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气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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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气室-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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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再好不过了,让我进行一些思考,好吗?”
  “当然。你了解这里的程序,是不是?在你最后的几个小时里,可以有两个人在你身边,你的律师和你的精神顾问,我将很乐意陪伴你。”
  “谢谢。另外,你能抽时间和兰迪·杜普雷谈谈吗?那可怜的孩子精神快要崩溃了,他真的需要帮助。”
  “我明天就去。”
  “谢谢。”
  亚当独自一人在看一盘租来的电影录像带,电话机就放在身边,莉一直没有消息。十点的时候他给西海岸挂了两个电话。先是给在波特兰的妈妈打。她语气很冷静,但表示非常高兴听到他的声音,她没有打听萨姆的事,亚当也没有讲。他说自己干得很艰苦,但总的看来很有希望,他也很想在几周内回到芝加哥去。她在报上看到了一些消息,有些为他担忧。亚当说,莉很好。
  第二个电话是打给在伯克利的妹妹卡门的。在她公寓里接电话的是个男子,如果亚当没有记错的话,是那个叫什么凯文的人,他和卡门在一起已有些年头了。卡门很快接过了话筒,似乎很急于知道密西西比这边的事,她也一直在关注着事态的进展,亚当说了一大堆表示乐观的话。她很为他置身于那些可怖的三K党徒和法西斯分子中间而忧虑。亚当连声说自己很安全,并且说事情真的进展很顺利,当地人懂礼貌得出奇,非常纯朴,他和莉住在一起,两人相处得好极了。使亚当感到意外的是,她想知道萨姆的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外貌,他的心态,他愿不愿谈论埃迪。她问是否可以在八月八号以前去看看萨姆,这种见面倒是亚当还不曾想到过的。亚当说他会考虑,并说会问问萨姆。
  他在沙发上进入了梦乡,电视机也没关。
  周一早晨三点半,他被电话铃声吵醒。电话里是一个从未听到过的声音,说自己是费尔普斯·布思。“你一定是亚当,”他说。
  亚当坐起身子揉揉眼睛。“是的,我就是。”
  “你见到莉了吗?”费尔普斯不紧不慢地问道。
  亚当看了一下放在电视机上面的表。“没有,怎么了?”
  “嗯,她遇到麻烦了,一个小时前警察给我打了电话,昨晚八时他们发现她酒后驾车,她已被拘留了。”
  “噢,不,”亚当说。
  “这已不是第一次了,她进去后当然不肯接受呼吸检查,因此在禁闭室里给关了五个小时。她在登记本上留下了我的名字,所以警方给我打了电话。我赶到拘留所时,她已经交保获释,我以为她给你打了电话。”
  “没有,我昨天早晨醒后她就一直不在这里,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关她的消息,她会给谁打电话呢?”
  “天知道?我真的不愿意给她的朋友们打电话把他们吵醒,也许我们只好等了。”
  亚当听到他这样武断地作决定感到很不舒服。好也罢坏也罢,他们毕竟做了近三十年的夫妻,而且很明显他们以前也曾经历过同样的事。可亚当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不是开车离开拘留所的吧?”他不大自信地问道,但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当然没有,有人接走了她。所以我们还有一个麻烦,我们需要去取回她的车,车子就停在拘留所边上的停车场里,我已经付清了拖车费。”
  “你有车钥匙吗?”
  “有的,你能帮我取一下车吗?”
  这时亚当突然记起了报纸上费尔普斯和莉面带微笑的那张照片,还想起了他所猜测的布思家族对这件事的反应。他肯定自己是那家人的主要指责和非难对象,如果他呆在芝加哥的话,所有这一切本来都不会发生。
  “当然,请告诉我——”
  “到门卫那里等我,我十分钟就到。”
  亚当刷了牙,穿好耐克鞋,又到大门口同值班的门卫威利斯闲聊了大约有十五分钟的样子才见到一辆有史以来最长的黑色奔驰车开过来停下。亚当同威利斯道了别,钻进了汽车。
  他们出于礼节握了握手。费尔普斯穿着一件白色运动衫,头戴一顶小熊队球帽,缓缓地在空旷的大街上开着车。“我想莉已经跟你说过我的一些事,”他的口吻不带丝毫感情色彩。
  “很少一点,”亚当谨慎地回答。
  “好吧,可说的事很多,我也就不再打听她都说了些什么内容了。”
  这个想法不错,亚当想。“也许我们最好还是谈谈棒球或者别的什么事,我敢说你是个小熊队的球迷。”
  “我历来就是小熊队的球迷,你呢?”
  “当然。本赛季我第一次去了芝加哥,我曾去过里格利不下十几次,就住在离公园不远的地方。”
  “原来如此。我每年要去看三四次,我的一个朋友有个包厢。我看球可是有年头了,你喜欢哪名球员?”
