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旅团- 第108部分

第二十六章　暂弃前嫌（一）
　　托尔从未感到自己的处境有现在这般险恶，面对如狼似虎的五个劲敌，他的性命仿佛于风中摇曳不定的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可是这位从数百次生死大战中一步步走过来的年轻人具备常人难以想象的沉着与冷静，他故作镇定，谈笑风生，意图借此削弱对手心中的敌意。　　“各位一路尾随而来，想必也是旅途劳顿，大伙何不坐下来聊聊天，缓解一下身心的疲惫呢？”托尔向前跨出一步，友好地建议道。　　欧却误以为光芒之翼打算发起袭击，他立刻警觉地连续后退几步，肋骨之间再次伸展出那些类似螳螂前臂的带有骨镰的细长节肢，而他身后的那些雪狼佣兵也纷纷亮出武器，看来一场死战在所难免。　　“我们是雇佣兵，接受雇主的委托，专门负责刺杀敌方指挥官，因此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欧警告说。　　面对咄咄逼人的对手，托尔背后那些圣须也立刻呈现出张牙舞爪的戒备姿态，实际上大多数时候托尔根本没有控制这些触手的意思，它们有所行动只是来自于单纯的防御本能。　　战斗一触即发，这时山崖上传来了莉可瑟丝的呼喊：“托尔，那声枪响是怎么回事？需要我们下去吗？”由于相隔甚远，光芒之翼的圣菲尔眼失去了效力，致使呆在半山腰的莉可瑟丝等人再难看清夜色中的景象，他们不清楚托尔是死是活，因此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不！你们退回洞里，别出来！”　　“你遇到麻烦了吗？呆着别动，我们这就下去！”这回是梅迪丝的声音响了起来。　　“没听见我的命令吗！退回洞中！我只是遇到了几位老朋友，问题很快便会解决！”托尔罕见地用极端强硬的语气吼道，说完他便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五名敌人，那眼神似乎在说：瞧，我的伙伴们正等着我呢，可否卖个面子，免得大家鱼死网破。　　虫师犹豫了，他原本打算以人数优势迅速解决托尔，但是又对光芒之翼背后那些威风凛凛的触手有所顾忌，龙族人不止一次带给他强烈的震撼，谁都不清楚托尔还保留着什么杀手锏。两只眯成一道细线的瞳孔时张时缩，深陷在眼窝里面的小眼睛波诡云谲，欧暂时没了主意，他担心贸然进攻反倒会掉入陷阱，而且护国主阻止同伴的举动也赢得了他的尊重：“爱华德尔先生临危不乱，而且努力避免部下卷入危险之境，证明您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军人，今天我们就此别过吧。”　　“欧，这可是大好良机，不能错过！”格林从影子里跳出来，嘴里含着雪茄，他端起火枪对准托尔的脑门，毫不畏惧地直视对方温润如玉的双眼，同时叫嚣道，“来啊，龙族杂种，让我瞧瞧究竟是你的眼神快，还是我的手指头灵活！”　　就在火枪手准备扣动扳机之时，一抹黑影从他跟前掠过，他感到双手一抖，紧接着便发觉手中的枪支被某种利器削作两截。望着枪管上呈现出锯齿状的横截面，格林顿时明白了这是谁干的好事，他怒气冲冲地瞪着欧，想要副团长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维里希斯不在，你们就得听我的，格林。”欧表现得十分专横，他跟格林之间似乎存在某种矛盾，这使得他们的关系看上去不那么融洽。　　而恰恰这时远方的城市里传出了铺天盖地的怪叫声，托尔对这些令人作呕的尖啸充耳不闻，因为他知道这是穴居人倾巢而出的先兆。