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觉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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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眠不觉晓-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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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开展。“得了魄,便须在三日之内注进令夫人体内,以免衔生枝节,我带你移形换位。”

“好。”事关眠儿,元慕阳不再迟疑,“我趁明、后两日抓紧处理要事,把慕朝留下料理善后,待庄管事等人休整过了,便能助他。”

后面一句,他等于是在宽慰自己。撇下这边千头万绪的杂事急回江南,他身为元家主事,毕竟失职,微有愧疚。

百鹞所言未差,一天工夫,庄管事案便被审理清楚。大理寺主薄亲作主审,将一干人证口供一一点析,驳伪斥假,相关物证更是难禁法眼直断,再经过一场有理有据的判词之后,庄管事等人当堂无罪开释。

第二日,元慕阳再分号主事房内,一面和几位商家洽谈之前未妥商事,一面等着看诊大夫来报庄管事会诊的体况,伙计敲门报入,说是户部尚书亲临分号,已到前厅。

元慕阳前往见官,寒暄不过两三句,户部尚书便直陈来意。原来,这位阮尚书近日得悉自己因听信一时谣言屈枉了醒春山庄,深觉负愧,闻知元慕阳来京,特地亲自登门致歉,并已广发榜文予以澄清。且道,虽然今届皇商评鉴时日已过,不能违规操作为醒春山庄补上皇商资格,但户部每年愿将三成水运货物交予“货通天下”承载,以弥失察过错。

元慕阳出言称谢,面相欣而不亢,语态恭而不卑,又得阮尚书赏许。阮尚书还道,他已向上峰请罪,并上折为醒春山庄奏请一道御笔亲书的“大善之家”匾额,获准,望请持之以恒,一如既往,以成商家楷模。

御笔亲赐,自不能拒,元慕阳跪叩谢皇上恩德。谁知,送走户部尚书不到半个时辰,忠正侯府遣人来邀。想及柯府为好友柯以嗔家园,不好硬辞,只得将手头事交予三弟慕朝,至侯府赴宴。

侯府宴上,他念着晚间需为妻取魄,酒杯沾唇即放,不能推时则以袖作掩泼到袖内帕中。因他用膳礼仪极佳,矜贵之气使人不敢狎近,是以无人察觉。

“元庄主与以嗔相识不短时日了罢?”柯松龄高声问。平心论,柯侯爷对他称不上喜欢。男人就该豪迈粗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而这男人长了一张典型的江南俊美容貌,腰杆细得与他大腿相差无几,面孔白得把他三夫人也能比得逊了颜色,如何能做他的乘龙快婿?

“至今,已有三年了。”

“以嗔在江南,可做下过什么荒唐事?”

“以嗔律己甚严,与‘荒唐’两字,是沾不上边的。”

“那也是个混账小子,离家多年,连封信也没有。要不是他一年要回京述职一回,老夫还以为他死在外面了。”

元慕阳牵牵嘴角。

“以欢到江南,曾住到你府里?”

“正是。”

“。。。。。家门不幸!”

元慕阳挑了挑眉,“请侯爷勿误会什么,柯小姐在舍下时,与家妹同住。”

“但外人不知道!在外人眼里,他们只看到我的女儿抗婚出走,随之在一个男人府内住了十天半月!”

“清者自清。。。。。”

“这人言可畏,你不知道么?”柯松龄眦目一瞪,忽又面现毅然之色,“也罢,儿女皆是债,既然是她自己挑的,本侯虽不中意,也依她这一回,是苦是甜全给她自己受去!”

元慕阳眉心倏紧,“侯爷是何意?”

“你小子还在装什么?你不过是一个铜臭商家,又不具任何功名,我女儿虽然被人退过婚事,也足配得上你!要不是听说你好命得了皇商御赐的匾额,本侯会看得上你?你要给我好好待她!”

“。。。。。。草民何曾说过要与令爱婚配?”隐隐之间,他感觉对方阴谋已峥嵘乍露。

“你这小子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你在本侯面前玩兵法,不如到关公面前耍大刀!你若不是对我家女儿心怀不轨,怎会留她在你府内小住?又为什么在她回到京城后眼巴巴追来?听说你在家里已经有个病妻了,本侯不在意,我女儿也不会恃势凌人,愿作平妻,两头大,尽是便宜你这小子了。。。。。”

“侯爷!”元慕阳蓦然立起,“草民在此,一字一字向侯爷说个清楚,草民从来没有想过。。。。。”

他身起得迅,话说得快,不及天音来得速,“圣旨到,忠正侯举家接旨——”


六十八 天威

从进京开始,自己便迈入了对方布置好的陷阱里,且一步步,向埋了尖镞利器的陷阱中心行近,终至这一日——

皇上指婚。

他不允,满门抄斩。

他不允。。。。。毫无可能。

但如今,柯松龄接了圣旨,圣旨上有他的姓和名,他心里不允,口里未允,而在形式上,等同已允,除了接受,似乎没有第二条路走。。。。。。

“你这小子是乐傻了是不是?怎半天还跪在地上?”柯松龄双手过顶,将圣旨供奉在大厅香案主位,回头却见元慕阳仍双膝着地未起,不由攒着宽眉叱问。

元慕阳定了口气,站起身形,淡问:“敢问侯爷,这道圣旨是您请下来的?”

