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莫小茜眼角一缕笑意掠过，打肿脸充胖子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家伙的家教一定很严吧，半夜不回家不知道老头子要怎么发飙……但，这关她什么事？又不是她要他跟着！
这里没有电灯，油灯的最大好处就是早点催眠。七八点钟时候，就该睡了。三间木板房，莫小茜住在张悦闺女的房间，隔着一块木板，还能听到宋然翻来覆去的声音。
是床太硬睡不好，还是担心家里？莫小茜幸灾乐祸地笑了。
睡得迷迷糊糊时候，感觉有人推门，转头一看，竟然是宋然，不由嘴角一抽，“大半夜的你跑来我这里干什么？”
“我要走了，再不回去老头子会扒了我的皮。”被逮个正着，宋然有些尴尬。
“那就走呗，不过晚上路黑，要小心一点。”莫小茜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不留我？”宋然瞥她一眼，“晚上走夜路万一出事怎办？”
“听天由命。”莫小茜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你真狠！”宋然磨牙。
“彼此彼此。”就那身手，几个混混都摁不倒他，要是真遇到找麻烦的，还不知道谁倒霉，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送走宋然，莫小茜的睡意也没了多少，转回屋的时候，正遇到披着外衣的张悦。“认床睡不好么？”
“嗯，我那朋友怕父母责怪，回家了。”像做贼被抓，莫小茜有些不自在。
“我知道。”张悦笑着看着她，“你不怕你家人担心？”
“我本是出来做生意的，也跟妈妈打过招呼了，她不会太担心。”
“你做生意？”张悦上下打量着她，道，“难怪之前看你，有股和年龄不符合的成熟。”
“大婶这么晚不睡，是不是被我们吵醒了？”
“不是，是想女儿了。如今高三，资料文献什么贵，而女儿要读大学，那天价的学费，还不知怎么找。”张悦说着，脸上带着几分愁绪。
莫小茜眼珠子一转，想到方才萌生的念头，望向张悦：“张婶，你不是要卖果园吗？”
“是啊，但这水果是出了名的苦，风水也被传扬不好，我就是有心卖，也无人买。”张悦叹气道。
“那，如果有人想买，张婶你打算出多少的价？”
“这十五亩地，哎，一千我都高兴了。”张婶无奈摇头。
“如果我拿出一千，你这园子卖给我如何？”
“你？”张悦上下打量她一番，沉吟片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行啊，只要你拿出钱来，地契我马上给你。”
不相信的语气，让莫小茜的自尊心强烈被打击了。却也只能一笑而过，毕竟她年纪太小，也不像有钱人的样子，换个位置思考，她也会质疑自己。
☆、卷一、回首少年万事初第十三章、极品货色
第二天起个大早，继续卖雪梨。逢年过节，水果就是好卖，竟然又赚了四百三十元五角。
给张悦六百作为定金，莫小茜道：“给我两个星期的时间，我会凑到一千元。”
看着手中的现钱，张悦愣了半响，眼睛眨了眨，忽然唤住准备要走的莫小茜：“你要这果园做什么？那些果树，是不是都要砍掉？”
其实卖出去的东西就是泼出去的水，张悦管的未免太多了，果园卖给了她，就应该随她处置才是。莫小茜抿唇不说话。
张悦却也机灵，看着莫小茜那表情，知道她不高兴，忙道：“我不是想插手你的事情，我只想问问，看样子你还是个学生，买下果园的事情家里人并不知道吧？”
“我暂时没打算处理掉那些果树。”莫小茜用手指梳理垂到胸前的杂黄头发，这女人也不笨呢，“你想说什么？”
“离开果园我也没地方可去，外面世界好久不接触，前途一片茫然。不过我会打理果园，有种植的经验，你聘用我看管果园怎样？”
莫小茜这才抬眼看张悦，她并不像那些迂腐保守的农妇，思想行为一定程度前卫。皱眉想了想，张悦说的也没错，她是学生，不可能有时间打理果园，而这实在化的果树，是要精心看护，才会结出美丽的果实。
这果园张悦经营得虽然不好，却还是掌握了一些经验，昨天围绕果园查看一番，她的确能打理好果园……至少，除虫拔草施肥，还是可以的。
况且张悦说过，她还有个准备读大学的女儿，急需用钱，离开这个果园，她也没有地方可去。甚至于这些年的操心，让她提早衰老，看上去像五十几老太太，根本不能做别的重活，打工一事，说得容得，做起来却是万分艰难。受人脸色不说，得到的薪水，有时候都不够温饱。
莫小茜是过来人，底层打拼的艰辛，她比谁都懂。
但她也不是观音菩萨，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她尚且自顾不暇，如何能管别人的死活？
