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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魔幻之岛（一）
启航以后第五日的清晨，天气依旧晴朗而无风，海面上仍然波澜不惊。偶尔会有海龙将自己铺满梭型龙鳞的脑袋抬出水面，它们眼球表面覆盖着一层模糊而光滑的滤膜，能够剔除海水中的杂质和盐分，保护眼睛免受腐蚀。它们头顶尖锐的犄角好似两把利剑，在深蓝色的纸面上划开一圈圈涟漪。 托尔站在舰桥上悠闲地伸着懒腰，也许是打了胜仗的缘故，从昨天起他的精神状态便开始有所好转，而且一直困扰他的晕船症状也忽然消失不见了。虽然被迦林打败的只是一群武器装备和船员素质都堪称乌合之众的海盗，但是海龙骑士团没有损失任何一人，这还是足以令他高兴很长一段时间的。 被俘的卢恩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护国主偶尔会到船舱底层和这个家伙聊聊天，顺道探听一些有用的消息。而卢恩居然也把光芒之翼当做了朋友，两人甚至谈得颇为投机。托尔了解到卢恩住在神圣狮鹫帝国边境省份的乡下，家中尚有一位妻子和两个儿子，由于他是当地远近闻名的魔法师，因此战争爆发以后便被军队强征入伍，临走前甚至都没来得及向妻儿道别。 从谈话中托尔发现卢恩对于神圣狮鹫帝国现政权颇感不满，连年对外战争使得绝大多数年轻人投身军队。无论是在城市里还是在乡下，年轻男性的身影已经十分罕见，许多田地也因此荒芜，青黄不接时人们经常食不果腹。由此托尔更加坚定了胜利的信念，他甚至同情生活在神圣狮鹫帝国的那些寻常百姓，并暗中发誓要将挣扎于战争水火之中的无辜者们尽数解救出来。 想到这里，托尔心中顿时燃烧起一股永远不会熄灭的热火，他遥望着碧海蓝天，胸怀仿佛也随之变得愈加宽广。 东方海平线上隐约透现出一抹亮光，它如同画家手中的画笔，将乌蒙蒙的天空和大海渲染成微红的暖色调。最初这缕阳光异常微弱，就像早产的婴儿那样随时可能夭折，但是很快它就成长为健康活泼的小孩，咧着笑脸带来新一天的黎明，最后它终于长大成人，以无限的光和热驱走海天之间最后一丝黑暗。 少年怀着至高无上的憧憬仰视悬挂于天幕东端的朝阳，心中愈发敞亮。反思过去，瞭望未来，他不再有丝毫迷惘和畏惧，而是感到自己肩负的并不再仅仅是身为一名龙族人的使命，而是更加崇高的某种东西。 “托尔，想不到你也起得这么早。”兰蒂格瑞丝的问候声夹着海风传了过来，听上去犹如一曲悦耳的钢琴二重奏。她和莉可瑟丝结伴看完日出，在返回卧室途中发现了托尔的身影，于是便好奇地凑过来问个明白。哦，当然，两位精灵身后自然少不了那个像跟屁虫一样黏着她们的希尔。 托尔看到两位高贵的白精灵，随即面露舒心的微笑，然而当他注意到希尔那张苍白的面孔的时候，就立即换上了一副鄙视的神态。少年盯住希尔，冷笑着问道：“嗨，你这只吸血蝙蝠，番茄汁还喝得惯吧？” “你以为你面前站着谁？我的自制力可不像我的后辈们那么脆弱。”希尔摘下单片眼镜捏在手上擦来拭去，直到确认上面已经一尘不染以后，才收起手帕，将眼镜戴回到脸上。 听见希尔毫不掩饰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两位精灵姑娘的心脏不禁重重地颠簸了一下，她们总是以为这位文质彬彬的绅士出身人类贵族世家，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让所有活人闻风丧胆的吸血鬼。莉可瑟丝下意识地伸向腰间，据说银可以暂时克制并驱赶吸血鬼，所以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打算拔出悬挂在腰带上的银质匕首。 可是希尔眼疾手快地冲了上来，他犹如一团魅影，动作诡异而飘忽不定，因此莉可瑟丝在一瞬间便被制服。吸血鬼一手紧紧搂住女游侠那妙曼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死死按住对方正待拔出匕首的小巧白嫩的手掌。他温柔地笑着说：“小姐，请不必如此激动，如果一名吸血鬼强大到连阳光都奈何不了他，又怎么会害怕银器呢？” “不可能，世上绝对不可能存在不怕阳光的吸血鬼！”莉可瑟丝用尖叫的方式为自己打气，传闻中阳光是吸血鬼最大的敌人，她只有祈祷这个传闻是真实可信的。 无奈希尔的力气大得足以令人咋舌，与之瘦弱的体型简直不成比例，他欣赏着莉可瑟丝脸上惶恐的神情，感到既满足又惬意，于是忽然伸出血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对方细嫩的脸颊，致使女精灵差点昏厥过去。