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华绝代- 第6部分

“这衣服哪配得上让姑娘穿，是府里一个小丫鬟的衣裳。因为姑娘急着穿所以奴婢遣人借来了。”灵眸见章婉为了这么两件破衣服就欢天喜地的不禁摇头觉得好笑，“姑娘快走吧，不能让皇上久等了。”

“也是，”章婉这才整理了下衣服的褶皱，随后向门外迈去，“想是皇上一定有我爹爹、大母和哥哥、姐姐的消息了。”章婉满脸的喜色，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皇兄倒是对章家关心的紧，好在章家还留有一个后人。”宇文瑞对宇文轩如此说道，“也不知皇兄为何如此关心一个乱臣贼子，真是让臣弟一头雾水。”

“你这个王爷做得是悠哉，哪里晓得朕的苦处。”宇文轩笑笑，拿起手边的茶品起来。

“访枫你今日倒也有空陪皇兄一起来，真是难得。自从本王搬出了皇宫，与你见面的机会甚少，今天可要好好叙叙。”宇文瑞看着宇文轩笑而不语，转头和站在宇文轩身旁的元访枫聊了起来。

“王爷身份尊贵，又岂是访枫这些臣子可以随便见到的呢。”元访枫倒也接的恰当。可见他们三人的关系是极好的。

元访枫，本是前任御前禁卫军统领元天思的独子。数年前，元天思一病不起，竟是药石无灵撇下了独子西去了。御前禁卫军统领一职也就空缺了下来。元访枫自幼跟随宇文轩左右作为伴读侍郎，品行也颇得宇文轩赏识并命他暂代其父的职位。

“奴婢叩见皇上，王爷，元大人。”灵眸让章婉在堂外候着，自己先进去向皇上通传，“姑娘已在堂外等候了，不知是否召见。”

“快让她进来。”宇文轩想也没想就示意灵眸快些带章婉到正堂来。

“小女叩见皇上，安康王。”章婉跟着灵眸进入堂内倒也不唐突，行了个大礼，礼数也很周全。只是看见了宇文轩身后的元访枫，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得略点点头向元访枫示意。

“章小姐不必多礼，快起吧。这位是元访枫元大人，朕小时候的伴读，现任御前禁卫军统领。”宇文轩看出了章婉的尴尬，倒也没有为难她，让她免礼后道出了元访枫的身份。

章婉这才起身有机会看清堂里的人了。安康王换了一身紫青色的七龙蟒袍，显得人成熟了不少，但尚未行冠礼的他脸上还是带着些许的孩子气。转头看见皇上，倒没有印象中的金黄龙袍，只是一身黑金色的九龙袍，袖臂和胸前的金龙栩栩如生似要飞出来一般。相较于皇上和安康王，站在一旁的元大人穿着倒是柔和不少，浅葱色的鹤纹菱锦长衫虽比不过皇上和王爷的豪华气势却显得他气质彬彬，平易近人。

“多谢皇上了。”一番细看，皇上和安康王长得确实是像，黑蛇玄眉显得这兄弟二人英气勃发。只不过皇上有着一双锐利的鹰眸，而安康王却是独特的妖娆凤眸。

“不知章小姐叫什么名字？在家中排第几？”宇文轩对眼前的这位章小姐可是兴趣十足。他往日只听说章宰相有一子一女，子为章洛女为章瑗。若是所料没错，那么眼前应该就是章瑗大小姐了。

“小女名叫章婉，是章府二小姐。”章婉只顾自己照实回答，却忽略了在场所有人的反应。宇文轩倒算是镇定，宇文瑞和元访枫确实略微一怔，随即又很快恢复了常态。

“朕倒是未曾听说章府还有个二小姐。”宇文轩看着章婉似乎想打探些什么，刚想多问一句却被宇文瑞的咳嗽声打断。宇文轩看向宇文瑞，目光中带有询问，却只见宇文瑞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问，宇文轩心内更是疑惑。

章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小女是章府的私生女。”

“原是如此，是朕多嘴了。”宇文轩方才恍然大悟

“皇上！”章婉突然跪地，以头碰地，“小女感激圣上救出了小女。但是小女更希望皇上可以救救章府的其他人。”

“小姐如此大礼让朕如何是好？”宇文轩看着眼前的章婉不禁觉得有些讽刺，这个孩子死里逃生已属难得，心中竟还想着要救出其他人。难道她从那破败的章府中出来的时候没发现那里已一炬皆焦土了么？

章婉并没有起身，依然跪在那里，倔强地不肯起身。直到元访枫上前伸出温暖的大手拉着她颤抖不止的小手从地上起来。

自始自终元访枫都安分守己，不曾逾越皇上半步。一直到刚才那一幕，安康王对元访枫竟如此作为感到吃惊。这个元访枫对皇上向来是毕恭毕敬的，皇上没有授意的事情他也是绝不敢做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元大人……”章婉感受到手中传来的温暖，这让她觉得很安心。从小只有娘亲和花姐姐给过她这样的温暖。

