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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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无缺-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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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谂儿竟然喜欢这个?”尉迟晓对大睁着眼睛的孩子打趣。
“唐家男儿自然喜欢!”唐谂小大人一样大声回答。睡在父亲怀里的唐诺,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
尉迟晓有心逗他,对唐谂说道:“你和伯母说说为何唐家的男儿就会喜欢。”
唐谂一本正经的说:“唐家自我大巽立国至今,传三十七代,皆我大巽名将,无一人不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他的神情自豪,原本在这个年纪也就不可能明白何谓“马革裹尸”,三十七代皆“战死沙场”又是何等样的惨烈!他只是作为一个孩子,自豪的背出家族的历史而已。
尉迟晓脸色白了白,没有意识到唐瑾自身后安抚的搂住她。她还是对唐谂笑了笑,“谂儿好志气。”
作者有话要说:1。持节:皇帝不能事事躬亲,因而必须指派人代行,然空口无信,辄以节为凭,节代表皇帝的身分。凡有持节,就代表皇帝亲临,象征皇帝与国家可行使的权利。
2。游于濠梁:出自《庄子·秋水》,原文: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鯈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 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

、沁园含春

五月的金陵,天已经很热了,平日里街上摆摊的、做工的,都免不了要把衣服袖子卷起来,做着活计不时就要擦擦满头的大汗,不然汗珠一定是像水一样流下来。
文珑自柘城回来已经有些日子了,往年到了夏天他的病总是好些,今年到了这个时候,他却依然流连病榻。谢玉一天三趟的探望,秋月看上去还很稳重,照旧按部就班的照顾公子起居,可她心里又乱又急。公子的旧疾有多险,她一直照顾是再清楚不过了,若是天暖的时候都这个样子,那到了秋天该如何是好?
文珑总是安慰,“左右就是累着了,多歇着就好了。”
这些日子文珑虽然脸色十分难看,但总比长宁郡主过世那阵要好多了。
文珑歇了数日,自觉好了许多,择了一日天朗气清往御史台去。他从往高凉始,这一去也有大半年了。他恐怕是同僚中被属官见得最少的上司了。
御史台还是去年的老样子。进了大门绕过写着兑国律法的照壁,眼前是一座主殿,又有左右配殿,主殿后面还有一进,与前面格局相当,只是房梁比前面要矮上一重。
文珑进到主殿就是他素日办公的地方,尽管数月未来,殿内仍旧是窗明几净。主殿分左右两侧,分别有拱门隔断分开。进门正中高悬匾额“天理昭彰”,匾额下是轩辕舒亲笔《谏太宗十思疏》 ,以宝剑篆刻,后经匠人仔细描了金漆。文珑的桌案放在左侧,三壁有书架高垒,书册万卷。右侧则有垂帘挡着,是平日他办公劳累休息的地方,里面有一张虎皮卧榻,另有茶桌座椅不一一细说。
御史台诸官众吏长久不见上司,今日来了自然要嘘寒问暖一番。文珑谢过同僚属官,又听过御史中丞对近日诸事的汇报,就请诸位各司其职去了,只叫了主簿周沁留下。
这些时日虽然都有书信相通,到底是长久未见,周沁心里小鹿撞撞,却努力提醒自己做出规矩的样子,她抬了文牍跟御史大夫说近日大事。
周沁混乱寻找折子的手,因紧张而微微颤抖,不小心就把一本文书碰到地上。
周沁俯身去捡,却被一只手先捡起来了。文珑将文书放到桌上,“不用那么紧张,我不吃人的。”他微笑温和,依旧是过去常见的样子。
“大人……”
“在信里说得好好的,怎么见了面我就不是我了?”
“不是……”周沁低头。
“我今日是想着好久没来御史台了,就过来看看,也是好久没见你了。”
周沁的头更低了,以文珑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她潮红的耳垂。
“总让你去府上总归是太显眼了。”文珑说,“现在正值多事之际,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带你去莫愁湖泛舟,可好?你愿意等我吗?”
这话一语双关,周沁心里砰砰直跳,像蚊子一样“嗯”了一声。
“好了,太医不让我久坐,你把要紧的文书收拾了给我,我就回去了。”
周沁始终不敢抬头看他,便忙忙乱乱的开始收拾东西。文珑坐在椅上看她忙碌,柳眉杏眸,宽大的官服下身姿绰约。不经意的一瞥,总让他想起过去和菲菲同进同出的日子。或许周沁就是上苍赐给他的一个礼物,让他能再带着她去看尽天下繁华。虽然这个“她”到底是谁,他自己未必清楚,或者说,他希望自己不再清楚。
“大人……”转眼周沁已经把文案理好,正抱在案头。她看着有她半人高的书册发愁,听说大人从回来身子就不好,这么多能拿回去吗?方才整理的时候,她就在想。这时终于鼓足勇气对文珑说道:“我送大人出去吧。”她说着就要自己把那摞纸张文牍抱起,最上面那本已经抵到她的下巴了。
文珑单手压下,侧身将她整理好的东西抱起来,那么高的一摞在他手里倒不显得累赘。他抽出一支手拍了拍周沁的头,“这点东西我还拿得动,别担心。”
周沁低头不敢看他,默默送了文珑到殿门口,这时冰壶已经迎上来接过公子手里的东西。眼见文珑是要回去了,她依依不舍的站在门槛,眼巴巴的望着他,见文珑看过来,又赶忙低头。
文珑清浅一笑,从冰壶手上抽出两本文书塞进她手里。他道:“这么多东西冰壶一个人拿也不方便,你帮着送回去吧。”
周沁还没明白过来,就稀里糊涂的被文珑推着上了马车,又稀里糊涂的跟他回了文府。一直到中午一起用饭的时候,她都还是稀里糊涂的。
饭桌上是医嘱的清淡饭菜,还有她喜欢的鱼羹莼菜。文珑喝了口粥,见她低头数米粒一样拨着碗里的米饭。
“饭菜不合胃口?”文珑问。
周沁对着饭碗摇头。
“不舒服?”
