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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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休书-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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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海,死于海,这是好事,她不在了,却又时时刻刻陪伴在你身边,每一缕吹拂过你发间的清风,每一天晨曦夕阳的照耀。”唐糖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样,鲛女的痛竟如感同身受般直接传达到了她的心里,通过月镯,亦或是通过她们紧紧相握的双手。

『你听到了我的歌声,你是娘带来救赎我的人。你叫唐糖,你的灵魂很复杂。娘说,灵魂复杂的人们往往有许多说不尽的往事,唐糖,你也和我一样有着说不完的悲伤和心痛吗?』鲛女说完,又自顾自地开始了低低的歌唱。

唐糖微怔,她没想到鲛女能看穿她本身最大的秘密,那个秘密她不欲对任何人说起,包括君落月,但是眼前的她却一眼看穿了。是呵,说不尽的往事,一魂两世,怎教她说得尽。只是,她又隐隐觉得好奇,那问题困扰着她,却不允许自己打断那不似人间的美妙。待歌声暂歇,她才得空问道:“鲛人一族理应生活在海里,你为何会出现在远离大海的这里?”

『鲛人一族隐居深海,从不见生人、也怕见生人,他们贪图我们鲛女的美貌,渴望得到我们的明珠,嗜我们的血、剜我们的肉,为了升天、为了长生不老。但是娘,她爱上了一个男人,作为人类的男人。她远离了安全的大海,生下了我。她告诉了我所有的一切,却在人类企图抓我们的时候把我丢进了小河里。我奋力的游,这条河没有大海那么大,但是它很长很长,直到尽头。在那里有一条半龙,我叫他小白。小白没有高强的法力,只能终生呆在养育他的潭水中,偶尔,他会杀死路过的人类,但是他从未伤害过我。但是娘死了,小白也死了。有人夺去了他的玉,小白不得不死。所以我离开了,来到了这里,我的心很痛,痛得止不出的想要唱歌,只有不停的唱歌,我才能止住哭泣。』鲛女边说边哭,哭完了却又笑靥如花:『唐糖,我遇到了你,你戴着娘的月镯,所以我不再悲伤。』

“你想回大海吗,你想念自己的家乡吗?”唐糖眼神黯然,她来到这里,没有一次想过要回去,她知道她是回不去的,想念只会让自己的心作茧自缚,越缚越不得解脱。但是眼前的鲛女不同,她的家乡就在遥远的大海中,那里有和她一样的鲛人,会唱最美的歌,拥有最美的鱼尾。

『回不去了。』鲛女摇了摇头,绝美的笑容中多了几分凄美,她放开唐糖的手,猛地扎入水中,鱼尾轻摆,比鱼儿还灵动自在。她是属于水的,属于这个天与地,却不属于任何人。

唐糖睁大着双眼,愣愣地往着水面,她先前的泪水不是她的,是月镯的主人,那个爱上人类的美丽鲛女最后的留恋,为了她和她爱人最爱的女儿。双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小腹,隔着层层衣衫感受着从手心传递来的温暖,那里也孕育着一个美好的小生命。他或是她,会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两个人,会拥有美丽的笑容、幸福的童年,没有分离、没有悲伤。

过了片刻,鲛女从水中钻了出来,她的手上挂着一串最美的珍珠项链。唐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珍珠,每一颗都有拇指指甲盖那般大小,金色炫目、银色流光、青色温润、粉色柔艳,在月光下,它们变幻着不同的色彩,周身都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鲛女将这串鲛珠轻轻的戴在唐糖的脖子上,继而将手覆在唐糖的小腹上,嫣然一笑:『这里有最健康的宝宝,他会快乐,会和他的娘一样坚强而美丽。』

“谢谢……”唐糖感动地垂下眸,不过一晚上的萍水相逢,她与鲛女间的心灵相通却仿佛缘分注定,注定了她要倾听那似悲似喜的轻叹,注定了她会接受那最诚挚的祝福。她小心地褪下右手腕上的月镯,把它塞进鲛女的手中,微微一笑道:“不要谢我,这只是物归原主,你要是不走,以后我还可以来看你。不过我却注定不能永远留下,但是我保证,这秘密,我永远不会对第三个人说起,哪怕是我最爱的他或是他。”她抬头看了看皎洁的月亮,又低头抚摸着肚子里尚未有任何反应的宝宝,许下承诺。

低低的歌声再次飘扬在河上,那是鲛女在诉说她的心事,只是无人懂,她唱给所有人听,她唱给自己一个人听。
  第九十章
十五银盘,淡烟笼月,饶是夜凉如洗,到底是举琼杯饮玉液,满天笑声、满阶欢喜。

这一日月圆,不似中秋明,却遮了所有星光,夜空独挂。月儿美、星儿羞,我欲邀星争月辉,怎知情人月下两相望。

天色未暗时,唐糖便被诺敏拉着来到了村子的中央,发现那里早已是篝火冉冉、载歌载舞,琼浆玉液伴着欢声笑语,酒不醉人人自醉。

邀星节是年轻人的节日,老人们、长辈们只需饮酒欢谈即可,而那些尚未有心上人的少男少女们则借月下美景,独邀此生唯一,或寻觅或表白,迷人的是姑娘们羞涩的笑、淡淡的晕。月下邀星,便是寻找此生良伴。

