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为公:孙中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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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为公:孙中山传-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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踪。
  到达伦敦的第二天一早,孙中山前往覃文省街与老师康德黎会面,老师认为他还是住离自家近的地方更为安全,于是孙中山搬到了一间私人开设的葛兰旅馆。刚来的一个星期,孙中山的生活很平静。除了每天去和康德黎会面,他像个平常的旅人,参观大英博物馆,游览摄政公园,也会停驻在商店玻璃窗前。西方文明中的普通生活使他对平等和民主产生了直观感受,大英帝国的古老文化和法治社会一样让他着迷。对于跟踪,他毫不知情。
  10月4日,孙中山照常在康家聊天,康德黎提醒他还是应该注意防范,因为清驻英使馆离他居住的地方非常近,孙中山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你要是愿意,倒可以进去拜访一下。”二人相视而笑。康的夫人严肃起来,说:“不行啊!使馆的人见了你,立刻就会缉捕你送回国。”孙中山在伦敦又拜访了在香港西医书院读书时的另一位老师孟生。在与孟生的谈话中,孙中山曾问到满清驻英使臣是谁,并问:“你认为我去使馆访问任何人是明智的吗?”孟生博士断然打消他的念头说:“慎勿行近中国使馆,致堕虎口。”孙中山也点头应允不去。


贸然闯馆遭不测


  就在孙中山与康德黎、孟生谈话没过几天,1896年10月11日,他就被监禁在清朝驻英公使馆了,从而发生了轰动一时的“伦敦蒙难”。
  孙中山究竟是如何进使馆被囚禁起来的呢?是被绑架、挟持、诱骗进去的,还是自己闯进去的呢?关于孙中山“伦敦蒙难”的经历,多年来历史学家也写了不少文章专门探讨,事情的真相也渐渐清晰。
  孙中山被“诱骗”进清驻英使馆,是流传了数十年的一个说法,至今还被很多人作为信史引用,包括孙中山的孙女孙穗芳所著《我的祖父孙中山》一书,这种说法也源自孙中山当年自己提供的一个解释:
  10月11日是个星期天,上午10点半,我自葛兰旅店出来,准备和康德黎夫妇一同去教堂做礼拜,路上忽然遇到一个广东同乡用粤语和我交谈,这个人显得很进步的样子,两个人相谈融洽。这时,又过来一个中国人,两个人和我一起走,请我去寓所喝点茶坐坐,好叙一下乡谊。于是这两个人“或推予,或挽予”,推推拉拉走到一个住所前,刚一进门,大门就被关上了,看见大厅里坐的人穿着清朝的官衣,顿时明白是被骗进了清政府驻英使馆。
  然而伦敦蒙难的真相,是孙中山自己冒险闯进了使馆,从而遭到一直求之而不得的清官员们的囚禁的。
  一心鼓吹革命的孙中山曾经在清廷驻美使馆宣讲过革命,但是使馆人表面赞成孙中山的想法,实际上却想从香港富商那里捞取好处,根本不关心革命。不过孙中山对于驻英使馆并没有畏惧,他想尝试。另外,孙中山一直不知道自己被跟踪的事情,还以为在伦敦并没有认识化名“陈文”并且已剪掉辫子的自己。孙中山还认真研究了中英外交关系的有关文件,认为“钦差(指清驻英公使龚照瑗)在英无办犯之权,中国与英国又无交犯之约”,这些或许都增加了他闯使馆的勇气。
  在被抓前一天,孙中山已经闯过一次使馆。
  10月10日上午,孙中山路过清使馆的门口,遇到专学造炮的留学生宋芝田,向他询问是否有广东人在使馆,宋回答“有”。孙中山请他引见,于是进入了使馆内,见到了广东“老乡”的四等翻译官邓廷铿,孙中山在海外“遇同乡分外惬意”。
  邓廷铿是广东人,孙中山在广州行医时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但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姓名,所以两人在使馆见到时格外亲热。不幸的是,孙中山一个不小心的动作还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告别之前,孙中山拿出金表看时间,邓也抓住孙中山的胳膊观赏金表,一眼看到了上面露出了“sun”的英文刻字,他立即恍然大悟,站在自己对面的竟然就是清廷重金悬赏的对象,但他不动声色,稳住了孙中山。
  孙中山心满意足地告辞后,使馆内已是如临大敌,一片忙乱。邓立刻把自己的大发现告诉了驻英公使龚照瑗的侄子龚心湛,继而龚照瑗大使与马格里等几位参赞商量的结果是,第二天采取行动。
