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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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奴-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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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寄奴眨了眨眼,张嘴道:“这里……很好。”

“嗯。”陈无己微一颌首,“那麽,你觉得我怎样?”

嘴巴开了闭闭了开,预料不及的,刘寄奴没有立刻回答。

仿佛经了一番认真思索,她一动坐挺了身,郑重道:“陈大哥也是很好的。之前,我与陈大哥根本不算认识,陈大哥出手解围,把带我回来,为我治伤还对我悉心照顾。因为陈大哥,我才不用担惊受怕,要不是陈大哥,那晚,我一定挺不过去的。”

“既然皆是一个‘好’,若我说留下,你可愿意?”

“……留下??”

刘寄奴愣住。

“对,留下。”陈无己含笑点头,是真挚,是笃定。

“这里虽是简陋,但日常尚可,地处偏僻,隐秘亦安全,倒也不乏自在。”

“带你回来,我本就想,若能找到你的同伴是好,若一时找不到,慢慢寻著便是,你大可安心住下,因我看出,你并无别的去处。”

“与你相处一段,令我颇有感触。兴许漂泊得久了,自会怀念起安定滋味。难得你我投缘,话亦投机。若得你为伴,从此携手相依,总胜过独自寂寥。”

握住桌边一只小手,陈无己目含暖光,语带恳切。

“我知你历经一番风雨,个中巨细,少不得坎坷苦楚。对你行著照顾抑或保护,不仅是一时,我当愿就此下去。”

“你未作打算,我便替你作这打算。留在这里,往後的日子没有担惊受怕,只有简单安宁。”

“寄奴,你可愿?”

一席话,令刘寄奴楞了许久许久。

“留在这里……我和陈大哥,我们一起留下?”

“是。”他简短、有力的给她一字。

恍惚失神,她忽然慌乱:“就我们两个吗?陈大哥、还有我,我们……”

握著她的大手一紧,加重了力道:“这一处居所,除了你我,无谁知晓。外有竹林护掩,进出不易,是可安身,不受滋扰。”

她的心脏一记惊跳。

“为防危险,恐怕还得委屈你一阵,因当下贸然外出,实有不适。待过了这段,届时欲游走欲散心,皆可随意。”顿了顿,他再补一句:“打听你同伴的下落,我万不会耽搁。只是,时隔已久,却仍无半点消息。不忍见你失望便劝你莫灰心,若平心而论,寻到的可能,兴许是……”

他没有直截了当的将最坏结果说出口,她的胸间却倏地一痛,若针扎一般。

有些事,一时没在意,并不代表全然忘记。

有些事,一时没理清,并不代表永无头绪。

是糊涂还是傻?

也许都是,也许皆非。但她并不蠢,也许,只是假装糊涂。

刻意的忽略,刻意的逃避,以为绝口不提就可以粉饰美好,把现状维持。因为舍不得,因为眷恋,因为这一切就如一场梦,真实,又太不真实。

是啊,舍不得……如何舍得?

怎舍得梦境破碎?

怎舍得画下休止?

若清醒之後,失落来袭,感伤不去……空空怅然,她怎样面对?

留下。

他要把她留下。

若选择视而不见,若选择置之不理,从此相依为命,从此再无烦忧……

可以麽?……

可不可以?……

梦,终究是梦。

给了她一段沁甜,给了她一段宁静。现在,她该醒了。

他很像二哥,真的很像。

但他不是二哥。

从来都不是。

面庞低垂,她不说话,他未催促。直到双唇微掀,她终於抬眸。

“最近……陈大哥有没有去过冥界或是无城?那两边什麽情况,陈大哥知道麽?”

闻言,陈无己面露疑色,不等他回答,刘寄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无城城主廖岚还有冥王杗肖,他们应该都在找我。为了抓我,他们一定是不惜代价。我担心,不知我那两个同伴有没有落入他们手里。”

她的视线飘忽,不敢移动,更不敢对上他的眼。懦懦胆怯,便只定定的胶在他的唇。

“我的同伴,一个叫苍木,一个叫苏苏。苍木就是我与陈大哥说过的高大个儿,苏苏就是那个小女孩。”

“他们都是妖。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一直都想问陈大哥的。妖冥魔,陈大哥是属於哪一方呢?又或者……三方都不是?”

她清楚瞧见,他下巴一动,嘴角随之紧抿。她清晰的感觉到,来自手背他的包覆,细微有了一僵。

“陈无己。”她的语气很轻很淡,如纤纤素手滑过琴弦,连贯流畅,奏出余音嫋嫋。

“陈大哥的名字好特别,有没有什麽特别的意思呢?”

勾扯一抹笑,无声牵强,无奈苦涩。这抹笑无法维持,无法贯彻完整,进退两难,她只能由它凝固在半路。

她的表情一定很奇怪吧?要笑不笑的……一定很丑。

“我见不到他们了,是麽?苍木还有苏苏……”

“见不到……找不到……当然了,当然是找不到的,因为陈大哥从未有‘找’的打算,对麽?”

