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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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休书-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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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了没事,大过年的,莫要再给人家添麻烦了。”唐糖一蹙眉,伸手便要推开李修。

“没事?我若放你下来,凭你现在的模样,能自己走回屋去?”李修腾出一只手来检查唐糖的伤势,箍在她腰间的手却丝毫没放松。

“不过是扭伤而已,你要是担心就抱我进屋,顺便替我拿药去。”唐糖撇了撇嘴,知自己辩不过李修,便光明正大的差使着他。

李修不再说话,眸里却透着分欢喜,想是以为唐糖对他的态度有所好转。

只是,李修将唐糖抱至床上,又转身出门后不久,穆阳便带着丹落推门而入,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一袭素雅却不乏精致的白衣衬得他愈发优雅谪仙,活脱脱一从画里走出来的出尘仙人。

而虎头虎脑的丹落则穿着绣有喜鹊登梅的藏蓝色短褂,配以黑金马靴,倒也愈发显得精神,一双圆滚滚的大眼透着少年才有的稚嫩和不羁,想必再过个几年,定是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唐糖看着这一主一仆,水眸亦如往常般平静淡泊,靠在床头,轻扯起嘴角,她淡淡地说:“穆大哥不用去前厅招待客人吗,怎有空来我这小院?”

“过会儿是要去的,不过我听说絮儿扭伤了脚,心有担忧,便带着府里上好的伤药先来瞧瞧你了。”穆阳笑容不变的睇着唐糖,随即丹落便自怀里拿出一小小的玉瓶,交至银莲手上。

“劳穆大哥费心了,一点小伤,不足挂心。”这数日来,唐糖对谁都是一副淡淡的性子,话不多,笑也不多,就算是此刻,她也仅是微微一笑,无大喜亦无大悲。

穆阳笑着,并未再言。银莲心领神会,连忙拿着药瓶准备替唐糖上药。就在此时,房门再次被推开,脸沉似水的李修缓步走了进来,手中亦拿着一药瓶。

他初见穆阳,先是一愣, 随即脸色更加难看,眼神晦涩难辨,却又立时客套的颔首道:“原来是穆公子,多日未见,李某还不曾好好谢过公子收留我夫妇二人的恩情。”

“李公子客气了。”穆阳依旧是那副微笑有礼的优雅模样,好似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动怒,也没有什么事能让他的笑从脸上消失。

“李某想,待这年一过,便带着内人离开贵府。穆公子大恩大德,待我二人回去后,再另行时日前来拜会,不知穆公子意下如何?”李修亦是微微一笑,只是眼底的冷漠却非笑容所能遮掩。

“此事日后再议也无妨。”穆阳笑着上前,邀约道:“今日家中客人甚多,李公子风姿卓越,定是才思敏捷之人,不如和在下一起去前厅图个热闹,让尊夫人在此地好生歇息,如何?”

唐糖无语的望着屋内暗暗较劲的两人,尤其是穆阳,人前叫尊夫人,人后称絮儿,这等做人的功夫倒也是修炼到家了,不愧是久经商场的生意人,就算不奸诈,也定是精明的。

李修就这么半拉扯半强迫的被穆阳带走了,原本还算热闹的院子一下子冷清下来,反观唐糖,却明显的松了口气。银莲将她的举止看在眼里,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明明有两个如此出色的男子这么关心她,她却一副置身事外旁观者的样子,看得人好生无奈。

穆家的伤药果真是奇效无比,才一个下午,唐糖肿着的脚踝便渐渐有消退的趋势,骨头处传来的刺痛也慢慢淡了下来。

大年夜本该是热热闹闹团聚的日子,唐糖也不好意思让银莲一直陪着自己,好说歹说才将她遣走,放她去过年。

夜幕降临,屋子里燃着烛,烧得正旺的火盆劈啪作响。冷风自开着一条缝的木窗吹进屋中,却吹不散屋内的暖意。缠绕在窗格上的紫藤叶早已悉数掉落,唯有蜿蜒的枝条还固执的挂着,静静的等待明年初春的再一次吐芽。

