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向你看by辛夷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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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我向你看by辛夷坞-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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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哪里好意思夺人所爱,哈哈,不过,我要是跟你客气好像也不对是吧,谢谢啊。”朱小北正把那只熊抱在怀里,又眼尖地瞄见了熊后面的橱柜里还有一个狭长的盒子,便好奇地追根究底,“韩述,你还藏着什么宝贝?不赶紧拿出来献献,要不这些宝贝多寂寞啊。”
  韩述看见那个盒子,也明显地愣了一下。
  “不方便啊,那算了算了,我说说而已。”朱小北很知足地继续拿着她新到手的泰迪熊。
  韩述说:“我都忘记里面装什么了,搬家时拿过来的一些盒子,部分用不着的到现在还没拆过。”
  “你不就像钱多了的财主,连金子有多少箱都不知道吗?说不定里面有好东西,要不要我为你揭开它‘神秘的面纱’?当然,我是说假如你不反对的话。”朱小北说到这里,眼睛是看着韩述,手已经摸到了那纸盒边上。
  韩述见她蠢蠢欲动,便吓唬道:“说不定里面有我梦游杀人的证据。”
  朱小北不以为然,“姑奶奶我就爱这一口。”
  说话间,用封口胶带简单缠住的纸盒已经被朱小北三下五除二地拆开,打开盒子时,朱小北特意去看韩述的表情,他的惊讶和意外实在不似假装。
  盒子里是一个旧款的羽毛球拍,拍弦依然保存得很完好,手柄处却奇特地缠着长长一圈白色的胶布,上面布满了用各色墨水签上的名字,胶布边缘已经微微卷了起来,颜色也略发黄,看上去似乎有些年头了。
  朱小北跟韩述一样对羽毛球相当热衷,所以也是识货的人,她抓起那把球拍左右端详,“哇,老肯尼士的球拍,不下十年历史了吧,想当年,咱们国字号球员人手一拍,我初中的时候刚开始学羽毛球,就老幻想自己也拿着这个,在球场多威风啊。不过,我老娘那么吝啬,我知道她是绝对绝对不会给我买的。我就说你童年幸福吧。”
  也许谁看到自己当年的旧物,都会平添不少感叹,韩述也跟着朱小北的话怔怔地说,“是啊,这是老头子当年送的最大的一份礼物。现在肯尼士不行了,市场上基本找不到了。”他似乎也想跟朱小北一样轻轻地抚摸拍子上的弦,不知道为什么,指尖已经快要触到,又收了回去。
  朱小北认真研究手柄上的签名,看上去都是他当年同学的一些寄语,“看起来当年你还蛮酷的嘛。”
  “去你的,我现在也很酷。”韩述牵动嘴角笑了笑,“放回去吧,不过就是一把旧球拍,没什么可看的,大概也就是藏在这里,要不早就处理掉了。”
  “别说得轻描淡写,这可是我学生时代的梦想,很有意义的。韩述,要不这样,熊还你,这把球拍你送给我算了,反正你也不当回事,现在这个在外边也买不到了。”
  朱小北不由分说地把泰迪熊往桌上一放,眉飞色舞地将球拍拿在手里比划着。
  “韩述,这个造型怎么样?”
  “不,不行!”
  韩述的激烈反应让朱小北呆了几秒。他很快意识自己的失态,补救性地笑了起来,哑着声音说,“对不起啊,小北。我想了想,球拍上有我一些旧同学的签名,我大概应该留着它……我有个朋友,他手上还有好几把肯尼士的球拍,要不这样,我一定给你弄一把,绝对比我这个要好……刚才那个套娃,你喜欢也跟熊一起带回去,我好像还没送过你什么东西呢。”
  朱小北反应过来,深明大义地用手肘顶了顶他,“开玩笑呢,真当我要抢你的宝贝,说那些干嘛。喏,放回去吧,好好保存着。”
  韩述结过球拍,歉意地笑着,将它重新放回原来的纸盒里,纸盒原有的封口胶带已经被朱小北撕开,他手心有许多的汗,一个不留神,拍子从没有封好的盒子底端掉了出来,擦过陈列柜边缘,掉落在深蓝色地毯上。
  朱小北眼明手快地伸手去捞,差了一点点没够着,她蹲下去拣,嘴里说着,“我的妈呀,还好不是磕在硬的地板上,摔坏了多可惜。”
  她嘴上心疼,可心知由于地毯柔软的缓冲,球拍是决计不会损坏的,所以,当她把球拍重新握在手里,却留意到拍弦边缘、手柄上一道道细细的擦伤划痕时,不由得吃了一惊,当下再三检查,才发现那些擦伤和划痕似乎也有一些年月了,不可能是刚才掉落在地导致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朱小北心想,刚才倒没注意到,这球拍其它地方保存得那么完好,韩述明显是个很惜物的人,不知道好端端的球拍怎么弄出这样的伤痕。
  “给,韩述……韩述?我捡起来了,你不要了?球拍上面有伤痕,该你小时候不会是个古惑仔,球拍是用来敲人的吧。”
  韩述笑了,人却有些失神感冒药吃多了也不好,他耳边仿佛出现了一些不应该存在的声音。
  “去啊,去给我捡起来。”
  “好,只要你愿意,一万次都可以。”
  ……
  “韩述?”
