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猩的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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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猩的教皇-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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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猩们并没有在讨论凡代尔曼斯以及他发生的事,他们也没公然地问到关于死亡的问题。就我们所感觉到的是,他们把整件事情转化成了某种隐喻。这完全象征了他们的巨大的困惑。就像绝大多数的困惑的人类一样,他们试图把引以他们兴趣的东西隐藏起来,他们还可能以为干得不错呢。我们能够猜到他们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这并不是他们哪里错了,而是,毕竟我们都保持着这样的观念,他们只是猩猩。 
    
    橡木林子里的一处小溪潺潺,他们就在那开会。似乎只有雷欧和格林斯基在说话,其他的只是围在那儿,静静的坐着,听着讲演。每次大概有十到三十只猩猩不等。我们无从得知他们到底在讨论什么,当然我们脑子里有一点想法。每当我们中的一个走到这样一个集会中去时,猩猩们总是装作很随意地样子,突然四散开来,三四个聚在一起,显出一副很天真的样子——〃主人,我们只是出来呼吸点新鲜空气。〃查理·达米亚诺打算在橡木林里装个窃听器。不过,我们怎么监视这些用手语交谈的家伙呢?摄像机可比麦克风难藏多了。 
    
    我们费力的尽可能用双筒望远镜观察。不过我们观察到的少有的丁点东西更让人费解。他们用了一种比先前更模棱两可的手语来交谈,就好像他们正用猪式拉丁语交谈着,也许是某种反语,或者正使用某种全新的原始语言。 
    明天会有两个技师来帮我们在橡木林里安装摄像机。 
    哈尔·凡代尔曼斯昨夜死了。是朱蒂给戴夫·尤斯特打的电话,她说他死的很安详,最终得到了解脱。早餐过后,我和尤斯特把消息直截了当地说给了阿尔法们听,用最直接的言辞。拉莫娜叫了几声,好像要哭的样子,不过她是唯一一个看上去不安的猩猩。雷欧意味深长看了我好久,眼神里带有深深地同情,接着他猛地抱了我一下。格林斯基独个儿走开了,好像自言自语着什么。现在,猩猩们又好像开始在橡木林那儿集合起来了,这是一个多星期以来的第一次。 
    
    摄像机准备就绪。即使我们破解不了他们的新语言,至少能录下来,让电脑来分析一下,也许不久就可以搞明白了。 
    此刻我们正观看着橡木林的第一盘带子,可我觉得我们还是毫无进展。 
    首先,他们已经搞坏了两架摄像机。阿提拉发现了它们,派冈左和克劳迪斯上树把它们给扯了下来。我猜剩下的摄像机还没被发现,不过或许是凑巧,又或许是猩猩们故意的狡诈行为,这些摄像机没有一个拍到了什么东西。尽管我们确实记录下雷欧的一些言语以及爱丽斯和安娜·李维亚的你推我让的几句话,也从中得知,他们用的是标准语和某种新语言的混合语,但是我们对于目前的情况一无所知,要想理解某句话也难上加难。几个手势,比如〃衬衫〃、〃帽子〃、〃人类〃、〃变化〃、〃香蕉飞了〃,和一些不知所云的词语混合起来,好像为了增加什么东西,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我们观察到他们一丝没提到过哈尔·凡代尔曼斯或者是死亡的直接表述。或许是我们自己杞人忧天。 
    
    或者不是这样。我们记下了他们的新语言,然后我在今天下午问了拉莫娜其中一句的含义。她开始坐立不安,嘴里发出响声,并不是简单的因为我问了她一个名词解释之类的困难的深奥的问题。她有点闷闷不乐,四处找雷欧,当她看见他时,她用那个手势向他招呼。他跳着跑了过来,把拉莫娜赶走了。然后他夸我多么的聪明、好心、文雅。 
    
    也许他是个天才,不过即使是天才他也只是只猩猩,然后我告诉他,我可没有被他的奉承话给愚弄,我问他这个新手势是什么意思。 
    〃跳得高高,再跑过来。〃雷欧打手势道。 
    难道这只是简单的指猩猩们的嬉戏玩乐?起先我就是这么想的,包括我的好多同事。可戴夫·尤斯特说:〃那为什么拉莫娜那么得不想去解释呢?〃贝丝·兰金说:〃名词解释对他们来说并不简单。〃 〃拉莫纳可是五只最聪明的猩猩之一,她肯定会的。尤其是这样的手势可以通过使用其他的四种已经确立的手势解释,雷欧就会。〃 〃戴夫,你发现了什么?〃我问道。 
    
    尤斯特说:〃'跳得高高,再跑过来'可能是某种他们喜欢玩的游戏,不过也可能指的是一种来世论,某种宗教的话语,一种对死亡和复活的简明的隐喻,是不是?〃迈克·法肯伯格嗤之以鼻:〃老天,我的戴夫,真是狂热的耶稣似的乱弹琴——〃 〃是吗?〃 〃你的分析有时实在太敏感了,〃 法肯伯格说道:〃难道你想说猩猩们产生了神学么?〃 〃我是指他们可能正在进化出某种宗教信仰。〃尤斯特回答。 
    
