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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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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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谈笑宴宴,与叶畅也甚为亲近,仿佛两人此前的龃龉根本未曾发生过一般。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心中真正是怎么想的,叶畅无法判断,能够做的,也唯有多怀警惕罢了。
光阴荏苒,一月时间,转瞬即逝,眨眼之间,秋已渐去,冬天将至。修武盛产栗子,而此时正是栗子上市时节,叶畅的菜肴里,少不得又多了板栗烧鸡这一道。表面上,他过得甚为悠闲,实际里,却一本又一本地编着自然数学方面的书,每编一本,张休总是先睹为快,看完之后,便抓耳挠腮,催着他加更。
这厮算是被叶畅绑住了,他不是教学型的人才,但教小孩子们简单的加减乘除还是可以。最让叶畅伤脑筋的,还是帮助他改换习惯,改用符号数字与算盘。对张休来说,这两样东西前者不算稀奇——所谓阿拉伯数字,实际上是天竺数字,而他族叔一行可是密宗僧人,对天竺数字不是太陌生。但算盘最初时,他确实觉得不如算筹好用,直到叶畅将记忆中的珠算口诀默写出来,强令他背下熟练,才给他新的教材看,他才算是勉强接受了。
除此之外,叶畅做的事情,就是每日四处转悠了。
过了九月,天气眼见转凉,叶畅琢磨着秋蟹还能吃到什么时候,背着手从覆釜山向村子里行去,才到村子口,便看到一个人涎着脸在对他笑。
叶楝,他名义上的大伯。
如今叶楝在村子里是完全没有地位了,叶氏宗族虽然还给了他几亩薄田勉强度日,但家中破落至极,连他的那两位小妾,也已经被他发卖。
“十一郎。”见叶畅目光扫过来,叶楝赔着笑脸招呼道,还向叶畅拱了拱手。
因为被刘家痛殴的缘故,他的腿如今有些瘸,叶畅看了看他,还礼道:“伯父。”
只招呼一声,叶畅便又继续向村子里行去。
叶楝在他身后张了张嘴,想要唤住他,可是话到嘴边,一时却不知如何说。
当初算计叶畅的事情,仿佛还历历在目,只不过一年时间,事情就到这个地步了。叶楝只觉得满嘴都是苦涩,呆呆站在村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叶畅一步三摇地踱到了叶家旧宅。
与大兴土木的卧龙谷、正在加紧建设的研究院相比,老宅没有什么变化,去年加了火炕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动静。
“叔父,叔父,你答应我的弹弓呢?”
才一见门,侄子赐奴快跑过来,兴奋地叫道。
“喏,这不就是。”叶畅掏出一个弹弓,交到了他手中。
赐奴顿时将叶畅扔下,带着小娘满院子找自己的目标来,先是打院子里的树枝,然后去打鸟儿,当然,以他现在的眼法,想射中鸟儿还是有难度的。
叶畅笑眯眯地看着侄儿,觉得这种欢快感染到了自己身上。
生活么,总不能整日在勾心斗角,象这样看着晚辈们快快乐乐的成长,原本才应是生活的主流。
赐奴连着打了几发弹丸,都不曾击中,当下嚷嚷着又跑回来,将弹弓交给了叶畅。
“叔父,你打给我看看,你打给我看!”
这种牛筋弹弓还是有些威力的,赐奴力小,拉不全开,射不中是正常。叶畅拿在手里,捡了一颗圆些的弹丸,瞧了瞧周围,觉得没有合适的目标,恰好看到放在院墙边的一个充当花钵的陶碗儿。
他拉开弹弓,瞄了会儿,然后发射。
“砰”的一声,那陶碗应声破碎,里面的泥土都散溅出来,原本种着的花儿,也跌落泥土之中。
叶畅吐了吐舌头,旁边的赐奴与小娘,也都吐了吐舌头:“闯祸了!”
将弹弓交给赐奴,叶畅肃容道:“你们只说是猫儿打破了陶碗,记得么?”
“嗯。”赐奴与小娘也都严肃地点头,小娘还加了一句:“猫儿不乖!”
不过一阵淡香传来,让叶畅偏过头去,便看到嫂嫂立在后院的月门之前,一副好气又好笑的模样。
见三人望来,方氏拉长了腔问道:“是谁打坏了我养着花儿的陶碗?”
“是猫儿。”小娘最护叔父,因此抢着答道:“不是叔父用弹弓打的,娘亲莫打叔父!”
“真笨,你说出来了!”赐奴大急。
叶畅以手抚额,叹了口气。小娘瞪着圆溜溜水汪汪的眼睛,一脸纯稚:“我没说,我没说!”
“你方才就是说了……”
“我没说,我真没说,我真没说是叔父用弹弓打的……哇!”小娘急着自辩,后来干脆哭了起来。
叶畅将她抱起,笑道:“莫哭莫哭,小娘什么也没有说,娘亲也不知道叔父用弹弓打碎了她养花的陶碗儿,不信你问你娘亲!”
