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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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侬-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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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围的群众见有这种好事哪能放过,又几个人加入舔米粥战团。
  “咣当!”,后面不知道有谁一脚直接踢翻了大锅。
  饭堂顿时炸开了锅,被玉米糊烫到的哀嚎、没挤进去的哭声、被踩到的骂声夹杂成一片,现场真的乱成了一锅粥……
  两个时辰之后,现场恢复了平静,人群早已散去。
  韦山牛一口饭也没吃,望着饭堂里凌乱物品,被人舔得发亮的地板,对面坐着的几个生产队干部鼻青脸肿,不禁老泪纵横,嗷嗷哭起来,自责自己这个生产大队长没当好。
  旁边的韦国爱见庞英秀、陆凌南、马有才等人低头一语不发,便站出来发言道:“出现今天这混乱的局面完全是敌对分子破坏的结果,我们要严惩周庆将为代表的次类分子,防止类似事件的发生……”,庞英秀、陆凌南、马有才等人也没有其他好主意只能一个劲的鼓掌。
  韦山牛见韦国爱这几天一个劲的抢自己风头,威望越来越高,如果自己再不行动怕生产大队长的职务保不住。
  韦山牛赶紧也学韦国爱站到桌子上,掏出毛主席语录大声念到:“鸡蛋因适当的温度而变化为鸡,但温度不能使石头变为鸡”(注解),现在我们就要让他们变成鸡,我们先把周庆将煮了,看谁还敢动。
  煮人肉哦!这可是遭雷劈的活。
  韦山牛话一出,顿时把现场的人吓得脸色发青,一时现场鸦雀无声,现场气氛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
  “你们热水,我现在就去把周庆将抓来”,韦国爱眼见自己的风头又被爷爷盖过去了,自己也豁出去了,站起来大呼,便抡起枪杆带领几个民兵往牛棚方向奔去……
  韦国爱带着几个民兵直奔公社牛棚,将半死不活的周庆将从众牛鬼蛇神中另起,半拖带拽的带到了大饭堂。
  韦山牛本来只是想拿话来堵韦国爱的嘴,没想到韦国爱居然来真的。
  此时,饭堂这边的韦大蛇也将计就计,支起一口大锅,干柴烈火,水早已滚烫,就等“猪”下锅了。
  一旁站着的庞英秀、陆凌南、马有才等人早先听说要煮人肉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现在一看这架势,红脸的、白脸的、青脸的、黑脸的夹杂在一起,是要人样没人样,要鬼样没鬼样,整个饭堂活生生的阎王殿。
  韦国爱本来也就只是为和自己的爷爷斗气,并没有胆量煮人肉。这回倒好,人带到了,水也开了,韦山牛冷眼立在一旁,生产队的骨干也在看着自己,是骑虎难下了。
  韦国爱犹豫了半天,不知所措之时,忽然脚下一绊,不知道是谁背后推了自己一把,身体向前一倒,刚好将身前的周庆将推倒滚烫的水锅里。
  “噗!噗!”,“救命啊!救命啊!烫啊!”,周庆将本来早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但滚烫的水还是让他本能反应的挣扎起来,哀嚎之声如猪之将死还要凌厉,整个小镇顿时笼罩在一片恐慌之中。
  马有才等人见真的要煮人肉了,钻桌底的钻桌底,尿裤的尿裤,昏倒的昏倒,现场气氛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
  韦山牛见状,心里也是十分害怕,怕自己作孽太深,以后死了也要下十八层地狱,像今天一样被阎王爷下油锅炸,赶紧上去一脚,踢翻了水锅。
  哗啦,咣当!!!