    这可能吗? 
    就像迈克所说的,有时我们真的理解不了这些猩猩,有时会高估了它们的智慧。不过我想我们经常是低估了他们。 
    跳得高高,再跑过来。 
    对此我感到惊讶。是隐秘的宗教性的言辞?猩猩们的神学?死后复生的信仰?某种宗教吗? 
    猩猩们知道人类有一系列的仪式以及信仰,他们称之为宗教,猩猩们了解多少,我们不得而知。猩猩们是很久以前从戴夫·尤斯特那儿得到这样的概念的,当时雷欧和其他几只阿尔法正和他讨论形而上学。戴夫为了让他们能够理解生物链,给他们描绘了一幅层次图,以神为始端,往下是人类,猩猩,到猫和狗,再往下是昆虫,青蛙。猩猩们看见过虫子,青蛙,猫和狗,他们想看看神是什么模样。戴夫不得不这样说:神是不可即的,他高高在上,但又无处不在。我拿不准他们是否领会到了更多的东西。雷欧的聪敏和钻研一直对我们有所启发,这次他想叫戴夫解释一下既然神不在我们身边,那么我们和神之间是如何交谈的。戴夫说我们有个叫宗教的东西,我们以此和神交流。雷欧一听转过身便走了。 
    
    现在,我们都在细心观察着猩猩们发展出宗教意识的蛛丝马迹。甚至连当初嘲笑戴夫的迈克·法肯伯格,某种程度上包括贝丝,以及查理·达米亚诺,都在仔细的留意着。一句话,这个工程的根本目的就是要弄清楚,起先的原始人类是如何跨越发展出智力的分界线的,通常我们以这个分界线来区别动物和人类。我们无法重建一群更新纪灵长动物来研究他们,但是我们能观察被赋予了语言能力的猩猩,看他们是如何建立起准原始人社会的,比起返回原始社会这样的提议,这是一项我们可以完成的任务。尤斯特认为,我也认为,波特·克里斯坦森也开始认为,让猩猩们看到他们心目中的神——我们——也会被打倒,被更强大的力量摧毁,我们已经潜移默化地燃起了他们对于神的意识,这个他们必须顶礼膜拜的超自然力量。 
    
    目前还没有明显的证据。对凡代尔曼斯和朱蒂的注意;雷欧和格林斯基的单独的沉思,小树林中的大汇集;在汇集中的越来越广泛使用的修正的手语;从雷欧对于〃跳得高高,再跑过来〃这句手语的解释中看到的潜在的来世论观点。就是这些。我们中有些人认为这些事是宗教的奠基石,所有的这些都预示了我们想到的某些东西;对其他人来说,所有的都只是巧合和幻想。问题是我们是在和非人的智慧打交道,我们必须小心的不要把我们自己的所想强加到这些动物身上。我们从没有肯定过我们的这个猩猩社会的系统是否有价值。和猩猩们所使用的手语的语法是那么的不确定,使得整件事情很复杂。考虑一下雷欧在橡木林中的演讲——还是布道?——中用到的一个词组〃香蕉飞了〃,想一想拉莫娜把生病的凡代尔曼斯形容为〃烂香蕉〃。在〃香蕉飞了〃中,我们把飞当成动词,这句话就可能是把凡代尔曼斯理解为升入天堂的隐喻性描述。假如把飞看成是名词,雷欧就可能是在指以腐烂水果为食的果蝇,这是一个对死后肉体腐烂的比喻。另一方面,他也可能只是在简单的描述我们的垃圾箱而已。 
    
    到目前为止,我们一致同意对猩猩们不要进行任何的直接审问。海森堡法则是我们这里的永久性的法则:观测者也极其容易的打扰被观察的东西,所以我们只能进行最精细的测量工作。即使如此,我们待在猩猩中也会带来某种影响,不过我们尽可能减少这种影响,我们只是静静的观察他们,避免提出任何问题。 
    今天发生了两桩不同寻常的事。假如把这两件事分开来看,它们并不重要,只是有那么点引人好奇的;可是假如把两者放在一起,两者之间互相阐释,我们也许开始前所未有的得到了启示。 
    一件事是几乎被我们每个人所注意到的:猩猩中发声的迹象开始增加。我们知道野生猩猩具有某种未开化的口语——某种问候的叫声,挑衅的叫声,某种意味着〃我喜欢这味道〃的咕哝声,还有雄性猩猩在自己领土上的大声叫嚣,如此种种,没有哪句话特别复杂,事实上在质量上并没有非常超过鸟或狗的语言。他们也拥有相当丰富的非口语化语言,这种语言包含了大量的手势以及面部表情的词汇。不过直到几十年前第一次对猩猩们教授人类手语的试验中,我们才开始认识到猩猩们也具有明显的语言能力。在这儿的这个试验站里,猩猩们几乎全部用手语交谈,几代以来他们一直被这样训练,他们也教他们的幼儿这样做。只有在最基本的情况下,他们才转用吼叫和咕哝。当和猩猩们在一起时,我们人和人之间一般也是用手语交流的,甚至在只有人类出席的会议上,我们也由于长期形成的习惯而更多的使用手语。但是突然之间,猩猩们互相之间发出某种声音,奇怪的、不熟悉的声音,有人会说,这是对人类语言的笨拙的模仿。事实上我们听不懂一句话,猩猩们的喉想模仿人类使用的音素简直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些新的咕哝声,这些疼痛时脱口而出的声音,似乎确实是在模仿我们的语言。在我们观看小树林会议的录像带时,达米亚诺向我们指出了阿提拉在使用手语时,她的嘴微微动了几下,毫无疑问是想发出人的声音。 
    