虽然小娘是小,但也觉得这样问似乎有些不对,因此抽抽达达的,没有理叶畅。叶畅见她哭得伤心,顿时心软,又道:“兄长不乖,咱们不和兄长玩了……去去,赐奴你自个儿去玩去!”
“叔父偏心!”赐奴嘴撇了一下,然后拿着弹弓一溜烟跑了。
“不但教孩儿们用弹弓乱打东西,还教他们撒谎,十一郎,你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
从叶畅怀中接过小娘,方氏目光冷厉,盯着叶畅,竟然有几分威风,而不再是当初那温婉的小嫂子。
这一年来,家中的生意好生兴旺,虽然家中宅院不曾翻新,但人口却多了。多了两房下人不说,还请了村中几户人来打杂。更重要的是,往来卧龙谷商人,凡欲购纸、书,皆要经过方氏这一手。
可以说,方氏乃是叶家财神爷,口袋有钱,心中便有底气,说起话来,亦是不一样了。
“嫂嫂恕罪,恕罪!”叶畅虽是拱手致歉,可面上神情,却没有多少歉意。
便是他不教,孩子就不顽皮不撒谎了么?曾参教子,倒是千古流传,可是为何不曾听说他的儿子有什么美德流传下来?
教育孩子,一昧压制,显然是不对的,引导才是正道。
“你啊你,总是一心离经叛道。”方氏是极为了解他的,叹了口气,也不指望他改过了。
“嫂嫂说的是。”叶畅也不反驳。
“你这惫怠性子,休要在我面前使,你若是觉得无聊,恰恰这几日,又有七八户大户人家前来提亲,我安排一次相亲如何?”
“嫂嫂饶命。”叶畅举起双手道。
“休要没正形,我是说真的。”方氏唠叨起来也相当厉害:“先将亲事订下,待明年便可办喜事,若大的家当,你不早些娶妻生子,将来谁来承之?”
“有赐奴和小娘呢,今后小娘可是个小富婆,若是有人娶了小娘,啧啧……”
听着叶畅将话题转到一脸无辜的小娘身上,方氏再次狠狠剜了他一眼。她叹了口气:“一说正事,你就没有个正形,说吧,今日来做什么,总不能是为了送弹弓来的!”
老宅虽然还为叶畅保留了一处小院,但是叶畅几乎不回来居住,他一般都是呆在卧龙谷里。而方氏由于孀居的缘故,一般也不会去卧龙谷,叶畅既然来这边,那就定是有事要找她商议。
“来寻嫂嫂,是因为有件事情要与嫂嫂商量。”叶畅皱着眉:“我心中拿不定主意,嫂嫂帮我参详一番。”
“你说就是。”
“我要遣人去江南置宅买田。”
“江南?”方氏讶然问道。
对于他们来说,江南是很远的地方,而且远不如关中中原一带繁华。
虽然经过三国两晋,江南如今已经人烟广布,但在普通百姓心里,那里还是远离繁华与文明的所在。
“嗯,中原人多地少,若想要广积粮,便只有去江南一带了。”
中原一带一直是华夏帝国的精华核心,但三国两晋之后,江南也开始发展起来。到得如今,江淮一带的粮食,已经是帝国赋税的重要支柱,而江东的杭州等地,亦越来越繁华。
倒是江南西道,虽然汉人不断开荒垦田,可潜力还是没有发掘出来。
“广积粮……你要积多少粮?”方氏问道。
“越多越好,以备不时之需啊。”叶畅犹豫了一下,当然不能说过十余年后天下会大乱——他来到大唐已久,发觉大唐许多矛盾都已经根深蒂固,即使十余年之后没有安史之乱,也会有别的动荡。因此他开口道:“嫂嫂应知元载请我去之事。”
“是。”
“如今产钳已经传出,自此以后,妇人生育难产者大少,人口增长将更快。原先会死于难产的婴孩,大多能长大成人。如此一二十年后,人口倍增,若粮食之增不能跟上,便是一场大祸。”
人口增长与粮食增长的关系,这是非常浅显的道理,方氏一听就明白,她愣了一愣,然后道:“怎么会这样!”
叶畅也叹了口气。
“十一郎,虽说你去帮那元载,我是不赞同的,但这产钳一项,着实是造福万生之举,应是功德无量才对,为何会如此?”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叶畅此语一出,方氏顿时无语了。
李唐之际,奉老子为祖,《道德经》甚是科举考试的科目,方氏熟悉经史,如何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不过,十一郎,你还是想差了。”沉吟了好一会儿,方氏又道。
“哦,嫂嫂为何这般想。”
“你如今手中无人可用,便是去了江南,你自己不也得去?”方氏问道。
叶畅点了点头,这是肯定的,事关重大,他自己不去,如何能放得心。
“如今中原去江南,便是经运河水道,也需要一至二月,来回一趟,便是半年,这边的事情,你离得半年开?”
