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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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 第2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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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畅看了看左右,左右早就被屏退了,叶畅还是压低声音:“有,最大最好的一面留着,等风头一过,便给你送来。”
虫娘这才得意起来,她并不是真的要镜子,否则经她手展览给京中贵女的镜子有数十面,怎么也能留下几面来。她所想要的,无非就是叶畅的重视罢了。
“记得我就好!”她娇嗔了一句,然后伸出手来,牵住叶畅的手。
叶畅手抖了一下,这可有些失体统了,以前她还是个小姑娘,叶畅牵着她逛长安城都没事,现在……已经婷婷玉立啦。
“怕什么,你胆子不是一向大么?”虫娘面色绯红,有些羞涩,但却很坚定地抓着叶畅的手,抿着嘴笑道。
“你这模样……最好了。”叶畅也笑了。
二人相视无语,就这样默默对视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谁开头,又同时笑了起来。
“前些时日,我在宫中陪娘娘呢,父皇发怒,让她出宫时我也在,我当时小声对她说,让她来寻你,你定然是有办法的。本来以为昨日你就会来,却不曾想到现在!”虫娘小声抱怨道。
这样叶畅的最后一个疑团也解开了,难怪杨玉环点名要寻他出谋划策,原来不是杨钊的建议,也不是杨玉环自己想到的,而是虫娘支的招。这倒是给他揽来了件大事,叶畅苦笑道:“你就不怕我劝不了杨娘娘?”
“她与父皇,都和小孩儿一般,呕气罢了,出宫静一静,就会回心转意。父皇也是一样,两人在一起就吵,但真分开了,不用两天时间父皇就会想她了。”虫娘哼了一声,老气横秋地道:“更何况你最狡猾,哄女郎的本事可是老大,从六岁到六十岁,没有你哄不过来的……你可知道,如今长安城中多少家的女郎都想嫁与你,你简直就成了……成了……”
说到这,虫娘不知用什么来形容叶畅好,她恨恨抬起脚,在叶畅脚面上又要踩过去,叶畅这次又闪过。但她手却悄然伸了过来,拧在叶畅胳膊之上。
不过没有用力气,她知道,叶畅也躲得开的,但是故意让她抓住。
“唉哟!”叶畅却叫了起来,虫娘心中一恼,手中便真用了几分气力了。
她二人间又闹了会儿,虫娘然后虎着脸道:“你给我记住了,不管哪家的贵女,不管那女郎长得如此,都不许搭理——特别是李相公家的李腾空,你若是敢正眼看她,我便要……”
“嗯?”叶畅眉头一挑。
虫娘顿时想起,眼前这个男人可不是她威胁得到的,没准原本叶畅对李腾空没有什么心思,她越是如此说,反倒激起了他的心思来!
于是她委委屈屈地道:“我便要哭,一个人哭……拉着晌儿一起哭……”
叶畅跑到辽东去,晌儿留在修武,虫娘留在长安,二人反而同病相怜起来。近一年的时间里,晌儿跑了长安三趟,次次都在长安留住十余日,与虫娘同出同游,如今倒成了一对好姊妹。
“莫哭莫哭……其实辽东也有一位著名的仙人,你若是愿意,不妨让圣人允你去辽东祭仙。”
“啊……丁令威?”
“正是!”叶畅笑了起来。
此人乃晋时陶潜于《搜神后记》中所录,为辽东人,离家求道,道成化鹤归辽。虫娘想到这个,便又白了叶畅一眼:“说你诡计多端吧,连仙人都为你所用!”
叶畅但笑不语。
接下来便是谈正事,叶畅与虫娘讨论了一番如何在李隆基面前进言让他接回杨玉环的事宜。正事聊完之后,虫娘又开始问辽东风物,还有叶畅在那边的经历。有些事情此前叶畅就已经和她说过了,但她百听不厌,缠着叶畅说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天色已晚,叶畅第五次告辞,她才意犹未尽地放叶畅离开。
此时已经是傍晚,很快暮鼓就要敲响,虫娘未在玉真观停留,转身便进了皇宫。因为与杨玉环吵架的缘故,李隆基也没有留在兴庆宫,而是在皇城之中。他这两日都是不乐,神情都有些恍惚,虫娘来到他身边他都没有注意到。
虫娘示意两个宫女离得远些,自己上前,轻轻为李隆基捏起肩膀来。李隆基回过头来,这才发现是她,叹了口气:“二十九娘……”
他想说话,但又忆起虫娘只是一小姑娘,而且并未嫁人,哪里知道男女感情之事,于是到嘴的话又化为一叹。
虫娘却带着忧色道:“阿耶,娘娘去了杨家,可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娘娘最喜洁净,连换洗衣裳都没有带去,昨日倒罢了,今天……怕是很难受吧?”
“唔,你不说我还忘了……高力士,高力士!”
高力士象幽灵一般闪了出来,虫娘方才都没有看到他,他回应道:“奴婢在这儿呢。”
“高将军,你去贵妃宫中,将贵妃的衣裳都收拾好了,给娘娘送到杨家去!”