    为什么? 
    第二件事是雷欧开始穿起一件衬衫,戴起帽子来了。本来猩猩穿衣没什么大不了的,尽管我们从没有教他们这样的人性化的东西,但是不少猩猩还是热衷于从他们主人那儿要件衣服,不时地穿上几天,甚至是几星期。这件事的不同之处就是衬衫和帽子是哈尔·凡代尔曼斯的,雷欧只在橡木林会议上才穿上它们(戴夫·尤斯特最近开始称小树林为圣林)。雷欧是在蔬菜房那边的工具房里找到它们的。凡代尔曼斯这么壮实,他的衬衫有十码那么大,不过雷欧把袖子围在胸脯上,其余的部分就摆在后背上,就成了斗篷似的。 
    
    我们怎么解释这样的事呢? 
    简是猩猩口语化进程这方面的专家。今晚在会上她说道:〃我觉得好像是他们想要模仿人类的语音,尽管事实上他们不可能产生这样的声音。他们在扮演人类。〃 〃讲'神'的语言。〃戴夫·尤斯特说。 
    〃你说什么?〃简问道。 
    〃猩猩们通过手来交流。人类在和猩猩们交谈时也一样,但是人与人之间谈话时用的是口语。对猩猩们来说人就是神,这一点我们得记住。以神的语言进行谈话,是一种把自己重塑成神的化身的方式,是使自己具有神的品质的方式。 
    〃简直是胡说。〃简说道。〃我不可能——〃 〃穿人类的衣服。〃我兴奋的打断她的话,〃也是一种使自己具有神的品质的方式。尤其是这件衣服是——〃 〃——是凡代尔曼斯的。〃 克里斯坦森说道。 
    〃死去的神。〃尤斯特说。 
    我们惊愕的瞅着对方。 
    查理·达米亚诺说道,口气中没有带着他通常的无神论的观点,却透着惊讶之情:〃戴夫,你是不是想假设雷欧正行使着某种类似于牧师的职责,那些衣服帽子是他的宗教服饰。〃 〃不仅仅是牧师,〃尤斯特说,〃我想是主教。教皇。猩猩的教皇。〃格林斯基突然变得很虚弱。昨天我们看见他缓慢的独自走在草地上,在那走了一圈,远到小池塘和瀑布那儿,然后严肃地一边想一边蹒跚到了小树林的集会地上。今天他静静地坐在小溪旁,不时地前后摇摆几下,偶尔把脚蘸进小溪里。我看了一下纪录:他四十三岁,对猩猩来说是时候了,尽管有些猩猩能活到五十多岁。迈克打算把他送进养老院,我们一致反对。假如他就要死了,看情形也是如此,我们必须让他自个儿做好自己的事。简跑到小树林里,看望一下他,回来后她说没有明显的生病的迹象。眼睛清澈,面容冷静。岁月不饶人,他的时间即将到来。我感到巨大的失落感,他可是非常聪明啊,记忆力也特好,天造地设的家伙。多年来他一直是群落里的雄性阿尔法,十年前,雷欧成年了,格林斯基自动退位,没有去竞争过。头发斑白的格林斯基肯定有着丰富的敏锐而且神秘的理解力和洞察力,对此我们实际上是一无所知,不久我们也会失去这一切。我们只能期望他能把他的智慧传授给雷欧,阿提拉,爱丽丝以及拉莫娜。 
    
    今天又有了怪事:分配肉食的仪式。 
    肉在猩猩们的餐食里并不十分重要,不过他们确实喜欢吃肉,我记得星期三是这里的食肉日,这一天我们会给他们一肋牛肉,或者几片羊肉等等类似的东西。分肉的程序把他们的野性显露出来,首先是阿尔法们吃饱了肉,这时其他人都看着,然后是稍弱一点的雄性祈求吃一点,得到允许后蜂拥而上,最后是雌性和小辈们得到些零碎。今天是肉食天。就像通常一样雷欧首先吃了起来,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实在不可思议。他让阿提拉吃了,然后叫阿提拉分点肉给格林斯基,格林斯基今天变得更虚弱,被众猩猩拉在一边。其后雷欧戴上凡代尔曼斯的帽子,开始把包好的碎肉分给其他人。按着现在的排行猩猩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上来,还有一套标准的乞求动作,手摆在下巴下面,手掌朝上,雷欧给了每人一片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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