这是一个大问题,运河是最方便的,可是水运速度较慢,若是轻骑快马,借助大唐发达的驿道,去江南反而快些。不过就算这样,来回两三个月也是要的。
“你此前两去长安,虽然做了安排,可家里的事情,仍然耽误了多少,便是你姐姐生产,你也未回来。”方氏轻微责备了一下叶畅:“上回你还说,估计要去孟州一段时日……”
“那是来年春日之事,待玉真长公主派的人来了,我才去。玉真长公主答应将孟州的两座庄园借我三年,这两座庄园可是有良田万亩。”叶畅不得不插嘴打断了她的埋怨。
“良田万亩!”方氏的眼中顿时射出炽热的光芒。
第135章 大仇小怨各何伤
华夏后裔、炎黄子孙,对于土地,几乎有着烙在血液里的狂热。
便是在长安与洛阳的华厦之中,人们都尽可能辟出点土地,种些花儿草儿,为自己的家园添上点绿意。
而这个时代,又是以土地为财富的衡量标志。
与远在江南西道的土地不同,孟州就在修武之畔,洛阳往北渡过黄河便是,那儿土地肥沃,不逊于修武。
那边的良田万亩,就算是叶畅吹了牛,打个折扣也是几千亩,如此大面积的土地,是非常大的一笔财富。
方氏顿时就转动着眼睛。
“能不能将这田地弄来?”
叶畅顿时笑了:“嫂嫂好大的胆子,那可是大唐长公主之物……”
“算起来,我母亲也是大唐公主,她勉强算是我姑姑,拿来给我充妆田,岂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是他们李家欠我的!”
方氏张牙舞爪,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她瞪圆了眼睛:“这可是中原的万亩良田,十一郎,这可不是江南那边的生地!我知道你有法子,想法子从她那边要来!”
“呵呵,嫂嫂,你若真想要田地,江南、岭南,都有的是,莫说万亩,十万亩百万亩也有,再往广南,翻过群山,更是如同一郡一州的大平原!”叶畅笑道:“虽然如今是生田,可正是生田,才好拿到手,耕作个三五年,可成为熟地,再有二三十年细心培育,便如同现今江淮一带般,沃野流膏……放着这些容易的你不要,却去争孟州的地。孟州一年不过一熟,江南一年可以二熟,而岭南和广南,一年可以三熟!”
方氏越听眼睛越亮:“你莫骗我,欺我妇人见识短小是不是?”
“骗谁也不敢骗嫂嫂,而且嫂嫂哪里见识短小了,若嫂嫂见识短小,我便不来寻嫂嫂商议了。”
方氏心情激荡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那边虽好,可是瘴疠之地,禽兽所聚,非人所堪啊。”
叶畅知道这是大问题,在几十年后,韩愈因为谏迎佛骨被贬至岭南潮州,他在给自己侄孙的诗中便说“好收吾骨瘴江边”。不过对此,叶畅自有主意:“嫂嫂说的是,我如今确实没有时间去江南……但是,今后人手足了,这边事情空了出来,我迟早还是要去的。瘴疠之事,嫂嫂放心,我自有应对之策。”
“若是如此,你这几年,便先得养出一批用得上的人手。”方氏见他仍然坚持,想到他“梦仙”之事,只道仙人传了他什么法门,可以应对瘴疠,因此道:“你不必急于一时,玉真长公主不是借田庄与你三年么,你先借她田庄培养人才。再有,你姐夫那边,也可以多安插一些人手……咱们吴泽陂叶氏宗族,合适的子弟也有二三十人,再加上其余外姓,凑个四五十人总是有的。如今以你在左近声望,只要呼一声,愿意来投你相助的子弟,一两百人不在话下……”
她这般细细算人,时不时还扳着手指着,专注而知性,让叶畅看得一时有些恍惚:自己这位嫂子,实在是有些象后世那些商场中叱咤的女中豪商!
算计了好一会儿,没听得叶畅反应,方氏抬眼看他,见他愣愣的模样,心中突然有些异样。
然后她收敛心情,抱着小娘就往回走。
听他们大人说些自己不懂的事情,小娘早就昏昏欲睡。叶畅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闷闷地跟在身后。
结果到了门前,就被得了方氏示意的使女拦住了。
叶畅只能灰溜溜地退回,这才讨论到一半,具体该如何做,还没有商量出来呢。
他虽然很努力地熟悉这边的人情,可是整个村子几百号人,再加上左近乡村几千人,他哪里能做到个个认识,这些都需要方氏相助。
有些垂头丧气地走到了院子中间,就在这时,他听得里面传来方氏的声音。
“十一郎,何人可用,何人不可用,你何不寻族长问问。”
叶畅也有此心,但是对族长叶淡的眼光,他实在有些不放心。
“不过是庄头管事,族长还是看得准的,另外,亲疏须有别,自家族人,总比外人可靠一些。”
对后边一句,叶畅有些不以为然,但此时就是这样。自家族人,哪怕再没有能力,总是比外姓更容易受到信任。叶畅一人,是没有能力与整个宗族实力相对抗的。
出了门,他便看到叶楝就在不远处晃荡。见到叶畅,叶楝又笑着和他招呼:“十一郎!”
叶畅心中有些好奇,自从在元公路面前吃了苦头之后,叶楝几乎都是躲着他的,今天却敢与他招呼了。
他没有细想,心里藏着的事情多着呢,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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