“除了本侯,谁还能为我女儿如此打算?若不是看在以欢面上,你家门又从哪里讨得了这个殊荣?”


“再问侯爷,是谁说草民与令爱有结缘之心的?”是令爱?

柯松龄双眸一利,“你少在那里看轻本侯的女儿!以欢好歹也是侯门千金,那般厚脸皮的事她怎会做?若不是昌阳侯前来挑明,本侯又一再追问,她永远也不会说起这事!”

“但草民从来没有想过和令爱结缘,草民对令爱,连朋友也算不上,我甚至已然不记得她长了什么样子。。。。。”

“你说得是什么混账话?”柯松龄面色倏然阴沉,“你知不知道,只凭你这些话,本侯就可以替皇上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去请旨指婚的并非草民,若草民获罪,侯爷又岂脱得了干系?”

“。。。。。。你这大胆小子,敢和本侯顶嘴?你以为本侯不敢拿你如何?你以为本侯是可以随你耍弄的么?”

“草民再说一次,我从来没有招惹令爱,也从来没有心思耍弄任何人。一切,都只是侯爷一厢情愿而已,草民可曾求过侯爷什么么?”

“你——”柯松龄扬手,准备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一个教训,岂料掌风落下,掌下无人,他登时暴怒,“你还敢躲?”

元慕阳目间寒若冰霜,“草民想不到可以站着不动任侯爷大骂的理由。”

“你——”

“侯爷,以草民之见,你是中了别人的计了。你若不信草民,何妨向以嗔求证?草民从始至终不曾对令爱动心,他最清楚,也最不会向侯爷打诳语。有人成心误导侯爷请来皇上圣旨,显然,是想陷侯爷与草民于进退维谷境地。”

柯松龄拧眉成峦,“你到底在信口开河些什么?”

“爹,让女儿和元大哥说两句话,好么?”在大厅门口已站了有些时刻的柯以欢开口。

柯松龄转身见她,火气更盛,“以欢,你是什么眼光,竟然看上了一个敢做不敢当的窝囊废,你。。。。。”

“爹,让女儿和他说两句话,求您。”柯以欢软声央求。

瞅见女儿眉间浓愁与眸中泪意,禁不住心下一软,粗声道:“为父正不想看见这小子,你快把他从为父面前带走!”

“元大哥,请。”柯以欢螓首低垂,引袖作请。

元慕阳面静无澜,随她身后无声举步。

侯门深远,要找个僻静处不难,但走过一道回廊曲折,他即驻足,“柯姑娘,我不认为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可背人的,就在这里罢。”

柯以欢回首,秋波殷殷,语声切切,“元大哥,转过那道满月门,过了桥,有一道三面临水的亭子,进了亭子再说话,可好?”

“亭内和亭外有何不同?”元慕阳兀自不动。

“元大哥,以欢知道您很生气。但事到如今,气已无用,想个周全之计才是要紧,毕竟,此事关系着两家人的身家性命,输一步就是输全部,我们没有一点退路。”

元慕阳抬眸淡觑,“这一切事,不是你惹出来的么?”

柯以欢花颜微窒,“元大哥,您一定要在这人来人往的长廊上,在下人们的耳前目下,让以欢难看么?”

“咎由自取。”

元慕阳两片薄唇唇线优美,色泽莹润,但此时所吐言语,却是极尽刻薄,锐如骨刺。刺得她泪珠即时便涌流而出,“元大哥,以欢从来没有向爹说过什么。。。。。”

“你没有说,只有做,顺水推舟而已。”

“你这样说,对以欢并不公平。。。。。”

“公平?”他讥哂,“你对我们夫妻又何尝公平了?我们夫妻自问没有开罪你处,从哪里又招惹了你这笔闲账?”

被他一刺再刺,柯以欢明媚容颜如遭了霜欺的娇花,凄落凋零,前泪拭去,后泪再续,“您当真如此恨以欢么?恨到明明晓得天威不可违,宁肯拼个鱼死网破,也不想平心静气地商谈一个应对之策?为您的家人也好,为我的家人也好,这里并不是个适合谈话的地方。。。。”

元慕阳启足,按她方才所说,穿门,过桥,进亭。

柯以欢紧跟在后,进了亭,挥去下人伺候,道:“以欢不讳言,以欢对元大哥有一份仰慕之心,但绝非什么非分之想,以欢喜欢元家嫂嫂和喜欢元大哥一样多。那天,我爹突然来追问我是否喜欢元大哥,以欢答了“喜欢”后当即意会到不妥,但我爹已不再容我分说,便进宫面圣。在圣旨下来之前,以欢也试过挽回局面,但已然晚了,御书但成,岂容更改?”