院子里的梅树已被笼罩在夜色下瞧不清了,黑压压的一片,仿佛鬼影般压得人心惊微喘。今夜月不应景,漆黑如墨的夜空瞧不见一点月光,天地一色黑,好不压抑。

而在不远处的穆府前厅,却是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席间多是穆家的人,大都是从远方赶来替穆家老夫人拜年的。

穆家老爷逝世得早,老夫人膝下才得穆阳一子,又是老来得子,自是在穆阳成年后便将家业尽数交付与他。待他将穆家的生意完全掌控于手后,便自然退居幕后,悠闲的享起了清福。穆家的分家不少,但大多分散在各地帮着管理穆家的产业,做不得一头大,对穆阳和老夫人也是颇为畏惧。

如今可以说是事事称心,唯一差强人意的便是,年年过年,眼瞧着分家的人丁愈发兴旺,能跑能跳的丫头小子们活络得好似泥鳅,老夫人便愈发眼红羡慕。她如今只盼能儿孙绕膝,无奈独子却年年因忙碌而忽略了替自己找个儿媳妇,孙子孙女更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蹦出来了。

老夫人忧心忡忡,做儿子的却微笑依然,好像根本不急着替穆家开枝散叶,优雅的薄唇沾着琥珀色的美酒,竟生生多了分性感。微微弯着的眸子始终保持着清醒,不似其他人的迷醉,他的心仿佛与人是分开的,永远清明的站在遥不可及的远处平静的看着一切,带着能看透人心的沉静。

穆阳瞥了眼不远处心事重重的李修,分家有好几个待嫁闺中的表妹已俏脸微醺的向李修套过近乎了,却都被他冷冷的拒于千里之外。而他只是凝着手中的杯盏,偶尔仰头将杯中的酒饮尽,深沉的鹰眸被黑夜染成了墨色,愈发带着令人畏惧的寒意。

他笑了,对着西边的夜空遥遥的敬上一杯。人生便是一出戏,有时候你觉得自己在戏外看着戏里的人,殊不知,自己才是另一出戏的角。你以为你是主导了整出戏的人,殊不知,真正编排着戏的人却是头顶上那一方望不到边的天,却是一生也琢磨不透的两个字——命运。戏里戏外,孰是孰非。

这一夜闹到了子时方休,醉酒疲累的客人都被安排在了西院的厢房内,所幸穆府够大,容纳百来人也绰绰有余。

而后的几日,穆阳基本上便是在走亲访友和宴请待客中渡过。李修则因伤好而日日前去探望唐糖,她不说话,他也便不说。大多数的时间,两人都是你赏你的梅,我瞧我的人,互不干涉,倒也相处融洽。

这样的日子一直延续到了大年初八,而在这期间,唐糖也注意到,除了大年夜那晚她有意放银莲走后,自初五起,银莲每晚都会问她脚伤如何,知她尚未痊愈出不了门,便会趁她睡觉时出门,有时半夜才归,有时隔日才回。她自失忆后,睡眠便浅了很多,是以银莲几时离开,又是何时回来的,她都知晓。

是夜,唐糖一直拖到亥时三刻才打着哈欠说困,银莲见状,连忙替她更衣吹烛,确定她睡着后,便悄悄的掩门退了出去。

待银莲走后没多久,唐糖便睁开了眼,披衣而起。其实她的右脚早该好了,却每每趁夜晚银莲不注意的时候拨弄个几下伤口,让脚伤好的速度放缓了很多。如今虽还有些微痛,走路倒也无碍了。

唐糖将自己的重心全放在左脚下,小心翼翼的穿好衣,跟着出了门。她今日故意比平日晚了半个时辰才睡,银莲明显有丝焦虑,她看在眼里却默不作声,依旧我行我素。她知道,唯有如此,一贯小心谨慎的银莲才会因打破原本的计划而有所疏忽,她才有了这次机会。