“杗肖廖岚各有目的,那麽,陈大哥呢?每一次突然出现,每一次的巧遇,不是单纯路过,不是因为缘分,这全都是计划好的,是不是?”

“为什麽帮我?”

“为什麽接近我?”

“为什麽带我来这里?”

“为什麽变成我二哥的样子,为什麽……为什麽骗我?”

前一段似是没头没脑,一通的东拉西扯,但话到这里,已是明的不能再明。

胸口起伏不稳,她抑制不住声音的颤抖。半晌,听得平平一句。

“我以为,你是不会问的。”

宽厚掌心一退一收,连著温暖一并带离,令她眼眶一酸,突生一种流泪的冲动。

“那晚,以为你意识全失,岂料,一份清明犹在。是我疏忽了。”

他低低一叹。

“满怀诸多猜疑,隐忍至今,想来,定是辛苦吧。”

“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妖冥魔,皆非我属,三界之上,唯独九天。”

“统众星,掌兵革,我本是上宫神君。号名勾陈。”




(19鲜币)135。动手吧

九天……神君??

饶是已有了揣测、已有了猜想、已有了准备,但现在切切实实的从对方口中听闻,刘寄奴仍免不得大为震动。

……他是神仙?

难怪了……

难怪他这麽厉害。来无影去无踪,对付冥界侍卫轻轻松松,不在话下……

他是神仙啊,天上来的神仙……

“千百年来,四界相安,不曾有扰。且不论表象内里,牵制维系,是为不可撼动。可近来,太平之下暗生异端,由此我奉命下界,一行探查,一观究竟。”

沈稳男声打断了她的混乱思绪,下意识的一移视线,正对上他的眸。

黑色瞳眸,如墨般浓,两池深潭,将所有起伏密实敛藏,一眼望去,不见半点波澜。

“对你,我确有欺瞒。”

“化名陈无己现於你面前,试探也好接近也罢却还不至迫切。面容相似,决非刻意,亦是无需用上那般手法。”

他承认了,承认了欺骗,承认了隐瞒,然而她没有丝毫揭穿识破的畅快之感。胸口只是闷闷堵堵,叫她很是难受。

倒底是巧合还是刻意,重要麽?

从头到尾,关怀是演的,温情是假的,结识是计划好的……现在来追究哪部分真哪部分假,又有什麽意义呢……

“你……”开口沙哑,吐字似非容易。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出手救下我把我带走……你清楚杗肖廖岚想做什麽。没了我,他们就无法继续行动,开不了通天的路,就无法攻打天……”

他冷冷一哼,她未完的话便生生刹停。

“九天之尊,岂容进犯。”

他眼里寒光一闪,满带凌厉与森然,令她不由自主一记瑟缩。

“急欲寻求通天之法,一意筹谋,已是昭然若揭。若听其妄为任其逆天行事,届时大祸降至,生灵涂炭,世间千万再无安宁。”

兴许因著她面露惊恐,他稍缓了肃杀之色,拾回了平静。

“因果涉连,环环相扣,喜族为居中其一。”

“幸而,你知轻重,明是非,本性非恶,不欲助纣为虐。”

“受其挟迫,不弃初衷,被逼无奈,抗不屈从。幸而,幸而如此。”

……是麽?

其实……她哪有那麽坚强?

就算一开始不甘、不愿,一开始反抗、力争,她的坚持她的倔强早已被磨得失了棱角。

无根的浮萍,随波逐流,是善是恶她顾不得,是否助纣为虐她也顾不得。一颗心不大,哪里包容得了世间众生,她不过是孱弱无助,只想在狭缝中寻求一种生存之法。

“如果,我和你认为的不一样呢?”她低低喃语。

“如果我说,我早放弃了抵抗;如果我说,我已经屈从;如果我说,什麽大祸什麽生灵涂炭,我根本就不在乎……”一垂眼帘,她的声音自唇间幽幽流泻,“你会怎麽做呢?杀了我麽?”

“我的存在是个威胁。”片刻後,她缓缓抬眸。

“如果我死了,威胁就彻底没了,从此,你就不需要再担心了。”

“‘永无後患’……是不是这样说的?你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所以,为什麽不动手?为什麽三番两次的救我?”

对视良久,他才是启齿:“遇困时解围,临危时相助,取你的信任,卸你的提防,一探方可断,天有慈悲,若非必要,无需赶尽杀绝。”

他直言不讳,他面无表情。

那些神采飞扬不见了,那份豪气自在不见了。脑子里闪过许多片段,爽朗笑著的他,潇洒舞剑的他,口若悬河的聊天,第一次厨间帮忙手忙脚乱,温柔的他,体贴的他,率性的他,细心的他……存在她记忆中的他,这样的陈大哥哪儿去了?

