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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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莲花-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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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王把两只鹦鹉也带到了看更房去,我们俩惊魂初定,多少有点劫后重生的感觉。
  图书室里灯火通明,纳兰的精心设计使它看起来典雅而高贵。桌上的一束白百合是早上插上去的,现在看起来还很鲜艳。壁炉里的火正在熊熊燃烧。我看到满屋子的书,不禁有点伤感。
  “小琴,快帮我装书,”我说,“好好装,别弄坏了。这些书在国外不好买呢。”事实上,我最心爱的“宝贝”全在这间屋子里呢。
  我费力地爬到椅子上,向下搬书,而小琴在下面负责为我装书。最上面的是厚厚的莎翁全集,是纳兰搬回来装点门面的,也不见他看。我的英文底子差,就更不用说了。算了,我无不遗憾地想,太厚了,还是别带了,反正国外也买得到。然后是一些巴尔扎克、托尔斯泰、托斯妥耶夫斯基……反正什么书又厚又枯燥他就买什么,买完了也难得翻两页。我只挑了两本较薄的递给小琴。
  “怎么都是外国的呀,”小琴不大识字,却会看封面画,“你去外国嘛,应该多带两本中国的。”
  对呀,还是小琴聪明,我跳下椅子找了起来。《红楼梦》是一定要带的,这可是我最最心爱的,国外也肯定不好买。诸子百家、唐诗、宋词、元曲,都得带一些,当然不能忘了纳兰最心爱的《三国》。突然,我又看到了《金瓶梅》、《玉蒲团》乃至《如意君传》、《灯草和尚》,有些大陆还没公开发行呢,真不知纳兰从哪里找的这些“淫书”。我不禁有点好笑起来,如果这些书留在这里,被别人看到了也不好,还是一并带着吧。
  突然,我发现《玉梨魂》的后面与书架之间的空隙里夹了一本小小的册子,咦,难道还有我没看到过的漏网之鱼?我好奇心起,用两根指头小心翼翼地把它夹了出来。这书看起来很旧了,竖版繁体字,还是线装的呢。纸张发黄,书的边缘也有些破损。绿色的封面,有些地方已经磨成了白色,上面三个字,“饮水词”。天啊,我不禁好笑起来,还以为是什么难得的绝版书呢,不过是纳兰性德的《饮水词》。纳兰虽然不大喜欢纳兰容若,却有好几本精装的《饮水词》呢,还留着这本旧的有什么用呢?肯定是他忘在里面了。我信手翻开一页,扉页上有人用毛笔写了几个小字:赠德康兄,小卓。
  我不大懂书法,但我看得出,这绝对是一笔好字。字写得小小的,“康”字“捺”那一笔拖得很长。遒劲又清秀,凭直觉,是个女人写的。这么说,这本书是这个叫小卓的女人送给这个“德康兄”的了。可是,这本书怎么跑到了纳兰的手里,还被他忘到了这里?管它呢!我回手把书扔到桌子上。
  小琴见了,拿起来就念,“饮——水——词——”话音还没落,只听窗帘后面“咳”地一声,好像是人的咳嗽声,我和小琴都吓怔了。
  我从椅子上滚了下来,和小琴抱在一起,“有人……有人……”小琴哆哆嗦嗦地喊。
  她拖着我,飞快地奔到走廊,“老王——老王——”
  老王拿着枪跑到图书室,我们俩哆哆嗦嗦地跟在后面,只见图书室里灯明如水,平静依旧,几撂书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
  “在哪?”老王端着枪,环顾四周。
  “我看见了,”小琴的脸色发白,“好像是个女人,就躲在窗帘的后面。”
  老王端着枪在室内走了一圈,回过头来对小琴说,“丫头,你是不是看错了?”
  小琴犹犹豫豫地说,“可能……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小琴说的是真的,虽然我没有看见,女人,一个女人。
  “这样吧,”老王一脸严肃地说,“我看你们今晚疑神疑鬼的,也干不了什么了,待会,怕是觉也睡不好呢。不如这样:你俩到我房里去,睡在我的床上,我在沙发上,看一晚上的电视,为你俩值班。”
  这个主意不错,在老王身边,起码不用那么担惊受怕的了,我们俩连连点头。
  “刀!”小琴突然大叫了一声。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天啊,桌上的那本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刀!
  “你们吃水果了吗?”老王突然问。
  我们俩面面相觑,“没有啊。”
  老王手中掂了掂那把刀,“这是家里的吗?”