这话语,说得好象是他要将杨玉环的东西都扔了一般。高力士愣了愣,眼睛眨巴了两下,然后应了声,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不对劲啊……二十九贵主分明是在劝和,可是圣人却要将娘娘的衣裳全送了……莫非是圣人真厌了娘娘?”他一边走,心中一边琢磨,然后想到二十九娘听得圣谕时略微浮起的笑容,立刻将这个念头否定了:“不可能,陛下若真是厌了娘娘,现在只会觉得轻松,哪里象这两天一般,茶饭不思?”
虽是如此,他还是依命去了杨玉环的寝殿。杨玉环的衣裳整出了六大车,虽然天色已晚,高力士还是亲自带人送了过去。到了杨家,见着杨玉环眼睛都哭肿了,但听闻圣人赐还衣裳露出喜色,高力士心里更加肯定了自己后来的推测。
这是个暗号,送衣裳,表明圣人还是关心在意娘娘,娘娘必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故此才悲中带喜!
他却不知,他前脚出门,后边杨玉环便对杨钊道:“叶十一郎所言果然不差,圣人……还是念着与我的情份,赐衣只是开始……”
高力士回到宫中,便听得小太监说,圣人催他相见。他入殿一看,李隆基带着笑意,正捧着碗在喝粥。
这让高力士吃惊了,这两天来,李隆基可是茶不思饭不想,为了劝他吃饭,许多太监宫女都挨了骂。
他看了旁边的虫娘一眼,心中明白,必然是虫娘给李隆基说了什么,然后再想到在杨家时看到杨玉环的神情,最后一丝疑惑也没了。
定然是……叶畅!
高力士想来想去,居中穿针引线的,必然是叶畅。朝廷里的重臣,没有谁会闲得无聊来管天子家事,而有意在这问题上拍马奉承的,杨钊要避嫌参与不了,那就唯有叶畅了。
他此前召叶畅相见,原本也是一记伏笔,希望叶畅能通过他来和缓李隆基与杨玉环的关系。不过叶畅现在通过的渠道是虫娘,而不是他,这让高力士有些失落,也有些愤慨。
但更重要的,还是在此事上能为自己谋得好处。
高力士很清楚,李隆基非常信任他,但这个信任持不持久很难说。当初和他一起协助李隆基杀灭韦后、太平公主的王毛仲,曾经也极得李隆基信任,但最后还不是赐死了事!
这个信任,一定要不时维护,才能长久。
“你回来了……娘娘那边如何?”
“娘娘收了圣人所送之衣,谢过圣人关照,奴婢观察娘娘颜色,也有些憔悴,才一日多的功夫,娘娘便清减了不少……圣人,还是将娘娘请回来吧!”
李隆基眉眼动了动,看了虫娘一眼,虫娘点点头。
这一幕看在高力士眼中,他心中明白,虫娘必然已经先劝过李隆基了。既然虫娘劝过,那他此时开口,就不是首功,要想争得这首功,让圣人与娘娘都感激他,就必须再出奇招。
也是狠招!
“娘娘所怨,并非圣人,而宝镜之破,梅妃亦是有责。如今圣人久不巡幸东都,东都上阳宫中甚乱,宫女无人管教约束,圣人何不请梅妃先至东都上阳宫,以备圣人东巡?”
虫娘原本站在李隆基身后眉宇间浅笑盈盈的,听得高力士此语,却是身体一震,眼睛瞪得老大!
高力士说得客气温和,实际上是要将梅妃打入冷宫!
若是留在长安城的冷宫中倒还罢了,或许还有重得恩宠之机,打发到东都洛阳……那是彻底绝了梅妃再起的可能性了。
高力士此策,当真毒辣,他这人向来不轻易做选择,总是多方下注,可这一次,却是将筹码全都放在了杨玉环身上。
李隆基听得此语,却大以为然。
虽然虫娘婉劝,高力士也说杨贵妃有悔意,但李隆基明白,杨玉环回来之后,宫里还有得吵。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女人善妒,杨玉环不妒梅妃,梅妃也要妒杨玉环。更何况旧怨只是暂时压制,却没有消除,只要稍有时机,必然死灰复燃。
那时吵起来会更麻烦,所以真把梅妃打发到洛阳去来个眼不见为净,倒是个好办法。
至于这样一来,是不是委曲了梅妃……
这个念头只在李隆基脑中一闪而过,就被他生生抛开了。
“既是如此,事不宜迟。”李隆基道:“高将军,你去请梅妃别居……若是她不肯,就令她出家吧!”
这冷冰冰的话才说出来,紧接着李隆基便又道:“还有,贵妃那边,你赶紧去接来……天色还不晚,你速去接吧!”
虫娘向外看了一眼,外边乌漆抹黑,就这样,李隆基还说天色不晚。
她心中同时很是沉重,叶畅和她商议好的计划中,可没有将梅妃赶到洛阳去这一项。高力士提出这个,他一向多方下注,为何就不怕有朝一日梅妃翻盘?
