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尔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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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尔今夏-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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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事,那些人,曾经温暖了何洛的心灵。

  不需要闭上眼睛回忆昨天的模样,只要抬起头,抬起头看满天的流光飞舞。所有的那些青春年少的笑靥,那些意气风发白衣飘飘的岁月,那些一同悲伤的欢乐的朋友,三月的碧桃六月的丁香十月的银杏,那些四季开谢的花凋落的叶,那些挑灯夜读,那些球场上的汗水,那些欢笑,那些眼泪,那些万水千山,那些执迷不悔……一切的一切,喷薄欲出,那些风里的歌,歌里的梦,统统都是青春剧本的注脚。她全力演出,看到天鹅绒帷幕后深情凝望的眼睛,他走在聚光灯下,款款伸手。

  想起某年冬天他的信,他说:“看一颗流星,许一个愿,就是我的目的。”如今千千万万的花火,是否可以淹没所有过去,让一切重生?

  到达终点纽约时已经是一月中旬,远眺布鲁克林大桥,冷月无声,凉凉地挂在薄雾低垂的暮色中。每次呼吸,凛冽的风都从鼻子尖锐地灌入,寒意透彻心肺。然而何洛喜爱这种感觉,她在哈德孙河畔张开双臂,细密的小雪花飘落,似乎就是家乡最亲切的感觉。

  在霁雪初晴的寒冬,六角形的纯白花朵在发稍和眉毛上悄悄绽放,何洛在自己的肩头,嗅到了春天的气息。

  尽管它是那么远。爱从零开始

  时间在爱情中写字 第一句写的是什么

  回忆是不说谎的镜子 我们终于诚实

     

  李云微嫁人,新郎常风是她的青梅竹马,二人家中长辈不多,酒席简单,到场的只有直系亲属和同学旧友。章远此时是无业游民,特意从北京赶回来参加婚礼。他月前从天达请辞,自动要求停职两个月,交接工作并接受经济审核。“还是交割清楚好,毕竟以后依然在IT界混。”他说,“而且以后联络的,多数也是当初的老客户。”

  席间他敬酒,说:“你们二位,标准的三岁看到老啊。”

  二位新人擎着酒杯,就开始互相攻击。常风说:“三岁?她那时候特别没出息,贼馋,就知道去我家吃排骨。”

  “就你贼有出息!”李云微驳斥,“夸口自己能耐大会背小九九,四九五十六。”

  “家丑不可外扬。”常风胳膊肘顶顶她,“来来,喝酒喝酒。”因为桌次少,两个人没有以水代酒,此刻面颊酡红,牵着手相视而笑,说不出的默契。   

  “新媳妇真漂亮。”大家夸赞着。

  “新郎也不错。”有常风的球友过来,笑嘻嘻说,“他的女生缘一直特别好。”

  常风冲他龇牙。李云微满不在乎,又倒了一盅酒,走到章远面前,“Who 怕who?我也有蓝颜知己。来,同桌,这杯酒,咱俩喝。”

  “好好。” 章远说,又看看常风,“大兄弟,以后别惹俺同桌。她发起脾气来,蹭地就把整张桌子拉到自己那边去了。估计都用不到我们替她出头。”

  “你到底是娘家这头儿的,还是婆家那头儿的?”李云微瞪他一眼,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

  “都是一家人,我站在哪儿都一样啊。”章远笑,“好了,别喝太多了,要拼酒,改天。”

  “不不,这杯是一定要喝的。”李云微执意举杯,“同桌儿,今天大家都高兴,你能不能给我们一个明白话,你那顿,我们什么时候喝?”

  章远握着酒杯微笑,“同桌儿,你不如问问我,什么时候去纳斯达克上市。”

  “媳妇儿,别喝多了。一会儿他们灌我,我还指着你背我回家呢。”常风揽着李云微的肩膀,“你可别先倒下了。”

  一时气氛微妙。   

  众人拉着新人合影,章远照完相正要转身,李云微一把拽住他:“刚才她来电话了,我问是否要你听,她马上就挂了,你们到底怎么了?田馨说你去过美国,怎么就没有下文了?你都在忙些什么啊!”

  “我前段时间在融资,新公司即将上马。我知道很多客户的专业需求,所以打算做软件开发的时候,代理一部分国外的专业软件。其中一大部分工作,就是需要联络上家供货商,我的第一站,当然是美国。”章远笑,“下文正在写,怎么会没有?”