吸血鬼狞笑低语：“如果我说自己已经不再是吸血鬼了，你会相信吗？” “放开她，否则你的脑袋上将会多出一个窟窿。”站在几步以外的兰蒂格瑞丝看到自己的姐妹惨遭侮辱，于是马上取下随身佩戴的长弓，拉开弓弦对准希尔。与寻常弯弓不同的是，精灵公主的弓弦上点缀着银色的光点，它们在主人拉动弓弦的手指处凝聚成一枝纯能量的箭矢，银色的光辉流向箭头，笔直地指向希尔的眉心。 “哟，原来是传说中的贝利卡神弓……想不到原始精灵王的宝物居然流落到了你手中，而且正对着我，真是太可怕了。”希尔装出害怕发抖的模样，可是他根本没有任何松手的意思，似乎即使让神箭射穿头颅也无妨。 “闹够了吗，希尔？放开莉可瑟丝小姐，你已经完全违背了自己所标榜的绅士风范。”托尔盯着同伴厉声斥责道。 “你在命令我吗？”希尔原本打算开一下玩笑便就此收手，可是托尔的话似乎激起了他的不满，他忽然沉下脸来，那种阴冷的表情看得两位白精灵姑娘心惊胆战。 托尔则笑嘻嘻地点了点头，虽然光芒之翼的眼神依然像往日那样平易近人，但其中总是发散出令人捉摸不透的气息。
第七章 魔幻之岛（二）
希尔打量着莉可瑟丝脸上洁白无暇而柔滑富有弹性的肌肤，啧啧赞赏道：“嘿嘿，这位女士的脸蛋可真漂亮，如果能够成为我的收藏品就好了。” 希尔说完这句话后，突然发觉自己的双手仿佛被一股难以挣脱的力量所控制，尽管他用尽全力，但还是无法摆脱牵引，双手不得不逐渐远离莉可瑟丝的身体。他明白这是托尔的杰作，于是斜着眼怒视对方，但是当他看到光芒之翼的眼睛以后，整个身躯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托尔此时的双瞳中布满了六角形的结晶，它们绽放着足以令强大的吸血公爵感到恐惧的光芒。此刻希尔只要稍微表现出丝毫心怀不轨的企图，龙族人就可以立即通过精神力量折断他全身的关节，使其四肢扭曲成结，这就是圣菲尔眼中杀伤力最强的虚空之瞳形态。 “原来如此，你已经可以在普通状态下发动意念力了啊，没想到魔界之行居然让你获得了如此长足进步。”希尔无奈地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不是进步，而是……进化。”托尔思考了一会儿，敲着脑门说道。 “哼，喜欢咬文嚼字的傻瓜。”希尔皱起眉毛，双手插进衣兜里，只好悻悻地回船舱去了。 望着希尔的背影，托尔和兰蒂格瑞丝着实松了口气，而莉可瑟丝则呆在原地很久才缓过神来，看来刚才希尔的举动确实把她吓得不轻。 兰蒂格瑞丝一边安抚受惊的莉可瑟丝，一边询问托尔：“你怎么会认识这种危险的家伙？” 护国主耸起肩膀，倚靠在船舷的护栏上不以为然地回答说：“如果一名政客不圈养一批忠于自己的死士，那么他将很难保证自己的脑袋会安安稳稳地留在脖子上。” “忠于主人？我看事实恰好相反。”莉可瑟丝从恐惧中摆脱出来，她瞅了托尔一眼，对于光芒之翼的见解表示质疑，“吸血鬼从来不会听从活人的命令，尤其是他们当中的贵族。” “如果我告诉你那家伙有着‘无面人’的绰号，而且还是第三代吸血鬼中最老最强的一个，你会相信吗？”托尔冷笑着反问道。 两位白精灵听后均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叫，因为这个臭名昭彰的杀手几乎在北克利亚大陆无人不晓，因其惯于将被害者的面皮剥下以后钉在墙上而得名。不过最令她们感到吃惊莫过于希尔属于第三代吸血鬼这件事——每个吸血鬼都拥有超乎常人的体魄和生命力，但是这种能力并非与生俱来——年轻的吸血鬼几乎与凡人无异，但是随着年龄的增加，吸血鬼会逐渐发掘自身潜能，从而使自己变得强大。而作为现存最古老的第三代吸血鬼，其能力甚至可以与神相媲美，由于他们数量少得可怜，而且多数过着隐居的生活，因此人们对其了解匮乏，甚至一度认为第三代吸血鬼都已灭绝。 看到两位同伴的表情，托尔就知道她们心中想的是什么，他对此感到无可奈何——精灵们总是容易担惊受怕，事实上享有永恒生命的白精灵在意识领域方面却出奇的脆弱，大多数人不是由于外伤身亡，就是死于过度的忧虑和悲伤。 “太可怕了，我真不敢相信你会花钱雇佣这种人来当护卫。”兰蒂格瑞丝叫了起来，她的声音极具穿透力，震得托尔的鼓膜发疼。 “不要大惊小怪，我的公主殿下。自从成为末日狂魔以后，那家伙便摆脱了内心对于血液的渴望，他已经不再是吸血鬼了。”托尔掏着耳朵，然后指了指空中炽热如火的骄阳，“你瞧，如果他还是吸血鬼，刚才早就被阳光烧成渣滓了。” 随后光芒之翼又安慰了莉可瑟丝几句，便立刻回到船舱。他需要和宾修斯等人再仔细研究研究，看看作战计划还是否存在漏洞。 护国主将三位老同学召集起来，他们在这件密不透风的卧室里点燃蜡烛，借助烛光，面对钉在木质墙壁上的作战地图冥思苦想。 