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渠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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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渠月明-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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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只淡淡的说:“我没事。”

藤佑谨看了她一眼就走了进去,苏绣向里看看又顺着长廊看左右为难。

“佑谨,现在要单独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傅易洪亮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苏绣错愕呆呆的站了一会,悻悻离开。

莫名其妙的侍者,莫名诡异的夜晚。

礼服的裙子是臀部微微收紧往下一点点放松,脚踝处是两层波浪式的褶子,褶子里满是碎碎的小钻粒。随着步子轻摇,璀璨如星河。

苏绣愣愣看着耀眼的光芒出神,这条裙子——居然是和当初那一条一模一样的……

她还记得那时匆忙离开,腿大受束缚,后来又挂到花刺上,她便顺着褶子撕开一条长长的口子。终于知道今天恍恍惚惚的原因了,苏绣坐在回廊上。

今天这礼服,是宇文卓设计的?那么难道几年前也是她?

她今天来的恐怕是大有深意。苏绣唯一在乎的是藤佑谨今天——不知道作何感想了。

夜幕遮的没有一丝光亮,沉闷窒息。苏绣觉得她被一匹厚厚的步包裹着,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却是慢慢一点一点窒息。

宴会依然井然有序,苏绣只在回廊上远远听着大厅里的喧哗和热闹。回去大厅里宴会已经接近尾声,苏绣一直搜寻着那个身影,只是徒劳。可能他已经走了,苏绣泄气的随着人流出去。

“苏绣。”晚晴已经换了白色的套装从后面追上来,“我送你回去吧。”

苏绣微怔,“不用了,还是让司机送我吧。这一趟挺远的,你也累了。”

“苏绣。”晚晴不依不饶的拉着她,“还跟我客气什么,走吧。”

晚晴的手心温热,腻腻的出了汗,苏绣看着晚晴含笑的侧脸,隐隐觉得不对劲。

“苏绣——”一辆黑色轿车在苏绣身边停下,车窗落下,姚郑钧微笑着看她,“我载你一程吧?听说那一段在修路不大好走。”

苏绣看了一眼车内的林牧道:“不了,晚晴会送我回去。”

晚晴几乎是拖着苏绣上车,强装的镇定下的焦急一眼就能看穿。

后视镜里,晚晴的焦急和担忧一览无余。不时张望道路两侧,苏绣也不禁微微紧张。

难道是藤佑谨的提前离开触发了眼前剑拔弩张的局势?苏绣的心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震得胸腔生疼。他究竟要干什么呢?当然是江山了,哪有男人不爱江山。是了,她怎么糊涂了。藤佑谨那样的人自然更是不甘于做个小小的参谋了。

不过,这些与她都没有关系了。

可是——苏绣脑中闪过与藤佑谨在宴会上几次“巧遇”的画面……

真的只是巧遇么?苏绣思索着看向晚晴,那浅浅蹙着的柳眉。

车窗外,居然是紫阳路——

绕路了!

“停车!”苏绣果断道,“晚晴,怎么回事?为什么绕到这里来了?”

晚晴措手不及愣愣的,半天才吞吞吐吐,“那边——路况不好,晚上也不安全,我看,我看反正时间尚早——”

“绕回去!”苏绣坚决。

晚晴无奈,“苏绣——”

苏绣当即拉开车门冲下去。晚晴追下来时远远见苏绣迅速脱掉脚上的高跟鞋扔进路旁的草丛,熟练的高高提起外面一层紧身的裙摆匆忙走了。

晚晴想喊她回来,可是——还是算了。苏绣,她是苏绣啊,还是几年前的那个苏绣。


二十退却忘却

 从来没觉得一段路会如此漫长,苏绣只觉得仿佛有一双手牵引着她在跑。这个躯壳是没有温度的,甚至不能思考。似乎一心想着快到了,到了就好了。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了要怎样。

还是她只是很想念那个唯一能给她温暖的怀抱,温柔不乏坚毅。

刚绕过一个岔路口,苏绣陡然停住,身体险些甩出去。狠狠闭上眼再次睁开,怔住。窒息,这般死寂的夜压抑得喘不过气。

蒙蒙的月光寥落几处,芦苇丛东倒西斜狼藉一片,一辆黑色吉普车歪歪斜斜的倒在路边,地上凌乱的几具尸体。苏绣颤抖地捡起脚边一支破损的枪壳,慢慢走过去。每翻过一具沉重的尸体,都会轻舒一口气。

“不许动!”身后一声轻喝,苏绣一颤,狠狠攥住手中的枪杆慢慢转身。

“不许动!放下武器!”背上的硬物重重一杵,苏绣只觉一痛,手中的枪杆嘭的一声砸在地上。腿弯受了重重一击,苏绣吃痛的扑倒在地。

苏绣抚着痛处回头去看,云层遮住了月光,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影子。敌我不辨,苏绣咬住下唇不发出声音。

这时路旁长长的芦苇一阵沙沙作响,自两边分开,“真一?”

