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槿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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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槿如画-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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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訾槿猛然睁眼,眸中闪过一道冷光,嘴角勾起一丝冷硬的笑:“以前在月国曾听说,二皇子君安好娈童,凡是在他宫中当过差的小太监,只要稍有姿色,便不曾逃开。我若没记错,当年在我来之前,宝羡曾在二皇子手下,宝羡啊……二皇子以前疼爱过你几次啊?”

    宝羡正在打理衣摆的手,一点点地收紧,脸上再无半分笑容:“主子……何必……”

    訾槿一把拽回了宝羡手中的衣角,转身朝门外走去:“谁是你的主子?你要认清楚谁才是你的主子,你这样的奴才我可要不起!”

    宝羡快速起身,一步步地跟上訾槿,声音异样的急促:“主子曾说过,宝羡不是任何人的奴才,主子曾说过,决不会再让宝羡受半分委曲,会对宝羡好,会补偿宝羡……”

    訾槿猛然停住,冷笑一声:“那是我对喜宝说的,你不是他!喜宝一年前便死在月国的皇宫了。你,对我来说不过是个连陌生人都不如的陌路人。”

    宝羡怔然地站在原处,翡翠色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光泽。

    訾槿头也未回,快步朝梅花林走去,直到快到梅花林时,才放慢了脚步,静静地站到亭子内,默默地看着远处那座不算新的坟。訾槿想要靠近,似乎又是怕什么,终是站在了亭子的边缘。

    不知何时,那坟边长出了一株梅树,细细的枝头,在蒙蒙亮的天色中,异样的扎眼。

    我走了,以后不能来陪你了。这一去……也许不会回来。

    訾槿一步步地走近那从未走近过的坟墓,伸手掐断了坟头上新生的梅花枝,小心地放在怀中:既然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你便同我一起去吧,这样……我也不用害怕,不会懦弱,不必想了念。

    “主子车马已等在门外,老夫人已上了车了。”宝羡站在亭内,轻声说道。

    訾槿摘去了腰间的已佩戴一年的锦囊,蹲下身去,将锦囊埋在了坟前:訾家小风,这个送给你,是我亲手做的。虽是不那么好看,但凑合着还能佩戴,你若不怕下面的人笑话,就戴上吧。

    訾槿慢慢地起身,侧脸看了一眼,转眼大踏步离去,期间未再回头。

    “不日谷”庄外停着两辆马车,前一辆比较朴素,后一辆明显来得比较奢华一些。

    宝羡在比较奢华的车外蹲下身来:“夫人已上车了,主子也上来吧。”

    訾槿眯着眼看着宝羡一眼,心怎么恨,脚却怎么也踩不下去:“起来,我自己会上。”

    宝羡抬首微笑,拍了拍自己:“主子莫怕,很牢靠。”

    訾槿眼中闪过一丝焦躁,绕过宝羡,跳上马车,掀开车帘,愣了一下,还是钻了进去。

    宝羡紧随其后,目不斜视地坐在訾槿的另一侧,快速地摆正车内的茶几、点心,将温度适中暖手的炭炉放在了訾槿的手旁。

    訾槿仔细打量着身旁这粉嫩粉嫩的小少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看来,你们不把我的闺誉破败坏干净,怎么也不肯罢休啊。”

    宝羡垂下头回道:“夫人一切为了主子着想,这些年来假扮主子的人,一直花名在外。……主子大可放心,山中镇是玉家的天下,无论主子再荒唐也没人敢说半句。”

    那少年有几分眼熟,晶莹的眸中满是水雾,似是太过紧张,莹粉色的唇紧紧地抿着,一直不敢抬头。

    訾槿轻浮地执起少年的下巴,细细打量下,眸光却越来越冷:“老太婆倒是挺用心。”

    宝羡面无表情地说道:“夫人也是按照主子喜好……”

    訾槿猛地收回托住少年的手,怒声道:“你们倒是会揣测,就能那么笃定我喜欢司寇郇翔吗?”

    少年吓得猛一哆嗦,无意识地朝外靠了靠。

    似是感到自己话中的不妥,訾槿深吸了一口气,情绪慢慢地平静下来,对宝羡轻然一笑,缓缓地托起了宝羡的下巴,细细摩擦着宝羡的嘴唇:“相对他的文秀,我还是喜欢宝总管的精致,只可惜总管却已六根清静,用来侍候男人还行……真是可惜了……呵呵……”

    宝羡敛下眼眸,不再辩驳,眸中闪过一丝受伤。

    那丝受伤不偏不正地刺进了訾槿的眼眸,明明已是心有不忍,可想想身上的毒又心有不甘。訾槿厌恶地松了手,恶毒地说道:“不知被男人弄过的身子,该有多脏?……啊宝总管?”

