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似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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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似劫-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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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的大门被宫人打开,所有的宫人都低着头退下。敛黛斜倚在榻上,看到鄢然的身影,才撩了一下垂散在耳边的细发,以手托腮地坐起身来。她发鬓未理,铅华不施,倾泻的黑发直直地落在腰间,有一种楚楚动人的美态。
其实,她一直都很美。
鄢然在她旁边的软榻上坐下,视线随处打量了几番屋中的陈设之物,又望向敛黛,“我来了,你可以向我开条件了。”
敛黛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声音却还是冷冰冰的,“亏得本宫和槿妃姊妹连心,心意想通,晓得你会在这个时候来本宫的芳华殿,特意地早早起来在此候着。可妹妹也太不念姐妹之情了吧,一过来就同我提条件,连开场的几句问候的话都免了吗?”
“假意的客套话还是省下了吧。”鄢然凝视她片刻,继续道,“岱妃以冰魄相邀请本宫来,难不成就是为了听几句虚情假意的问候。直截了当地说吧,我若是想要你手中解冰魄寒毒的解药,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代价?”敛黛眼底凝起凌冽的光,反问一声,“从来,我都是活在你的影子里,在卫国皇宫的时候是如此,在晋国宫中亦是如此。凭什么?凭什么父皇和陛下都只看得见你?我想要你死,想你永远地从我身边消失,可这代价你付得起吗?”
鄢然没有说话,抬眼默默地望着盛怒的敛黛,等待她平复情绪。突然想到,自己和敛黛是亲生的姊妹,却嫁了同一个男人,现在又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好像从一开始有些地方就错了,到了现在只能一错再错下去。可究竟是从何时错起来的呢?恐怕是一出生大错都已酿成。生于帝王家,就是错误的开端,若望骨肉亲,莫投王侯家。
过了片刻,敛黛徐徐开口,“本宫也真是气糊涂了,你来求冰魄的解药不就是为了解身上的毒吗?如此,你又怎么会舍得把性命给我。所以,本宫索要之物不多,只需你的三个答案,你的代价就是我要的答案。”
“什么意思?”鄢然平静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你如实地回答我三个问题,我就把冰魄的解药给你。”敛黛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攥在自己的手上,“不过,我要听的,是真正的答案。所以,你须得以你腹中未出世的孩子起誓,若你的回答有半句假话,它就不得好死,永生受轮回之苦。”
鄢然眉心一皱,冷冷地说道,“你要问什么我如实回答就是,干什么要用孩子发这么恶毒的誓言。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大可以用我自己起誓,再恶毒的誓言我都受得起。”
“槿妃初为人母爱子亲切,当然是以你的孩子起誓更为稳妥。”敛黛扬了扬手中的瓷瓶,唇边衔了一丝冷笑,“你若是不答,没了冰魄的解药,你的孩子还未出生就会胎死腹中。想必你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连眼睛都没睁开就莫名地死去吧?”
鄢然咬咬嘴唇,应声道,“好!我以我未出世的孩子起誓,我三个回答中如有半句虚言,它就不得好死,永受轮回之苦。”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咬牙才能说完。
敛黛满意地一笑,问道,“第一个问题,你为何会与摄政王相识?说得清楚些,别忘了你之前起的毒誓!”
“我还入宫前,在客栈中救了恒。。。救了摄政王一命。后来他说要报答我,就让我一直住在他的府中。然后,过了大半年,他又把我送到皇宫。”鄢然尽力地回想,“说得够清楚了吧?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吧?”
“当然。”敛黛将手中丝绢裁制的手绢儿轻掩在唇边,笑得恬静,仿佛是不谙世事的少女一般,“第二个问题,陛下是否知道你们对彼此有过情意?”
“知道。”鄢然直接地回答。
敛黛扬眉,继续问道,“最后一个问题,摄政王昨天在罔泽湖边抱住你,他和你说了什么?我不需要你一字一句地复述给本宫听,本宫只需要知道,他说的最重要的话是什么。聪慧如你,想必也一定知道重要和不重要之分。”
鄢然神思一紧,垂着头暗自思忖。过了好久,才回答道,“他说,他要带我离开皇宫。”这句话,应该就是敛黛想知道的最重要的一句话。其实,她本可以随便搪塞几句无关痛痒的谈话,可是她不敢,以肚中的孩子为赌注。
“本宫言出必行。”敛黛将攥着的瓷瓶放到鄢然的跟前,露出胜利者的姿容,“你给了我想要的答案,我给了你解药,我们互不相欠。”
鄢然拿起装着解药的瓶子,起身就走,刚要开门,却被敛黛突然叫住。她疑惑地回头,只见敛黛收起了所有的凌厉,嘴角勾起了一个无比柔和的弧度,目光向着鄢然,却又感觉是看向别处,“你知道,我为何既没有上妆也没有绾发吗?”
根本就不等鄢然回答,她就勉强地攒出一个浅浅的笑意,“因为我知道,他不会来,不会到我的芳华殿来。我是卫国送来的公主,嫁妆就是两国永结交好的盟约,陛下自然不会错待我。可再多的赏赐,再尊崇的封号,他若是从不踏足,我这芳华殿又同冷宫有什么分别?”