  “我想是桑德伯格,你呢?”
  “我喜欢那些岁数大些的,厄内·班克斯和罗恩·桑托。他们代表棒球的鼎盛时期,球员们都忠心耿耿,不会年年转会,你始终知道自己钟爱的球队里都有哪些人。而现在,只有老天爷才知道。我喜欢这项运动,但贪婪给把它给毁了。”
  费尔普斯·布思对贪婪的指责令亚当感到有些意外,不觉内心有所触动。“也许是吧,但多少年来棒球就是一部球队老板们的贪婪史,球员们要求自己应得的一份何错之有?”
  “一年五百万,有谁值那么多钱?”
  “没人值那么多钱,不过,既然摇滚歌星能挣五千万,棒球运动员挣几百万有什么不可以的?这就是娱乐业,比赛是球员的事,不是老板的事,我去里格利看的是球员,并非因为《论坛报》眼下正巧是球队老板。”
  “是的,可是看看那票价吧,看场比赛竟要花十五美元。”
  “可到场的观众人数还在增加,球迷们并不在乎。”
  他们的车子穿过了商业区,清晨四点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很快他们便接近了拘留所。“听我说,亚当,我不知道莉跟你讲过多少关于她酗酒的事。”
  “她说了自己是个酒精中毒患者。”
  “一点不错,这是她第二次酒后驾车受到处罚了。上一次我曾设法没有让她上报,这次我不知道会怎么样,她突然成了整个城里谈论的焦点,感谢上帝她并不曾伤害过任何人。”费尔普斯把车子停在一个车场围栏旁的路边上。“她已经进行过五六次戒酒。”
  “五六次。她对我说进行过三次治疗。”
  “瘾君子的话不能相信,在过去十五年中光我知道的就不下五次。她喜欢去的地方是一家名叫春之溪的很时髦的戒酒中心。那家店的规模不大,就坐落在城北几公里外的一条河上,非常清静优雅,是专供有钱人使用的。他们在里面戒酒和疗养,好吃好喝,做健身和桑拿,都是那些最时髦的事。那是个好得人人都想去的地方,我总觉得她在今天晚些时候会去那里,她有些朋友会帮她去登记,她在那里很熟,那儿差不多算是她的半个家了。”
  “她会在那里呆多久?”
  “不一定,至少一星期,也曾在里面住过一个月。一天的花费是二千美元,当然他们会把帐单寄给我,不过我倒不在乎。只要能帮她,花多少钱我都在所不惜。”
  “我能做些什么?”
  “首先,我们要想办法找到她,几个小时后我就给我的秘书们挂电话,先查清她在哪里,眼下她的去向应该不难判断,我断定她会出现在戒毒所,很可能就在春之溪。我还要去争取不让报纸披露这件事,恐怕要花上几个小时的时间,根据最近报界的动向看,这不大容易做到。”
  “我很遗憾。”
  “一旦找到了,就需要你去看她,带些花和糖果。我知道你很忙,对你面临的问题我也略知一二,还有,嗯——”
  “九天。”
  “对了,九天。好吧,想办法找找她,帕契曼的事结清后,我建议你回芝加哥去,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留下她一个人?”
  “是的,听起来很不顺耳,但必须要这样做。她问题不少,原因也很多,我承认我算是原因之一,但有许多事情你不了解,她的家庭是另一个原因。她很喜欢你,但你给她带回了许多恶梦和痛苦,不要因为我的这些话而记恨我,我知道这些话有点伤感情,但我说的都是实情。”
  亚当透过车窗凝视着街对面的停车场围栏。
  “有一次她有五年滴酒未沾,”费尔普斯继续说道,“我们以为她不会再犯了。后来萨姆被定了罪,接着是埃迪的死,她参加葬礼回来后便一蹶不振,我想过很多次了,她也许永远摆脱不出来了,你最好还是离开她。”
  “可是我爱她。”
  “她也爱你,但你的爱需要有一段距离,你可以从芝加哥给她写信,寄明信片,过生日的时候给她寄上一束花,一个月打一次电话,聊聊电影啦,小说啦,但不要谈家事。”
  “那谁来照料她呢?”
