直、叶英等四十余人。
“还要见谁,高达夫不是在军前么?”李白有些惊奇。
还在好几年前,叶畅通过杨钊举荐高适,为剑南节度使掌书记。但是无论是章仇兼琼还是鲜于仲通,都不肯重用高适,故此高适虽是得了官职,实际上却对剑南形势没有什么发言权。
“高达夫如今已经不在戎州了,我对他另有安排。”叶畅道。
李白心中颇为不解,叶畅来剑南,只带着眼下这四十余人,却要驾驭多达六万的军士,他不急着去军中抓住军队,乘船游江是何道理!
“不在泸州停?”眼见船又过了泸州,这就出了剑南道疆界,李白心中一动:“十一郎,莫非你要弃职逃遁?”
“我是这等人么?”
“我看有些象。”
“你倒是不客气。”
“谁让你一路上不许我多饮酒来着!”
二人行一路,便斗了一路嘴,李白此时年纪已近半百,但童心未泯,他为人又好谈论,故此对叶畅遮遮掩掩的很是不爽。
“酒多必误事。”叶畅道:“我们毕竟是来做大事的……你所之见,南诏当如何平定?”
“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七擒七纵,攻心为上!”李白随口道。
这意思是循诸葛亮之故事,叶畅点点头,心里却是不以为然。这番话听起来没错,但缺乏实际操作性,李白的性子就是如此,高谈阔论当事无双,但真正让他做起繁琐的实事,他便会借醉酒遁。
“怎么,你不以为然?你便说说,究竟当如何做!”见叶畅这模样,李白如今也算是了解他,便知道他心时并不赞同自己的观点。
“我怎么说,你都不服,李兄,明日我们去见一人,他所说者,你必服气。”
“你我都不服,还有谁能服?”李白哈哈大笑,对此不以为然。
此处就是汉蛮杂混居住的所在,故此江水两岸,时有蛮女野人樵歌相答。正值初夏,野花遍山,香气袭人。听着这歌,嗅着这味道,叶畅不觉有些思念起在长安的李腾空来。
他至边疆,自然不能携李腾空,临别之时,李腾空依依不舍,他曾经乘机想问李腾空在大婚之日写与寿安的究竟是什么,却仍然被李腾空一笑打发了。
船从长江转入支流安乐溪(赤水),到了能州(蔺州)之后停下,不一会儿便有人来迎接,叶畅问道:“人还在此否?”
“这些时日都闭门不出,据说是在读书。”来人恭敬地道。
“带路吧。”
那人引路向前,这能州乃是羁糜州,汉人数量并不多,只是在河畔为生,这能州城便也位于河畔,仅以一土围相护,土围高度还不及胸。围子里大约百余户人家,参差散落,杂乱无章。叶畅在那人带领下,一行人穿过土围,又行了里许,见一片竹林,掩映着一排茅屋。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令人俗——十一郎,这里所居者,必非俗人啊。”李白一见这里,心中便生欢喜,笑着对叶畅道:“你如今居处,却是无半根竹影,汝乃俗人矣!”
叶畅白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看起来那排茅屋就在眼前,但行起来却要走田垄间的小道,弯弯曲曲,好一会儿。小道两边,有数十亩水田,十余个农人,正在水田中耕作,见到他们,这些农人却没有能州围子里那些人一般齐凑上前看热闹,只有一人行了出来。
“此地主人,想来颇通教化,教得这农夫,都懂礼仪。”见那行了出来的农人远远便施礼,李白心中暗想。
“敢问诸位客官来此何为?”那农人施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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