院子里飘着股淡淡的香,这些日子银莲一直伺候在旁,是以她知道,银莲身上的香料很是奇特,散过空气中约莫一刻钟才能消散。她尽量放轻自己的脚步,跟着那几不可闻的淡香慢慢的出了院,朝着东边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是重头戏了 
  第六十章
“蓝渊可是消息传来?”穆阳坐在案前低头整理着账簿,俊逸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挂着抹淡淡的笑。

穆阳住东院,院子外头的花圃里种着大片的兰花。屋内陈设素净而整洁,格局倒是很奇特。卧房连书房,书房连前厅,中间以回廊相连,回廊两旁皆挂着琉璃灯,卧房旁有个水榭,池水清澈,倒映着一轮明月,在夜里尤显寂静。

而此刻,穆阳既不在书房、亦不在卧房,而是在水榭内连通着地下的密室中,密室中的一条秘道则一路沿通到府外。

密室内的陈设与书房大致,墙上嵌有夜明珠,也不会显得过于昏暗。除却一身白衣的穆阳后,丹落也面容肃穆的陪伴在旁,研磨伺候着。案前,一紫衣男子负手而立,狭长的凤目中隐含笑意,英俊非凡的容貌却透着丝丝邪气。男子身旁尚有一绿衣女子、褐衣男子,女子清秀灵气,小嘴微嘟,端着一副怒容。男子则木讷茫然,手中还摆弄着一只不过盈寸的蝎子。此二人正是多日未见的绿萝和黄连。

“和大人想的一样,那二皇子果然是狼子野心,蓝渊不过稍加暗示,他便按耐不住要踩着他大哥往上爬了。”紫衣男子邪邪的一笑,似乎对他人内乱之事颇为愉悦。

“黄连,你再折腾,我的宝贝就要被你折腾死了!”绿萝心疼的看着黄连手中奄奄一息的七星蝎,气得直跳脚。

相较于绿萝的过激反应,黄连仍是慢吞吞的摆弄着手中的蝎子,末了还茫然的抬头看了看绿萝,不解道:“你不是送给我了吗?”

绿萝被黄连一句话憋得当场发作,一脚踢向黄连,恶狠狠的说:“我踢死你个缺心缺肺的烂石头!”

黄连也不是省油的灯,上次被绿萝踢进瀑布完全是无防备,而这回,他轻巧的往后一闪,便躲了过去,茫然的看着在场其他人,似乎不明白绿萝为什么总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绿萝见一脚没踢成,又抽出鞭子向黄连甩去,鞭子好像长了眼,蛇一般灵巧的缠上了黄连的腰。黄连见状,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出一条银白色的小蛇,让小蛇缠在鞭子上,慢慢的朝绿萝爬去。

绿萝脸色一僵,连忙撤了鞭,然而那条小蛇却仿佛生根般,任她怎么甩,都无法从鞭子上甩下来,反倒和它主人一样茫然的摇了摇蛇头,吐了吐信子,又继续慢吞吞的沿着鞭子朝绿萝爬去。

就在此时,紫衣男子闪至绿萝身边,一把揽住她的腰,邪魅的笑道:“绿萝,别光顾着和黄连玩,不如陪陪我吧。”

绿萝头皮一阵发麻,墨雪大人训练的人基本上没一个正常的,虽然她也是其中之一,但是不得不承认紫槐又是其中最不正常的一个。她讪笑着把鞭子丢到黄连身上,又连忙举着手道:“紫槐,你瞧瞧,我现在连防身的武器都没有,怎么陪你玩,你去找黄连吧,他巴不得你去找他玩呢。”

而平时木讷的黄连一听此话,连忙将小蛇收入自己怀中,边摸着手中的七星蝎边嘀咕道:“我给小七找食去了。”说完,脚步如飞的向密室外移去,足可见紫槐在他们心中是个怎样的形象。

正巧银莲入内,抬眼见到黄连行色匆匆,诧异的一挑眉,“黄连,你要走了?”