  小琴仔细地看了看,“不是,咱们家没有这样的刀。”
  我伸着头看了一眼,好像有点眼熟,我不敢再看,把头缩了回去。
  我和小琴和衣躺在老王的床上,而老王则倚在沙发上看电视,放的是H市的本地新闻,是一个无聊的什么关于“无头鬼”的调查,我和小琴还没有从刚才的水果刀事件的阴影中恢复过来,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老王好像很认真的在看电视,其实却一直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他一步也不敢离开我们。我脑子里乱乱的,没个头绪。
  如果刚才没有人,书怎么会没了?又怎么会多出一把刀?如果有人,为什么我们看不到她?除非……她不是人!可是,不管她是人是鬼,她为什么要拿那本书呢?她在桌子上放那把刀又是什么意思?天啊,越想越害怕,我甩甩头,先不去管它!为了能摆脱这些烦恼,我决定专心看电视。
  “真是太可怕了!那天天刚蒙蒙亮,我想上山去拾点柴火,远远地山脚下的公路上有一个人骑着摩托过来了,后面好像还洒了什么东西,不一会那人骑摩托过来了,妈呀,吓死我了!那个人没有脑袋!脖子上还不停地冒着血……”一个农民打扮的人在镜头前比比划划地讲着。
  这则新闻虽然有点白痴,但还是很快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镜头很快切换到了主持人那,“这些天来,一个关于’无头鬼’的传闻困扰着我市,大概就是说,在清晨或者傍晚,一个没有脑袋的人骑着摩托出来吓人,在我市造成了一定的恐慌。’无头鬼’的传闻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们听听公安人员的说法。”
  我们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电视里却插播了一段广告,好容易等广告过去了,一个公安出来现身说法,大意是这样:在“太平桥”路段,有一段高压线从上面掉了下来,不知怎样緾在电线杆的中部。而这时一个年轻人骑摩托冲了过来,由于正是清晨,天刚蒙蒙亮,年轻人心又急,没有看到。电线正好从脖子上横切了过去。由于惯性,没有头颅,脖子上还喷着血的年轻人开着摩托又向前冲了百余米,才栽在路旁的阴沟里。不巧这时被人看到了,才引发出这样一段“无头鬼”的传闻。
  “天啊,”小琴发出感慨,“真可怕!”
  而我在想,“太平桥”这个地方好熟悉啊!
  “由于这些天来的天气较冷,尸体发现较晚。又没有人报案,所以尸体至今没有人认领,公安人员已在死者身上发现其生前的照片……”
  我突然想起来了,小鱼所在的“精神疾病治疗与预防中心”,不就在太平桥吗?
  电视上映出了死者生前的照片,是一寸的,由小逐渐放大,一张清秀的面孔出现在荧幕上,我嚎叫起,“关掉,关电视——”
  老王忙关掉了电视,小琴搂着我的肩膀,“没事的,不怕,不怕,那是电视上的……”
  老王轻轻地问我,“怎么?你认识?”
  我痛苦地点点头,“他叫成文,是小鱼的男朋友。”
  突然,窗外的狗一起叫起来,不是平常的吠叫,而是像狼一样嚎叫,“嗷——嗷——”声音回荡在夜空中,令人毛骨悚然。
  老王拿枪,刚要冲出去,回头看了看已经吓呆的我和小琴,“哎——”地一声叹了一口气,又坐到了沙发上。
  老王端着枪,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在卧室门前发现了一堆碎纸,我从中捡起了一片,上面是竖版的繁体字“一生一代一双人,争奈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浆——”原来是昨天的那本《饮水词》,它为什么会在这里,并且,还被撕成了碎片?我又拾起了一片,上面遒劲而清秀的三个字,“小卓赠。”
  “小卓,小卓,”我在心里默念着,“小卓是谁呢?”
  小琴这时从里面走了出来,“小猫,别发呆了,赶快收拾要紧。”
  “哦,”我木然地点了点头,抱住小琴,“小琴,你不会离开我吧?”
  “你这傻丫头,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我一直陪着你,直到把你送走。”小琴笑着拍了拍我的背。
  “真的?”我抬起头来望着她,“家里发生了这么多的怪事,你不害怕吗?”
  她认真地想了一下,“怕是有点怕,不过我有菩萨保佑,没有事的。”她晃了晃脖子上戴的观音像。
  “小琴,你说,家里发生了这么多怪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小琴歪着头想了一会,“我看八成是有人嫉妒纳兰的生意好,背地里捣鬼。”
  “那昨晚怎么没看到人呢?是不是有鬼啊?”