  不稍两下,水锅便滚落一地,火星四溅,刚好扣在倒地的韦国爱身上,众人赶紧上去抢救,周庆将哀嚎声、韦国爱啼哭声,现场乱作一团……
  收到消息的庞丽萍早已带着女儿周思将和大儿子周建寅赶来。
  庞丽萍赶到饭堂,看着自己的丈夫被烫成像脱皮的猪一样,惨不忍睹,冲上去抱起周庆将,全家人哭成一团。
  注解:“鸡蛋因适当的温度而变化为鸡,但温度不能使石头变为鸡”,出自《毛主席语录》。###第三十四章 无碑坟
  周庆将静静地躺在庞丽萍怀里,感觉到一滴咸咸的泪水落在嘴角,微微动了一下眼皮,发现妻子正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右江河畔,庞丽萍在河畔边夕阳下宽衣解带,炯色的皮肤、粉嫩小兔、正慢慢向自己走来……
  周庆将安详的闭上了双眼。
  “呼!呼!”,忽然一团火光从公社饭堂后面腾空而起,划破天际,照得南坡镇上空一片昏黄,落在了不远处的虎将潭,顿时街上六畜不安,鸡飞狗跳,现场众人顿时惊慌失色。
  公元1966年,农历七月十四日,鬼节。
  七月半鬼上岸,在这个阴晦的日子里,一代抗日英雄周庆将就以这样一种最落寞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曲折而又传奇的一生,年仅46岁。
  庞丽萍几天之内,家里噩耗接连不断,先是小儿子周建勋被人踢得精神恍惚,转眼间丈夫又离自己而去,仿佛一下子到了世界的末日,扑在丈夫尸体上嗷嚎痛哭,几度昏厥。
  周建寅赶紧和姐姐上去,抱住母亲,一家人抱住一团,哭声震天,天地为之动容。
  “记住,阿寅,一定要记住他们的脸”,庞丽萍哽咽了半天,拉着周建寅的小手,指着在场的人凌厉的说道。
  周建寅点了点头,用还挂着鼻涕的小手擦干了眼泪,抬起头环扫了一遍现场的所有人,凌厉目光充满了怒火,让韦山牛等人自惭形秽,感觉脊梁阵阵发寒,不敢正眼相视……
  韦山牛等人本来只是想随便闹一闹,没想到出现了今天这个局面,闹出了人命,再加上自己的孙子韦国爱也被烫伤了,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再进行什么批斗,赶紧作鸟兽散,各自回家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等着雷劈。
  周庆将走了,但尸体还在公社饭堂横着,无人理会。
  庞丽萍找了两件里面是白色的衣服扯了几块布条,算是披麻戴孝,便拖着三个小孩,沿着亲戚家,挨个遍的下跪,求爷爷告奶奶,希望大家看自己孤儿寡母的份上,去帮丈夫收尸。
  在这个特殊的时期,镇上的人躲周家还来不及,纵然心里可怜这孤儿寡母,但哪个敢开门啊。
  母子四人只能哭哭啼啼,用一张破席子,连抬带抱,暂时将尸体拿回来放在家门口,不知所措的坐在那里。
  夜已三更,南坡镇街上寂静如死,唯有远处的猫头鹰时不时叫一声,庞丽萍母子四人沙哑的抽泣声在夜间飘荡……
  “噗噗!噗噗!”,忽然,不远处传来稀稀疏疏的脚步声,街角处闪进几个人影,像做贼似的。
  庞丽萍母子四人仔细一看,原来是镇里的前任中学校长黄文德和黄家几个男人。
  话说黄文德此人,是镇上少有的文化人,祖上也曾经是大户人家,但传到他这一代已经落寞。
  黄文德儿时曾经上过几年私塾,写得一手好毛笔字,靠写点对联之类的东西讨生活。后面因为发表了一些反政府的言论,受到打击,在南坡镇实在混不下了,便去县城呆了几年,据他自己说是靖西国立中学教书,不过有人向他打听县中的地址时,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究竟。
  20岁那年黄文德从县城回到了镇上,靠亲戚走关系,当了一名教书先生,熬了将近十年,在解放前夕当上了校长。
  可曾想,黄文德校长的椅子屁股还没坐热,赶上武斗,就被一帮学生扣上“旧社会孔老二”的帽子,划为了次类分子进行批斗,从校长变成了下等阶层的人。
  婆娘见也黄文德落魄了,赶紧跟他划清了界限,抱着孩子改嫁了。
  黄文德为人比较中庸,具有中国传统文人的迂腐与倔强。因为周庆家是从百色府过来,黄文德总觉得周家与自己是同类人,加上见周思将颇有几分才女的情调,不像自己原来牛鼻子婆娘,嘿咻时吼得像猪叫,心里早就有几分欢喜。
  自从婆娘跑着孩子改嫁之后,黄文德连续几年,秋收后打点粮食,便叫母亲去周家提亲。
  但周庆将是军人出身,最看不惯文人的迂腐和软弱,加上见黄文德已被划为次类分子,这次类加次类以后日子怎么过,就没有答应黄家这门婚事。
  现在黄文德见周庆将一走,周家走投无路,觉得是迎娶周思将的机会来了,便跪求家族人半夜一起前往周家帮忙收尸。
  庞丽萍听了黄家人的来意,正是雪中送炭,哪还有拒接的份,也不管什么次类,牛鬼蛇神,当即就同意了黄家这门亲事。
  周庆将这么一死,大家简单合计了一下,为了安全起见,认为不能大办了,甚至连祖坟都不能进了,最好找个隐蔽的地方埋葬算了,等以后周家翻了身再捡金也不迟(注解)。
  主意已定,行动宜早不宜迟。
  黄家人用一个猪笼简单改装了一下,外层包上一张破竹席,就算是棺材了。
  大伙把周庆将尸体放进去,乘着夜色,街上没人,悄悄的往镇外抬……