  清使馆早已得知孙文的动向,却不曾料想他会自动送上门来。10月11日上午,按约定时间,孙中山又兴冲冲地进了使馆。他并不知道,这时使馆已作好捉拿他的准备。吃过午饭,邓廷铿请孙登楼,参观使馆的会客厅、签押室和卧室等,假装无意间碰到了参赞马格里。邓廷铿邀请孙中山参观自己的房间,邓、马二人一起引着孙中山继续上楼。马格里先进了预备好的空房,作开门待客状,而邓廷铿则守在门外。待孙中山一进房门,外面立即加了锁。马格里开口说,你并不姓陈,你的金表内刻的“孙文”二字,你一定是孙文,“现奉钦差之谕将你扣留”。马格里告诉孙中山,他必须待在这个房间,“不作犯人看待,只不许出门,如要看书均可取来”。这时,马格里出来,邓廷铿又进去问:你是孙文,号逸仙,再号帝象,字载之否?“孙低头不答,唯云:‘可准我回客栈然后再来或与人同去否?’邓答:皆不能准。”
  对于孙中山当时贸然前往清使馆的行为,很多史学家认为过于草率,不应是他的作为。然而当时的孙中山远没有深思熟虑的习惯,革命的情势错综复杂,往往掺杂着机会主义和盲目乐观的情绪。虽然孙中山当年在脱险后所写的《伦敦蒙难记》里形容自己被诱骗、劫持到清驻英使馆,但这些说辞在晚年时被他自己几次在戴季陶、胡汉民、陈少白等多人面前推翻,他说这种被劫持的说法,是为了表示清使馆侵犯英国主权和制造舆论效果。
  孙中山被关押第二天,使馆也明白,在英国擅自抓捕会造成自身处境的艰难。他们接国内发电:“慎密办理,不可为英所知。”驻英公使龚照瑗已致电总理衙门,汇报计划专雇船运这一“要犯”回广东,需要7000镑,具体实施的人是参赞马格里,他以要运一个“疯子”回国为掩护,开始和轮船公司商量。 
  已陷入绝境的孙中山开始苦苦思索逃离虎口之策。第二天一早,英国仆人柯尔进来生火炉、送洗脸水,孙中山请求他捎一张纸条出去。但柯尔反应冷淡。孙中山把纸条塞进他手里说:“如果你不能带出去,就请把它从窗口丢出去。”但对孙中山充满排斥与戒心的柯尔却把纸条交给了马格里。
  孙中山一次又一次地寻找机会,但都没有成功:他把裹着硬币的纸条投到窗户外面,希望能被路人发现。但那张纸不巧碰到了绳子上,又落回了孙中山自己的窗口外,他又央求两位英仆中的另一位帮助拾回来。但那位仆人捡到后直接交给了马格里。结果,马格里不仅派人把房子周围的纸条都捡了个干净,而且当天就命人将窗户安上螺钉,让它不再能自由关闭。
  此时的孙中山不免心生沮丧,自感“堕落于穷谷中”。但他还是没有放弃自救的努力。10月15日,他再一次向柯尔求救,为了能让柯尔理解他的处境,孙中山表明自己基督徒的身份,说自己是中国皇帝要杀的基督徒,想要改革社会。
  尽管不懂孙中山所说的革命道理,但柯尔内心还是有所触动。犹豫着是否该帮这位中国人时,他将事情告诉了使馆的女管家霍维夫人,霍维夫人毫不犹豫地说: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去帮助的。她鼓励柯尔帮这个革命者送信,并且秘密行事。这对柯尔下决心营救孙中山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这时,国内清政府总理衙门已回复龚照瑗,让他立即用商船把孙中山押运回国,“七千镑不足惜”,又叮嘱,在上船时应给孙中山加镣铐,“管解亦须加慎”。


康德黎与孟生的大营救


  1896年10月15日,葛兰旅馆的主人见孙中山几日未归,心中颇为疑惑,就跑去问康德黎。康德黎也很焦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17日夜里11点半,康德黎家门铃急促地响了起来,推门出去却未见到人,只见到从门底下塞进来的一封信。康德黎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君有友某自前礼拜日来,被禁于中国使馆中。使馆拟递解回国,处以死刑。吾友遭此,情实堪怜,设非急起营救,恐将无及。某于此书虽不敢具名,然所言均属实情。君友之名,某知其为Lin Yin Sen。
  原来,这封未署名的信是好心的霍维夫人送来的。已经6天没见孙文的康德黎,知道事情紧迫,必须立即营救。他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就是马格里。马格里是英国人,军医,参加过克里米亚、印度等战役,1862年加入清政府军队,镇压太平天国起义,曾任金陵机器制造局等要职。康德黎并不知道马格里就是抓捕孙中山的主谋,还以为同是英国人,马格里可能会提供一些帮助。康德黎于是连夜前往马格里家求救,不停地按门铃,但始终不见有人出来。康德黎只好又去分区警署及苏格兰场报案,直至深夜一点。警方认为此事荒唐,且无权过问使馆的事,拒绝插手。