  小琴的脸都白了,看到她这样,我心里更怕了。不过过了一会,她缓缓地摇了摇头,“不会吧?你和纳兰都是好人,好人怎么招鬼呢?”话虽这么说,可她脸上的神色却惊疑不定,小琴平时最怕鬼了,经常给我讲她们农村老家里一些神神怪怪的事情。
  “没事,”看到我惶惑的神色,小琴安慰我说,“是鬼我也不怕,你知道吗?我这个菩萨是我娘从极乐寺里求来的,开过光的,很灵。我戴着它,黄皮子都不敢惹我。”她压低声音,用手晃着她脖子上的观音像。
  她口中的“黄皮子”是指黄鼠狼,她们老家的人都认为黄鼠狼能“迷人”,怕黄鼠狼就像怕鬼一样。过去她常常给我讲这些,我只是一笑置之,今天却被她说得害怕起来,我眼前都是“兰陵花园”里飘来荡去的白衣女人的身影,她们会不会一直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呢?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我扑到小琴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小琴,我受不了了,我不想活了,与其让鬼活活吓死,还不如自杀算了,我受不了了……”
  小琴急得直晃我的肩膀,“小猫,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我声嘶力竭,把头紧紧地贴在她胸脯上,“让我死吧,让我死吧……”我实在没有和鬼魂斗争下去的勇气,只求一切快些了结,让我有所解脱。
  “哎,我有办法了!”小琴突然一拍我的肩膀,我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她,她一脸兴奋,“我明白了,你肯定是那天和小鱼出去的时候冲撞鬼了,所以才会接二连三地出那么多麻烦事。我有一个好主意,保管你平平安安地到外国。”
  她脸上的自信感染了我,“快说,什么好办法?”
  “你这两天戴上我开了光的菩萨,鬼就不敢来欺负你了,等你坐着飞机到了国外,就不怕鬼了,鬼是不敢远走的。”她兴奋地说。
  我连连摇头,“不行,那样不害了你吗?没有了护身符,你怎么办?”
  “哎呀,你真傻!”小琴不以为然地说,“我又没冲撞鬼,她是不会来找我的。我妈一直念佛吃斋,鬼是不会来找我们积善人家的。再说,我只是借你戴几天,等你出国了我再戴上。”
  其实我并不是很信这些东西,但听小琴这么一说,总觉戴上护身符会安心一些。我犹豫着,而小琴已经把佛像从脖子上摘了下来,戴在我的脖子上。
  “怎么样?是不是戴上了它,感觉到心里特别亮,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护着你一样,心里一点也不害怕了?”小琴信心十足地问。
  其实我心里真的没什么感觉,但一则不忍心拂了小琴的好意,二则说出来也未免亵渎佛祖,我犹犹豫豫地,“是啊,好多了……”
  “这就对了嘛,”小琴笑着拍拍我的肩膀,“现在不用害怕了,赶快收拾东西吧。”
  我答应了一声,向卧室里走去,小琴从后面拉住了我,“卧室里的东西我都收拾完了,等会包装一下就可以了,书房里不还有些画没收拾吗?你赶紧去看一下。”
  一句话提醒了我,那些可是我和纳兰的宝贝啊!我跑进书房,打开书橱,还好,虽然经过这么多天的折腾,这些画还完好无损。我一张张地翻看着,我的工笔,嫦娥奔月、西施浣纱、文君夜奔、绿珠坠楼……纳兰的油画,什么骑马、静思、梳妆、弹筝……这些都是我和纳兰的得意之作,我手忙脚乱地把它们塞到一个大画夹里,突然在纳兰一叠旧画里发现了一张素描,是我以前从不曾见过的。
  这是一张铅笔素描,顔色已经发黄,但是纸张保存得十分完好,画上是一个男人的肖像:宽阔的额头,浓浓的眉毛,眼睛大而深邃,嘴巴富有棱角,脸型的轮廓也相当好看。他的毛发很重,鬓角很长。总之,这是一个相当帅气的男人,不过最吸引人的,是他眼神里流露出来的那种旁若无人、目空一切的傲气。不知为什么,我一看到他,就有一种莫名的好感,真是奇怪,我很少对男人有这种感觉的。我伃细地端详着他,他那种会令大多数人感到不舒服的傲气,竟然使我产生了一种依赖感和亲切感。我盯着他那深邃而高傲的眼神,恍然间明白了:他的神态和纳兰竟是如此的相似!不过我不得不有些遗憾地承认:他比纳兰要帅气得多!这人是典型的中国人样貌,而纳兰就多少有些西化了。尽管纳兰的额头较他宽而高,眼睛比他深,鼻子比他高,总让人觉得洋化得有些过份,并且,纳兰的面颊较他窄得多。最重要的是,他眼神中的那种倔强、凶狠、好斗而又目空一切的气质使他显得格外的精神,这更是纳兰所不能比拟的。真帅呀!不过我又有点不服气地想,这个男人看起来最多二十四、五岁,可是纳兰都已经四十多岁了呀。我把这幅画翻转过来,“赠德康兄,小卓绘于一九七二年四月”。
  又是小卓!这个古怪的名字!我想起了昨晚的那本书、那把刀,还有卧室门前的那一堆碎纸……这古怪名字的背后似乎有一个不同寻常的女人!还有这个“德康兄”!小卓这样三番五次的送东西给他,两个人的关系一定很密切了。这“德康兄”几个字,又被她写得暧昧而亲切,看来,他们极有可能是一对情侣了。一个恋爱中的女人,怎么可能把其它男人的画像送给他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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