鄢然放下握着门闩的手,心中触动,轻声宽慰,“我不知道,你来到晋国皇宫后心底压着这么多的苦。”到底还是有着割不断的血缘,不管平时里如何的针锋相对,可是现在看到她风光下的苍凉,鄢然也不忍心落井下石地嘲讽。
“呵。”敛黛轻笑了一声,“你当然不会知道。陛下如珠如宝地对你,每日宿在你的长乐宫,你当然是不会知道每天抹上精致的妆容换上华美的衣服翘首企盼的滋味;你也不会懂得日复一日君恩不至,木然卸去妆容脱下华服的失望;你更不会知道,自己的丈夫从来没有碰过自己,身为他的妻子会有何感想!”
从来没有碰过。。。恒飖竟然从来没有碰过敛黛,连大婚的那一日也不曾?
敛黛望着鄢然错愕的神情,掀起自己的袖子,把手腕伸到她眼前,给她看完好如初的守宫砂,轻蔑地笑道,“你也没有想到吧?明明是和亲的公主,也被赐了封号,看似尊崇无比,实际上我到现在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子。他根本,不屑碰我!”
鄢然无言以对,不知该如何安慰。不管是什么样的软言细语,从自己的口中讲出,都会被她视作是嘲讽吧?所以,此时应是无声胜于有声吧。
日升东方,晨曦无声地扑进窗棂。静静的阳光下,女子脸色粉白,嘴唇红艳,一如诗经中所描述的那样——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脸如蝤麒,齿如瓠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明明是正当好年华,神情却有着与年龄不相匹配的幽怨。
敛黛眼中陡然升起一丝恨意,“父皇的宠,陛下的爱,还有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你什么都没有做,却得到了我梦寐的一切。所以今后我无论做了什么,你都不该怨我。因为,你没有资格。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东西,我却要拼尽了全力才能够到一点点。”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白首不相离

芳华殿内的几株绿萼梅开得娇俏,从青砖黛瓦中探出头来,香气盈满了四周。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鄢然从善如流,踮起脚摘下了一朵还带着露珠的梅花,别在自己的鬓边。
鄢然不喜欢敛黛,可是也怨恨不起来。敛黛倾慕恒飖,她听得出来。可是,恒飖却从来没有碰过她,这样的难堪,凭着她往日里的骄傲,应该是难以承受的吧。
从前是因为倾何,现在,可能是因为自己,间接地伤害了她。是天意使然吗?让她们嫁给了同一个人,且爱上了同一个人,所以虽是姊妹,却永远无法感受姊妹之间的脉脉温情。
鄢然长长地唏嘘了一声,默然地往长乐宫走。
等她回到长乐宫的正殿时,夕若还没有过来。也是,她一向起得晚,刚刚来长乐宫的时候,夕若每日卯时就会端来盥洗的水立在她的旁边。可等水凉了一遍又一遍,换了一遍又一遍,她还没有醒。再后来,得了她的吩咐,夕若通常都会晚一两个时辰才会来唤她。
鄢然忽然想到,夕若伺候自己已经有一年多了。很快,等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她就要出宫嫁人了。舍不得是肯定有的,但念及她能如愿地嫁给自己的心上之人,鄢然心中也替她欢喜。恒飖赏赐的东西很多,鄢然走到里室拿出安放那些赏赐的箱奁,从中拔出了些拿绸布包着,想等恒飖赐婚时给她做嫁妆。
门口传来“噔噔”地脚步声,鄢然忙走出来做到梳妆镜前。从铜镜中看到自己鬓边颜色淡淡的一朵白梅,她顺带把它取下,随手放置在几只朱钗的旁边。
夕若看到已经起来的鄢然,惊讶道,“娘娘您今日起得可真早!”
鄢然把头上的银钗子拨下,柔顺的长发登时垂散了下来,“醒来无事,自己试着挽了个发髻。可不如你手巧,绾的不像样子,还是你来弄吧。”说完又叹了一声,“也不知你走了以后,再上哪觅得像你一样心灵手巧的妙人。”
夕若听着鄢然的话,心中的不舍和感动也翻涌而出。她垂着头,娇怯怯地开口,话说得真心诚意,“奴婢也是舍不得娘娘的。娘娘要是不愿奴婢出宫,奴婢就在这儿伺候您一辈子。”
鄢然听出了她的不舍,轻笑地安慰道,“若是因为我的不舍就把你一辈子留在这冰冷的后宫,那我的心肠也忒是狠毒了些。你出宫以后,要要是我想你了,就派人把你接到宫中叙几日,到时候你可不要推推拖拖不肯来啊。”
夕若连连点头,“到时得了娘娘的吩咐,奴婢一定连气都不喘一口地就往娘娘您这赶。”
殿外传来一声唱喏,紧接着就是几名宫人端着清粥小菜一碗一碗地放到鄢然的跟前。等他们都退下后,夕若心细地拿出一根银针,一个一个地试探。
鄢然看着她拿着银针时严肃的神情,不由笑道,“只是几个简简单单的菜式罢了,你太过草木皆兵了。”
夕若却不认同地摇摇头,“娘娘您不知,在宫里什么都得防着些。如今您有孕,那些眼红的人可不是就挑这时候下手。”又往四周看了看,把声音压低了些,“特别是昭仁宫的惠妃娘娘和芳华殿的岱妃娘娘,保不齐她们就暗中下毒手谋害您肚子里的孩子了!”