  “哦,谢谢。”
  球拍重新尘封归位,房间里安装窗帘的年轻男孩子也走了出来。朱小北注意到,这个安装工人身上同样穿着熟悉的橙色制服马甲,看来才短短一个多星期,韩述再一次光顾了那个布艺店。
  那个小工看上去是个从农村出城打工的男孩子,他收拾好自己的工具,走到韩述的面前,搓了搓手,期期艾艾地对韩述说。
  “先生,是这样的。窗帘我已经给您安,安装去了,这确实是昨天您到店里挑选的那一款,我们不会弄错的,真的,我们不会欺骗您的。还有,我们店长不负责安装,所以她一般不会到顾客家里面进行服务的,她也不一定每天都在店里。您之前提的意见,我回去转告给她听,有什么店里会跟您联系的,我只负责安装,不,不好意思啊。”
  朱小北看了韩述一眼,韩述似乎一时间被一口气呛到了原本就因感冒而变得敏感的喉咙,侧着身剧烈地咳嗽,连耳根都涨得通红。好不容易缓过来,他才对那个小工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谢谢了。”
  小工离开后,朱小北从卧室门口探头进去看了看新安装的窗帘,抽象风格线条的光泽质感面料跟房间的整体风格搭配得恰到好处。朱小北有些不解,“我看没有什么问题啊。”
  韩述有些不自在,“我就是觉得跟我昨天看的有些色差,就随口问了那孩子一句。”
  朱小北表情夸张,“你可真够行的,我不是听说你昨天就去医院吊点滴了,居然还不忘记去挑窗帘,佩服啊佩服。”
  韩述把她拉回沙发边上,“别说这个了,你那么好心,特地来看我,水都还没喝一口。我今天做不了大餐了,要不待会我们到楼下去吃饭,我知道有个地方不错的,一定不会传染给你。”
  朱小北笑着说,“我也想啊,但是今晚上我学校试验室还有些事没做完,系里要把我榨成人皮才甘心。我可不是说这顿饭就这么算了啊,先记着,下次再请我去吃顿好的。我要走了。”
  韩述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把朱小北送到门口。
  “你回去也注意点,别像我一样感冒了。”
  “我感冒?我十年都没看过医生了,壮得跟牛似的。反倒是你,我就不明白了,你也是经常运动着的人,怎么就那么不经事,一个小感冒把你弄成这个样子。”
  “你难道没听说,越是经常运动的人,就越容易生病。你看,狮子老虎总运动着吧,它们最多能活几十年,可乌龟老缩着,它能活一万年。这场病算是让我顿悟了,生命在于……”
  “生命在于静止,生命在于龟缩。”
  朱小北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跟韩述一起说出最后那句话。
  韩述困惑地用指节摩挲着自己脸,“咱们就这么心灵相通了?”
  “算了吧。只不过我也从一个朋友那里听到过这个观点,因为太‘独树一帜’了,所以一直记得。你听谁说的,看来这么有个性的人还不止一个。”
  韩述停顿了片刻,耸了耸肩,“太久了,不记得了。”

  第七章 hs&jn

  夜深了,韩述从卧室的落地飘窗看出去,可以俯视这个城市的点点星火。住在繁华市区最大的不足之处就是太过喧闹,白天如此,晚上直到夜深,都还可以听到车水马龙滑过的声音。但正如一个人眼里的缺陷,在另一个人眼里有可能是最大的亮点,韩述就爱这城市的热闹。
  喧嚣意味着人的气息,有人的气息才有温暖。太过冷清安静的地方韩述反倒不适应,每次出行游玩或外出公干,住在某个郊区山庄或偏僻的风景名胜,他总是在那种寂然中辗转难眠,闭上了眼睛,觉得莫名的孤独,风吹动窗帘,外面如果没有路灯流泻进来的光线,太黑了,就容易把一点点的不安、焦灼、难过无限放大。这种时候,热爱生活的大好青年就会被看不见的负面消极情绪全面占据。后来他有了一些经验,在那种地方,睡觉的时候把床头的夜灯点亮,次日天亮了,自己就像又活了过来,但是只有重回到热闹繁华的地方,那种安全感才会彻底地重新回来。
  所以,韩述爱人群,爱热闹,爱很多很多有趣又世俗的东西。韩院长就经常批评他耐不得寂寞,太过浮躁。韩述想,浮躁就浮躁吧,浮躁总好过半夜醒过来在静悄悄的地方莫名的心慌。他大概天生就没有做陶渊明的命,可这也没什么不好。
  韩述也曾和林静探讨过这个问题,林静是韩院长在政法界最为看重的后辈,也是韩述的旧同事兼友人。韩述问他,“热闹的地方除了让你睡不着觉,还有什么不好?”