果然，没多久石料城便门户大开，密密麻麻的黑点如同蚂蚁搬家似的蜂拥而出，掀起人头攒动的黑色海啸，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涌来。　　“糟糕，一定是格林的那声枪响引起了穴居人的警觉，我们该怎么办？”平时一贯无精打采的海尔突然露出慌张的神情，她盯着周围光滑的峭壁，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感顿时如死雾一般笼罩了心头。　　刺客潘多洛斯试图攀登山崖，但是由于缺少落脚点，他勉强用匕首楔入岩缝中作为支点，爬到七八米高的地方，但是在这之后就变得寸步难行。　　看着潘多洛斯无功而返，托尔暗自窃喜，他觉得自己现在可以做点什么，没准能让这些沮丧到谷底的雇佣兵对自己产生好感。光芒之翼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微笑着提出建议：“嘿，我说，我可以把你们送出这鬼地方。当然，首先你们得乐意跟我合作。”　　龙族人的话无异于一剂强心针注入众人血管之中，使得他们纷纷为之热血沸腾。可是佣兵们面露难色，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们不但没能完成任务，还要借助敌人之手逃出生天，这事如果传到雇主耳中，自己就会丢掉饭碗，那时候丢人可就丢到家了。而且这些人无法完全相信托尔的诚意，因为龙族人只需稍微做点小手脚，他们就会从半空中掉下来摔成肉馅。　　护国主十分善解人意，他早就料到对方难免心存顾虑，于是信誓旦旦地保证说：“放心吧，无论将来我们会以何种身份相见，我发誓除了全能的光明之王以外，这个秘密只存在于我们之间。”　　“感激不尽。”欧代表雪狼佣兵团向托尔弯腰致谢，而其他四人则面面相觑，最终也以此种方式表达了内心对龙族护国主的敬佩。　　事不宜迟，托尔抓紧时间采取行动，他依靠自身意念力，将五名雇佣兵逐一送上位于半山腰的那个洞口，最后才托着自己升上去。当格林那张玩世不恭的脸第一个出现在莉可瑟丝等人眼前的时候，托尔的伙伴们简直看傻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护国主口中的“几位老朋友”居然就是这些试图将他置于死地的敌人。遇事冲动的卡尔攥起拳头便想上去给对方劈头盖脸一顿猛揍，好在莉可瑟丝心思细腻，她大概能够猜到托尔的想法，于是竭尽全力制止了弹簧怪的鲁莽行径。

第二十六章　暂弃前嫌（二）
　　托尔最后一个回到洞口，他拍了拍欧的肩膀，对这位佣兵团副团长能在关键时刻信任自己表示感谢。然而他并不能丝毫有所松懈，因为越来越多的穴居人已经汇聚到悬崖下方，他们像壁虎那样扑在陡峭的岩壁上，朝着这里迅速爬来，简直如履平地。　　格林由于自己的步枪在不久以前被副团长亲手斩断，此时只好从腰间拔出两把手枪朝下射击，尽管手枪子弹在威力方面远远逊于步枪，但是对弹无虚发的神枪手而言，只要枪膛里填满弹药，哪怕只是一小块石子，他也可以保证让那些怪物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随着枪口火舌快速喷吐，崖壁上不断有黑点坠落下去。它们发出临死前凄厉的哀号，直到摔进茫茫深渊之中才没了动静。格林叼着雪茄，不顾一切地开枪射击，雪茄越抽越短，火光越燃越盛，可是敌人的数目非但没有减少，反而猛增。它们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发疯似的成群结队围拢过来，肮脏而又畸形的宽脸上充满狰狞。　　