张悦见她沉默，趁热打铁道：“尽管我一把年纪了，别的事情不敢说，好歹也打理了果园几年，你找别人看理，还不如找我，我保证卖力干活，尽心尽力，绝不偷懒。如果你不想外人知道果园的事宜，我可以为你保密，绝不张扬。小妹妹，你就当帮帮我，离开这里，我确实没有去的地方了。”
虽然对这人的纠缠有些不屑，这却也是生存的悲哀。张悦的这番话，倒真正说到她心坎里去了，莫小茜沉吟片刻，笑道：“我们坐下来慢慢谈吧，给我打工，不如咱们合作。”
“合作？”张悦愣了愣，眼中闪过一抹神采，“不知道怎么合作？”
讨论半天，两人签下两份协议。莫小茜买下果园，张悦入股，莫小茜给张悦七百元，负责果园未来的包装和发展，张悦占果园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负责果园所有打理事宜和经营。由于莫小茜不愿意出风头，果园名义上，还是张悦的。
张悦对果园所有权以及和莫小茜的关系保密，如果有天透露出去，莫小茜有权收回地契，中断合作关系。
张悦没想到不仅能继续和果园为伴，还占有果园的股份，没有多想，立马答应下来。虽然不知道这个破落的果园对莫小茜有什么用处，但她就是有种感觉，在莫小茜的带领下，这个果园有一天定会繁荣起来。
对这协议莫小茜自然是满意的，以十五年后的眼光来看，横看竖看上看下看，她都占了大便宜。恩威并行，人从来都是对自己的东西才会费心费力，所以让张悦入股，是最好的选择，张悦感激她给予的工作，对果园更卖力。而同时，莫小茜知道女人心太软，嘴巴不牢靠，想要保密，就得下重手。张悦对果园太过于依恋，才不会轻易把她出卖。她有信心让以后这个果园变得更好，那时候，张悦得到更大的利益，更舍不得离开。
再且，最重要的是，她身上钱不够。
莫小茜第一次发现，原来股份制，真的是一个很完善的举措，一箭三雕帮她攻克了那么多难题。
聊完协议，莫小茜抬头看天，脸干了：“居然已经下午了，我要走了，这果园你先看着，下个周末我再过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张悦这人她又不是很了解，于是莫小茜很自然地带走了地契。
时间不允许，还是坐车回梨园村。怕被村里人看到，离村头还远的时候，就下车了。
回到家里，出乎意料看到莫江强。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被一阵叨叨不绝的唾骂声给雷住脚跟子。
“江强，那可是你亲大哥！这些年来，你大哥对你怎样还不知道吗？亲不亲是兄弟，你大嫂孩子刚满月，大哥又刚建成房子，如今办满月酒宴，哪里还有钱，人家都说兄弟是手足，你这些年在外打工，妈只要你出一百，一百而已，这过分吗？你竟然宁愿给那赔钱货读书，也不愿意凑这分子，你还像不像话了！都说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你也不想想是谁十月怀胎生下你，又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长大！再看看你这病痨子儿子，在很小时候我就让你丢了，你就是不听！瞧瞧，整天发癫，丢人现眼，还浪费钱去医治，简直是找罪受……”
“妈，小茜和小宇再怎么也是我的孩子，你的孙子！你可以看不起我，也可以看不起这个家，但你不能这么说我的孩子，他们那么小，怎么得罪你了，就让你这般容不下？”穆春华搂着受惊的莫宇，愤怒地回应。
“哟哟，反了反了！江强，你看看你媳妇，竟然这样跟婆婆说话！看到没有，你不在家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给我气受，邻里人还说我欺负她！自古孝为先，妈今天倒要问问你，这‘孝’摆在何处！”
“妈，阿华她很辛苦……”
“闭嘴，都是你这软性子，才让女人都爬到头上来，没一点骨气！还替她说话！今天你不把她撵出门，就不要认我这个妈！”
“妈……你今天来不是为了大哥的事吗？”莫江强无奈，看看媳妇，看看老妈，夹心饼的滋味，真不是人吃的。
“是啊，”提到这事，常翠玉眼前一亮，朝莫江强伸出一只手，“诺，话我已经说开了，这钱，你到底出多少？可不能少于一百，别忘了你是你大哥最亲的弟弟！”
☆、卷一、回首少年万事初第十四章、吵架
“可是妈，我这里总共才五十，还是小茜的学费……”莫江强上上下下掏口袋一番，有些为难地说道。
“那个赔钱货，你还要理她？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迟早都是别人的家的！拿来！我先走一步，等会去你大哥家帮忙，人手不够，顺便多带点钱，就你那吝啬样，对自家兄弟都舍不得出血，亏你大哥小时候那么疼你，简直就是个白眼狼！”常翠玉抢过莫江强手里的钱，转头就走。
“妈，那是小茜的学费……”莫江强拦住常翠玉，底子不足开口。