周沁大力摇头。
“害羞了?”
努力低头看饭碗的姑娘定格在了那里,在一瞬间再找不出除了“绯红”以外的其他词语来形容她的脸色。
“不用紧张,就跟以前一样就好。”文珑温柔的声音流淌进她的耳中。
此时,冰壶进来说道:“公子,陛下来了。”
“哦,我知道了。”文珑按下慌张起身的周沁,“你就在这儿吃饭,我不告诉他你在这儿。我和陛下说会话儿就回来。”
“这……”周沁不知可否。
“没关系的。”文珑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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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珑引了微服而来的轩辕舒往木樨园的书房去。
“玙霖,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在吃饭吗?”轩辕舒说道。
“陛下还没用膳?”文珑问。四周都是桂树高高矮矮的枝桠,桂香成了空气中唯一的气味。
轩辕舒拍了拍后脑勺,“跑出来的时候没顾得上。”
文珑放弃了补充“偷跑出来”这四个字的想法,这面叫来秋月让她备了膳食送过来。文珑请圣上在桂树下的圆木桌椅旁坐了,两年之前,他曾在这里请唐瑾和尉迟晓品过陈年的“桑落”。
“你坐在这里吹风不要紧吗?”轩辕舒问,他面前原木色的桌子上落了几片墨绿的叶子。
文珑不由笑道:“金陵的夏天哪里有风。”他这么说着还是觉得身上有些微寒,或许是坐在树下的原因。
秋月再回来时,带了软缎的披风给他,一面让人布上四菜一汤的午膳,又摆银杯银箸,端上烧温的好酒。在皇上面前未被问到不得说话,秋月仅仅是把披风给文珑披了,就带下人屈膝退下。
“这可真看出来是你调教的,太懂规矩。”轩辕舒说,“我没记错的话,她是冰壶的妹子?”
“是。”青色的锦缎披风护在文珑的后背。
轩辕舒道:“你身边该有这样一个知冷知热的人。话说回来,你觉得那个周沁怎么样?”
“有子睿推荐,又是陛下亲选的,自然是好的。”文珑说,“陛下来不是就想与臣说这个吧?”
“别转移话题,”轩辕舒挥挥手,凑近问道,“你是打算什么时候成家?”
“等到离国的事完结。”文珑先试过桌上的菜,银箸光可照人。他道:“陛下今天是为离国的事来的?”
“不群在前方倒很顺利,不过,我总觉得不踏实。你说唐瑾真的是重伤不起吗?派往云燕的探子每一个都是这样说的。”
“怎么说?”
轩辕舒说道:“即便是重伤,这已经过了三两个月了,怎样也该好了。”
文珑道:“陛下在意的未必是他伤得如何,而是这是否从开始就是唐子瑜的计谋。”
“确实,我总觉得从一开始就在他的圈套之中。”
文珑略作沉吟,“……陛下,换言之,就算我们全部在他的罗网之中,现在也已然来不及了。”
一向狷狂的轩辕舒在这种时候亦凝眸深思。
文珑道:“上次设计围困唐子瑜,巽军折损不小是真的,数目陛下想必反复核查过了,应当无误。纵然巽军势大,当初的三路大军现在也只能合为两路。即便是唐瑾之计,我们亦要将错就错,使我军以最小的伤亡吞并离国最多的土地才是耽误之急。”他顿了一会儿,又说:“……对泉亭王,早晚当除之。”
轩辕舒怔了一怔,“我以为你不会这么说。”
“唐子瑜非百里之才,宛将军当时如何死在乱军之中,陛下也已经知道了。唐子瑜远在千里,可定乾坤,若一日此人为敌太过凶险。而一旦大明城破城,到时两国相持,若泉亭王尚在,必是我军大害。”
“你是说择机杀之?”
文珑眸中闪过一丝惋惜,却是干脆的点了头。
轩辕舒诧异道:“我以为以你和他的交情不会劝我杀他。”
文珑浅笑,“从陛下认识臣以来,臣可是那样的人?”