“找吃的去。”黄连显然已有些语无伦次,看也不看银莲,便匆匆走了出去。

银莲心感疑惑,随即瞧见了站在不远处朝她邪邪一笑的紫槐和猛对她使眼色的绿萝,这才明白过来,黄连为何如此的反常。她亦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转而不着痕迹的朝边上移了移,是能离紫槐多远便多远,最后还向绿萝投去了一个爱莫能助的同情目光,表示自己亦是无能为力。

“今个儿怎么到这个时辰才来?”穆阳头也不抬,先前的闹剧在他眼中便犹如家常便饭那般寻常。

“姑娘迟迟不睡,是以才晚了些许时辰。”

穆阳了然的笑了笑,随即搁下笔,揉了揉额头,微显疲惫的对紫槐说:“这回倒好,我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偷懒的机会。紫槐,你倒是说来瞧瞧,他是怎么说的?”

紫槐从绿萝僵直的腰间将手抽离,笑道:“大人说了,这回他是做苦力去,能者多劳,生意上的事自然要麻烦大人多出力。大人还说,您与他是一根绳上的蚱蜢,夫人的事,他便不计较的,但若是人回来后变瘦了,他便只能请墨雪大人亲自来府上,让您瘦上个几圈,也算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穆阳愣了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打蛇找七寸,他这七寸找的委实是地方。何况,就算他不说,我也不会怠慢人家的,他又何必搬出墨雪来说事。”

紫槐的凤目中透着一股子恶趣味,他自然也知道墨雪是穆阳的死穴,唯恐天下不乱,怕也就是他这种人了。心念一动、眼眸一转,他笑着瞥向密室外的暗道,双手环胸,明知故问道:“莫不是说曹操曹操便到了吧?”

穆阳看着绿萝,见她也是微微一点头,心下了然,便微笑着出声道:“唐姑娘既然寻来了,便不用躲躲藏藏了,在下自然保证不伤姑娘分毫。”

话音刚落,唐糖便扶着墙缓步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夜明珠柔和的光晕洒下,将她的左脸照亮,平静的眸子中没有丝毫惊讶与畏惧。

“我本以为自己装得还算成功,没想到穆公子才是戴着假面的高手。”唐糖直视着一脸笑容的穆阳,虽然她看似镇定,内心却仍是因震惊而触动着。穆阳不仅知道她是假装失忆的,还知道她离开李修之后用的名字。看来,他确实在她身上下足了功夫,这才十拿九稳的将她直接从阳顺月王府劫到了这里。

银莲脸色有些难看,她这一路竟然没有发现唐糖就跟在她身后,而这一过失对他们来说简直是致命的。

穆阳笑着睨了银莲一眼,随即温和的说:“唐姑娘腿脚不方便,银莲,你搬把椅子来。”

“劳穆公子费心。”唐糖微微弯了弯腰,算是回礼。

“唐姑娘无需妄自菲薄,若非银莲的话,在下也没把握姑娘能找到此地。”

“原来这位就是夫人,久仰大名,在下紫槐,见过夫人。”唐糖还未答话,紫槐便笑着朝她一拱手,眉眼间满是笑意。

唐糖微感惊讶的一抬眸,这一声夫人除了王府里的人再无别人唤过,穆阳明明称呼自己为唐姑娘,缘何这看似邪气的紫衣男子却叫自己夫人。

只是,不等紫槐继续,穆阳便一抬手,道:“你们先退下。”他并没有责备紫槐的越距行为,反而笑着将密室内的几人皆遣了下去。

唐糖见人都走了,这才松了口气,懒懒的靠坐在椅上,扬起了一抹笑。“到底是穆公子略胜一筹,不过你让我窥视了秘密,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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