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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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无缺-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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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逸脸上一红,对着尉迟晓说:“我可不是为了你。”说罢甩脸便出了门。
这一夜医官诊视开药不在话下。尉迟晓吃了药,唐瑾守着她睡下,已是三更。蓝逸也在一旁陪到三更。
唐瑾待尉迟晓睡熟,和蓝逸一同出了屋。
夜风习习,不复白日炎热,颇有些秋日的凉意了。暗色的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蓝逸身上的软甲随着步幅发出啪啪的闷响,月光下能看清她尖尖的翘鼻子和小而尖的下巴,是似少年人的容颜。
“王爷,你为什么喜欢她?”蓝逸的问题没有任何隐晦。
宝蓝色的衣衫上翻着光泽,不知是月光的缘故,还是绸缎本身的光泽。唐瑾说道:“因为是她。”
初秋的夜生出层层凉意,蓝逸说道:“我一直不懂当年鹤庆郡主为什么生出那许多事来,现在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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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方拂晓,尉迟晓在隆隆声中醒来。生长在水边的她在清醒的瞬间已经明白那声音的来源,这是先前她与文珑所约,在她要回去之前、巽军轻敌时打开河道,水淹大明。她只需在这里稳坐,没有一时三刻结束战事,文珑便会派人来接她。
尉迟晓缓缓起身,换了衣裳,理了发髻,就坐在桌边。她静静的听着窗外的奔雷之声,这三四日她在大明城中,虽不出门,也对城内的布防安排心知大概。以她的聪慧,只要见微便能知着,来此一遭,对巽军的动向已经知了三五分。正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番回到军中,必然能一举击破巽军,让端木怀不得东山再起。
屋外脚步匆忙,急急得敲了两下门,还没等尉迟晓应声就有人推门而入。
“谂儿?”
“母妃快和我走!”唐谂急急忙忙的说,门外还站着一众侍卫。
“怎么了?”尉迟晓故作疑问。
“大水淹城,父王让我送您回去!”
唐谂话音刚落,就听另一个声音说道:“世子这也算里通外国了吧?”
唐谂转头,“蓝子享?!”
“世子不必如此惊讶,我见世子里通外国都还没有惊讶呢。”蓝逸举臂一挥,唐谂带来的侍卫就被蓝逸的人团团围住。
唐谂当即拔出佩剑,“母妃先在屋里少待,我即可就带母妃离开!”
蓝逸带来的兵丁同时亮出了剑。
尉迟晓听着水声隆隆,说道:“不必了,水火不等人,大概用不了三句话的工夫大水就该淹过来了。”
众人转头看去,果见大水已经没进院子,眨眼的工夫就淹过树根和矮小的灌木。唐谂眉心一动,拉住尉迟晓,仗剑向包围的人群一挑就突出重围。
“拦住他!”蓝逸高喊。
大水突然而至,众人自顾不暇,唐谂身边的侍卫紧跟着世子冲出来。蓝逸拔剑拦截,唐谂挥手使侍卫上前缠住,带着尉迟晓便走。
作者有话要说:1。“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出自《诗经?陈风?月出》,意为“月光明亮,佳人绝色”。
2。“有情何似无情”:出自【宋】司马光《西江月》,前一句是“相见争如不见”。
3。“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出自【宋】欧阳修《玉楼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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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人记得在三十章提到过的塔河公吗?

、不如天算

命运是一个善于乔装打扮的人物,没有什么比这张脸更会欺骗人的了。
这就是尉迟晓此时的感受。
大水将她和唐谂冲散,又被随后赶上的蓝逸掠去。现在尉迟晓正坐在通往云燕的马车上,蓝逸趁乱将她带出,此处已经是巽国的地界了。
尉迟晓被反手绑住,马车停稳的冲劲儿让她晃了一下。车厢外是潺潺的水声,隐隐可以听到远处飞瀑落水的声响。
蓝逸掀开车帘,粗暴的扯开尉迟晓身上的绳子,“这个吃吧。”一块干硬的玉米饼子扔到了尉迟晓身上,还有随风吹进来的青草的香气。
尉迟晓拾起干硬如砖石的饼子,说道:“蓝将军真的打算带我去云燕?”
“是又怎样?”
“带我回去对蓝将军没有任何好处。”尉迟晓说。
“有没有好处不用你说!”
尉迟晓缓缓说道:“带我回到云燕,交给巽君,巽君要拿我怎么办?按照道理来说,我带走了巽国许多情报,又是泉亭王妃,这自然算是里通外国,按律当处死。可若是处死我,王爷在前线该如何?陛下与泉亭王的兄弟之情,君臣之义该如何论?而且,蓝将军这样送我回去,王爷可是全然不知?王爷既然不知,蓝将军这便算是临阵脱逃,亦是重罪。将军何必要冒这样的风险做这样不讨好的事情?”
蓝逸被说得愣住,半天反应过来,“……用、用不着你管!”
尉迟晓咬了一口梆硬的饼子,细细嚼着,又就着蓝逸扔过来的牛皮水袋喝了一口,“从昨天夜里看,蓝将军既不忍王爷担心,也感动于王爷之情,为何要带我回去?”
