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氏应下，想到这几日胤礽日以继夜查看奏折，心里担忧：“爷，您要多休息。”
有一个贤惠体贴的妻子关心，胤礽心里的郁结倒是消散了许多，柔声道：“这事拖不得，你赶紧去办，也要注意休息！”
石氏欣然一笑，“那妾身这就去办。”
良嫔的宫殿一片白，宫殿里所有奴才宫女换上了孝服，齐齐跪在殿外痛哭。
宜妃得了消息，自然要亲自来确认。瞧这仗势，这情性，宜妃已经完全确定了。面色一片淡然，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一帮人浩浩荡荡进去了，宜妃一步步走到殿中央，看着棺木，心底涌出的狂喜，所有的血脉在喷张。
挥退多余的人，留下心腹郑嬷嬷，宜妃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笑了。
随后，宜妃对着良嫔棺木骂道：“贱人，你终于归西了，以后再没有人敢与本宫争宠了，都是你害的，要不是有你在，万岁爷眼里只会有本宫！你夺走了万岁爷对本宫的目光，但老天是有眼的，终于把你这个狐媚子收拾了。”
宜妃越说越畅快，把几年的怨恨一一发泄出来。没有外人在，她可以毫无忌惮。
只是声音越来越大声，郑嬷嬷一听，马上提醒：“娘娘，小心些。”
宜妃马上明白过来，狠狠骂了一通，她的心情要多自在就有多自在。
这时，外边有太监唱：“太子妃驾到！”
宜妃马上换上另一幅表情迎接太子妃，说起这太子妃，温恭娴熟，大方得体，她对她的印象一直不错。
“宜母妃吉祥。”进来瞧见宜妃，石氏马上行礼。
宜妃上前，把她扶起：“太子妃不必多礼。”
石氏表明来意：“太子让儿媳协助宜母妃处理良嫔娘娘的后事。”
“那好，我们一起好好商量。”
两人步入内殿讨论。
曼宁是随德嫔一起来“吊唁”的，德嫔这些年一蹶不振，同样跟良嫔有莫大的关系。
她抢走了紫禁城男人唯一的目光，德嫔自然要来好好看看。
本以为她还会步步高升，却没料到已经先走一步，真是世事变化无常，祸福旦夕。
反正人已经死了，所有的恩怨都消失了。
上了一炷香，德嫔就打算回去陪着自己的小乖孙，年华老去，她现在更多的是在乎子孙。
曼宁知道胤禛与八阿哥交情不错，如今他生母病逝，她自然也要给良嫔上一炷香。
逝者已矣，愿一路走好。
此时，出宫游玩的八阿哥胤禩急匆匆回来，他见到棺木，终于相信，额娘走了。
“八弟，节哀！”曼宁低声道。
胤禩像是没听见一般，径直走到棺木傍边跪下。
平日再老成稳重，遇到亲母病故，少年的胤禩终究忍不住，嚎啕大哭。
曼宁看到这一幕，不由回想起曾经，佟皇后走时，她和胤禛彼此痛哭的场景。
“八弟，擦擦吧。”曼宁递了一根手帕，这种感情，再多话语也无法安慰。
胤禩哽咽道：“多谢四嫂。”
“你节哀，我先回去了。”曼宁瞧见德嫔脸色已有不耐，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妃嫔的地位决定她出殡的规格，太子想按照贵妃的规格，这让宜妃不能接受。她与太子妃为这点讨论了许久，石氏是聪明人，久争不下，也不愿意多费唇舌。她其实也明白，宜妃与良嫔可是水火不容。
“宜母妃，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此事，明日再议吧。”
宜妃也累了：“好吧。”
胤禩没想到宜妃与太子妃在内殿，有些惊愕。
石氏柔声道：“八弟，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
胤禩不解，“为何你们会在此？”
“你太子哥哥让我协助宜母妃一道操办良嫔娘娘的后事，刚刚我们在讨论。”
胤禩感激道：“多谢宜妃娘娘，二嫂。”
石氏轻声安抚：“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你也别哭坏了身子，自己多保重。”
深夜时分，宫里一片寂静。
处理完今日的奏折后，胤礽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只是他了无睡意，便出去走走。来到良嫔的宫里，阴风阵阵，宫女太监的哭声不绝于耳。
这帮奴才没想到太子这时候会过来，愣了一会儿，马上给他请安行礼。
胤礽懒得理会，面无表情步入正殿。
胤禩笔挺跪在棺木前，眼睛红肿，神色悲痛。
心里虽然有很多疑惑，但是，活生生的事实让他不得不信。
“八弟。”
胤禩侧目就见到胤礽，想给他行礼，却被他拦住了。
“现在孤不是太子，只是你二哥。”
胤禩喃喃道：“二哥，二哥……”
“有什么委屈，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可以告诉二哥。”
胤礽醇厚低沉的声线，倒是让胤禩悲痛的心流过一丝暖意。
