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要求？”
“嗯，就一个！”
“好！不过，我要去检查一下，省得你骗我，哼哼……”
“你……你……你这个卷卷头真是的！”
虽然郑景浩一脸的不爽，但还是屁颠屁颠地跟在我后头。他果然没有骗我，其他的厕所都打扫得很干净，不过不同的是，那几间厕所里的花虽然是新的，却都不是玫瑰。
看着我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花上，郑景浩的脸蓦地红了，有些尴尬地轻声解释道：“那个……那个玫瑰花只有一束……”
这个理由好像有些牵强呢，他又是帮我打扫又是送花的，该不会是……
不……不可能啊！算了！想不通，我也懒得去想了。不过“厕所清扫事件”过后，我倒是对郑景浩刮目相看了。
慢慢从学校出来，“咕……咕……”我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沉默。
“咕……咕……”郑景浩的肚子竟然也叫了。
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他饿着肚子帮我打扫，我的心里顿时暖了起来，也隐隐有了些愧疚。不能不说，今天傍晚他的所作所为，我还是很感激他的，对他的敌意也消了大半，其实他也就是个被人宠坏的大孩子。
“我请你吃米粉吧！”我特别友好地朝郑景浩笑笑。
“不要！”没有想到，他竟然一口回绝了我，我真是惊讶！
“为什么，你肚子不饿吗！”
“饿！”他嘟囔着说，“如果这不算我刚才说的要求，我就吃！”
他的话让我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家伙是怕吃了我的东西，然后被我赖掉刚才的约定。这家伙心思还真细。不过，请他吃东西是我心甘情愿的，打扫厕所又脏又累，真是难为他了呢。
“我请你吃，和刚才的约定无关，放心吧！”我拍拍他的肩。
“真的吗？”
“真的！”
“太好了！”
“你要吃什么？”
“我要吃海鲜鱼粉、辣椒鱼粉、炸糕串……”
“哇，你想吃穷我啊！”
4
回到家已经九点多了。妈妈依旧在店里忙碌着，而妹妹已经睡下了。
“娜拉，回来了？”
“嗯。”我垂着头，到房间里换了件衣服。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我的心情有些低落，想着刚才分别时，郑景浩那认真又有些黯然的表情我还真是不习惯。难道他是在舍不得我吗？
他对我稍微好点我就不习惯，好像他捉弄我才是正常的。
难道我有自虐倾向？！
平白地欠了郑景浩一个人情，也不知道他会要求我做什么？唉，这会不会又是他的一个恶作剧呢？
“娜拉，你在那里叹什么气呀，一回来就愁眉苦脸的，今天玩得不开心吗？”
“哦，没什么。”我避开妈妈那探询的目光，急忙转移话题，“妈妈，我去前面帮你，今天客人好多。”
“大婶，再来一瓶酒！”突然有人大喊一声。
“怎么这么快就喝完了。”妈妈似乎知道那个声音是谁，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嘀咕了一下，就拿出一瓶烧酒来。
“娜拉，你拿过去。那孩子好像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我们学校的？”我透过玻璃往店堂里一看，天啊，竟然是“冰山”，他坐在角落里，垂着头，可我一眼就认出了他，那种漠然冰冷的气质是我怎么也忘不了的。
“你认识他？”
“嗯。是我们班的同学，也是一个转校生。妈妈，他第一次来吗？”
“不。从前几天开始，他天天都来。每天下午从六点多一直喝到我们打烊。每次都只叫个酱汤泡饭，叫了又不吃，先是开始发呆，然后又不停地喝酒。唉，才多大的孩子啊，有什么伤心的事这么想不开呢？天天这样酗酒，家里的人知道了该有多担心呀！”妈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说着她又悄声道，“他的半边脸上戴着一个面具，是不是因为脸被毁了，才这样……”
“冰山”前几天就来我们店里了？我竟然没有发现。也对，前几天我一直在厨房洗碗呢，都没有出来，难怪没有见过他。
虽然在顶楼被他拒绝，但是我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心里还是想要接近他，想不到他自动送上门来了。哈哈哈，心中一阵窃喜！
“娜拉，你一个人在那偷笑什么呀，还不快去！”
“哦。”我接过酒，朝“冰山”走去。
“给……”
“冰山”没有抬头，伸手接过酒，仰头就灌了下去。
这时我才发现桌子上已经摆着四五个空瓶子，这家伙的酒量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就算酒量再好，也不能天天那么喝呀，不要命啦……
“民在，不要喝了。”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你为什么要走……”他冰冷的手一下抓住了我的，每一根手指都冷得刺骨。
“我，我没有要走呀。”他在说什么呀……
“不是说好每天给我做酱汤泡饭的吗……为什么不守信用……”
没想到“冰山”的手抓得更紧了，那种强大的力量似乎要把我的骨头都捏碎了。他不停地重复着这些话，星辰般的眼睛蓄满了泪水。
这么个像“冰山”般冷酷的人，竟然当着我的面痛哭起来，而且他的感情释放得快得惊人，虽然泪水是冰冷的，但就如同火山爆发一样烧灼着我的心。
我能体会到他心中的痛苦，也大概猜到了他心中的秘密。