  10月18日一早,柯尔像往常一样来到孙中山房间为他添煤时,用手指了指煤篓。看到这个动作,孙中山立时心头狂跳,明白柯尔在向他暗示着什么。他走过去拿出里面的纸条,上面写着:“我为你送信,但监守极严,你会在钥匙孔中受到监视,所以最好伏在床上写。”抓住了救命稻草的孙中山立刻面壁,赶紧开始写起来。
  中午来收煤灰的柯尔,顺便带走了孙中山的求救纸条和两张名片,柯尔将信反折在袖口里,带出使馆,一路向康家走去。此时,康德黎还在为孙中山的命运焦头烂额地四处求救。他先找到一个朋友,希望他通过税务司向中国公使说明:私捕人犯,必引起国际干涉,应该放人。但朋友对此策不以为然,拒绝帮忙。康德黎只好又找孟生博士商量。
  找康德黎未果的柯尔直接又找到孟生家,柯尔一进门就出示了孙中山手书的名片,上面写:被禁于清使馆,即将被绑送上船回中国。企盼赶速救援,否则不及矣。两位看了信,更加确定孙中山的处境,两人的第一反应还是想求救于马格里,柯尔却插嘴说出了重要情报:马格里天天到中国使馆去,幽禁孙中山的主谋就是他,而且他出主意说孙中山是疯汉,即将要押回国。这使康、孟大为惊愕,两个人决定先各自写几句话交给柯尔,让孙中山稍稍安心。
  傍晚时分,柯尔又回使馆,将康、孟所给的两张名片藏在煤篓子里带进孙中山的房间。孙中山紧紧盯着柯尔的一举一动,明白煤篓子是希望所在。柯尔走后,他立即在篓子里找到了名片。
  送走了柯尔,康德黎和孟生再一次来到苏格兰场警署,请警察出面干涉,以张人道。警长不耐烦地说:“你昨天半夜12点半来过了,今天又跑来,我们办不了那么快。”
  两个人无奈地走出警署,边走边商量,决定跑到外交部一试,当天正好是星期天不办公,值日的人虽然很有礼貌,但对两人之说法又疑信参半,只答应第二天去告诉上司。时间紧迫,康德黎怕清使馆当天晚上实行偷运孙中山的计划,他让孟生去使馆提出警告,告诉他们孙中山被拘禁的事情已经泄露,让他们有所顾忌,不敢贸然押解登船。
  孟生又立即赶到使馆,一位会英语的华人出来接见,此人正是邓廷铿。孟说:“我想见一见孙逸仙。”邓说:“我们这里没有此人。”孟又说:“现在英国外交部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而且苏格兰场警署正在派人调查。”邓廷铿不仅态度坚决而且非常从容,完全看不出慌乱的神色,他一脸坦率地告诉孟生“绝无此事”,和孙中山相交不深的孟生甚至都有些动摇了。
  但重重阻力丝毫没有动摇康德黎全力解救学生的决心。情急之下,他也想到了找私家侦探社,让他们侦查使馆行动,巧合的是,康德黎找的也是当初受雇于清政府监视孙中山的那家——斯赖特侦探社。在四处找侦探社过程中,康德黎情急生智,决定到《泰晤士报》馆,只要报纸宣布,必然引起公论,他将孙中山的遭遇向记者口述了一遍。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泰晤士报》却并没有立刻刊登出这个重大的独家消息。
  从报馆出来已是夜里11点半,正在心如火灼时,白天寻而未见的侦探找到康德黎,两个人一起来到了清使馆。此时已是晚上12点半,使馆却灯火通明,人影憧憧。由于孟生白天来盘问,使馆被惊动了,他们决定20日送孙中山回国。康德黎让侦探把车停在一个屋檐下,躲在车里。月光下,可以清楚见到使馆人员出入,如果孙中山被押出,侦探会立刻跟踪,安排好这一切,精疲力竭的康德黎于深夜2点回到家中。
  19日一早,康德黎又雇了一名侦探守候在使馆门口,自己则连夜将事情的始末写成信函,上交给外交部和警方各部门,孙中山如何与自己相识,来英、被诱、营救原委完全清楚。这时警方也向格来轮船公司调查,确认了清使馆用7000镑雇用了一艘2000吨的轮船,准备将孙中山解运回国,才相信事情属实,于是乔福斯探长正式接管此案。
  收到信函的英国外交部也不敢马虎,特别派人到首相兼外相沙士伯雷处请示,首相在下午6点半做出了肯定答复。于是警方派出6名侦探在使馆外监视,他们人手一张孙中山的西装照片,分3班24小时监视清使馆。一切就绪,晚上10点,泰晤士河上已经被警方布置好,对所有开往中国的船只进行监视。英国政府的强硬措施和效率,成了孙中山最终被解救的最强有力的支持。
  这几天,清使馆内的官员日子也不好过。他们已意识到,英方已知道所有消息,但他们还是不甘心就这样放掉一个朝廷“要犯”。他们雇用斯赖特侦探社加紧调查康德黎,马格里继续和轮船公司商讨计划。
  孙中山的命运得到更大范围内关注,源于10月22日。这一天,《地球报》派记者来见康德黎,首先以“革命家在伦敦被诱捕”为题目,披露了孙中山的遭遇。当天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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