听到这个声音苏绣身上紧绷的神经终于缓和,瘫坐在地,才觉得已是冷汗涔涔。眼眶一热,苏绣盯着那个身影,试探的喊了声:“佑谨——”

黑暗中的身影一怔,却仍旧没动,只问:“车到没?”

月亮终于避开厚厚的云层重新露出了光。苏绣这才看到躺在他怀中的莫乔予,藤佑谨正低头专注的与怀中人低声说着什么。直直的鼻梁抵着她的脸颊上,紧抿着双唇,就像很久以前苏绣感冒时他也曾经那样为她试探温度一样。

额前的刘海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像以前那样柔情满溢。太用力去看,眼睛酸痛,苏绣低头慢慢站起身。

这时才发现身上的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她撕碎成一缕一缕。露出的肌肤上醒目的红色划痕血迹蜿蜒。苏绣想笑,眼泪却流了出来。

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几辆黑色吉普开了过来。站在车外边的侍卫立刻跳了下来,车门很快打开,一个人冲了过来,大喊:“佑谨!佑谨!”

“方仲,这边。”穆真一收起配枪道。

方仲带着一干侍卫跑了过来,见到苏绣先是一愣,“佑谨没事吧?”

苏绣摇头。

“方仲!”藤佑谨沉声。

“乔予怎么会来?伤严不严重。”方仲急道。

“这可要问你,你怎么现在才来?”藤佑谨的声音少有的威严。言毕立刻抱着莫乔予往车的方向走。方仲一噎无话。

经过身边时,苏绣看了莫乔予一眼,她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嘴角的血迹还在。藤佑谨并没有看苏绣,脚步也没有半点迟疑。

苏绣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一片冰凉。

“苏小姐请上车。”一名侍从官走过来低着头。

“我——”苏绣刚开了口,那人又说:“请苏小姐上车。”

车上并没有其他人,只有苏绣一个人呆坐着。

如果不是迫在眉睫,苏绣也不会知道原来她依旧是那么固执,一意孤行,而且鲁莽草率。如果今天藤佑谨今天真的是中了埋伏,她的只身涉险,只能是于事无补。

想起藤佑谨怀里那张苍白的脸,苏绣心里五味陈杂。

莫乔予,藤佑谨现在需要的人,应该是这样的人吧。他爱的人……苏绣心中一痛,闭上双眼。

车一停下,藤佑谨便抱着莫乔予冲进了公寓。小楼里进进出出都是忙忙碌碌,每个人的神色都很严肃。白色的灯光从宽大的纱帘里透出来,恍如隔世,隐喻着一个不眠的夜晚。

地上高大的树影,像随时都要张牙舞爪扑上来。苏绣转过身,只觉得疲惫不堪。

“苏小姐,等一会。”听到这个声音苏绣很意外,意外的是他如此的规矩。

“有事吗?”苏绣努力心平气和直视方仲,可是眼前的人她一点也没有熟悉感。这让她隐隐觉得不安,一切都在变,谁都会变,不知不觉。

“我有话要跟你说,去前面。”

苏绣迟疑道:“今晚——你们——”

提起今晚的事情,方仲似乎就有些生气,嘴角拉下来,露出有些稚气的神情。苏绣看了看他,刚才刻意伪装的沉稳卸下之后。苏绣却觉得一丝安慰。

“你既然已经赶了过来,你应该知道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方仲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苏绣。

苏绣顿了顿,“是,我想是傅易司令想拿我做饵,是不是?”

方仲没回答。看着她的神情有些古怪,有些不悦,“不知道佑谨到底搞什么鬼,真是的。乱七八糟的家伙,真是……”

苏绣听着不禁苦笑,这人也还是这样。

方仲认真想了半天才盯着她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苏绣想了想,傅易与佑谨,总间的事情她猜不出,于是摇摇头。方仲于是露出一脸我早就知道的神情,“佑谨这回可是苦差,上边拿他做幌子,不知道再要做些什么事。傅易这边又不肯放过他。佑谨又不愿意娶思简,闹得越来越僵,还好有——”

话没说完,方仲却忌讳似的闭了嘴,闷闷的。一会又说:“今天晚上,佑谨没想过要去,可能是后来听说你……”

可能——他已经不是几年前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少年了。这样不是很好么,苏绣却一点都不高兴。

“明知是鸿门宴。”方仲皱着眉,有些懊恼的揉了揉碎发,“连我也算计到了,如果我早些赶到,也不会……”

好一会,他扭头看了看苏绣,“我给你安排,你走好不好?”

苏绣没说话。

方仲看了苏绣好一会,“这几年靖平免不了战火,绥北,泸州也不能幸免。而澧水位属边陲,虽然偏远贫瘠,但是很安全。”

苏绣不看他,只问,“佑谨也是这么想的吗?”