“赔钱货和你大哥比起来，谁重要？别忘了你大哥的孩子还是个男孩！在我们莫家，男孩子才是宝，女孩子算什么！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小茜也不小了，别人在她这个年纪不是出去打工赚钱就是嫁人，她怎还有脸呆在家里吃空父母，我都替她羞人！还读书？哼，这乡下哪里不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就算让她多读几年书，赚来的东西也是别人家的！我懒得跟你说，笨死了！”
常翠玉狠狠剜莫江强一眼，直到莫江强沉默地让开路，她才趾高气扬走出门。
在门口遇到莫小茜，嘴里哼一声，说道：“小茜啊，你也劝劝你爸爸妈妈，女人家死读那么多书做什么，何况你成绩也不好，不是那块读书的料，家里条件本来就不好，别浪费钱了！等会儿也去大伯家帮忙，你大伯家要办满月酒，都快忙疯了！”
莫小茜眉头一挑，嘴角牵出一抹冷笑，轻声道：“奶奶，你怎就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这事我爸妈都不管我，您从小就不怎么搭理我们，这会儿咋就关心起来了？还有，奶奶，我爸爸再傻再笨也是你儿子，不要总是那样看不起我们。”
“哟哟，这孩子怎说话呢，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子，果然跟她妈妈一样货色，犯贱！你也别跟我犟，有本事你就考个清华北大来看看，都多大年纪了，还吃用父母的，我像你这么大时候，都嫁给你爷爷了，你羞不羞？”
“奶奶，我爸爸妈妈尚在，这事儿他们会教我的。”莫小茜眯起眼睛，捏紧拳头，前世养成的漠然淡定有些动摇，似乎每次遇到这女人，她都想狠狠揍人。但常翠玉毕竟是长辈，莫江强的生母，她总要给父亲留一点余地。
“有的教就好，不然这么没教养，说出去了别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常翠玉也不屑于跟个小丫头吵架，白她一眼，从她身侧绕开。
“清华北大考不考得上，这谁都不能预料。奶奶，我还要读书，我的学费请还给我！”莫小茜紧走几步，拦住常翠玉的路，伸出手，淡然开口。
“你还有脸跟我拿？哼，这是你大伯办满月酒的钱，总比花在你身上好！”常翠玉两手叉腰，脖子一仰，十分不屑道。
“我们跟大伯早就不住在同一个房子里，奶奶，大伯家的开支不需要我家来付，这是我的学费，请还给我！”前世里，什么样的人没遇到过，对付无耻的人，她就会更无耻。没办法，她从来都说过自己是好人。
“你……”常翠玉指着莫小茜，气得浑身发抖，“这才分家多久，就开始做另类打算了，嗯？我告诉你，再分开，也是兄弟，血侬于水的亲情，无论如何也不能改变！一家人本来就该互相帮助，你大伯家办满月酒，你们家难道不该出钱出力？”
“那奶奶，我们家没有米粮的时候，爸爸在外打工，妈妈背着弟弟去犁田耕地，怎就没见大伯帮我们出一份力呢？骨肉血亲嘛，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对不对？正好我没学费，我家也有好几天不开锅了，作为奶奶，对了，您是奶奶，想必也不会对儿子的难处坐视不管的，不如先给我们二十斤米充充饥吧？”
“你……你这毛丫头什么时候这般伶牙俐齿的了，女人家争强好胜，不怕日后没人要啊？”常翠玉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点奶奶就不用操心了，呃，奶奶总是看不起女人，莫非奶奶自己不是女人来着？”
“小茜，够了，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插嘴！”莫江强听不下去，一把拉过莫小茜，警告似的瞪她一眼，对常翠玉讪然道，“妈，那钱您就拿着给大哥办酒吧，我等会儿就去帮忙。小茜的学费我会再想办法，小茜年纪还小，她说的话您别放在心上。”
“活一大把年纪了，怎会跟她计较？我说江强啊，你家的人，是该管管了，一个男人，让女人爬到头上总是件没面子的事。瞧瞧，都说读过书的人都明白事理，我看这话都反过来了！”常翠玉瞥一眼莫小茜，不依不饶。
“妈，这我晓得了，阿华和小茜，我会教训她们的。”莫江强脸色也不好，哄着常翠玉，“大哥家现在正忙着，您先回去好不好？”
“这才像话，不枉我疼你几十年，好了，妈先走了。”常翠玉面色稍微缓和，满足地大步离开。
“小茜，别跟你奶奶顶撞了，再过分，她也是奶奶，以后不许像刚才那样对奶奶，知道吗？”莫江强转头对莫小茜，本是虎起的脸正要发飙，对上莫小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