    宝羡死死地垂着头,紧紧地攥住手,敛下的眸中满是怨毒。

    訾槿丝毫不被身旁的冷气所影响,一把将那不敢抬眸的少年拉到怀中,细细地喂着桌上的点心。少年不敢反抗,小口小口地吃着。少年的乖顺,让訾槿心生怜惜,又有点烦躁,可看着宝羡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心中又有报复的快感,二者相对,总而言之,心情不错。

    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雪花,马车朝着该走的方向,慢吞吞地行进着……

    

七情不解 魔障难除 因果相报 何是归期 十年恩怨两茫茫(五)

    十年恩怨两茫茫(五)三国交界气候炎热有一宝山,名曰神仙山。此山温差甚大,可以让人在一天之内体验一次四季之旅,称得上“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

    神仙山百里之外,有一城镇,名曰“山中镇”。此镇位于三国交叉地段,一年四季游客不断,又是三国交通的主要枢纽,固比一般的大城丝毫不逊色半分。三国之中无论任何一个国家若想染指“山中镇”,其他两国皆不会罢休。如此一处山色秀美,商贸发达的大镇,属三不管之地。

    山中镇中心街上有一四层的建筑名曰“有间茶楼”,乃此镇最显眼的建筑。此楼最高层是望山观景最好的方位,以前乃是文人墨客观景吟诗之雅地。

    一个多月前这间著名的茶楼,却成了山中镇最大的销金窝“欢馆”,一个令财主乡绅醉生梦死的地方。那些自命清高的文人雅客也惟有望楼兴叹。

    这话还要从山中镇最大的豪绅“玉家”说起。

    话说这玉家乃前朝遗贵,前朝动荡之时,玉家蒙遭大难,玉老夫人的唯一的儿子死在那场劫难中。为避乱世,玉老夫人带着唯一的孙女,来到了这三不管的山中镇。当时的城镇并不如今日这般繁华,玉家夫人用全部的家当,一口气买下了半个山中镇,从此摈弃了贵族的傲气一心从商.如今玉家的商铺遍布三国,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许是早年的丧子之痛,让玉老夫人过于溺爱孙女,导致玉家小姐欺压乡民,残暴不仁,好色成性。山中镇内只要稍有姿色的男子无一人逃过玉家小姐的魔爪,玉家庄内被活活折磨死的奴仆以及伶人,不计其数。

    这玉老夫人不但对玉家小姐不管不问,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只要是被玉小姐看上的男子,必在三日之内,出现在玉家小姐的房中。在玉老夫人纵容的态度下,玉家小姐的作恶多端无一人敢过问。

    一个多月前,夜夜笙箫的玉家小姐腻了勾栏街的景色,突发奇想将山中镇最大的青楼“欢馆”从勾栏街搬到了最热闹的中心街上,将文人聚集的圣地“有间茶楼”挪到了勾栏街内。山中镇的文人学士们得知此事后,无不咬牙切齿气愤难平,但却诉苦无门。

    “欢馆”最高层视野最好的房间内,訾槿手持酒杯,依窗而立眺望远山。窗外下着细细的雪,更显得远山朦胧。

    一个多月了,眼看年关将至,他们怕是暂时不会来了吧。不来也好……真怕他们真的来,真的来了,又该如何呢?……

    宝羡推门进来,见一个男伶跪在案几前温着酒水,訾槿手持酒杯靠窗而站,风雪打在她的衣袖上,随即消失不见:“主子,外面风雪大,还是站进来点吧。”

    訾槿脸上满是轻浮的笑意,她踱步走到其中一个伶人的身边坐了下来,将手中的酒放在伶人的唇边,轻笑了一声。那男伶眼梢含情,嘴角含笑,一口将那酒饮尽。

    屋内的火盆烧得异常的旺,冷热交替让訾槿原来就醉酒绯红的脸又增添几分桃色:“日理万机的宝总管怎么来了?”

    宝羡垂着头:“一刻钟前,一队马车进了城,一会便会路过此地。”

    訾槿嘴角含着浓浓的讽刺,挑了挑眉:“呵,还真来了,也不知道先来的是哪个。”

    宝羡抬眸见訾槿躺在了那男伶的怀中:“不知小姐最想的是哪个?”

    訾槿把玩着那男伶的手指,不经意地看向宝羡:“宝大总管这一个多月忙吗?”

    “还好。”

    訾槿抿了一口男伶送到嘴角的酒水:“宝总管不但有时间替主子忧心等的是哪个,还有时间将主子喜欢的伶人一一换去,看来是太闲了。”

    宝羡敛下眼幕:“主子多想了,伶人太宠了难免娇纵,日日对着一个人,也太过乏味。”

    訾槿正欲说话,却听到窗外不紧不慢的马车声,执起手中的酒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男伶见訾槿脚步不稳连忙起身搀扶,訾槿搂着男伶的腰,俯在窗口望向街道。

