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弦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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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弦晚-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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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溪皇朝安身已久,弦书皇子所预测的战争最终未曾发生,而我还是不曾见到司琏,也不曾想到过能够见到他的方法。
司琏平日不喜出门,最喜欢便是侍弄花草,再不然便是倚在窗前读书。若非我不入宫殿根本就不可能会见到他。不过,既然我没办法进入到那被朱红高墙隔绝的宫殿里头,那就让司琏从那里头走出来。
要让司琏从里面出来的唯一方法便是我平日里有些收集起来的那些花的种子。那些种子,是以前在夜延皇朝弦书皇朝时收集起的,那时只是想这些花儿上溪皇朝没有,若是有朝一日带回去给司琏,他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
可怜如我,在那么多次收集花种的时候竟然没有一次想到过可以用这法子将司琏吸引出来,不然也不至于苦苦熬了这么多年。
要怪就怪自己太容易放弃,从来都想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若是早像这般想想法子,也许我与他就不会分别这么久了。
要把那些花的种子种下去,再等到它们长出花朵来。以前看司琏做得轻松,现在自己真做起来才知道原来那么难。
一年时间已过,我种下的种子鲜有开花的,便是有不过一夜也都匆匆凋谢了。想到司琏侍弄满庭院的花草都能那样轻松,便觉我自己实在太笨,竟连一株花也种不好。
望着手里为数不多的种子,心里又急又苦闷。若是这些种子再种下来还是长不出花儿来,那我就真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泪光中依稀看到司琏的模样,见他笑意吟吟的站在花丛之中,闻着花的清香,是那样的惬意与满足。
耳边又想起来他温和的声音,他说:“花儿都是很娇弱的,一定要有耐心温柔的对待它们,它们才会为你绽放出最美的姿态。”
想了又想,我手中那些剩余的种子我没再敢轻易的种下去。转而去买了其它的种子来种,等有一天我能将这些种子种出花朵来了,种出一簇簇的花丛来了,我再种那些种子不迟。
一年时间里,我在土里撒下了许多的种子,每日都悉心的照料着,尽管如此,那些种子并没开出好看的花来。
每当我坚持不下去时,眼前就总能看见司琏细心照料花花草草的模样。他是因为喜欢花草所以将花草侍弄得很好,我喜欢他,我想我应该能种出美丽的花草来。
这样想着,我心里便平静了许多,不似从前那般心气浮躁。心思静下来之后,对待那些长出了叶子的花草便又耐心了许多,对它们的呵护也比以前细心许多。
算是对我的报答吧,那些我悉心照料着的花儿终于开了花,并没有缤纷成一片,但这样一小簇一小簇的已经让我很满足。若是司琏在此处,这里定是花海烂漫的一片光景了。
白桐花,花型如铃,淡雅清香,一年之中花开两度,一放为夏,一放为冬。
因着白桐花花开两季的特点,我买了许多的白桐花种子种在庭院后面,每日里都细心的照顾着他们,仔细观察他们每隔一段时间的区别。
长时间面对着各色各样的花草,渐渐的,我也对花花草草起了浓厚的兴趣,不再是为了见到司琏而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在等待花开的时间里,心里也充满了期待,期待花开时所带来的感动。
白桐花开时,一串一串如铃铛一般的花朵儿挂在枝头,那清风一吹,空中似乎真有那清脆的铃铛声响。伴着清淡花香,我开始明白司琏为何醉心于花草之中了。果真如他所说,你真心真意对待了花草,那些花草必会回报你无限的趣味。
这些花草确实带给了我平常不曾体会到的趣味,尤其是花开的那一刻,让我觉得所有的等待与付出都是值得的。最重要的是,这些漂亮的花让我心里真正平静下来,每日闻着或清浅或浓郁的花香,心里的痛苦也不再那么强烈。不是不想念司琏,而是将这份思念深埋于心底,不被它所扰也不被它所困,只要静静等待那一天到来即可。
上溪皇朝有的每一样种子我都种了一遍过去,它们不负我的期望,每次都能开出漂亮的花朵让我情不自禁的欢喜。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敢轻易的去尝试我从弦和皇朝带回来的那些种子。上溪皇朝与弦和皇朝相隔甚远,许多东西都有差异,我并不知道弦和皇朝的花种到上溪皇朝来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而这是场局,赢则同司琏重见,败则继续分别。
我知道西崖绝壁的另一头千仞高壁边缘处地面缝隙里长有一种花朵,花瓣层层叠叠又是夺目耀眼的正红,有种不容侵犯的威严。
这种花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是那日从弦和皇朝回上溪皇朝时所瞧见的。说来也是奇怪,以前也来过这儿,却没有哪一次看到过此花,或许以前就从没在意过路上的风景。
从西崖一头万丈深渊到西崖另一头千仞孤壁看来相去甚远,但不知何故我却好像只用了一炷香的时辰便到了。
站在那花的跟前,眼前模模糊糊幻化出一个场景来。场景里头,琼楼玉宇数不胜数,其中有些地方眼熟得很,倒是与皎白将军无意中进入的神殿隐隐约约有些相似之处。那些宫外围似乎是种了这样一种花,看来不像是为了增添美丽而去种植,但具体是何作用我却也猜不出来。
琼楼玉宇正缓慢消失的空当里,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骤然在我耳边响起:“叠羽花,预示之花,花开为喜,花败为灾。”
叠羽花?是这红霞烈火一般的花儿的名字?