胤禩沉默片刻，道：“弟弟希望二哥能尽量帮忙查我额娘死亡的真正原因，我不相信额娘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说到末尾，又止不住哭了起来。
胤礽点头答应：“二哥一定尽力。”
“多谢二哥。”
“不早了，你跪了那么久，身子肯定吃不消，去休息吧。”
胤禩摇摇头：“这是我能陪在额娘身边最后的一点时间，没有比这个更重要！”
看着他倔强的神情，胤礽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何尝不理解呢？
他每年的生日，也是母亲的忌日。尽管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她一面，对于母亲的思念却有增无减。
叹息一声，他便回去了。
当天晚上，宜妃心情十分顺畅，多年的仇恨终于得报。
睡了一个好觉，做了一个美梦，迎接崭新的一天。
只是，宜妃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打击她的机会。死后的册封，对于她来说，无关紧要，可她不想，她希望那贱人死后一样只是个低贱的嫔，死的待遇也是最糟糕的。
这个女人活着的时候，让她操了多少心，她就是一个眦睚必报的人！
昨晚她传唤其他地位较高的妃嫔一起来商量，如今后宫的她一人独大，谁会敢忤逆她的意？
梳洗完毕后，宜妃就静坐在大殿中央，等待她们的到来。
惠妃自打从冷宫出来，深居简出，只是派人捎来一句话，听她的安排。
宜妃自然很满意。
至于德嫔方面，她称身体不适，让曼宁代替出席。
曼宁来的时候，已经好几个她不熟悉的妃子已经到来，她恭恭敬敬给上位的宜妃请安：“宜妃娘娘吉祥。”
宜妃不解问：“德嫔呢？”
曼宁道：“母妃身体不适，特地让媳妇我出席。”
其实，德嫔哪里是身体不适，就是多想陪着小辉儿，不想来就让她代替。在宫里，她是长辈，她没有任何反驳的权利。
而后，太子妃也来了，众人也是起身，待她落座后，又重新坐下。
“今日召集各位姐妹来，就是为良嫔死后要举办何种身份的葬礼。”宜妃道，“太子妃提议，按照贵妃的仪式，不知各位妹妹有何意见？”
大家都明白，太子深受皇上喜爱，太子对太子妃更是敬重有加，哪敢得罪太子妃呢？至于宜妃，她的意思在刚才也提点了一下，这种大佛也是不能得罪的主。
两边不讨好，大家都不敢出声，大殿内一片寂静。
太子妃温和一笑：“怎么都不说话？”
曼宁回道：“我倒是有一个提议，不如大家匿名把想法写在纸上，哪个方案得票高，就选哪个，不知道太子妃觉得如何？”
宜妃觉得这样僵持也是浪费时间，反正她有信心：“本宫觉得可行。”
“那好，来人笔墨伺候。”
太子妃吩咐下去，东西准备妥当，大家马上写下自己的意见，然后折好，统一交给太子妃的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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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太子妃吩咐下去；东西准备妥当，大家马上写下自己的意见，然后折好，统一交给太子妃的宫女。
很快结果统计出来了，有六个人不同意，只有一个人同意太子妃的提议。
太子妃依旧保持和煦的微笑；“既然如此，我尊重大家的意见。”
宜妃面色淡淡的：“来人传令给内务府；良嫔的葬礼按照嫔的仪式。”
虽然太子想法她固然想帮他完成；但是后宫还是宜妃掌权，她和宜妃还没有到撕破脸的地步。
事情尘埃落定，大家赶紧找理由回去了。
曼宁自然也想逃避这里的战场，这里的斗争与她无关；就算不能抱着小辉儿，能在一旁瞧着也很好。
太子妃回到毓庆宫将结果告诉了胤礽；胤礽听了；倒是意料之中；关切问了句：“宜妃有没有给你脸色看？”
有丈夫的慰问，至少没有白忙活。她摇摇头，“宜妃对妾身自然是客气，只是气焰越来越嚣张，估计以后整个后宫就是她的天下了。”
“她能嚣张多久，年华老去，宫里最不缺就是年轻女子。”胤礽冷哼道，“以后会有人收拾她的。”
石氏莫名联想到，日后她年华不再，不知道他对她又是如何？
“怎么了？”瞧见石氏神色不对，他立即来到她身旁，用手指摸了摸她光洁的额头。
石氏回过神来，对上他充满关心的黑眸，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杞人忧天，未来之事她不知道，她只要把握好当下。
她笑了笑：“没事，可能是最近累着了。”
胤礽叮嘱道：“有空就多多休息，其他事让奴才们来做，偶尔也请太医来把把平安脉，调理好身子。”
她心里涌起无限暖流，下意识点了点头。
本还打算让她请慈宁宫的老太太说，既然她累了，就罢了，他亲自跑这一趟。
宜妃沉浸在敌人死去的喜悦中，看一切都跟以往不同，心境变了，人也轻松了不少，这点贴身的丫头的柳双感觉最明显。
只是到晚上的时候，又发生了些许变故。
向来她报喜不报忧，这种不讨喜的事就让新来的宫女去禀告好了。