她泪眸晶莹流转,坦诚直视男子俊美如雕的侧面,“元大哥,当以欢因受一张诡异符帖所控惹得元家嫂嫂病发时,就命自己不得再近元大哥一步,以欢对感情自有坚持,绝不想经由一道象征强权的圣旨获得。”

“以你之见,如今又该如何呢?”元慕阳问。

他无意追析这女子所言是真是假,但他在意真与假所喻示的。若她话为真,此事便尚有一隙容缓之机。若她话为假,这女子的心机运作之深便非同寻常,事态便真正严重起来。适才在廊间,他不怕失去一个男人的风度而出语刻薄,一半是随心而发,一半是有心试之。而这女子的回应,看似正常,实则滴水不漏。

“好在爹为了跟靖国将军府争一口气,想要给我好好操办,所请圣旨上方说两月内完婚,这两个月,我们须抓紧行事。以欢会进宫觐见皇后,坦陈个中曲折,希望皇后能劝得皇上收回成命。”

“既然天威不可违,皇上的旨意,皇后能改变?”

“元大哥有所不知,皇上和皇后夫妻情深,史所罕见。皇后从不干政,但若牵扯这儿女之事,皇后的话,有莫大作用。”

元慕阳沉吟未语。

“这件事,还是先莫让元家嫂嫂得知。若以欢能不辱使命,这件事权当不曾发生,莫徒添嫂嫂烦恼。”

元慕阳仍是不语,轻微颔首作应。

柯以欢终于破涕为笑,“事不宜迟,以欢这就进宫谢恩,越早一步,越有回缓机会,元大哥您。。。。。”

“我明日便会离京。圣旨上不是责我即刻回乡准备亲事么?你有了进展之后,告诉元家分号,分号里会迅速将信递给我。”

当朝天子夫妻的情意深浅,他无端揣测,便难指望,遑论柯以欢这女子敌友莫辩。早一刻回乡,早一时准备,按最不想要的结果进行准备。。。。。事以至此,还能如何呢?


六十九 魄归


是夜,百鹞按预定时辰取魄,因事先准备妥当,半个时辰便将那一魄收在了预先设好的白玉瓶内,交予元慕阳贴心存放。

随后,百鹞缩地成寸,带元慕阳一夜之间返回江南。

为不惹人起疑,元慕阳返到黄梅城,未回家门,住到了城郊林间一栋小小别庄内,次日,即送信给元通,把眠儿悄然送来,行魂魄团圆之事。

人有魂魄,魂为阴,魄为阳,阴阳相辅,方生生不息。魂有三,魄有七,原本失去一魄,并不能影响人体之本,就如人有十指,失一指,亦无碍双手自由行动。但春眠所遗一魄,为七魄中的力魄,主管心轮,失之,则心肺病弱,不堪重荷,手脚易感,冷热倶惧。长年受此耗损,生命易夭,即使阴司给了绵绵阳寿,也无福消受。

是以,百鹞为报春眠救爱妹之恩,为她取魄还体,解这缠身顽疾。

取魄不是信手拈来的易事,还魄也并非随手可置。在明如白昼的月华下,百鹞四设封符,取月之精华为附,开启白玉瓶,口中吟诵咒语,将那脉遗魄注进平卧院央长榻上的春眠体内。。。。

“大胆妖孽,敢摄取生魄,私涉阴阳法坛,还不束手就擒!”

咒语及半,半空陡起猛喝,立在妻子塌头的元慕阳不闻,闭眸昏然的春眠未听,百鹞却不可能不知。他眉间斥出不屑,扬袖启动封符之力,为他阻挡那些多事者。

“妖孽忒是猖狂,居然以为小小符儿便能挡住本尊之力,不自量力!”

那四道封符的确阻挡住了来者意欲闯入干预的脚步,但挡不住其嘴中叫骂。百鹞才想给这两个聒噪鬼差一个实在教训,红光跃动,更有阻挡实力者降临。

百鹞索性中止施法,全神面对这位来尊,“连判官大人也来凑这个热闹么?”

鬼差与判官言、形元慕阳皆不能得见,但百鹞作语出声,他看得一清二楚,料是出了什么差错,提醒道:“百大师喜欢聊天没有干系,别把眠儿的一魄再给丢了。”


百鹞勾笑,“百某”



正同令夫人的故人闲话家常,相信就算百某想丢,判官大人也不会准。对么?判官大人?


红衣判官生怕这人口无遮拦,将前缘尽述,丢了他的颜面,忙道:“本尊此来不是为你,但你也莫以为你可瞒天欺地,无所顾忌。此一魄,是地府欠她的,你归了给她也就归了,但你须明白,人间万事。。。。。”

“自有法则,外力莫介入,以免打乱尘世循环,可对?”百鹞讥讽道。

“狐王阁下明白就好。”

“判官大人放心,还了这一魄,百某便偿完这家所欠恩德,对于那些凡俗中勾心斗角的事,百某才懒得睬会。”

“狐王行事虽随性张狂,却一诺千金,本尊放心了。”红光没处,红衣判官连带那两个路过鬼差,全都消了形迹。

嗤。百鹞心中打个冷声。他一诺千金不假,却并不代表不能灵活运用,他此时委实是不想管这对有情人的尘俗凡事,但不意味着他在兴趣突来时不会插上一脚,随他高兴而已。

“好了,闲杂人等已然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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