托尔和欧也前来助阵，前者指间释放出耀眼的圣光，光束犹如滚滚车轮，横碾岩壁，所经之处尽皆鬼哭狼嚎，焦烟四起，接着就有无数穴居人因无法忍受强光照射而坠崖身亡。后者则摊开双手，黑压压的毒蜂群形成一股咆哮的可怕洪流，无情地席卷向敌人，将这些吃人魔怪叮咬得体无完肤，使它们忍受着极度煎熬，在无尽痛苦中度过生命里最后几秒钟的光阴。　　托尔感慨良多：几天前还在以命相搏的死敌如今居然并肩作战，世上恐怕当真没有亘古不变的事儿。可是不久以后他就没工夫再考虑这些了，那些素来欺软怕硬的穴居人不知道今晚是不是喝了某种烈酒，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凶残和嗜血，它们完全不顾自身伤亡，而是一味攀岩而上，大有不达目的至死不休的势头。　　“伙计们，照此下去，我们都得完蛋！不管你们是否情愿，我都要用意念力送你们离开这儿！”托尔高声吼道，他先把注意力集中在莉可瑟丝身上，然后不由分说地将恋人抛向高空，在空中滑翔的这段弧线足以确保白精灵安然翻过头顶的山峰。　　接下来依次是卡尔、慈郎、梅迪丝，然后是雪狼佣兵团的潘多洛斯、海尔、格林和夸克。至于希尔，他在托尔抛起梅迪丝以后便化身为众多蝙蝠飞上夜空。最后轮到欧的时候，海潮一般的穴居人已经涌上洞口，虫师却坚持要求托尔先行离开。其实欧早已注意到光芒之翼每次使用意念力抛起一个人，都要预先留出一定准备时间，而且这时他根本无法分散精力。如果自己率先溜之大吉，无人替托尔阻挡来敌，那么没等龙族少年集中意念，呼啸而至的吃人魔怪就会把他大卸八块。　　“可是你怎么办！”托尔焦急地问道。　　欧利用肋间伸出的虫爪斩翻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穴居人，然后怒不可遏地吼道：“我自有脱身之策！快走！”　　雪狼团的副团长也许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拿着性命为敌人保驾护航，他的任务应该是夺取龙族将军的人头，如今却恰好相反。　　托尔瞅了一眼欧，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集中思想，将自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垂直弹射到高空，然后稳稳当当地翻过火山口，落在杂草丛生的外侧山坡上。其他人纷纷围拢过来问寒问暖，不过他们马上就发现欧尚且留在山洞里，于是急忙爬到山崖边缘探头向下望去。可是茫茫夜色中只能隐隐看见无数穴居人疯狂地挤进那座狭小的洞穴，洞穴里的打斗声逐渐平息，直到完全消失。　　“欧！”格林丧失理智似的朝着那里伸手抓去，仿佛试图以自己的手臂弥补这短狭长的距离。先前因为争吵而对副团长持有的满腔怨愤此刻早已烟消云散，他现在才意识到雪狼团永远地失去了副团长，失去了一位在七年的血雨拼杀之中与自己同甘共苦的生死兄弟。　　夸克和潘多洛斯奋力阻止了火枪手的愚蠢之举，他俩同样沉浸在无限痛苦之中，但是绝不能再允许失去任何一位战友。就连不久前还跟雇佣兵们碰得头破血流的托尔等人也有兔死狐悲之感，卡尔甚至主动摘掉那顶破破烂烂的猎鹿帽，向虫师致以崇高的敬意和深切的哀悼。　　“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战士，所表现的英雄气概令人叹服，我为他的离世感到遗憾。”托尔闭上眼睛进行祷告。　　“请不要随便为别人棺盖定论，爱华德尔先生。”这个熟悉的嗓音显然来自猫眼少年欧&；#8226；希格瑞吉，这位雪狼团副团长大难不死，居然从地下钻了出来。