  一行人行了大概五里地,天将蒙蒙亮,看见一片洼地,杂草丛生,连一条老鼠路都没有,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选中了地,大伙赶紧齐动手,挖了个坑,将周庆将尸体就地埋了,也不敢立坟头、立碑、点火上香什么的,只是拿了一块石头放在埋葬的地方,用石灰粉做了个标记,往石头上洒了三杯玉米酒便匆匆赶回。
  周庆将一代抗日英雄,临了连一个墓碑和一炷香都没有。
  庞丽萍安葬完丈夫,回到镇上已经接近五更,天边已经露出了一丝肚白。
  庞丽萍扯下被单里层的红面,简单给女儿做了一块头巾,便乘天还没完全亮,便将人送到了黄家,这就算把女儿给嫁出去了。
  周思将心里纵有万分不舍,但觉得嫁得不远,有事还能帮衬家里一点,这一走也算给家里省下了一口饭,也只能作罢。
  周思将来到黄家,黄文德母亲用玉米糠做了两个鸡蛋模子,抹上两点红色,给儿子、儿媳妇各自吃了,就算是给儿子办了喜事。
  周思将进了“洞房”,坐在黄文德房间里,环视四周也是空空如也,和自己家没有半分区别,倒是席子下面压着一本残破的《西厢记》,心里泛起了一丝欢喜,总算觉得自己没有嫁错人。
  “吱!”,洞房的门打开了……。
  注解:捡金,广西壮族的二次葬,就是人死后,对于尸体分二次处理,即先将死者以棺材盛尸进行土葬,待三五年后死者身上的软组织腐化之后,掘墓开棺,把死者的骨骸揩刷或水洗烘干后装进陶瓷翁里安葬。###第三十五章 人头果
  话说,正当周思将低头翻着《西厢记》时,黄文德轻轻的走了进来。
  黄文德看见妻子正低着头看书,感到终于心灵的伴侣,心中更是欢喜,赶紧走过去跪在床前,轻轻的揭去了新娘的红盖头。
  周思将虽然身体瘦弱,但天生的美人胚子还是难掩其姿色。
  只见煤油灯下,两弯凝眉泪光点点,樱桃小嘴娇喘微微,似喜似悲,含情脉脉,犹如画卷中走出的女子。
  黄文德慢慢的帮妻子宽衣解带,一对玉兔随着衣服脱落着轻轻的蹦了出来,粉红的小豆子充满了羞涩。
  黄文德纵然是标榜文人的谦谦君子,哪里还控制得住,赶紧将周思将压在身下疯狂的扭动起来,
  “吱!吱!吱!”,竹床也配合两颗炽热的心有节奏的响起来……
  “哗啦!哗啦!”,正当两人兴奋到极致之时,忽然一阵灰尘滚滚,那张原本就残破的床架哪还经得起这般折腾,没两下便全散了架,两个年轻人在慌忙中抱成一团,放声大笑。
  周思将这回总算是嫁对人了,平日里没事往家里拿点东西婆婆也不说,只要有黄家一口,就不会少周家一口。
  从此,周家也算是找到了“靠山”,在半饿不饱中艰难的维持着生活……
  再说,另一头的周建寅。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稍微可以看见脚下的路,周建寅便拿了一颗小树苗,寻着昨晚的路,找到了埋葬父亲的那块石头,在石头边将小树种下,希望以此相伴,父亲也不算寂寞。
  第二年开春,小树便长到人头高,还开出了莫名的花朵,像桃花,又似野玫瑰,格外的艳丽。
  花开花落,又是一个春秋。
  秋风一扫,果实挂满了枝头,只是这果实却长得实在骇人,只有小孩指头般大小,细一看样子呈人头状,放在嘴里嚼十分苦涩,难以下咽。
  有一人家放牛路过此地,觉得好奇,便采了些果实放在猪菜里一起煮,却见锅边泛起阵阵白沫,和以前传说中煮猴子肉一个情景,猪、牛一闻到味道顿时不安分的到处乱跳。
  从此,“人头果”这个骇人的名称便悄悄传开,那片地也成了无人区,只是每年的七月十四入夜便听到附近传来阵阵哭声……
  周家这边,周思将嫁人后,只剩下四口人了。
  庞丽萍自打丈夫走后,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弱。
  周建寅每天既要照顾老母亲和傻弟弟,又要干活拿工分,实在没办法读书了,便退了学,16岁的年纪早早就这样当了家。
  家里的傻小子周建勋,虽然脑袋不好使,但特别爱惹事,回回让家里人擦屁股。
  庞丽萍怕儿子被人欺负,便拿鸡毛和竹子做了毛笔,用锅灰搅水做“墨水”,整天拉着儿子在家里练毛笔字。
  也许是遗传得母亲的好基因,周建勋字越写越好,半年后病也慢慢的好了起来。
  庞丽萍见傻儿子慢慢的好起来,便托黄文德找以前的老朋友,求爷爷告奶奶,总算让13岁的周建勋读上了小学一年级。
  周建勋也算争气,不仅写得一手好毛笔字,一年级居然能写一些简单的文章了,是不是还能写出一些华丽的词藻,一下子成了十里八乡传颂的神童。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
  好景不常,韦山牛见周家出了个人物,怕周家人翻身,便使了个坏,将周建勋赶出了学校。
  周家的最后一点翻身希望就这样破灭了……
  话说,另一头的韦家,通过上回总算将周家彻底的踩在了脚下,心里虽然暗爽,但也没捞到什么实在的好处。
  先是韦大龙被周庆将打了几下扁担,踢了几脚,身子大不如前,加上脸部被年糕烫伤,已接近半个死人,余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度过。
  韦家的另一个主力军韦国爱更惨,那天被大锅的热水烫得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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