蓝逸怒气上窜,“有你在,王爷的心永远都放不下!王爷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冒险,如果不是因为你,王爷根本不会中那一箭!只要有你在,泉亭王就不再是泉亭王了!”
听过蓝逸的一番话,尉迟晓只是清清淡淡的微笑,她道:“子瑜一直都是子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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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路途上,尉迟晓既没有试图逃走,也没有再试着说服蓝逸送她回去。因为自此之后没有走上两天,尉迟晓就卧病不起。起先几天尉迟晓还能勉强吃两口东西,到了第四天开始就水米不进。即便蓝逸从没有想害死尉迟晓,但这荒郊野岭如何能找到大夫?
但事实上,还有比遇不到大夫更糟糕的事情。那就是在好容易找到一个赤脚医生之后,郎中告知蓝逸,不如准备后事。
这许多年都千娇万贵的养着,唐瑾待尉迟晓那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此才养住她多年宿疾。如今没有良药,又风餐露宿,一落千丈也是可以预见之事,至少尉迟晓早就预见了。
蓝逸不会知道,尉迟晓所有的淡然处之都是因为这份预见,她预见自己命不久矣,并且乐于命不久矣。
蓝逸寻到一处乡间的驿站落脚之后,尉迟晓就一直昏迷不醒,但与其说是昏迷不醒,她的样子更像是陷入了酣睡。唇角微微的翘着,仿佛是在甜美的梦境中徘徊流连。
蓝逸从来没有过要害死尉迟晓的打算,否则也不必费事劫走这位兑国的长公主,当初一剑杀了便了事。其实就连劫走尉迟晓这件事情,蓝逸有时候也说不上自己真正的动因。尉迟晓先前说的话,她都明白,劫走尉迟晓对她没有任何好处。若一定要说是为了泉亭王,在一开始蓝逸就可以杀了尉迟晓。但蓝逸也知道,如果她杀了尉迟晓,泉亭王一定会恨她入骨,视为仇雠。而泉亭王对待仇敌的方法……蓝逸不受控制得打了个寒颤。
她虽然并没有亲眼看过,但两家是世交,她又自小崇拜唐瑾,对他的事如数家珍。这些事里有好的,自然也会有那些不堪入耳。比如,通安侯的公子见罪于当时还是雒邑郡主的皇后娘娘,因事情极小,当时也没有人在意,可是第二天一早,通安侯公子的人头就悬挂在通安侯府的大门外。这件事在二十年前家喻户晓,人人都说是唐瑾做的,但是却找不出证据。通安侯实力不敌,嫡子被杀又不能报仇,最后气急攻心,抑郁而死,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于此时,蓝逸还有一件不肯承认的事情。她想看看尉迟晓在唐瑾心中有多重要,即使明知道泉亭王视这位长公主如珠如宝,她也不甘心的想要证实。哪怕有一丝丝的可能也好,只要泉亭王没有派人来救尉迟晓,就证明这位长公主在泉亭王心中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没有那么重要,她就还有机会,是不是?即便是蜘蛛丝那么细的机会。
就在蓝逸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蓝逸本能的按在剑上,进来的是驿馆的驿长,跟在驿长身边的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那小女孩儿身量未成,双颊有两朵桃红,皮肤晒得黝黑,可见是村里的姑娘。
蓝逸问道:“有什么事?”
驿长卑躬屈膝,“我看将军出门在外,身边将士都是男人也不方便,就找了这个丫头来伺候。”
蓝逸打量着眼前的姑娘,那女孩儿虽晒得黑,眼睛却很大,透着一股灵气。蓝逸在军中虽不讲究,但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从没有做过伺候人的活儿,这几日照顾尉迟晓颇为费力。她想了想,问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驿长答道:“叫春儿,是旁边泔河村老刘头家的大姑娘。”
“行,那就留下吧。”蓝逸说道,“你叫春儿,是吗?”
“是!”刘春一点都不畏生,响响亮亮的说道,“驿长大人雇我来照顾将军,还给了我好些钱,比我们家里种地割麦多多了!”
蓝逸顺手扔给她一两银子,“你先去把药煎了。”
刘春看着手里的银子,眼睛发光,却把银子硬塞给了蓝逸,“我已经收了驿长的钱了,不能再收将军的钱!”
蓝逸看了看她,没有再说,只道:“那你去煎药吧。”
刘春颠颠得跑了出去,蓝逸顺手将银子塞给驿长。
——————
刘春伺候了两日,人倒很伶俐,只是话多了些。
“将军你们是从哪来的?我听说南边在打仗,真的在打仗吗?”
……
“女将军可真少见,将军你是怎么当上将军的?”
……
“将军,床上躺的那个人是谁?长得真好看,是你的姐姐吗?”