唐糖听诺敏这般欢喜与自己解释道,又在话语中有意无意地提起紫槐,知她前一日的故作神秘是想邀她一同过这个节,有情人共舞、互表心事,自是比月色美景更为赏心悦目的。

“我如今可闹不起来,你这小丫头也别总是替他人操心,小心那些小石头呀小虫子被别人抢走哦。”

“糖糖姐!连你也开我玩笑。”诺敏急得红了脸,水灵灵的大眼扑闪着向四周张望了下,这才跺跺脚,嗔道:“哼,我也不稀罕。”说完,她便在脸上覆了个羽毛面具,继而附在唐糖耳边悄悄地说,“先生今天没戴平时戴的那个面具,糖糖姐,你可要睁大眼睛找好了,千万别让别人抢走了。”

唐糖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待到诺敏欢欢喜喜地奔入人群中,她才挑了个不起眼的地方,笑看场中的热闹。就算换了个面具又如何,那身紫衣,任凭他在人群的何处,还是那般的显眼。

“神女不去同他们这些年轻人闹闹吗?”通红的火光将唐糖的小脸照耀得极是红润,就在她的心绪不断飘远之际,一杯温热泛着酒香的银杯递至了她面前。抬头一看,诺敏的阿爸吉尔正笑呵呵的看着族里那些年轻人,宛如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诺敏的模样和长相粗旷的吉尔不是很像,该是遗传她阿妈的地方比较多。

“族长大人。”唐糖忙不迭地起身,从吉尔手中接过酒杯,很是客气的笑了笑,道:“您这么说可是折煞我了,当日不过是天佑望星一族,和我其实并无关系。”

“神女过谦,今晚还请尽兴玩乐。在下代族人敬神女一杯,先干为敬。”吉尔哈哈大笑着,举起手中的酒杯仰头饮下,随即抱拳,大步流星的走向篝火旁的主席上。

唐糖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银杯,琥珀色的玉液中倒映着一轮圆月,就像被蛋清包裹着的蛋黄,煞是可爱。她抿了一小口,顿时辛辣扑鼻,待不适过后,却是齿颊留香,舌尖略一回味,还带着些许桂花的香甜。她只觉得两颊火烧一般滚烫,额头也被这烈酒逼出了一层薄薄的香汗。她不敢再连着喝第二口,便将酒杯捧在手中,感受着点点温暖通过她的指尖汇入她的身上。

不远处,在那些欢声笑语中,不期然地晃过一个身影。唐糖已然微醺,她眯起水眸,徒然失笑,真是换了个面具,鬼面变牛头,还真是万变不离其宗,只是那身紫衣确实没变,也无怪乎他的身边依旧是美女如云。

今天她很有幸,见到了传闻中的大美人,盈盈杏眸、弯弯娥眉,菱唇带笑,自有洛神之姿。却不带他国女子弱风扶柳的娇弱,多了几分草原儿女的洒脱和艳丽。怪不得布和那块不解风情的小石头总是在诺敏耳边絮絮叨叨阿茹娜的美丽,怪不得连小虫子也不敢再这样的大美人面前造次。唐糖甚至坏心的想,怪不得那位被诺敏淫贼长、淫贼短称呼着的科齐族倒霉蛋会专挑眼前这美女调戏。果然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只听得“啪”的一声巨响,总算是唤回了唐糖的心思。她略感诧异地抬起头,但见面前立着一脸覆面具的男子。男子一身绯衣,衣袖领间皆绣着金丝蟠龙,腰系琅环、脚蹬黑靴,恁地是贵气逼人。再看那修长的右手,原是握着一温润的盛酒瓷杯,却被男子用内力生生震碎,琥珀色的琼浆倾斜而下,沾湿了那火一般绯红的衣摆,破碎的瓷片纷纷落地,却未将男子的手掌割划出伤口来。那头长长的墨发散于身后,仅用玉簪固定。

朦胧的月色下,唯有那可怖的鬼脸面具在唐糖心头重重地捶了下。她逼迫自己抬头直视着眼前的男子,逼迫自己咽下心头的苦涩与委屈,逼迫自己绝不轻易开口打破沉默。

“萨……”围绕着篝火跳舞的诺敏欲寻找唐糖的身影时,无意间撞见到了那个状似陌生的身影,却在下一刻惊喜的朝男子挥手大呼道。

男子头也不回地举起手,朝诺敏摆了摆。她立刻领会地闭上了嘴,躲在面具后的那张兴奋小脸免不了地将嘴角咧至了最大,暗自吐了吐舌头,她心想,总算是回来了,没想到今年的邀星节聚集了这么多让她欢喜的人们。

只是,唐糖在听到那声未说出口的“萨”后,却瞬间煞白了脸色。她微微蹙起眉,竟学方才吉尔那般,豪迈地将一杯后劲十足的美酒灌入嘴中,顿时全身仿佛火烧火燎般热了起来。

夜风习习,却将她最后一丝清明吹尽。颓然地垂下头,不再理会那不远处的热闹,这一刻,她只听到自己纷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你……谁给你的酒!”男子的呼吸有些急促,话语里是浓浓的担忧。他一把抓住唐糖的手臂将她拉起圈入了怀里。

