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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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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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夫人见青娘如此,以为她觉得突然,便安慰道:“虽说那秦氏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可做了咱们家的妾就要守得做妾的规矩。德父多了个伺候的人,你从此后也多了个帮手,便是生下孩子,你也是嫡母……”
青娘听了半晌,方才转还过来。
她勉强笑道:“母亲,不是媳妇没有心胸,容不得人。只是前头两位兄长都没有妾室,母亲单给我们放在房里,实在是太偏爱了。”
郭夫人听得这话,很是满意,她笑道:“他们夫妻们都在一处,又都有儿有女的,年纪轻轻又娶得什么妾?”又看着青娘道:“说到底还是因着德父膝下无子。以前做母亲的虽是盼望,却也觉得此事自有天意,急不得。可这回你回来,还是要紧着些,德父有了嫡子,你做了母亲,咱们才算圆满。”
青娘能说什么,只有低头称是。
两人正说着,只听人声嘈杂,却是季诚从前面回来了。
这是青娘今日第二回见季诚。头一回是众人都在屋里时,季诚回来给郭夫人请安、给李桐见礼。匆匆忙忙的,两人只只相互望了望,也没仔细说上话。
这回有郭夫人在场,青娘也不好多看多说,只低头立着,脸上含了不太自在的笑。
郭夫人便对他两个道:“行了许久的路,都累了,快回屋歇着吧。”
他二人应了,这才一前一后,出了郭夫人的院子。
此时天已黑了,前头自有人提着灯,季诚回头对青娘道:“你道路不熟,却要当心些。”
青娘借着灯光依稀看得见季诚双眼,可能是因着饮的酒的缘故,他的眼睛明亮非常,身上的酒味混着院外的凉气,自有一种沁人心脾。
青娘在心里叹了一声:如此人物,却不独属我一个了。嘴上却道:“多谢三爷。”
一路弯弯绕绕,曲曲折折,走了好大一会儿,终是在一处院落前停下。
季诚道:“这便是咱们的新屋。”
青娘细看,却是一溜五间正房,旁边东西厢房俱全,院中似有山石树木,只是黑茫茫的,却辩不真切。
青娘刚要说话,却见得从东厢房出来几个人,一路疾走,迎着他们。
为首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借着灯光冷眼一看,模样、身姿都是上等。
青娘见此,便不再说话。季诚的神情似有些尴尬,见那女子领着众使女到了进前口道:“三爷、奶奶万福”,他便将那年轻女子一指道:“这是秦氏。母亲给的。”
青娘便笑道:“快请起来吧。”
那秦氏不等季诚发话,便上前殷勤带路,又亲自给季诚、青娘二人打了门帘子。
待进了屋,青娘见厅堂布置得虽比以前的华贵些,却也中规中
矩,心下便满意了三分。
季诚道:“这东屋是平常宴息之处,最里间是卧房。西屋是些槅子,或有贮书处、或有设鼎处、或安置碑帖石刻,既单独出来,又与最里间的书房相通,最里间又设小门,与后院相通。写字研史、观花赏景的,十分便宜。”
青娘听得季诚说得得意,便先到西屋两间看了,果然布置得十分大方,青娘笑道:“三爷一直嫌收藏的那些古物没有地方摆,如今可正遂了心意了。”
季诚也点头称善。青娘暗想:有如此好的书房,便是受些委屈也是值得。心里又满意了六七分。
青娘又看了东屋。东屋靠墙放着一张罗汉床并几、脚榻等物,床对面临窗是一高案,摆着香炉香盒并胆瓶之类。再看内室,靠西墙摆了床,南面辟出一间暖阁,北面是一溜从顶到地上木雕墙,木墙上有小门,推开小门便是净室,净室又设一后门,直通着后院。
青娘看着心中十分满意,她看着胆瓶里那一簇梅花,对季诚笑道:“妾身当时远在明水,家里搬家也没能伸得上手,让三爷事事操心,妾身如此坐享其成,真是惭愧。”
季诚笑道:“有秦氏在,我却也没操心。”言下之意,是秦氏布置的屋子。
青娘一听这话,把那十分的满意都化做了满腔的怨恨。她笑道:“如此看来,这秦氏却是个能干的。”
季诚一则吃了酒,见娇妻美妾齐聚一堂,心中得意。二则与青娘久别重逢,见青娘神情气质不似往常那般清冷,却是温顺柔和的,只当她是经了事磨练了性子,话说得便不那么谨慎:“不过读得些书,识得些字,比那等闲妇人强些罢,能有多能干呢?”说着便坐到了罗汉床上。
青娘听了冷笑一声,对季诚道:“那三爷便把这两年添的人都叫进来,咱们也好认认。”
季诚便对外喊了一声,一干人等便依次进了东次间。
青娘望着着袅袅婷婷的秦氏,心中不由叹了一声,花枝般的年纪,花枝般的容貌,任是哪个男子不动心呢?