  “就算是连载,拜托也要实时更新。”李云微瞟他一眼,“我和田馨这两个看热闹的,似乎比你们这两个演戏的还着急。”

  走出饭店,章远手中拿着李云微交给他的一封信。她说,“我表弟出国,借了何洛当年的申请材料,没想到里面还有一封信。我不想还给她,因为会害她很难过。既然你决定要怎样做,我不妨给你。反正,这封信本来就是要给你的。”

  时间是分手的那个冬天,信纸上有洇开的几个圆圈。

  上面是何洛的字迹:“当我提起笔来,眼泪就忍不住涌出来,哽住呼吸。你还记得么?女篮训练时你捉住我的手掌;我牙疼时你推荐的牙医;你吃过我的棒棒糖,说酸的牙都倒了;你借了一辆除了车铃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吹折扣捎带我去兜风;你一天给我写四封信;你风尘仆仆站了二十多个小时来看我;你叫我野蛮丫头;你说,何洛,我记你一辈子

  “但你说放手,就放手了。你有没有想过,此后在我身边的人就不是你了,或许你并不在乎,是么?但想到你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我会难过得心疼,疼得我恨不得自己没有长这颗心。

  “我知道,你很累。我也很累。我也想停下来喘口气,歇息一下。我一直认为我们是同伴,走累了,互相拉一把,谁也不会丢下谁。可是,你说,你走吧,我们不是同路人。我们的感情,是彼此的负担吗?”

  已经这么多年了,字符的边缘柔和地模糊起来,但当初的心痛却历久弥新,依旧真切。章远一个字一个字细细咀嚼,不紧攥紧拳,心疼得不停颤抖。   

  何洛在实习的药厂学到不少新内容,大半与学术无关,而是工作中的患得患失和忐忑不安。虽然在学校的时候也看到很多年轻讲师为了争取funding勤勤恳恳,没日没夜地做实验写申请,但毕竟不同于企业中的巨大生存压力。公司里一个项目上马的时候,立刻有大笔资金注入,管理层希望在短期内能迅速收效,投入市场,一旦发现前景不乐观,说撤资便拆台,也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情。公司里很多研发人员都是博士后,为了抢进度,每日工作十多个小时也是司空见惯。

  何洛是实习生,任务相对轻松,某天被通知,要她去费城参加商务会议。她不解,问:“我对市场营销方面一窍不通。”坐在会场里,冗长的发言让她昏昏欲睡,还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尽量专注地听着主讲人蹩脚的英语,真恨不得冲上去替他翻译。

  但她还是很感谢公司给自己的机会,负责人Susan和蔼地笑:“你不是在面试的时候说,你的另一个优势是,如果我们公司有意向拓展对华业务,你是很愿意并且善于与人沟通的么?姑娘,现在机会来了。”

  这是国内来的商务代表团,几家有意向招商引资的制药公司轮流介绍各自情况。何洛看准感兴趣的一家,等代表发言完毕回到座位上,便溜过去坐在边上,用中文聊起来。对方听说何洛来自法资大厂,也兴致高昂,建议出去慢慢说。   

  何洛点头,二人起身踱到大厅,说了一会儿,隔壁IT分会场的茶歇时间到了,陆陆续续走出许多人来。一时间中文英文,沸沸扬扬嘈杂起来。

  在喧嚣的人声中,何洛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他讲的缓慢,有时候还会稍稍停顿,似乎在考虑着如何才能措辞工整,发音准确。他起初有点紧张,渐渐流畅起来,醇和的声音,像夏夜里的低音木吉他轻诉着,微风缓缓吹过面颊。

  何洛不敢回身,已经半年没有联络,她不知道,是否自己从徘徊到转身的这段时间,他已经疲累了,厌倦了,灰心了。唯恐下一秒钟,那把带着些许膛音的美妙声音就会消失空气里。   

  会议的下半段时间,何洛从生物制药的分会场溜出来,去听IT部分的报告。

  “我希望,可以把一些成熟的专业软件推介给中国的客户。国内很多软件项目上马,但是一些冷僻的专业还缺少技术支持。未来我们会迎头赶上,但我想,现在大家也不会放弃中国这样大的市场,对不对?”他身形挺拔,一身斜纹的意大利式西服,笑容温和。何洛坐在会场的角落,微笑着和大家一起鼓掌。

  会议结束之后,场内人声嘈杂,有的人挤到前面去和中方代表交流,有的人急急忙忙从两边的出口退场。高高低低,几个黄发黑发红发的脑袋从面前晃过去,再看章远刚刚落座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何洛跑到场中央四下张望,仍然看不到熟悉的身影。她拉住一位中年人,问:“请问,您是中方商务团的吧?能告诉我,你们住在什么地方么?我有个朋友似乎也在你们团里。”

  “我们在费城的参观访问都结束了,下面要去华盛顿,旅行车都等在外面呢。”