方仲目光躲闪,转身背对她,“这事佑谨不知道。你先去那避一段时间,到时候——”

苏绣眼眶红了红,慢慢抬起头,眼底一片清明,自嘲的笑了笑。

方仲见她不说话,眉头拧得更紧。

苏绣看了看他,微微一笑,“我会走的。”见方仲轻轻吐了一口气,苏绣转身看着不远处的灯火慢慢道:“如果五年不见都不能够忘记,算不算是刻骨。”

说完这句话,苏绣已经从树影里走了出来,嘴角浅笑。方仲看清她的表情霎时只觉得惊心动魄,讷讷不能动。苏绣没有再看他,只自顾自的走了,单薄的影子缓缓淹没在夜里。

黑色晚礼服的裙裾一缕缕随风绕着她细长的腿,宛如水藻疯长。苏绣的脸色白的吓人,嘴角最后一抹笑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笑不出来。

姚郑钧见到苏绣时便是这个样子,吓得好半天忘记言语。等苏绣走过,他才追上前去:“苏绣。”

苏绣停下来,看着姚郑钧,目光没有焦距,只是看。

姚郑钧的目光向下移了移,却没有多问,只说:“外面风凉,我们进屋说话。”

苏绣只模糊见着眼前一个白色的影子,脑袋嗡嗡作响,身子越来越轻。胸中一股气流上 涌,苏绣最后只觉得口中腥甜,再没了意识。

姚郑钧见苏绣直直向自己倒来,急忙伸出手搂着苏绣的腰。便看见苏绣嘴角缓缓流出的血,顾不了许多,拦腰抱起昏迷的苏绣放进车后座。

姚郑钧从驾驶位向后看了看苏绣没有血色的脸,缓缓发动引擎驶出征远。

征远校门口的雕花门栏边已经多了警哨,重设一道关卡,严格把关出入人员。姚郑钧远远看了一眼,镇定的开过去。

那带头的警卫,看见姚郑钧便笑了笑,走到车窗边,“姚先生也来了,是来看参谋长的吧?”

姚郑钧应了一声又抬眼看着排在关卡前面的一队人。

那警卫立刻说:“上面才下的命令这就戒严了。”见姚郑钧皱眉,便立刻会意道:“姚先生等一会,我去交代一声。”

姚郑钧客套的说:“麻烦你了。”

那警卫眉开眼笑的过去了,不一会挡在前面的横栏扬了起来。

出了征远,除了一条宽敞的林荫道,周围都是空旷的草地。凉风嗖嗖窜进来,姚郑钧觉得微微有些烦躁,扭头看了苏绣一眼,毫无生气。像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想起那几页薄薄的纸,白底黑字分分明明,犀利的笔锋依然遒劲有力。这些年发生的事情陡然都清晰起来,原来,竟是这么荒唐的桥段。

姚郑钧紧紧握住方向盘,胸口一滞,她其实早就不在了。

待姚郑钧回过神,两旁的树荫到了尽头,陡然从树荫下开过来一辆轿车。竟似直直冲了过来,姚郑钧惊骇之下立刻猛踩刹车。

尖锐的摩擦声,姚郑钧身子向前倾倒。抬头便看见一辆车蛮横的斜在路中间。

因为逆光,姚郑钧只隐隐看见一个影子。车里似乎一阵躁动,发出轻微的响声,好一会才静了下来。车门打开,一个人走了下来。

姚郑钧看清来人,疑惑道:“方仲?”

方仲却是朝车内看了看,遮遮掩掩,最后只说:“记得走临清路。”

姚郑钧应声:“嗯。”方仲又看了他一眼,催道:“早些走,不然一会就麻烦了。”说完像似自觉失言闭了嘴。

发动车子,经过方仲的车时,姚郑钧明显感觉到车内似乎又是一阵响动。

明明不止一个人,姚郑钧恍惚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后视镜那辆车还是没走。方仲守在车门边望着这个方向。

直到慢慢看不见了,这时姚郑钧听到苏绣轻轻哼了一声,微微若若,有些像呜咽。

姚郑钧轻轻喊:“苏绣?”

后面却没了动静。

姚郑钧怔了怔,没再说话。


二一此情无计

 明亮的落地窗,乳白色的窗帘随着微风起起落落,阳台是黑色镂花栏杆。别致优雅的欧式风格,应该是她欣赏的。

园子里有一个小池塘,嫩粉色大朵大朵的睡莲静静躺着,花瓣上闪着稀薄的光晕。远处青油油的田埂纵横阡陌,一派田园风光。这样的恬静应该是她所希望的。

苏绣怔怔看着,丝毫不觉得欢愉。脑子里空的只有那封信的内容反反复复浮现。

“郑钧吾儿: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不在多时。为父心里这件事终于可以重见天日。

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苏湘绣的事情终究不能就这么完了。她看着我的眼神恶狠狠的麻木,那些拙劣的小伎俩,我都可以视而不见。那一点点计量的慢性毒药却让我陡然惊悚,她居然真的是想置我于死地。

看到这里,郑钧,你该能猜到八分。

前几年苏湘绣并没有出国。她死了。这事怪不得可语,是我做了刽子手。可语是个好孩子,只是用情太深,偏偏又用到不该用的人身上。说来,你幼年不在我身边,可语却是我看着长大的,待之如亲子。她对谁都蛮横任性,唯独对你事事顺从。你初来靖平,自闭沉闷。也只有她会孜孜不倦跟着你,不厌其烦的开导你。

可惜,你们无夫妻之缘。她也这么早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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