    满是积雪的街道上,一批三十多人的队伍朝驿站的方向缓缓行进着。队伍正中有一个蓝缎锦绣轿,三十多人将轿子不露缝隙地围在中央。

    訾槿一眼便认出了跟在轿旁的带刀侍卫,嘴角勾起暖暖的笑意,笑意直至眼底。

    待轿子走近,訾槿将手中的酒盏扔了出去。那带刀侍卫迅速地躲开,警惕地望向訾槿所站的窗口。三十多号人同时停下,剑拔弩张地望向巧笑依然的訾槿。

    “哪家的公子,好生的俊俏啊。”訾槿摸了摸身旁的伶人的脸,对楼下的侍卫说道。

    訾槿说第一个字的时候,轿子中的人猛地掀开了轿帘,怔怔地看向窗口,眼底满是喜悦,嘴角慢慢地勾起笑意。那笑容如冬日的艳阳,让人心生暖意,有种欲哭的冲动。

    轿边的侍卫一张三分英气、七分秀气的脸,闪过一丝羞愤,而后满是疑惑:“姑娘的声音好生耳熟。”

    訾槿脸上的笑意越加的轻浮,声音越加的放荡:“我看公子也甚是眼熟,没想到咱们山中镇还有如此绝色。”

    那侍卫瞬时红了脸,从未被女子如此调戏过,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轿中的人蹙眉看着靠在男伶胸口的女子:容貌和声音虽有八成像,神态却太过娇媚,眸光太过肆意张狂。她嘴角明明沁着笑,眼底却冰冷一片,身上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槿儿的眸中总是一片平和,没有她身上这股强势。槿儿不敢当街调戏其他男子,槿儿从不穿白色的衣袍,槿儿更不会靠在别人的胸口巧笑顾盼,可是明明不会认错,从来不会认错。

    轿中的人猛地放下轿帘:“落轿。”

    本与正与訾槿愤愤对视的侍卫连忙垂下头去,低声说道:“主子刚到此处,这女子便自动出现,一切太过巧合,还是先打探一下的好。”

    轿中的人一阵沉默,再次掀开轿帘,抬眼看到訾槿倚窗与身旁的男人调笑,眸中顿时满是怒火,又闪过一丝迟疑。想来虽是认定,却还是不敢相信此人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侍卫见轿中的人不再说话,令人快步朝驿站行进。

    訾槿凝视着越行越远的队伍,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她收回摸着伶人的手,走到案几前,闭目躺了下来。

    宝羡拿起床榻上的锦缎薄被,轻然盖在了訾槿身上,将暖手的小炭炉,放进了被子中。

    突然的温暖让訾槿轻叹一声,她慢慢地蜷缩一团,那伶人也看出了訾槿畏寒,连忙走了过去,跪坐在对窗的地方,挡住了窗外的冷风。

    訾槿突然轻笑了一声:“你说……他来凑什么热闹?”

    宝羡跪坐在訾槿的身旁:“主子真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而来吗?”

    訾槿猛地睁开眼,脸色一点点地冷了下来:“该来的不是他,老太婆要等的人没有他,不是吗?”

    宝羡抬眸对挡住窗口的男伶道:“你先下去,一会再唤你侍候。”

    男伶看了一眼并未阻止的訾槿,无声地退了下去。男伶一走,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訾槿无意识地一哆嗦。宝羡不动声色地挪到了那男伶的位子,跪坐了下来。

    “宝羡,为何一回到这山中镇你的眼又变成了黑色?”訾槿闭目说道。

    “用药遮住了。”宝羡的脸色一点点地沉了下来。

    訾槿脸上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原来宝总管也怕自己的那怪异的眸仁,吓死人啊。”

    宝羡并未抬头,低声道:“记得三年多前,主子出宫游玩,路见外域族人,回到宫中告诉宝羡与鱼落,那女子有一对赤红色的眼眸,比火焰还要耀眼。宝羡曾问主子,主子见那异样的眸子不会感到害怕和怪异吗?主子写道‘蓝色的眼眸代表着洁净,绿色代表生机,红色代表热情。不要用狭隘和歧视的目光看待外族人的不同,天下所有的人都长得一个模样,还有什么可看?’……主子忘记了吗?”

    訾槿缓缓地睁开眼,侧目沉思了一会:“我说过吗?一点印象也没了。”

    宝羡的眸光一点点地冷了下来:“主子若是不喜欢宝羡用药遮住……”

    “对你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随便问问罢了。”訾槿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

    宝羡眸中的寒意逐渐地加重:“三国几乎是同时收到消息,太子殿下却先所有人一步。玉家三日前收到消息,此次本是皇……宣隆帝嘱意过来的,太子殿下却不肯让步,最后宣隆帝拗不过太子殿下,可见太子殿下有多重视主子。独孤国君喜怒无常,行踪又飘忽,怕是对主子也是可有可无。司寇国主忧心身怀有孕的落娘娘却迟迟不肯动身。”

    訾槿紧紧地盯着宝羡:“噢?你倒是知道得挺清楚。”

    就在此时,已微黑的窗外再次响起了车马声,訾槿与宝羡几乎同时起身,朝窗望去。

    一队五十多人的队伍,其最中间是两顶暗红色的小轿,悄然无声地朝驿站的方向行进着。空中依然飘着细细的雪花,天色已经逐渐地暗了下来。訾槿看着跟在其中的一顶轿外的人,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丝不明的笑容,踱步坐回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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