他的肩膀上撅起三对布满甲壳的利爪，正是凭借这些东西少年才得以掘地逃生。　　托尔大吃一惊，随后镇定自若，接下来他幽默风趣地调侃说：“我倒是希望再也不用看到你这张臭脸，你可是我的一大麻烦。”　　“抱歉，让您失望了。”欧反唇相讥，如今他与托尔的关系不再那么紧张，能够轻轻松松地相互交谈。他越发觉得对方不像雇主所交代的那样“龙族人一个个都是骗子和暴徒，是吃人的魔鬼”，至少看起来不像。　　这时候光芒之翼仰头望向东方，天边依旧灰蒙蒙的混沌不清，拂晓尚未来临，一切都笼罩在夜幕之中。护国主又顺势向南眺望：火山脚下，芳草凄清，绿树成荫，河网交错，湖泊遍野。成千上百座大小各异的天然湖泊星罗棋布于一望无垠的原野之中，清凌凌的湖面上折射出璀璨星光，如同亿万珍珠齐放异彩。　　此情此景让托尔心花怒放，他张开双臂，高声呐喊：“珍珠湖平原，果然名不虚传！你的广阔和壮美无可比拟，在这里进行战争简直是暴殄天物！”　　说完他指着南方，对几位雇佣兵讲道：“我将前往圣树城，指挥精灵军队反击入侵者，如果你们依然打算效忠于狮鹫帝国，效忠于法尔肯&；#8226；奥多龙，那么我们不妨现在就好好干上一架。”　　此言一出，尽皆哗然，这是托尔意图明确的挑衅行为，是在逼迫雪狼团大开杀戒，就连欧都搞不明白，托尔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　　潘多洛斯暗自攥紧匕首，格林也悄悄握住双枪，海尔和夸克交换眼神，随时准备投入战斗，但是他们均未抢先动手，因为对面的几个强敌同样高度戒备，宛若恶战就要一触即发。经过短暂而可怕的沉默，头脑灵活的欧示意同伴收回武器，那双狡黠的猫眼眯成一道细缝，嘴角撅起看似友善的微笑：“我们还是战场上见吧，再会，各位。”　　言罢欧便带领队伍走下山去，他们一路北上，渐行渐远，五条人影最终消匿于灰暗的地平线的尽头。目视对方离去，托尔等人全都松了口气，仿佛卸下了悬在心头的一块巨石。然而光芒之翼比其他人多出一种感觉，那就是淡淡的惋惜。

第二十六章　暂弃前嫌（三）
　　与那些雪狼佣兵分道扬镳以后，托尔和他的伙伴们也走下山来，他们径直南行，目标直指北克里亚大陆最古老的城市——精灵之都圣树城。众人翻过山岗，绕行湖泊，穿越草地，横贯密林，沿途并未发现战争的痕迹。龙族护国主对此备感意外，自从听闻卡拉雷门山失守以后，他以为人类大军不会吹灰之力便可染指珍珠湖平原的绝大部分地区，但是依据现状判断，狮鹫帝国所占领的地区不过寥寥无几。其实原因十分简单，托尔稍作思考便明白了其中缘由：自交战以来，狮鹫帝国的铁骑便狼奔犬突、日夜兼程，以闪电之势迅速攻克精灵王国半壁江山。然而贝利卡地域广袤，幅员辽阔，物产丰饶，正规军队虽然寥寥无几，但是战时只需稍作动员，兵力、物力便可源源不断地自后方运抵前线。人类军队为图速战速决，深入贝利卡腹地，以致冬季来临后后勤供给困难，因此无力进一步扩大战果。　　一路上托尔陷入沉思，他意识到现在正是扭转战局的大好时机，一旦等到春暖花开敌人补给充足以后，精灵军队将变得不堪一击。起初慈郎还隔三岔五地嘲弄托尔两句，但他很快就发现对方根本无意搭理自己，顿感无趣，于是开起了黑暗精灵梅迪丝的玩笑。　　大伙沉浸在欢声笑语之中，唯独光芒之翼默然无声，他只管尾随于莉可瑟丝身后，无论伙伴们问他什么，都置若罔闻。但是他的沉寂很快就被打破——拂晓时分，众人进入一片大森林，这儿距离圣树城已经不足七十公里，却未见精灵军队布置任何岗哨。不过这并非意味着密林游侠们有所懈怠，其实他们早已在森林中密布大量暗哨，因此托尔等人刚刚走进森林便被逮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