悄悄看了高力士一眼,虫娘虽是聪明,却也无从揣测这老太监究竟做何种打算。
只有苦了梅妃……
虫娘心中这样想,却并无太多歉意,梅妃是武惠妃死后入宫的,也曾专宠于后宫数年。而且梅妃性子清冷,与她交往不多,倒不如杨玉环和气可亲。
第260章 当断须断偏难断
“事情了结了?”
“了结了,昨夜高将军亲来相迎!”
叶畅一大早就迎来了杨钊,与上回杨钊来时遮遮掩掩不同,此次杨钊来就是大摇大摆,恨不得让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了。
“了结就好,杨兄的心可以放下来了。”叶畅笑道。
“那是自然,十一郎,你做得真是漂亮,你为娘娘解了心头大患,我不才,也不会让你的心头大患长久!”
叶畅初时没有听出杨钊言下之意,笑着道:“这哪里算是心头大患,不过是……嗯?解了心头大患……莫非?”
“正是,梅妃已被发落入冷宫,据高将军说,不日便将送往洛阳上阳宫!”
“洛阳……上阳宫?”
熟悉唐时诗歌之人,对这洛阳上阳宫绝对不陌生,叶畅心里跳了一下,这可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与虫娘的计划里,也没有这一项,莫非是虫娘添油加醋了?
“高将军还说了什么?”
“高将军没有说什么,哦,对了,他临走时曾拉着我的手,要我好好做事,顺便替他问候你一声。”
“问候!”
叶畅险些骂了出来,高力士这哪里是问候,分明是向他发出警告!
不,不是警告,而是敲打、震慑。现在叶畅算是明白,为何梅妃会被赶走,定然是高力士这老阉货使的气力。而这笔账却是算在了他的头上,就如同李林甫利用他顶上构陷韦坚、皇甫惟明等人的罪名一般,高力士也让他顶上了驱梅妃出宫的罪名!
这帮子老奸巨猾之辈,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不过叶畅没有象上次被李林甫算计时那样苦涩,相反,他兴致更加高昂起来。
李隆基、李林甫、高力士,还有一个他隐约觉察得到的阴影,都是棋手,而叶畅则是棋子,每个棋手都希望他这个棋子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
但以前的时候,叶畅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无足轻重的棋子,他们随意就可以抹去,甚至韩朝宗、皇甫惟明乃至吉温之辈,都可以把他当棋子。但是,现在的他还在,韩朝宗要靠着他努力才没有丢性命,皇甫惟明墓上的草都长得半人高,而吉温……虽然现在还好,却在有些时候要拍他马屁。
终有一日,叶畅会成长到足以跳出棋盘之外的地步,那时他就要将现在这些下棋人变成他的棋子了。
叶畅没有悲愤莫名,自然有别的悲愤莫名的人,比如说,李霅。
他父亲虽是去职,他自己却还在朝堂之上,算计叶畅不成,在家里告假告了两日,不曾想才准备出来活动,便听说有人弹劾自己。
“你这两日,休要再出门了,行事一定要检点,若不检点,就是自寻死路!”
李适之厉声对自己的这个儿子说道,李霅脸色难看,除了愤怒之外,更多的是不服气。
他确实不服气,在他看来,父亲未能争过李林甫,那是因为父亲的手段太保守了,当在圣人面前与李林甫廷辩,如此忠奸自分,圣人也必然幡然醒悟,李林甫被贬,他父亲独相,而他继续为宰相之子。
“多谢张公……”李适之喝责完他,又对张垍拱手:“有累张公了。”
张垍神情凝重,看了李适之一眼,欲言又止。
“张公有言,不妨直说。”李适之道。
“此事非同小可,李公要当心,休要被此事牵连……”
李霅终于忍不住道:“不过一小吏血口喷人罢了,张公何出此言?”
那日在兵部,张垍不曾与叶畅翻脸,李霅就非常不满,觉得他亦是无担当之辈,今日又只为着一个还不是御史台的微末小官弹劾他,便专门来向他父亲告状。在李霅看来,张垍实在是小题大做了。
张垍脸色铁青,起身便要靠辞,李适之慌忙拉住,气急之中踹了李霅一脚:“畜牲,汝欲汝翁速死,何不买药鸩我!”
见父亲真的怒了,李霅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他跪下来道:“儿愚驽,实不知此事重大,父亲息怒,张公息怒!”
“老夫怎么生出你这般一个蠢子来!”李适之又踢了他一脚,浑身直哆嗦:“莫非你还不明白,那出来的小小殿中省主事只是个投石问路的石子,接下来,便是御史台主事、侍御史、监察御史!然后,就等着李林甫的亲信蜂拥而至吧!”
张垍听得李适之这样说,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也是这样想的,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殿中省主事在缠劾李霅,抓的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把柄,但若李适之这边应对不当,或者是天子那里为此发怒,那么接下来就是弹章如雪了。
“你这竖子,近来可曾干什么好事?”李适之想想不对,若这背后真有人在组织一场对他的围剿,那么对方手中必然有足够的把柄。他自问自己辞相之后深居简出,没有什么漏洞,若说有,就只能发生在自己这个儿子身上了。
李霅看了张垍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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