酡红脸颊、酒香樱唇,迷离的双眸死死地盯着那张鬼脸面具,仿佛要将面具看穿。唐糖的眼里浮起一层水雾,却冷冷地将来人推了开。她的脚步略有些趔趄,脑袋虽晕,神智还未迷糊。“干卿何事?我是死是活与你无关,就算下一刻我拿刀捅了自己,也是我乐意,你管不着。”冰冷的语气仿佛一把利剑割着自己的血和肉,也将来人刺得体无完肤。

“你是我娘子,你死我不独活,怎叫与我无关。”男子苦笑着揭开覆在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堪比妖孽的绝美之貌,往昔轻泛柔波的桃花眸此刻溢满了痛苦与无奈,略显苍白的薄唇噙着抹笑,那般的苦涩、那般的心痛。

“娘子?小女子不曾拜堂,何来的夫君?”唐糖嗤笑了一声,随即抚着额头,昏昏沉沉的感觉让她有些站立不稳。她再没兴致留在这里,只想远离人群,远离这看了窝火的人。不见想念,见了恼怒,连她也不明白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

“你方才在看谁?”

君落月的话仿佛在唐糖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那好不容易憋住的火,终于是全部爆发出来了:“我看谁也不会看你,这三个月,你又在哪里,我还未来质问你,请你也别拿着自己的身份来压我,王爷大人!”

更多的责难与嘲讽再没有机会说出口,君落月的眼神一黯,下一刻便将唐糖拽入自己怀里,狠狠地吻在了她略微有些冰凉的唇上。以唇缄口,他的舌头轻舔着那诱人的唇瓣,将她紧闭的牙关撬开,灵巧地伸入其中,将那带着点甜味的酒香悉数卷入自己嘴中,气息融合,终是醉在这久别重逢后所迸发的极致热情中。

那样的怀抱紧得令人窒息,那样的吮吻美得令人眩晕,被心底不断涌上的酸楚刺激,唐糖的眼泪便又不争气地流下,她酸涩得心里发疼,终是发狠咬了下去。

君落月的身子猛地一震,却并未退却,反而由热情转为温柔,一点点地吸吮掉充斥在两人嘴里锈铁般的血味。过了许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深情凝望着怀里安静下来的小人儿,眼里满满的心疼。

这三个月来只是委屈了她,还好还好,只要她毫发无损就好,怨他恨他,天大的事也不及她能好好的,能在他面前笑着哭着怒骂着。而且,这些日子他也并非是一无所获,思及此,心头立时充斥起难以自禁的喜悦。他温柔地拭去唐糖脸颊上的泪珠,随即从怀里摸索出一个打造精美的锦匣,声音略有些干涩地说:“为了这东西,到底花了不少时间。历代明皇暗帝若要娶妻,定要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作为聘礼迎娶。”

唐糖静静地听着,君落月此刻的表情羞涩得好像一个情蔻初开的大男孩,他的双眸亮得宛若星辰,用手中的锦匣许下一生的誓言,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欲交付到她手上。

没有伸手去接,她只是冷冷地抬眸,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着,直到那倾城的笑颜渐渐地收敛,那好看的双眉渐渐地蹙起。君落月的心也跟着慢慢地往下沉、不断地往下沉。

“里头是什么?”唐糖微微一笑,眼神真挚地望着君落月,只是,不待他回答,她便又自顾自地答道:“无非是些价值连城的宝贝。若说这世间独一无二,你早就给我了,只不过如今,我却不想嫁你了。”说完,她便一手抚上自己的小腹,不着痕迹地退出了君落月的怀抱。

“糖糖姐,你们这是……”适时地,不知情况的诺敏一手拿着串烤肉、一手提着裙摆,笑着跑来,却在见到两人之间如此诡异的气氛后,有些不知所措地停在了原地。她看了看眉头紧皱脸色极其恐怖的君落月,还是选择向看似平静的唐糖询问事情的由来。

“没事。”唐糖笑着将头转向诺敏,再不看君落月一眼,她拉起诺敏的手,略感抱歉地说,“诺敏,我有些不舒服,你和你阿爸说一声,就说我先回去了。”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向自己的小竹屋走去。

君落月欲跟上,却听得唐糖一声低语:“离我远些,不要碰我。”他痛苦地挣扎了半天,终是留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抹步履踉跄的纤弱身影一点点地走出他的视线,心竟是前所未有的痛与苦。

只是,这一别,又怎会是单方面的折磨人。唯有唐糖自己知晓,她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逼得自己不因他的温柔妥协,甚至是许以终生的求婚。指甲抠进掌心,只是那疼却不及心上的十分之一。压抑多时的酒醉感涌了上来,她终是止不住地哭泣出声。宝宝,只差一点,妈妈就要原谅你的爸爸了。妈妈不怨他瞒着我送我到此地,妈妈只是无法原谅他拿宝宝来冒风险,哪怕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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