……
蓝逸通常不会理刘春,也不许跟她出来的护卫理刘春。刘春没趣儿,却还不肯罢休,缠着人问来问去。
过了三五日,驿馆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声音至少有百来人。马蹄声很快变成脚步声,在一阵乱而有序的声响之后,只有数人的脚步向这边靠近。蓝逸本能的握住佩剑,木门被毫不留情的推开,那个人在门口的出现就如给了她当头一棒。
绯色的逢掖随风轻摆,唐瑾内里衬了一件熏色长衫,风流态度之中藏了一份肃杀。
尉迟晓就躺在蓝逸身后的杉木床上,仍然昏迷不醒。
保持着戒备姿态的蓝逸不能不颤抖,她甚至有理由相信,唐瑾会一剑杀了她。
但唐瑾却略过了她,直接走到床前。他探了探妻子的鼻息,立刻叫来随行的医官,而后唐瑾便握着尉迟晓的手一眨不眨的守着她。整个过程就像蓝逸不存在一般。
秋日乡间稻谷的香气随风飘进驿馆的小屋里,经过这段时间,唐瑾伤口已经基本愈合,脸色看起来也好了不少。
屋舍的墙壁已有些斑驳,墙角有泥灰剥落,简陋的松木床榻上,尉迟晓依然酣睡。医官脉诊过后,毕恭毕敬的回道:“王妃餐风饮露,元气大伤,若有良药尚且可医。”
手背轻轻摩挲着妻子的脸颊,唐瑾说道:“之前的医案你已经看过了,要用最好的药。”
“是,敢不尽力!”
医官退下去开方熬药,唐瑾守在尉迟晓身边一动不动的望着她苍白却犹含笑意的面颊。屋外几声鸟鸣,遥闻田野间牧牛声声。
过了有一会儿,唐瑾似乎才想起蓝逸还站在旁边。他道:“不听军令,临阵脱走,按律当斩。”
泉亭王不咸不淡的声音让蓝逸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她仍旧梗着脖子说道:“王爷要斩便斩!”
唐瑾爱怜得摩挲着妻子的面颊,对蓝逸说道:“我不会现在杀你,就算你想死,也要带回军中行刑,以警众人。带下去。”
随声进来四个亲卫,两人制住蓝逸,两人拿绳索将她反手绑住,随即押解下去。临去前,蓝逸深深的看了唐瑾一眼,说不出是怨恨还是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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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逸被押走,唐瑾命人照旧守卫驿馆。却突然发现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门口探头探脑。能跟随在泉亭王身边的都是百战之士,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孩子遛进来?
“那是什么人?”唐瑾问道。
白术实在不知,便将驿长叫了来。驿长忙躬身回禀:“是小的看贵人没人伺候,所以找来个小丫头。我现在就让她走、就让她走!”驿长说完已经大汗淋漓。
唐瑾打量了一眼面前村气的小女孩儿,她身上的粗布衣裳打了一个补丁,不过看着倒很干净。唐瑾向刘春问道:“这些日子都是你在这里伺候吗?”
刘春爽爽朗朗的说:“是我,姐姐每天喝药都是我喂的!”
“姐姐?”
“对呀,姐姐长得很好看!哥哥,姐姐是你什么人?刚才怎么来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把将军带走了?”
唐瑾笑了一下,“哥哥?我的年纪做你祖父都够了。”
“啊?!”刘春不能相信,“哥哥是胡说的吧?哥哥还这么年轻!对了,将军和姐姐是什么关系?将军好威风的!”
唐瑾笑了一笑,说道:“白术,你带她去做件像样的衣服,依旧留着在这里伺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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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两三日,唐瑾日日守在尉迟晓床前,护卫王爷而来的白术、苏木二人每日送饭送药不一一细说。
只说这日苏木端了药进来,唐瑾扶起尉迟晓喂药,对他说道:“我今日就走,你和白术留下,等她伤愈送她回玙霖那里。”
“医官说王妃这两日就该醒了,王爷怎么反而要走?”苏木问。
唐瑾拿起帕子擦了擦尉迟晓嘴角流下的药汁,“她看到我在这儿,定然知道兑军被逼退了,还怎么能安心养病。”
“可即便这样,王妃也早晚会知道的。”
“能晚一日便晚一日也好。当年我娶她的时候,信誓旦旦要护她周全,而今我才明白一二,若没有我在,她才能真的周全。”
“王爷何苦做这伤感之语?”
唐瑾只道:“回去时,你将这话带给玙霖便是。”
喂过药,唐瑾小心抱着她躺好,又仔细盖好被子。他站在床头看了有一炷香的工夫,定了定心,举步离开,衣摆轻拂,沾染了不舍的尘埃。
唐瑾刚踏出房门就预见这两日在外面熬药生火的刘春。
“哥哥,你就要走吗?”刘春就这衣服擦了擦被炭火熏黑的手,又想起身上的衣服是新的连忙拍干净。
唐瑾笑了一下,“我就走了,你好好照顾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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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当天晚上,尉迟晓醒转过来,医官再三查看过,叮嘱要好生休息。
医官改了药方出去煎药,尉迟晓见床前只有苏木和白术两个,稍一合眸的瞬间,心底已经了然。
她张了张口,清了清嗓子,向苏木、白术问道:“蓝将军被带走了?”
“是。”白术答。
尉迟晓又问:“被王爷带走的?”
白术和苏木对视了一眼,不知该怎样答。若是照实说,如王爷所说,王妃一定会知道兑军被逼退了,就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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