头脑渐渐清醒,手中一抹嫣红吸引住我的视线,不知何时,我竟是摘下了这花。手心里也有许多粒小小的白色的颗粒,想必这就是这叠羽花的种子了吧。
我明明不记得有伸手去摘下那花,可那花朵那花的种子却自己到了我的手中,这真是一件奇事。
但仔细说来,发生在我身上奇怪的事情一直都很多。相比起跳下西崖却到了弦和皇朝域内的竹林当中、身负重伤命悬一线之时却又入了神殿捡回了一条命、从前只见西崖宽阔如与天相连,如今却见通天峭壁似拔地而起。与这三桩事情相比起来,所有的幻象幻听都不足一提。
想起司琏在我还很小的时候为我讲的那个关于神族的故事来。故事讲到末尾处,说是神族败落于虚木一族,从此神族宫殿被毁,神之一族全都失去踪迹。
那时,我抬了头问他:“那神族还有没有人存活呢,胜利的虚木一族又去了哪里?”
他低下头来,阳光打在他的面上,让他的笑容更显温和。他替我理了理头发然后才回答我提出的问题:“战场之上,纵然是败的那一方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悉数死亡,总会有人活下来,但他们去了哪里无人会知道。至于战胜的一方也不可能没有损失,但他们最后如何了也不重要。”
“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在听这个故事的我们还好好的活着,并且我们身边的人也还好好的。”
清风一吹,空中便扬起了漫天的花瓣,纷纷洒洒的,很是漂亮。
满天花影里,司琏将我抱在身上往住处走去,他的书落在那给我说书的地方,连同他的声音似乎也留在了那里。
“走了,带你出去玩,给你买蜜糖吃。”
司琏,若是再见,我还想你带我玩,给我买蜜糖吃。
“好,我带你玩,给你买蜜糖吃。”
盈盈光影里,司琏笑着应我一时兴起提出的要求,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想要紧牵住他的手,然而眼前的景象却似一面打破的铜镜,过往场景如碎片一片片散裂开来消失不再。
待我将紫昙种下,幽香漫皇城之际,司琏,你可一定要来找我。
不知不觉便在西崖呆得久了,晚霞夕照时,遥远边际霞光万丈,染红了半天便,那霞光穿越千里万里的空间而来将西崖万丈深渊映照,而我每次临近西崖那泛起的蓝光也被湮没在这灿然霞光之中。
天色渐渐的暗了,我并不着急着回去,心里反而更想要留在这里多呆一会儿,看看这里的夜晚是何模样。然后,等待夜深时,从这里慢慢走回上溪皇朝,想象当年司琏在此处行走时会是什么样一种情形。
我并不觉得自己是夜延皇朝的公主,也因此我觉得自己的出身是很离奇的一件事。
深夜之时,谁家夫妇会带着孩子从西崖这儿经过还不甚丢失了自己的孩子呢?就算不是深夜里经过此处而是在白天,在不吃不喝的情形下我又如何能挨到深夜,更为惊奇的是在司琏发现我时,我竟还能冲他笑。若我不是白息之女,总不可能我是从天而降凭空掉下来的孩子,那么巧,就恰好掉在了司琏眼前。
想象着司琏在深夜里头,可见朗朗明月在天,又有群星遍布,或许正享受夜风带来的凉意之时转而就发现了地上的我那时的情景,不由得就笑出了声来。
我记得我曾问过他一个问题,问他后来怎么不在夜里出去走走了。他当时说,怕在夜里又抱回来一个晚晚。他又说,这宫中只要有一个晚晚就好了。
这世上只有一个晚晚,也只有一个司琏,所以晚晚一定会想尽办法回到司琏身边。
从西崖另一头拿回来的叠羽花的种子我一回来就种下了。每日里用心的照顾着,耐心了等了几月也不见这种子有任何的动静,它甚至都不曾破土而出长出枝叶。
我初时以为是种子的问题,所以后来又去了那个地方去找了许多的种子出来,可后面种下的种子依旧不见有任何动静。
在我好几次犹豫着要不要将从弦和皇朝带回来的种子种下时,令我欣喜的是那叠羽花花种终于从土里冒出了新绿的叶子。
叠羽花一旦发了芽儿长势就迅速起来,只不过三五日光景小叶子就变成了大叶子。大约又过了十来日左右,那枝叶顶端便结出了一粒一粒的小花苞。每日里去看那些花苞时,那些花苞都比昨日要大上一圈儿,到最后,我是看着那花苞舒展开来,嫣红的花瓣一瓣一瓣的撑开,不过刹那之间便盛开在日光下。初初绽放的叠羽花嫣红夺目,有种震人心魄的美丽。
我以前从不知亲眼瞧着一朵花绽放会是这样令人激动且兴奋的事情。想必这样花开刹那的场景司琏已是见过无数次了,对着不同的花儿肯定也有不同的感受,所以他才如此乐衷于种花种草。
叠羽花花开迅速,白桐花花开缓慢,芷令花只在晨光熹微之时绽放……