  林静随口说,“热闹的地方也不是不好,但安静的时候更容易让人想清楚自己想要干什么。”
  这也许是对的,因为林静就是一个很清楚自己想要干什么的人,他做每一件事都有相当清醒明确的目的,然后一步步朝那个目的迈进,所以,他只比韩述年长几岁,却已经是城北分院的一把手,跟临近退休的一林妹妹平起平坐,韩述却总在漂着。
  当然,韩述的这种所谓的“漂”更多是精神上的,他现在准备调往市局,还有一个好老爸,所以仕途大概是不会输给林静的,每当事业取得进步的时候,韩述也会高兴自豪,并为之努力,但是他努力是为了取得成绩,取得成绩之后事业会步步高升,可高升之后又能怎么样,他要拿高官厚禄来干什么呢?他很少想过。
  难道做到像他老爸那样,就是他这辈子的目标?如果这样的话,这个目标对于他而言也没有多少快感可言,老头子现在每日忙于工作和应酬,落下一声的富贵毛病,连沙发坐久了都累,还不如韩述逍遥快活。要论做一个正直的人民检察官,为民除害,伸张正义,韩述也不是不想,可是这个追求又过于伟大,伟大到他觉得渺茫和遥远,还不如淘到自己喜欢的小摆设的喜悦更真实。
  他现在衣冠楚楚,俨然一付社会精英模样,他为此所做的一切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而不是因为他“想要”这样做。没有人逼过他怎么做,但他别无选择,因为他确实从来没有相通过他心里最终要什么――还有很多很多事韩述都想不通。
  就像他不知道自己好端端地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重感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父母那吃饭回来后忽然觉得自己家里的窗帘无比丑陋招人嫌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发着高烧去挑窗帘;不知道为什么找了很多家布艺店都没有喜欢的,偏偏在谢桔年所在的地方发现了;不知道为什么进店之前他祈祷她不在,可进去之后她真的不在,自己心里却空落落的;更不知道今天小工来装窗帘,他为什么会觉得这窗帘怎么看都不对劲,莫名其妙地发了顿脾气;还有,他是如此惊讶于那个羽毛球拍的存在,一点也不想看到它,可是朱小北说要把它带走,他竟然会觉得异乎寻常地愤怒。
  最后,他多吞了一颗感冒药,昏昏沉沉躺在床上时,似乎为自己最近的不对劲找到了一丝灵感,可那灵感如电光般惊魂一现,来不及抓住什么,就掉入了深不见底的黑甜乡。
  “499,500,501……519,520,521……234,235,236……”
  韩述数着阶梯,一步一步往上爬,开始速度很快,几步并做一步,很久很久之后慢慢地缓了下来,他开始流汗,喘息,觉得疲惫。明明是521级,就要到了,为什么又要从头开始,这阶梯的尽头通往云端,真的只有521级吗?他为什么能如此确定?就算是过去,他也并没有一步一声地去细数,所谓的521,不过是她说的一个数字,可她说的就是真的吗?
  阶梯在眼前延伸,仿佛永无终点,韩述汗流浃背,胜过车轮大战般连打四个小时的球。他自己也搞不清为什么他要往上爬,他连等待在阶梯尽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过也多久,也许就在快要放弃的时候,韩述听到了前面的争吵声,一低头,还有几步就已经快要登顶。一个女孩背对着他,看不清脸孔,她就是谢桔年,韩述知道。
  “谢桔年……桔年。”韩述艰涩地开口。可是喉咙里如堵着棉花,她并没有回头。
  “快走啊,马上走,你想坐一辈子牢吗?”
  “桔年,你别傻了……”
  “滚啊!”
  “你们干什么?谢桔年,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放过他,放过他!”
  “别拉着我。”
  “不行,他不能走。”
  “快——”
  “桔年,拜托帮我告诉她……”
  “啊……”
  乱纷纷的声音在韩述耳边盘旋,他头痛欲裂,眼前越来越模糊,他分不清说话的人是谁,哪句话又出自于谁的口,只听见谢桔年最后那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他脚下一空,顿时沿着往高而陡的阶梯往下滚落,她后来喊什么,哭什么,统统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听不清,什么都听不清。最后一切安静下来,他没有感觉到一丝的疼痛,只是不能动了,黑红色的血静静地弥漫开来,覆盖整个天空。
  他面朝上地以一个诡异的姿势仰倒,视线尽头最后一抹亮色,他知道,是那一年开得特别盛的石榴花,桔年说,也许这一次它会结出果实的,可是他再也看不到了。
  桔年在那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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