“访枫。”宇文轩叫了一声，示意他退回来。元访枫只好松开手重新站到刚才站着的位置。

“皇上，求您救救爹爹他们。求您了。”章婉依旧不屈不挠地重新跪下，眼中的泪水也像再也受不住委屈一般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章婉……”宇文轩叹了口气，面对这样可怜的一个小女孩谁也不愿意告诉她真相。然而，总有人要告诉她，“章氏一族，唯有你幸存了。”

章氏一族，唯有你幸存了……

这一个一个的字，如一把刀割在章婉的心上。她原是充满期待的，甚是是欢天喜地地来拜见皇上。她曾希望还能在父亲的怀里撒娇，还能和哥哥一起去荷花池边晒太阳，还有那个凶巴巴的姐姐已然会骂她“低贱的东西”。是的，她什么都不介意，七岁之前的经历让她珍惜这个家，虽然有冷言冷语，虽然自己的身份低下……可是她喜欢，因为那是她的家，有父亲有母亲有哥哥有姐姐，有她小时候不曾有的东西的家。

那一句话的出现，把章婉年幼的心灵击倒了。

再也顾不上任何其他的了，泪水如洪水般泛滥，她努力地擦干却无济于事。眼前的三人也只是任她默默地流泪，不多说什么。

许久章婉总算是稍许抑制住了眼泪，向皇上和王爷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多谢皇上和王爷的救命之恩。小女先退下了。”

“等等。”宇文轩见章婉要走马上开了口，“有件事朕要同你商量下。”

“不知皇上有何吩咐。”章婉的声音稍许有些哽咽。

“章氏一族一夜间被灭门，朕猜测是仇家所为。”宇文轩低头沉吟道，“若是让他们知道了你的存在，必定会对你造成极大的威胁。唯今之计，你必须改个名字隐匿在王府里方能性命无忧。”

章婉听了觉得颇有道理，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小女七岁之前同母亲住在一起，有一乳名叫柳伊。”

“柳伊，倒是个不错的名字。”宇文瑞在一旁点头称是。

“是个好名字，不如就用回你的乳名好了。”宇文轩见宇文瑞也表示赞同便允了这名字。

“柳伊多谢皇上。”从此后，她又是柳伊了。但章婉的痕迹，却在她的心中永不磨灭。

一场浮华梦境，想不到，终是归回到了原点。她又变成了那个没有亲人的柳伊，甚至比以前更为悲戚。想到这里，柳伊不禁苦笑，自己一定是个不祥之人吧，不然为何家破人亡的总是她。

一朝选在君王侧　第四章　丝丝回忆入心扉

一路上柳伊都疾步前行，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最后一路飞奔回了阁楼。

“姑娘你慢着点！”一直跟在柳伊身后的灵眸见此不禁着急，也急急地跑起来。看着柳伊奔进了阁楼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就怕柳伊要是想不开自己可就不知道该怎么向皇上和王爷交代了。

“呜呜呜……”灵眸推开阁楼的门，只听见柳伊呜咽的声音。她缓步走过去，柳伊正趴在地上哭得起劲，想是摔了一跤。

“姑娘你快起来。”灵眸说着蹲下身伸出手抓着柳伊的胳膊想把她拉起来。

谁知柳伊用力一甩，“别管我！我本就是个不祥的人，你们谁都别管我！呜呜……”刚说完就低头继续哭起来。

“姑娘，你这是和谁使性子啊？”灵眸也知道柳伊小小年纪失去亲人心情肯定不好，但也不能如此啊，“姑娘，你的亲人看见你这样也会不得安息的，为何不好好活下去呢？这样趴在地上哭又能如何？”

“灵眸，你别管我！你们都出去，都出去！”柳伊听完灵眸的话哭得更是大声，口口声声要赶她们出去。

灵眸见这一时半会儿柳伊还是想不开的，索性不管她，任她哭去。几个侍婢见了不免心疼，这要是哭坏了皇上和王爷怪罪下来，谁担得起啊？

“你们呀，别怕！这事儿要是怪罪下来，我灵眸一人担着！”灵眸也看出了大家的担忧，坚定的眼神不可动摇，“走！让姑娘自个儿哭会儿，这事我们也插不了手。等她哭累了我们再来伺候着。”说着便推推搡搡地把楼内的侍婢全带走了。

柳伊本就是气话，见大家都走了更是哭得伤心。不免想起了小时候在涵怡楼的事情，开始怀念起自己薄命的娘亲来。

从懂事记事起，涵怡楼内就似乎一片热闹非凡的场景。还记得小时候，耐不住想玩的心思，没有听娘亲的话溜进了后院。涵怡楼的后院紧接连前楼，是楼中姑娘们与达官贵人们促膝长谈之地，也是假戏真做之地。后院种有几颗槐树，相传月老就是在槐树下为有情人牵红线搭鹊桥，令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来这里一夜寻欢的达官贵人们，为了眼前的美人自然也愿意假戏真做一次来博得美人的欢笑，几棵槐树上早已挂满了成双成对的红纸条，随风飘荡。然而那些红纸条也终不知是不是入了月老的法眼，为他们牵了红线还是搭了鹊桥？后院后的一幢楼，名为“秦楼”，谐音寝楼，即是楼里姑娘们伺候达官贵人的地方，在涵怡楼除了花魁有权力拒绝侍寝的要求外，其余已经盘发髻的姑娘们都只能任达官贵人的兴致挑选，无从选择。