从小在皇宫里长大,耳濡目染的,鄢然对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还会生疏吗?只是现在听到夕若煞有介事地提醒,鄢然还是觉得心里一阵这暖流涌动。她认同地点头,“以后,这些事就劳烦你多注意啦。”
夕若娇羞地把头一低,忙地给她布菜,“哪里的话,这本来都是奴婢应尽的本分。”
吃了几口,鄢然觉得胃中不适,可等夕若捧了盥盆来又干呕不出什么来。就这样来回反复地折腾了好几道,她总算是把这顿饭吃完了。
夕若又捧来茶盏给鄢然漱口,正这时,殿外一宫人进来通报,“槿妃娘娘安康。奴婢方才看到一名侍卫在长乐宫门口徘徊,怕是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已派人将他拿下。特来禀告娘娘,还请娘娘裁决。”
“侍卫?”鄢然放下茶盏,拿起手绢擦了擦嘴,“本宫记得成年男子是不得接近宫中女眷的宫殿的。你们既然已经将他拿下了,就按着宫规的条例处置他吧。”
“等一下!”鄢然猛然想到那日见到的夕若的那位老相好,好像也是个侍卫,难不成会是他?她转头看向夕若,问道,“会不会是那日你见的那个侍卫?”
夕若一听鄢然的问话,也急了,连忙地询问那名宫人,“你们捉住的那名侍卫是什么模样?可是七尺的身高?”
那位宫人瞧着这个情景一时也懵了一下,但马上回答道,“是,那侍卫是很魁梧的。要说模样的话,奴才一时也说不清,倒是眉梢边有一颗黑痣,不知他是不是姑娘问的人。”
“是了是了,就是他。可他怎的如此孟浪,不知道皇妃的宫殿是外臣的禁地吗?”夕若不知所措地望向鄢然,“娘娘?”
鄢然想了想,从手上取下一个玉镯子,递道宫人的手中,“本宫想起来了,那名侍卫是本宫叫来的,本宫有事情吩咐他。你把这个镯子交到他手中,吩咐他去长乐宫前面的一个亭子里候着,本宫一会儿就会派贴身的宫女前去。”
“诺。奴才告退。”宫人很快地离开了。
夕若感激地看着鄢然,声音有些抽噎,“多谢娘娘。要不是您,他的性命就保不住了!”又愤愤埋怨道,“他行事总是如此冲动孟浪,娘娘虽然饶了他的命,也该好好地处罚他一下给他长个教训!”
鄢然轻轻地覆上她的手,笑道,“我要真的狠狠地处罚他,你还不得恨死我?宫里的规章条例他不可能不知道,现在他这么冲动,还不是急着见你一面。你去吧,去长亭那见见他,告诉他再过几个月陛下就会将你赏赐给他,要他别心急,耐心地等等你。”
“多,多谢娘娘。”夕若叩谢了一声,飞快地往殿外跑去。
正是锦年韶华啊,鄢然心中感慨。只是刹那过后,她又哑然失笑,在羡慕夕若年轻轻的时候,竟忘了自己的年龄也只有十□□岁。果然,怀着身孕的女人都更容易体会到时光的流逝。
闲着无事,鄢然走到偏殿绣娘的房中,她们已经在准备刚出生婴儿的小衣服小裤子和小肚兜了。看到鄢然移步此处,那些绣娘立即放下手中未完的活计,都从桌边起身参拜,“恭迎槿妃娘娘。”
鄢然拾起她们正在裁制的一件小肚兜,拿在手上摸了摸,道,“都起来吧。你们的手工很细,小肚兜的线头都藏在里面。本宫摸着,一点都不扎手,想来孩子穿着也会很舒服的。”
管事的绣娘恭敬地回道,“多谢娘娘褒奖。不知娘娘尊驾至此,是有何指教?”又睨了眼立在旁边的十几位绣娘,吩咐道,“都杵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去干活!”
鄢然把未完成的那件小肚兜又递给了一位绣娘,笑道,“本宫现在怀着身孕,不宜到处走动。整日呆在长乐宫也闷得很,心血来潮想来看看你们的绣活做得怎么样了,就过来瞧瞧。可是打扰你们了?”
管事的绣娘忙不迭地摆手,“没,没有。娘娘莅临此处,顿时使此处蓬荜生辉。”说完又搬来一个椅子放在鄢然的身边,“娘娘怀着龙嗣,身子重,还请坐下吧。”
鄢然柔缓地一笑,说道,“本宫手拙,但也想学习一下刺绣,给未出世的孩子绣几件肚兜,不知是否可以拨出一人到长乐宫的正殿传授本宫一下技艺?”
“是是!娘娘有吩咐,奴婢哪敢不从。况且娘娘聪慧,假以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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