季诚见众人都到了,便对青娘道:“宋宋、田田自不必说了,又新添了两个打扫的,一个叫淡墨,一个叫浓墨。这是秦氏,你适才见过的,这五彩便在秦氏屋里伺候。”
说罢又对秦氏道:“今日就与你家奶奶磕了头罢,日后你们和和气气的,也好做伴儿。”
那秦氏是早有准备的,听得季诚这话便上前两步,咕咚一声跪了下去,给青娘磕了三个头。又有人采蓝,端了茶盏过来,秦氏接在手中,双手高高举起,道:“婢子秦氏伺候奶奶用茶。”
青娘看了季诚一眼,见他是副满意的样子,也不愿多说,便接了茶盏随便吃了一口。
青娘将茶盏放到几上,仔细看了看秦氏,只见她低眉敛目神情从容,颇有些不卑不亢的意味儿。便道:“今日我刚到府里,原也不知三爷屋里添了人,也没来得及备见面礼”,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支石榴花纹的金钗替秦氏簪到了头上,“这钗虽平凡,却是石榴纹样儿,石榴多子,最吉祥不过。望你好好伺候三爷,早日为三爷开枝散叶。”
那秦氏听得此话,又重重地磕下头去:“婢子定牢记奶奶吩咐,一定不敢忘怀。”
青娘笑道:“都是一家人,何苦如此多礼。”又对众人道:“快将秦娘子扶起来。”
得了这话,五彩忙上前,将秦氏掺了。那秦氏却似是站立不住,竟全身都压向了五彩,一双眼睛却期期艾艾地看向季诚。
青娘见秦氏如此,并不开口,也看向季诚,却见季诚虽笑意殷殷,却也并不以为意,心中不由稍定。
待众人又都与她见过了礼,她便道:“今日大伙劳累了,都歇了吧。”
九五回
作者有话要说:

、怎效银台拥金盏,与君醉卧日影西?

怎效银台拥金盏,与君醉卧日影西?
季诚夫妻二人久别重逢,一个年轻轻纳妾心中有愧,一个急切切盼子着意拉拢,其中滋味自不销细说。
一夜无话,待到第二日,青娘又早早起身去给郭夫人请安。
郭夫人此时正在梳头,她见青娘来得如此之早,心中很是满意,她笑道:“一别两年,你虽也吃了苦,可到底是懂事了。”
青娘一边在旁替郭夫人选发簪,一边笑道:“以前在明水,媳妇便是想日日守在母亲身旁尽孝也是不能够的,如今回了京都,还不尽尽心吗?”
说着选了支金穿玉满池娇的荷叶簪问郭夫人的意思。见郭夫人点头,青娘笑着将那簪子递给了梳头的妈妈。
郭夫人暗自点头:竟像突然开窍了般,亲近却有分寸,和气又透着尊重,倒是不错。
青娘便在一旁与郭夫人闲话:院子如何齐整、屋子如何宽敞、书房如何雅致、摆设如何名贵。又说昨晚秦氏已敬了茶,不只容貌出众,且举止有礼,果然是个好的,多谢母亲……
郭夫人听得这一番言语,倒是十分惊讶。她原想,按着青娘以前的性子,季诚纳了妾,她纵是不肯高声张扬呼天抢地,却也要冷着脸不言不语、不眠不休的闹上几天的,却没想道竟是一早来与她说她给季诚纳的妾很好,多谢她!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是她真不在意,还是城府颇深,亦或是在明水住得久了心生畏惧?
不管原因如何,这结果是郭夫人所乐见的。她对青娘道:“你身子忒单薄了些,要好好调调理理。”
青娘口中答是,心里却道:以前从未想过青春如此亦逝,我还未老,便有了更鲜嫩的秦氏,我是得要好好调理身子,从此着意过罢。
如此和和美美的过了几日,青娘便把秦氏的为人摸清了。
郭夫人道她柔顺,张氏道她娇滴滴,晴儿道“人前看着倒稳重,只是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像水儿冲的一般”。还是宋宋整日与她相对,说得更深“秦娘子是读过书的,爷的书房等闲婢子们哪里敢去,也只秦娘子能进去端茶研磨的。爷的东西她也归整不了,倒是常见她求着爷教她写字儿。爷若是吃醉了酒,也拉着秦娘子‘秦秦’、‘秦秦’的叫……”
青娘得了这信便问采蓝:“你看这秦氏如何?”