她伺候完宜妃吃完晚饭后，才让人去把消息传来。宜妃的脾气她再清楚不过了，她生气吃不下饭，其他人就不要有指望了。
“娘娘——”新来的宫女遇到点事就慌慌张张，正好成了宜妃的出气筒。
“何事大呼小叫？”宜妃不悦开口。
小宫女看到宜妃如此，怯生生道：“娘娘，据内务府来报，良嫔的葬礼是按照贵妃的仪式。”
“什么？”宜妃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语气冷得骇人，“你给本宫再说一遍！”
小宫女见过宜妃的次数寥寥无几，哪见过如此生气吓人的模样，顿时吓得口齿不清，哭着求道：“娘娘恕罪。”
“蠢货！”宜妃骂道，倒了一杯滚烫的热茶，直接洒了过去。“说句话都说不好！”
小宫女被热水烫到，惊慌尖叫，鬼哭狼嚎。
宜妃看着就烦，冷冷吐了一字：“滚！”
小宫女被吓得只剩下半魂，根本没有听清。柳双见宜妃又要发火了，马上叫人把她抬出去。
柳双奇怪：“娘娘，为何临时会出现了变卦呢？”
宜妃也纳闷：“皇上不在，试问有谁敢跟本宫作对呢？”
“莫非是太子妃？”柳双试着揣测，“可是她已经同意了。”
宜妃冷笑：“她同意了，太子不一定同意。”
柳双明白了，“那娘娘接下来该如何呢？”
宜妃哼道：“既然太子插手了，本宫自然不会与他正面对决，就当卖他个面子，反正人死了就行了，静观其变吧。”
永和宫的曼宁收到了消息，倒是有些惊愕。早上才有了结果，晚上又变卦了。宜妃如此强势，肯定不会是她改变主意瞎折腾，估计也只有太子妃有办法了。
只是这个死后的册封，不知道为何太子妃如此坚持，不惜与宜妃撕破脸。
“想什么呢？”德嫔凉凉的一句话，令曼宁瞬间清醒。
她摇摇头：“没什么。”
“一会儿有话跟你说，你好好坐着。”德嫔撂下一句话，抱着小阿哥就从她眼前慢慢消失了。
曼宁内心忐忑，好端端的，不知道她想出什么办法“折磨”她。
一个人坐在大殿上，及其寂静，她心里有一丝害怕，多么希望胤禛此刻在她身边。
她觉得一分一秒竟是如此漫长，差不多半个时辰后，德嫔终于回来了。
“不知道额娘有何吩咐？”曼宁直接开口问。
“你也看见了。”德嫔开门见山，“本宫很喜欢这个小孙儿，每个月你至少带他进宫一次，一次留下半个月。”
曼宁不敢相信，她自己的儿子在她身边每天见她都觉得不够，还要分半个月给她。
她绝对不会轻易妥协，先是婉转道：“辉儿还小，哪能如此麻烦额娘，媳妇还担心累着额娘。”
“本宫有的是精力，不需要你操心。”德嫔面无表情道，“本宫也只是顺道告知你一声，你接受也罢，不接受也罢。”
曼宁听她如此厚颜无耻的话，怒了：“额娘你喜欢并且帮忙照顾小辉儿，那是他的荣幸，也是他的福气，但我才是她的亲生母亲，你不能剥夺了一个母亲抚育孩子的权利！”
德嫔置若罔闻：“随你怎么说，本宫已经决定，就不会再更改。”
说完，德嫔转身就走。曼宁失魂落魄跌坐在椅子上，强势的德嫔，她没有半点办法，她该怎么办？
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倾斜流出，来到永和宫就备受她的压迫，这也就罢了，可是千不该万不该把她的孩子给夺了。
“胤禛，你在哪，快点回来——”
曼宁全身放佛浸在冰窖中，浑身透着寒气，眼里满是绝望的泪水。
第二天一早，曼宁就跪在她的房门前，目光平和，却透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舒雨瞧见一看，忙过去扶起她：“福晋，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曼宁言语充满了坚决：“舒雨姑姑，麻烦你跟额娘一声，如果额娘执意，我就在这长跪不起。”
“你这是又何苦呢？”舒雨叹息道，“娘娘的决定谁都不能动摇。”
“我已经顾不了许多。”曼宁眼圈青黑一片，一整晚都没有睡，只要孩子能回来，什么磨难都可以忍。
“好吧。”舒雨进入房间，把情况跟德嫔说了一遍。
德嫔才刚刚化好妆，漫不经心道：“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随她去吧。”
舒雨担忧道：“可是宫里人多嘴杂，传出去多不好听。”
“你多虑了。”德嫔道，“在我失宠的时候，很多人都被打发走了，剩下的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心腹。”
“可是——”
舒雨还想说什么，被德嫔打断，“伺候本宫更衣。”
舒雨咬咬唇：“是。”
跪了许久，德嫔依旧没有出来。膝盖上酸痛持续传来，又熬了一晚上，曼宁有些坚持不住了，额头间密密麻麻细汗流下，神色苍白又无力。
只是想到每个月要分离半个月，初为人母，她岂能甘心接受？
她不信，这样耗着，德嫔会铁石心肠，依旧独立独行。
她想了一晚上，也没有明白，就算喜欢小孙子，她可以时常进宫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