“……我觉得自从,”轩辕舒仔细想了想措辞,“自从菲菲有事之后,你变了不少。”
那一瞬,文珑心底有微不可识的颤动,“是吗?”
“以前你不会这么笑,笑得这么……这么波澜不惊。”
文珑倒有疑惑,“那以前臣都是怎么笑的?”
“你没听街上姑娘们都说‘桐庐有郎,寤寐思求;含眸一缕,春风杨柳’吗?”
文珑忍俊不禁,“陛下,这些词你都是从哪听来的。”
轩辕舒对他说道:“玙霖,你真的很久不笑了。”
“陛下可以去问问旁人,臣哪一天也没有板着脸。”
“那些都是假的。”
文珑寻思了一下,“很明显吗?”
“不熟悉你的人,应当看不出来。”
此时冰壶远远过来,“陛下,公子。”
“是什么事?”文珑向他问道。
“吾丞相来了。”冰壶说。
“请他进来。”轩辕舒说道。
吾思随后进来,冰壶躬身告退。
“是出了什么事?”轩辕舒向吾思问道。
“是有一点事,本来派人来找陛下也使得,我想着也来问问玙霖的意见比较妥当,就自己过来了。”吾思说。
文珑让人另上了一副杯盏碗筷,这面听吾思说道:“我军攻到慈州遇到了一点麻烦,慈州驻防的拓跋北据城而守,屡攻不下。”
“慈州本身不适合据守,也并非重镇,这拓跋北怎么会找麻烦?”轩辕舒问。
吾思道:“以战报来看,这正是拓跋北的难缠之处。”
“拓跋北?”文珑荡开笑颜,“不群送来战报没说其他的?”
“没有。”吾思说。
文珑道:“陛下,臣乞以画师一名,以破慈州。”
作者有话要说:《谏太宗十思疏》:魏征写于贞观十一年,劝谏唐太宗的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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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想看番外的姑娘请现在说,并说明想看的内容,比如菲菲没有死啦,或者是尉迟晓和唐瑾怎么认识的啦一类的,如果有比较好的梗,我尽量满足。如果没人想看就算了,其实我也实在写不出番外了……

、童言欣悦

端午节的时候,云燕城外定川滋水少不了要赛龙舟,唐瑾“重伤未愈”不能去,就让甘松陪着唐琰带了两个孩子去看。定川自然是要比城郊乡下热闹许多,两个孩子玩了一日很是开心。这一日本来宫中有赐宴,唐瑾这个“重伤未愈”倒是省了很多事情,晌午的时候接了宫里赐下来的赏,就和尉迟晓窝在家中赏景作画,弹琴吹笛取乐。晚上唐琰带了两个孩子回来,一家人吃了粽子,尉迟晓给两个孩子挂上长命锁,亦是端午祈福的意思。
这几日凡在家中,谂儿少不得要缠着唐瑾讲奇门遁甲。尉迟晓也是奇了,自己年少读书对这奇门遁甲也只是学周易时略看了一些,虽然其中变幻无穷,但对门外人来说着实是枯燥无趣,唐谂这小小的孩童竟这样有兴趣。
原本八卦阵就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唐瑾本也只是想给他入个门,未想谂儿问起来不休,就细细讲给他听,倒有穷其所学相授的意思。
“翠玲珑”里唐瑾对侄儿倾囊相授,“翠玲珑”外晚风习习,绿竹簌簌。尉迟晓摇着玉骨团扇走在竹叶下细细听着风声,正巧唐琰抱着睡着的诺儿出来。
“三弟。”尉迟晓清清雅雅的招呼。
“大嫂雅兴。”
“谂儿聪敏好学,诺儿天真可爱,三弟好福气。”
“这福气都是大哥给的。”
尉迟晓垂眸之间有所思忖,“此话又是怎讲?”
唐琰让三清抱了诺儿回房去睡,对尉迟晓说道:“谂儿还想跟着大哥学些日子,我明儿便带诺儿回去了,正想托大嫂照料。”
尉迟晓不知他为何话锋一转,只道:“谂儿愿意留在这儿自然好说。”
“那就有劳大嫂了。”要把儿子留在这儿,唐琰亦有些不舍。
尉迟晓见他如此,说道:“这些天看这两兄弟总在一处感情极好,谂儿留在这儿,诺儿可舍得吗?”
“谂儿一岁大似一岁了,他自己选的路,也该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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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泉亭王夫妇在望山楼准备歇下。尉迟晓坐在妆台前,唐瑾正给她梳顺长发。鎏银灯台制成竹竿的形状擎着蜡烛,映了妆台前坐着的人儿面色柔和。妆台上是一面水晶雕芭蕉叶背涂银粉的镜子,光洁铮亮,在烛影之下映出满室柔光。
“怎么养了这么些日子,脸色还是不好看。”唐瑾望着镜子里的人,又低头转到她身前去看。
“哪里一日便好了。”尉迟晓说,“我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唐瑾就势靠坐在妆台上。
尉迟晓将今天唐琰的话说了,向他问道:“你又是瞒了我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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