采蓝道:“倒生得一双会说话的好眼。”
青娘知晓她是因着秦氏常以双目向季诚示情才有此一说,便笑道:“却是个多情的,也是个聪慧的。她倒是多情,却不知咱们爷也只把她当做如宋宋一般的人。便是对她不同些,又能如何,不过是新鲜这一时罢。”
采蓝笑道:“还是姑娘看得明白,婢子本以为姑娘知晓了这事,心里是不好转圜的。”
青娘叹了一声:“任谁遇到这事心里也都不好转圜。若这事放在两年前,我根本就不容发生,即便有了此事,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认了。
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咱们如此境遇,又怎能再奢求别的?先稳住阵脚才能论及其它。”
说这番话时,青娘正坐在卧房的暖阁里。她手里拿了一本书,身子斜依在隐几上。或许是冬日的暖阳暖和,也或许是暖阁的炭火烧得好,青娘脸色红润,双眼明亮,自是与在明水时不能相比的。
采蓝看得这些,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或许正如姑娘所说,姑爷对这个秦氏在兴头上,不只让她出入书房,教她写字,连那几个新来丫头的名子也是这秦氏取的。
什么五彩、什么浓墨淡墨的,不就是墨色分五彩吗,这个连她这个做使女的都知晓,难道姑娘不知晓?只是不说罢。
真是难为姑娘了,原本那样得意的一个人,现如今也要敛起性子,人前装出贤良淑德的样儿来。
采蓝在心里叹了一声:既然姑娘愿意,既然姑娘愿意相信姑爷只是对宋氏一时新鲜,心思还是在她这边的多,那做外人的又何必说那些煞风景的话呢?姑娘这两年难得露一回笑脸,如今虽不是十分如意,好歹也回了姑爷身边,只要加以时日,以姑娘的风姿,那秦氏又算得什么呢?
正想着,却见青娘“咦”了一声,采蓝困惑,透过窗纸依稀看得外头一个桃红色的人影晃动,随后便听得田田的声音:“奶奶,秦娘子来给奶奶请安了。”
青娘看了采蓝一眼,采蓝会意,迎了出去,也没往里让,立在堂上对秦氏道:“秦娘子,奶奶昨夜同姑爷整理新拿来的拓本,走了困,如今正歪着呢。要是没要紧的事儿,婢子就不叫她了。”
那秦氏见采蓝如此说,眼睛向东屋望了望,忙道:“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起三爷说过水仙清雅高洁的话,如今屋里的水仙开了,不敢独享,选了盆开得好的,凭奶奶赏玩一回,也是咱的一点心意。”
采蓝忙道:“那婢子就先谢过秦娘子了。等奶奶醒了,一定转告诉娘子厚意。”
待采蓝回到东次间时,便看见青娘坐在罗汉床上正等着她。采蓝问:“姑娘,这花您看放哪合适?”
青娘指了指窗下的高案,采蓝便将水仙安置到了高案上。
青娘站起身来,仔细地看了。才道:“花儿好,养得也精心,不像我,一养花,全都给养死了。”
采蓝忙道:“那是您不爱在这些小事上用心思。”
青娘笑道:“你也不用替我分辩。前两年,但凡德父能办的,哪样儿不是咱们先得着。说句不孝顺的话,便是夫人那里没有的,咱们这里也不一定没有。可如今,便是盆应时的水仙,却也要一个妾送来我这儿。”
采蓝道:“姑娘,您看看这屋里上上下下,哪一样不好,哪一样不随意?不过是盆水仙罢,如今姑爷都是当差的人了,您还要他像太学生时了无牵挂的,只想着给您买新鲜吃食,买好玩的?”
青娘思忖着采蓝的话,知道她说得不错,可心中到底不平:“纵是他已不再是太学生,可秦氏屋里的水仙又是哪来的呢?愿效银台拥金盏,与君醉卧日影西。”
青娘冷笑一声:“当日的恩情犹在眼前,当日的肺腑尚未忘记,他怕是转个身,又对别人去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惜别伤离方寸乱,好把音书凭过雁

惜别伤离方寸乱,好把音书凭过雁
采蓝透过雕花的屏墙向堂上看了看,田田等人并不在屋里,她便低声道:“姑娘,您是什么人,是堂堂中书待郎家的三奶奶,她呢,便是出身良家又如何,便是识得些字又如何,不过一个妾罢,姑娘与她云泥之别,姑爷便是一时兴起,也是拿她取乐的心思。您不是说姑爷把她当作和宋宋一样的人吗,怎么得了盆水仙,便又伤心起来?”
青娘听得这话一时无言,好半日才道:“之所以翻来掉过去的说话,也全是因着这颗心总是翻过来掉过去的折腾,一时想想觉得无碍,可一时心中又吐不出这口气来,便这样反反复复,总归不让人静心罢。
你放心,纵是心再不静,道理我是懂的。我也且忍着,待到三年五年的,再看看她的结果。”
如此便到了三月,传来了正之除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的消息。一家人自是得意非凡。青娘虽想着父亲的事心中黯然,可却也盼着:翁舅如今官职愈大,若说以前因着局势不好不能对父亲施以的援手,那如今事过境迁,只有他有心,还怕父亲的处境不能改善吗?谁知到了四月朝廷竟又合定元祐、元符党人名单,共三百零九人,文琪名仍在余官第二十六人。由蔡京书而刊之,置文德殿门之东壁。一时间刚刚松泛些的时局又紧迫起来。
看着季诚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儿,青娘明白,她怕是不能在京过夏了。
见青娘听了自己的话并不言语,季诚以为她没听懂,又道:“细君,如今政局不稳,又蔡氏独大,别看父亲如今得官家重用,几年间连转三官,其实也是如履薄冰。前两日父亲还说,为避蔡氏嫉,想引疾乞罢右仆射的官职。
细君,如此形势,父亲都不得矣如此,为夫怕是又要委屈你了。”
青娘听得此话,眼框不由湿润起来,“细君”这个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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