柳伊缓步走着，没有人抬眼注意到她这个年仅五、六岁的小女孩。年纪尚幼的她，暂时还入不了任何达官贵人的眼中，后院一片温情甜蜜你侬我侬的气息，男人的怀中都各自紧紧拥着一个女子，而女子们脸上厚厚的胭脂水粉和浓重的风尘气息正表明了她们都是楼中的姑娘。柳伊有些厌恶这些场景，这让她想到自己的娘亲与爹爹，当初是否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爹爹才许给了娘亲“白首不相离”的承诺？娘亲既然当时已声名显赫，一代花魁，又怎么会被这样场景下的一句甜言蜜语而迷惑？柳伊摇摇头，径自向左边走去。慢慢地，脂粉之味渐渐淡去，空气又变得清新自然，眼前正是一片荷花池。花池中央有个亭子，四面环水，唯有水路才可到达。亭中正有一女子悠然抚琴，而另一女子翩然起舞。柳伊一时竟看得有些呆了，忆起自己极年幼之时见过母亲的舞姿，恐怕也不过如此，不得不对亭中的两名女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一曲罢，一舞停，亭中二人相视一笑，轻言细语让在池边的柳伊听不清楚。柳伊定定地看着她们，片刻后才突然举起双手拼命地拍着。

掌声引来了亭中二人的回眸，她们先是一怔，随后跳舞的女子便摇船来到柳伊的面前，伸出纤纤玉手，“姑娘可否来亭中一叙？”随后微微一笑。

柳伊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良久才回过神伸出自己幼嫩的小手紧紧牵住，“姐姐……”

舞女只是一笑，就带着柳伊来到了亭子中间。

“我叫蝶语，是舞姬。”蝶语笑着，牵着柳伊的手坐到了抚琴女子的身边，随后指了指抚琴的女子，“这位是莲语，是琴姬。”柳伊有些疑惑。这姬的称谓，是否与外面那些姑娘的称谓有些不同？

蝶语似是看出了柳伊的疑惑，微微笑道，“唯有花魁才可称为姬，其余的姑娘们，仅是伎罢了，或者就是侍婢奴婢一类的了。”莲语在一旁也轻轻地点了点头。

“柳伊见过两位姐姐。”柳伊随即起身向两位花魁行礼，显得毫无慌张，她也明白为何两人看上去如此独特了。就和娘亲独居一阁也不曾有人不满一般，果然花魁是与众不同的。

“起来吧，今日你与我们相见也就是缘分。”蝶语立马伸手将柳伊拉起，“伊儿，来姐姐们这里坐。”

“多谢姐姐。”柳伊丝毫不敢懈怠，即使蝶语的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微笑。柳伊缓步走到蝶语身边，悄然坐下。看着莲语，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却又不敢多问，只好悻悻地坐下。

“你不必在意莲语，”倒是蝶语先开了口，“她不能说话。”

柳伊听闻了蝶语的话，有些惊诧，愣愣地看着莲语，内心惋惜不已，“多谢姐姐告知。”

“你不必如此惋惜，”蝶语笑着看了看莲语，“若不是她天生不能说话，也许她也无法抚得一手好琴，老天爷总是嫉妒的，总要从美好的人身上夺走些什么才甘心。”莲语也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开始静静地抚琴。

“对了伊儿，你娘今日如何？”蝶语轻柔地问道，却又有些疑惑。她已派侍婢盯着门口了，不许任何人进入，为何三娘的孩子会进来？

“伊儿只是闲来无事四处逛逛，就找到了这么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地方。”柳伊似乎发现了有些不对，有些尴尬地说道，“路上也无人阻拦伊儿，所以伊儿便进来了，若有打扰之处，还望两位姐姐原谅。”说着带着满脸的无辜，甚惹人怜。

“无妨无妨，”蝶语一听便晓得定是守门的侍婢又偷懒溜走了，便也不再怪罪柳伊，“既然相见，便是有缘。”

那日，柳伊和两位姐姐在亭中玩得欢乐。猜谜听曲看舞，想是她年幼时最欢乐的时光了。突然想起自己离开娘亲身边很久了，娘亲一定会担心的。柳伊即刻起身，道出自己该离开的缘由，蝶语和莲语微笑点头应允，却无别的动作。正疑虑着该怎么出亭，却听得蝶语一笑，道：“瞧我都糊涂了，这就送你出亭。”说着牵起柳伊的手进入船中，慢慢摇着船离开了池中亭。

“多谢姐姐。”柳伊望着四面环水，下了船，与蝶语稍作话别便转身离开了，而身后又重新响起了之前的舞曲，隐约似乎能听见轻轻的步伐跳跃的声音。

柳伊吸了口气，缓缓走着，在进入后院的门口被一侍婢拦住，侍婢又惊又怕，慌张的神色写满了脸上，“大胆，你是何人，是怎么进去的？”侍婢心惊胆颤，没想到自己才偷懒那么一会儿，居然就被别人偷溜了进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