我想,等我见到司琏时将那些花花开时的场景都告诉他他一定会很惊讶的望着我。以后呢,我也可以和他一起侍弄满庭院甚至满皇殿的花草,与他一起漫步花间,与他一起穿越过层层花海,携满身花香归屋。
紫昙种下时,我花了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去照顾它们。日子每天都在期盼与不安之中度过,虽然觉得与司琏相见的那一天时光还很漫长,但每一日照料着这些花花草草也觉得充实。
这紫昙在日日夜夜精心照料之外,长势一片良好的紫昙终于不负我的期望回报一枝头浓密且微小的花蕊出来。
自栽种了紫昙之后,心里始终都承受了一股巨大的压力,害怕它不能够承载我的期望。如今,见着紫昙这日渐待放的趋势,那股压力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然而心里还是不敢彻底松懈下来,在这最后一段尤为关键的时刻里,只比以前更加小心翼翼的照料着。
终于,在某个夜晚之后,所种下的紫昙一夜之间悉数绽放。我身在紫昙花中,这清香的紫昙花香将我围绕,闭上眼似乎就能够看见司琏向我走来……
待到这紫昙花香漫到了深深宫殿里头,司琏,你可一定要来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

☆、喜得重逢

紫昙花开的那日,幽香弥漫,我站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够闻到那花香。我想,过不了多少时日,按司琏的习惯他定会出来寻找这花香的出处,到那时我便能与他见面。
然而这紫昙花开了一日又一日,我仍旧连司琏的模样都不曾见到。长时间的等待让我有心灰心丧气,即便是满园子万紫千红的花草也不能让我舒心。
也许他只是有事只是太忙所以才不能够出来。终究我还是找了理由让自己继续等下去。
那西崖我日日都会去,每次去都必定会有所发现。譬如最近这次,去摘那叠羽花之时竟发现就在它的不远处的通天孤壁上竟有石阶梯蜿蜒而上,一眼看去之间那石阶隐没于峭壁之中。
我曾有一次按捺不住好奇心沿着那阶梯上去过,但我一人走在那渺无人迹的石道上更多的还是害怕。未曾走到尽头处,心中恐惧之意强过好奇之心,便半道而返了。此后,每次来这里,那条石道我再不曾上去过。
紫昙花花期要尽了,司琏仍旧不曾寻来。坐在叠羽花旁,只觉得自己茫然。当用他素来所喜爱的花草也引不来他的驻足时,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让他那高高的宫殿里头出来。
心里茫茫然时脑子里面就是一团空。依稀记得上次脑子里一团空的时候听了街边说书人说的那个关于神族的故事然后不知不觉就到了西崖深渊旁,然后跳了下去结果不知何故竟然到了弦书皇朝的竹林内。
这一次走在峭壁的石道上,心里头隐约觉得要发生些什么事情。然而脑子里面不仅空还似有迷雾围绕,我不知自己为何要走上这石道,浑浑噩噩间往下看了一眼,只觉得头晕眩得很,脚下一滑往地面掉下去的时候看见那叠羽花似乎比往常要茂盛些,那色泽比往常也要鲜艳一些。
不知何故,耳边突然就响起那一日的某个声音来,那个声音说叠羽花花开为喜,花败为灾。
花开为喜,花开为喜,花开为喜……
下坠时,脑子里就只有这四个字不断重复响起。今日的叠羽花开得如此繁茂,看来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了罢。
模模糊糊中似乎看见司琏的身影,他好像伸出了双手欲要将我接住。就算这一切都是假的罢,我却也心满意足了。
那双手将我接住后将我紧紧的抱住了,我感觉到自己在随着抱着我的那个人移动着,但我却睁不开眼来看。但即便是这样,我心里仍然觉得舒服。他的怀抱很温暖,我很快就于这温暖中沉沉睡去。
醒来时,是在西崖深渊边上。
我的头靠在一个人腿上,我抬头去看时,那人的面庞是我暗想了无数次的熟悉的面容。多年不见,他瘦削了许多,面上也有了沧桑之色。但不管他如何变,我都还是能够一眼认得出他来。
“司琏。”我低低叫他,却哽住了喉头,许多的话堵在那里说不出来,眼泪珠子就那样掉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别哭。”他伸手拭去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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