他一定有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可能是他喜欢的人也可能是亲人。而且那个人一定经常做酱汤泡饭给他吃，所以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一定是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曾答应永远做酱汤泡饭给他吃，可是却因为某种原因离开了他。当然，可能是突然不辞而别，也可能是离开人世了。
我本能地选择了第一种解释，毕竟死亡太让人伤感了，那是永生永世的痛。如果只是离开，即使一辈子无法相见，但是只要知道她还和自己存在于同一时空，那也是幸福的吧。
看到他的悲伤，我突然想到了远在天堂的爸爸……
爸爸也曾经说过永远不离开芸熙的，芸熙也舍不得爸爸……可是……
“芸熙，看到那块空地了吗？美丽的月牙湖，碧绿的草地，茂密的树林。这都是我们的。爸爸要在这里盖座最漂亮的别墅，让我的两位公主永远住在这里。我可舍不得我的公主嫁出去，哈哈。”
“真的吗，爸爸，我们以后要生活在这里吗，好美呀！谢谢爸爸！”
这时想起和爸爸生活的点点滴滴，我的眼泪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曾经的我有着多么幸福的生活呀，可如今……
“不要走……”民在的那半个面具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悲凉而又凄美。
他不停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凄惨，语调越来越悲伤，我不由得陷了进去，一阵阵悲伤弥漫在我心底。
“我不会走的，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我情不自禁握着民在的手，郑重地说道。
也就是这个夜晚，醉酒的民在握着我的手不肯放开，看他那么伤心的样子，我也不忍心挣脱开。
“不要喝了，快回家吧。”我温柔地劝慰道。
“你肯和我回家了吗？”民在听我一说，两眼兴奋地盯着我，悲喜交加。
我点点头，扶起醉醺醺的他，起身走了出去。
可他身子一软，整个重量都压在我身上。
好重呀，我咬着牙将他支撑起来：“妈妈，我先把他送回家，一会回来。”
“娜拉，你小心点呀！早点回来……”耳边是妈妈焦急的呼唤，我冲着她点点头，叫了辆计程车就钻了进去。
第三章 空屋里的曼陀罗香
1．
“你家在哪儿呀？”
“你不记得了吗，我们的家你不记得了吗……”没想到我的一句话，民在突然激动起来。
“呃……记得记得……大叔，去江原道。”不小心又触动他的伤心处，我只好随便说一个地点来套他的话。
“不是！”果然，他像小孩子一样大声地打断了我，“去坑内洞400号7楼！”
我心里一阵窃喜，果然说出来了，而且还离我们家很近。司机大叔一路上一直用很同情的目光看着我，让我怪不好意思的。
“你男朋友呀？”大叔问。
“嗯。”我低着头，声音像蚊子叫似的，脸早已涨得通红。
“去参加化装舞会了吗，你男朋友喝得那么醉，还戴着面具？”
“嗯。”我依旧低声胡乱应了一句。
“以后不要喝那么多了，你女朋友会担心的。”
“你是在说我吗？”民在眯着眼，摇晃着身体说道，“大叔，你放心。我很爱她的，她是比我生命还珍贵的人，呵呵……”民在顿时兴奋起来，拍着胸脯向大叔保证着，然后整个人向我凑过来。
他全身都是浓重的酒气，在我还未来得及防备的情况下，他那冰冷的唇就压了下来。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阻止，我的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天啊，我的初吻就这样没有了……
浑身一震，我迅速地推开了民在。
那个没有温度的吻，让我的脸火辣辣地疼。
“到了。”这时大叔转过来看着我们，偷偷笑着。
“谢谢。”我头一低，把半死不活的民在好不容易弄出了车外。
仰头一看，眼前的是那种旧式的小区，最关键的是没有电梯。
7楼？最顶层，外加一个一米八的大高个？
天哪，今天就不能让我喘口气吗？
“走，我们回家。”民在大力地拍了拍我的肩。
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不知道人家的肩膀快要断了吗……
今天让我再一次见识了人的潜能是无限的，我竟然拖着郑景浩爬上了顶楼。
呼，呼，呼……我喘着粗气，放开宋民在，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真是个奇迹！
用民在的钥匙，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推开门，是一个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一阵阴风吹来，我浑身一颤。
“别怕，我来开灯。”民在搂紧我，低低在我耳边说道，温柔得让我不知所措。
原来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冰山”，只是他的温柔只会对他喜欢的人表露。想到这里，我的心竟然有些酸酸的……
灯亮了，我才看清楚整个房间，是个很小的两居室。
客厅看起来非常乱，我不由皱了皱眉。
冷风一吹，民在似乎清醒多了，摇摇晃晃地向一个房间走去。
这间房间更乱，脏衣服乱堆，垃圾扔得四处都是，男生是否都那么邋遢呢，特别是颓废的男生……