哦,是了,他叫勾陈,他不叫陈无己。

他不是陈大哥。他是天上的神君。

俊逸面庞,透著威严透著肃穆。降世神袛,无悲无喜,更无七情六欲,就如寺庙里的冰冷佛像,俯瞰众生,一幕静静,似含悲悯。

她怔怔的看著,看著,一股莫名的烦躁渐渐的弥漫逼迫。

混著憋与闷、噎与堵,沈沈的欺压在胸腔,无法摆脱,无法驱散,奔窜冲击,却怎麽也寻不到发泄的出口。

“无需赶尽杀绝?你确定?真的不需要麽?”她的语调蓦地一高,生硬中不乏讥讽。

“这段时日共处……你本是无辜,若摒去……”

“无辜?”她尖声打断,“无辜又怎麽样呢?有区别麽?可以改变什麽呢?”

迎著她的目光,他未言语。

吸了口气,她继续道:“对你来说,解决我是轻而易举,你一出手,我根本没有抵挡的能力,不管有没有受伤都是逃不掉的。”

“这里很隐秘,只有你和我,呼救也没用,没有谁会来帮我。要处理要结束,随时随地的,你还在等什麽呢?为什麽不动手?”

“那晚,你只要不管不理,也许你的麻烦就全没了,一切都如你所愿了。”

“为什麽要给我精气?为什麽要帮我度过难关?为什麽还要再救我一次?”

“救完之後,还要把我留下……是想让我多活几天,再过几天好日子麽?”

“因为觉得过意不去?所以大发善心,放宽期限,以此当作是你最後的仁慈麽?”

她的表情古怪,一派咄咄逼人的架势,双目灼亮,平日里的娴静温婉早没了踪影。

面对此刻的她,面对她的一系质问,他一抿嘴角,平寂双目,一抹异样一现,继而他皱紧了眉。

她的呼吸有些快,有些重。

久久的僵持,长长的沈默,满满一室的静,令她眼眶发涩。

为什麽不说话?

怎麽了?

为什麽要皱眉呢?

……是因为她麽?是她……令他为难了?

是她无理取闹了?是她乱发脾气了?即便她认为,她是有吵闹的理由,吵闹的资格的。

大呼小叫了一通,心里有没有舒畅一些?她辨觉不清。清楚的是他的眼神。那点滴异样,像是犹豫,像是迟疑,像是动容,像是一种证明,竟给予了她一份安慰。

“陈大哥。”

打破寂静的一声唤,呓语般的,音量极小极小,极轻极轻。

就算欺骗,就算另有企图,就算是欲取她的性命,她却无法恨他。纵然委屈,纵然失望,纵然满怀气愤,她仍是不忍,不忍见他为难。

“叫你陈大哥……是我发自内心的。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

小脸半垂,一滴水珠子脱出眼眶,直直坠落。溅在衣衫,隐没晕开,有声还是无声?勾陈仿佛被烫到,下颌一记细微抽动。

“之前,我住在廖岚的城主府,之後杗肖来了,我就决定和苍木苏苏一起偷偷离开。”

“我们没走多远就被追上了,要不是陈大哥出现,被逮到抓回去恐怕是一定的了。这段时间受陈大哥的照顾,无论如何,我是得谢谢陈大哥的。”

边说她边抬手一抹,忙不迭的掩饰,用力擦去眼里的湿润。

“陈大哥骗了我,我受不了,我很生气。但回想起来,陈大哥为我治伤是真的,陈大哥救我是真的,那晚我都听到了,因为我,陈大哥还受了责问……”

“陈大哥不愿伤害我,所以迟迟不动手,陈大哥想保护我想把我藏起来,所以才拼命的劝我要我留下……陈大哥用心良苦,我怎会不明白呢?如果仅仅是演戏,仅仅是敷衍,何需多此一举?不管是同情我还是可怜我,我相信……陈大哥对我的好,也是真的。”

“奉命下界,陈大哥是神君。保了我,就等於违抗命令,不杀我,怎麽回去交代?非亲非故,陈大哥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又怎能连累陈大哥,让陈大哥难做?”

话外之音,言下之意,听到这里,勾陈一怔,刘寄奴则缓缓闭了眼。

“其实……我真的很累,这样的日子……真的很辛苦。”

语有哽咽,颤抖泣音,饱含了无力、无奈,是一幅无限酸楚。

“不能放弃,不可以放弃……我不敢啊……我舍不得。”

“我告诉自己,挺过去,别轻易认输,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希望的……可是希望在哪儿呢?为什麽我始终看不见?……没有办法的,我早就走投无路了……”

曾经,她是快乐的幸福的,她曾有一个美满的家。可一夕之间,一切都变了。爸爸变了,大哥变了,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她也变了,变成了喜族後裔,变成了各方追捕的目标。

曾怨恨老天不公,惩罚抑或报应,残酷无情,为何降至她身上。

问天不得,问己不得,迷茫迈步,一路荆棘丛生。被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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