  “她已经是接近五十岁的人了,亚当,她在大部分时间里独立性一直很强。她的酗酒史已有多年,对此你我都无能为力。她知道自己的病,她想保持清醒时就能够保持清醒。你并不是个能给她带来好的影响的人,我也不是,对不起。”
  亚当沉重地呼吸着,他的手紧握着车门把手。“对不起,费尔普斯,如果我使你和你的家庭感到难堪的话,我不是有意识要那样做的。”
  费尔普斯笑了笑并把一只手放到亚当的肩头。“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的家庭比你的家庭遇到的麻烦要多得多,我们的处境更为艰难。”
  “这一点,先生,很难让人相信。”
  “是真的,”费尔普斯说着递给他一个钥匙环并指了指停车场里面的一幢小房子,“到那里登记一下,他们会带你去找车。”
  亚当打开车门下了车。他目送着奔驰车缓缓离开,消失了踪影。当亚当走进停车场围栏的大门时,他怎么想怎么觉着费尔普斯·布思实际上还在爱着他的妻子。
  
  三十六
  退役上校乔治·纽金特对奈菲的心脏病发作一点也不感到有什么不安。那老家伙在星期一上午干得还不错,他度过了危险期,正在很安静地休息,反正再有几个月就要退休了,得场病对他来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奈菲是个好人,只是已经老朽无用,不过是在熬他的养老金而已。纽金特眼下正在争取监狱负责人的位置,他需要明确自己的策略。
  他现在正面临着一个很棘手的问题。离凯霍尔的行刑时间只剩下九天了,由于刑期定在下周三午夜过后一分钟开始,所以如果那仅有一分钟的一天不作数的话,实际上只有八天了。事实上下周二是最后一天。
  他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闪闪发亮的笔记本,皮封面上很讲究地印着密密西比规程几个字。那是他的杰作,是他两周来辛勤整理的结果。当奈菲把以前有关执行死刑的一堆杂乱无章的管理规定、简介和核对清单一古脑丢给他时,他着实吃了一惊,他们竟能如此这般地执行死刑不能不说是个奇迹。不过,现在终于有了详尽的计划,而且在他看来是一份经过精心推敲的完美计划。那份材料足有两英寸厚,一百八十多页,里面当然要处处都可见到他本人的大名。
  卢卡斯·曼在周一早晨八点十五分走进办公室。“你迟到了,”纽金特厉声说道,俨然一副总领一切的派头。曼只是一名普通律师,而纽金特是行刑队队长;曼对自己的工作很是知足,纽金特则野心勃勃,而且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一直被这种野心驱使着。
  “那又怎么样,”曼站在桌子前的一张椅子旁说。纽金特仍然穿着他的标准服装,一条熨得没有一丝皱折的深橄榄色裤子和一件浆得笔挺的颜色相同的衬衣,里面穿件灰色T恤,脚上的浅黄色牛皮靴擦得锃亮,他走到自己的桌子前站下。曼很讨厌他。
  “我们还有八天时间,”纽金特说,好像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件事。
  “我记得是九天,”曼说,两人都站在那里。
  “下周三不能算,我们只剩八天了。”
  “随你怎么说吧。”
  纽金特直挺挺地在椅子上坐下。“今天有两件事。第一,我这里有一份手册,是我为执行死刑整理出来的,是一份非常完备的规程,结构非常严谨,带有索引和注释,我希望你能仔细核对一下里面的各项规定,看看是否有不合时宜的地方。”
  曼望着那黑色活页夹子却并没去动它。
  “第二,我每天要一份有关全部申诉情况的报告。就我所知,至今天早晨为止还没有遇到什么法律上的障碍。”
  “没错,先生,”曼答道。
  “我每天早晨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一份有关最新动态的书面汇报。”
  “那你就请个私人律师吧,先生。你并非我的老板,我要是写一点供你早晨喝咖啡消遣的东西就不得好死。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会同你讲,但我不会给你写书面材料。”
  唉,多么令人扫兴的平民生活,纽金特渴望着军队中的纪律,该死的律师。“好吧,请你核对一下这份规程好吗?”
  曼把它打开翻了几页。“我说,没有这东西我们也已经执行过四次死刑了。”
  “坦率地讲,我对此感到很吃惊。”
  “坦率地讲,我没有这种感觉。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我们的工作很有成效。”
  “你瞧,卢卡斯,我并非喜欢那种事,”纽金特若有所思地说,“是菲利普要我做的。我希望能够缓期,我真是那样想的,可如果缓不了的话,我们就必须作好准备。我希望这一切能够顺利进行。”
  曼听出来他显然是在扯谎,但还是把那份规程拿了起来。纽金特还不曾亲眼见过执行死刑,他现在不是按天计算时间,而是在按小时计算时间,他迫不及待地要看到萨姆被绑在椅子上吸毒气的样子。
  卢卡斯点点头离开了办公室,在走廊里他遇到州里的行刑人比尔·蒙代,不用说是去找纽金特密谈的。
  亚当刚好在下午三点前几分钟到了图书室。这一天是在莉因酒后驾车遇到麻烦引起的惊恐中开始的,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事让他高兴。
  上午他一到办公室便先倒了杯咖啡。他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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