唉，我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民在重重地躺在了床上，但是倒下前，他突然紧紧地拽住了我的手，我一个不稳就倒在了他的怀中。
他将我的头放在他的胸口，闭着眼睛嘴里不停地喃喃道：“不要离开我，不要……。”
他的心脏急促地跳动着，我能感受到他心里的那份不安。
我抬起头，细细打量着民在。
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清晰到连他那浓密的睫毛我都数得清。我好奇地看着那个银色面具，心中有无数个声音在说：“揭开它，揭开它！”可是我不敢，也不能……
民在此时是微笑着的，他的眼睛邪魅迷人，肤色白皙得近似透明，薄薄的嘴唇上像是有晶莹的露珠在闪闪发亮，如果那半张脸没有遮住，恐怕连真正的王子也要靠边站吧。
“别走，陪着我……”民在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层晶莹的泪光覆盖着。我握着他的手，只感到冰凉冰凉的。
“我不会走的。”我默默地、肯定地说着。
过了好久，他才沉沉睡去。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手从民在的手中抽离。
我跑向另一个房间，我想证实自己的猜测。
站在另一个房间的门口，我呆呆地没有挪动半步……我完全怔住了。这间房间比刚才的更大一些，一尘不染，和民在的房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整个房间里还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曼陀罗花香味，一闻就知道一定是个女孩子住的。
可是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就更别说摆设了，看来这间屋子的主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我想，这个人一定是民在的最珍惜的人吧。
因为她离开了，民在才会那么痛苦。
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开始有些好奇了，四处翻找，希望能找到照片之类的东西，可是一张也没有。
好像除了这淡淡的曼陀罗花香外，再也没有任何痕迹显示这房间曾经住过人。
她走得真干脆啊，连一点记忆也不留给他。好残忍……
我心里对民在的同情一个劲儿地狂飙，竟然连被他夺走初吻的事，我也埋怨不起来了。
轻轻关上那间门，曼陀罗的香味也戛然而止。
深吸了一口气，我开始像个老妈子一样为民在整理房间。
垃圾扔掉，脏衣服洗掉，擦桌子，拖地板……然后又跑下了楼，去便利店买了很多吃的喝的填满了他那空空如也的冰箱。
当做完了这一切，我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想到要离开了，心中竟有些不舍，不舍床上那难得露出笑颜的民在……
“民在，我走了……”
“民在，我是金娜拉……”
“今天照顾你的是我，金娜拉……”
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民在家，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家时，已经凌晨1点多了。
可店里的灯还亮着，妈妈一直等着我。
“回来就好，快睡去吧。”本来心里忐忑不安，但奇怪的是妈妈竟然一句责怪的话也没说，只是温柔地看着我。妈妈也变了好多，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挑剔的阔太太了。看着她的眼睛，我忽然觉得自己的眼泪就快要掉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我在心里对妈妈默默说道……
“嗯。”可是面对妈妈，我只是低着头回了一句，“对不起”三个字竟然怎么也说不出口。
自从爸爸死后，妈妈隐瞒了我很多事情，我只是听从她的话隐姓埋名搬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但是她从来没有给过我任何理由。我知道爸爸的死绝对不会像表面那么简单，到底有多么超乎想象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让妈妈痛彻心扉的秘密。
所以我和她相处时往往很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能说些什么，生怕一开口，会触及她最深的伤口。
“妈妈，明天上学请帮我多准备一份酱汤泡饭。”我像往常一样对着妈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嗯，知道了，快去睡吧。”
2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我的心情似乎也很不错。虽然浑身酸痛不已，但是心里却暖洋洋的。
带着妈妈为我准备的酱汤泡饭和烤肉饭，我乐滋滋地上了公车。
我准备中午给民在吃酱汤泡饭，烤肉饭呢……是我的午餐。
今天的公车就像一盒沙丁鱼罐头，我撅着嘴望着窗外急速倒退的景物……啊，下一站就是民在家了，会不会碰巧在公车上遇到他呢，我开始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