凯特率先发话了，他的意见还是关于海滩登陆方面的问题：“我觉得我们不能草草地将战舰从船队里分离出去。毕竟敌人不是傻子，如果他们只看到我们的战舰而未发现运兵船，便不会相信我们所营造的在哈纳斯海滩登陆的假象，反而会加倍派兵严守莱维慕斯海滩。” 托尔点头表示同意，前天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并未考虑其中具体细节，今天经过凯特的提醒，他倒是注意到了自己在这方面的疏漏。 宾修斯建议说：“那么干脆就在哈纳斯海滩登陆吧！我发现那里暗礁稀少，登陆条件似乎比莱维慕斯海滩更加优越。” “不行。”托尔连忙摇头表示反对，“我说过，军团登陆以后必须首先佯攻诺辛尔要塞，然后突袭格拉沃尔一带以解雷德将军之围，若是选择在哈纳斯海滩登陆，那里距离诺辛尔地区太远，敌人不会上当。” “其实有没有暗礁倒是对我们影响不大，别忘了运兵船上满载的可是龙骑士，即使远离海岸，我方也可以强行发起空袭。”凯特琢磨了半天，最后眼前一亮，“有了，我发现咱们的军舰同样可以容纳下大量船员，干脆把最精锐的部队都藏在军舰上，让全部运兵船堂而皇之地驶向哈纳斯海滩，这样敌人肯定会上当的。” 迪兰奈尔听后连声称赞：“很好，等到先头部队占据滩头阵地以后，驶往哈纳斯方向的运兵船再折返回来就可以了。” 托尔听后也不禁拍手夸奖说：“真有你的，补考王！不愧是熟悉海滩登陆战的专家。”
第七章 魔幻之岛（三）
受到褒奖的凯特反而特别难为情，他害羞得抓耳挠腮：“不不不……我好些年没看关于海岸作战学的书了，脑袋早就锈住了，要不是女皇陛下一纸急令把我征召至此，我还在乡下帮着老爸务农呢！” 众人听后无不开怀大笑。托尔忽然记起来以前上学的时候，他们四个就经常这样聚在一起讨论学术问题。有时候一个人无法攻克的难关，经过大家共同努力便会迎刃而解。注视着面前这些熟悉的笑脸，光芒之翼顿时有所感悟：纵使时过境迁，有些东西却一成不变，例如美好的回忆和深厚的友谊。 就在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晃动却打破了这种美好的氛围，托尔未能站稳，一头磕在床边衣柜上，额头立刻鲜血直流。凯特也没能幸免，只不过他的运气比托尔好多了，仅仅是一屁股蹲坐在地板上而已。而宾修斯则由于背靠墙壁，才得以站稳脚跟，可是失去平衡的迪兰奈尔猛地跌进了他的怀里。 “没事吧？”宾修斯关切地问道，他从后边环抱住迪兰奈尔，保证对方不至于摔倒。然而他立即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可能过于唐突，于是在船体停止晃动以后赶紧松开了手。 “谢、谢谢……”迪兰奈尔满脸羞红，低首轻声道谢，然后便适当地保持了与宾修斯的距离。 凯特从地板上坐起来，他指着托尔惊叫起来：“刺猬！你、你的头！” 托尔发现从额头上流下来的血液已经渗入了自己的眼睛，他使劲擦拭鲜血，同时将体内魔力集中在受伤的部位，额前的伤口马上涌现出微弱的光芒，最后缓缓愈合。 迪兰奈尔指着托尔的脸庞惊叹起来：“托尔，你……” “只是基础的疗伤法术而已，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托尔一脸轻松地回应道。 “不，我是说你的鲜血，居然是金色的……”迪兰奈尔捂住嘴说道，在她看来这是多么神奇的事。 经过提醒，凯特才留意到托尔脸上残存的血迹，它们如同风干的漆画一般层层剥落，露出下面新生的嫩肉，于是他也跟着叫道：“啊，血液是金色的啊！” 托尔将食指立于嘴前，示意对方不要声张，毕竟大部分龙族人的思想都比较保守，人们习惯排斥那些与众不同的东西，而托尔那双与生俱来的金瞳就是这样的一类异物，所以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体内流淌的血液与自己的金发同色。 宾修斯对此则颇感好奇，虽然与托尔做了上百年的邻居，但是他从没见过对方流血的样子：“你的血液是天生的吗？” “不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这样了。”托尔一边谨慎地打开卧室的房门，察看是否有人听到了凯特的大呼小叫，一边小声回答，最终他面向大家，“咱们去甲板上看看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四个人匆忙登上甲板，途中他们发现许多水手都怀抱木板、锤头和钢钉，着急地赶往最底层的船舱，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