  何洛跑到会场门前,已经有两辆大巴绝尘而去,还有一些等车的团员,一片深色西服的海洋里,每张脸都雷同,鼻子眼睛不过是符号,都拼不出他的轮廓来。

  一群广场鸽低空飞行,掠过何洛的面前。她穿不惯高跟鞋,脚底发痛,于是一边蹒跚着挪回去,一边摇头笑自己一时胆怯,一时冲动。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开会的,回去还要交差,于是回到生物制药的分会场,看是否招待处还有多余的资料可以拿回去。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会场内的灯光一盏盏暗下来,只有一个人还在前面翻阅着宣传册。

  何洛在他身后站住。

  听见戛然而止的脚步声,他回头,惊讶地瞪大双眼。尔后忍不住嘴角弯起来,温柔地凝视着她。

  “你走错了场地。”何洛浅浅地笑。

  “我看见门前写着生物制药,就很想进来看看。”   

  何洛在地下车库取了车,费城市中心一带道路复杂,四处都是单行线红绿灯,汽车起起停停,缓慢前进。两个人来到河边的露天咖啡厅,波光跳跃在水面上。

  章远说:“我昨天晚上下飞机,时差都没倒好。颠来颠去,有点困了。”

  何洛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每次都这样,说不了两句话就困。看到我很厌烦么?”

  “对啊。”章远呵呵一笑,“有点审美疲劳。”

  何洛摇头,懒得理他。

  “因为我总在梦里看到你。”章远向后仰身,闭上双眼,“太多次了,所以现在懒得看了。”他又说,“所以我对于睡觉又爱又憎,因为每次睁开眼,都发现你并不在身边。”

  何洛攥紧咖啡杯,甜蜜而又酸涩地发现,原来自己多年来从未曾改变,依旧为了这个人的这句话,甘愿飞跃半个地球的距离。   

  “你知道,我们回不到过去的。”何洛转身看他,平和地微笑着,“你想过没有,我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比如,这几年,我们都变成了什么样子,能不能接受对方的改变,这些都是未知数。”

  “我知道,我们根本不可能回过去,我也不知道未来怎么才能走到一起……”章远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坐飞机的时候从报纸上看来的,名字叫做‘幸福在哪里’。

  “有只小狗,问他的妈妈,幸福在哪里呢?

  妈妈回答说,傻孩子,幸福就在你的尾巴上。

  小狗听后,想了很多办法,拼命想咬住自己的尾巴,但是都没有成功。在转了很多圈后,他伤心地对狗妈妈说,我怎么都抓不住幸福啊。狗妈妈说,傻孩子,只要你向前跑,幸福就会永远跟在你身后的。”   

  他捉住何洛的手,十指交握:“我只知道,要向前走,不管前面的路多么崎岖,都好过站在原地。我们不需要回到过去,即使你不是当初的样子,我也一样会爱上新的你。”   

  章远把临行前李云微交给他的信递到何洛手上:“你可能觉得我大男子主义,以后我也许还是这样,对我而言,如果不能给你一个稳定的生活,说什么都是空谈。但是以后,即使我再累,也不会放手了。何洛,我记你一辈子,也希望,能陪你一辈子。”   

  何洛不禁眼睛湿润。

  “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她说,“其实是很久之前,我们一起看过的动画片,《侧耳倾听》,你还记得么?影片快结束的时候,那个男孩子圣司骑着自行车带霞去看日出,路过一段很陡的上坡。圣司蹬啊蹬,很卖力,然后霞就跳下来,非常坚决,说,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但是我会努力和你一起把这条路走完。”   

  信笺素色的背景,是水印的云朵,漂浮着散到蓝天上。黑色的花体英文字符似乎也连成一串飘荡在空气中:

  Although we are apart; I can feel that

  We are still under the same big sky   

  这一刻,阳光耀眼。尾声、后记&番外尾声&后记

  千山万水 沿路风景有多美

  也比不上 在你身边徘徊   

  by 莫文蔚

     

  Dearest Sweetheart;   

  如果某人看到我这么称呼你,又要举手抗议了。不过你就叫这个名字,有什么办法?他一直耿耿于怀,还因为当初给妞妞征名的时候,你提议叫什么“子怡”。感谢你家宝宝没有随你姓,他已经说了好几次,可以单名一个“罗”字。   

  没关系,他现在没空提意见,给妞妞当马骑呢。不过,妞妞对于骑马的兴趣越来越低了,某人很受打击。她现在对于行走的欲望急剧增加,那天我洗衣服,把她放在墙边地毯上玩儿,一回身,她摸着墙一路走到穿衣镜前面去了,站在镜子前面偷着乐,喜不自禁地扭来扭去,扑上去亲自己,留下口水无数。我现在张口闭口就是妞妞,某人总吃醋,说我好久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了;难道他不是吗?一回家就张着手冲过来,说,妞妞抱抱。   

  前一段时间没有写信给你,因为我爸妈来了,家里多了两个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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