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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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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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盛……徐盛!”
傅容刚刚还眯缝的眼睛陡然之间睁了开来,面上竟是露出了深深的讶色,“莫非这徐良和徐盛有亲?”
见陈禄沉默地点了点头,傅容忍不住用食指轻轻揉着右边的太阳穴,喃喃自语地轻声说道:“按理说徐盛早年夭折了好几个儿子,如今只有三个女儿,他这一死爵位就得除了,可他管京营操多年,昔日还曾经有那么一趟少有人知的救驾勾当,皇上对其优容多年,如今要真的撒手去了,说不定……”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陡然轻了下来。好一阵子,他才再次抬起头来,却是看也不看陈禄,只径直问道:“徐勋家住太平里哪儿,你应当知道吧?”

第五十章 神机妙算(下)

灵妃巷隔壁紧挨着武学的王家并不是金陵老世家,只是三辈之前的祖上出了一位做到南京通政使的三品高官,于是便在这六朝金粉地落了户。靠着祖宗余荫,王家也世袭了一份不用干活的四品武职虚衔,在金陵城中不过中上,可谁料想小庙中飞出了一只金凤凰,这明显已经落拓下来的寒门自打出了一位魏国夫人,也就成了门庭若市的地方。有求军职世袭的,有关说人情的,有小吏谋求调衙门升职的……林林总总应有尽有。
这傍晚时分,王家看似寒酸的大门口还停着一长溜马车,而大门口右侧的门房里,狭窄的地方坐着七八个人,即便如此,这些还都是个个笑容满面。毕竟能进得这道门,比之在外头干等没希望的总是好多了。只说话之间,明显带着外地口音的吴守正自然而然被排挤在了外头,他也不在乎,只一个劲地探头往外张望,那些嘲笑只置若罔闻。当门外传来好一阵喧哗的时候,他连忙站起身来,果然,下一刻,就有人挑帘子探进了脑袋。
“老吴,怪不得我让人去客栈找不见你,敢情你竟然在我家门上等。快出来,少磨蹭!”
眼见吴守正连声答应着一溜小跑奔出了门去,狭窄的屋子里等着的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有认得王世坤的少不得低声解说了两句,一时间,刚刚出言讽刺过这外乡暴发户似的中年胖子的人几乎把肠子都悔青了,眼见又有粗使小厮进来倒了一圈茶,少不得有人探问原委,可那小厮的回答差点没把人一口噎着。
“那是大少爷看上的人,谁知道什么来历!”
王世坤自然不知道自家一个粗使小厮一句没好气的话,竟是在来客当中又给他抹了一把黑。他带着吴守正上车之后,见此人东张张西望望满脸的局促,他就没好气地袖手说道:“待会到魏国公府可别摆出这幅鬼鬼祟祟的样子,否则害的我挨了我大姐的骂,我饶不了你!”
吴守正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魏……魏国公府?”
见王世坤动了动下巴算是确定了这一茬,吴守正立时露出了更加诚惶诚恐的表情,心里却想起了今早去见徐勋的情景。想到那年纪轻轻的少年郎一言料准了此事,他自是平添敬畏,低下头假作恭敬的同时,少不得又把那些肚子里预备过的言辞严严实实打点了一遍。如此一来,他这一路上自然是心不在焉。王世坤固然对他这态度不在意,可一旁伺候的小厮却是王夫人派给王世坤的,少不得将他这幅情形都看在心里。
此时虽说尚未夜禁,但大街上的行人已经渐少,马车一驶进常府街西头的那座木质牌坊,立时放慢了脚步,前头随车步行的随从早有一个撒腿飞奔到了中山王府的西角门上,双手递进了帖子,不消一会儿,西角门上便让开了通路,连查验都不查验,就放了一应人等进去。马车过了甬道拐了两个弯,却是在一处小小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跟着王世坤跳下车的吴守正一落地,就迅速用眼角余光打量了片刻,这才随着人的指引下低头进了居中那间屋子。等到坐定之后,他开口先道了谢,注意到王世坤并未跟进来,心中不免更加七上八下。然而,接下来却是一阵更漫长的等待,他那一盏茶喝干了许久,肚子也渐渐咕咕叫了起来,又隔了许久,那正中的屏风后头方才传来了一阵说话声。他偷偷抬眼朝屏风下的缝隙一瞧,就只见好些绣着花卉鸟儿的精致绣鞋从下头经过,一时竟是看呆了眼。
“可是吴员外?”
听得这一句问话,吴守正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想要拱手却觉得太不恭敬,磕头又怕人嫌自个唐突,连忙几乎九十度地做了个大揖,这才毕恭毕敬地说:“正是小民,见过魏国夫人。”
“吴员外不用多礼,但坐无妨。”屏风内传来了一个温言软语的声音,但在这声音之下,整间屋子里却是一丝其余的声线都听不见,仿佛其余人都为之屏气息声似的,“舍弟向来顽劣惯了,素日里也多有得罪人的地方,吴员外看在他还年轻,但请多多提点几句。”
“不敢不敢。”才刚刚斜签着身子坐下的吴守正慌忙又跳将起来,深深又是一揖到地,“小民只是一介粗鄙之人,哪里谈得上指点王公子。”
“哦?吴员外倒是过谦了,若不是你此前特意知会,舍弟怎会知道那傅公公先前宴请的客人是何方神圣,又何来揭过这一茬过节?能顺顺利利弥补了此事,吴员外居功至伟,说起来妾身还要多谢吴员外才是。”
尽管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席话,但吴守正听得心中直打颤,想起徐勋此前提醒他最好说实话,他才慌忙赔着笑脸道:“魏国夫人这番话,小民实在是不敢当。小民也没想到竟有这般机缘巧合的勾当,白日里才见过一次的人竟是傅公公的座上嘉宾,如今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事情是这样的……”
原原本本将那天早上去见徐勋,想花钱打通关节去见应天府尹吴雄的事情如实道来,他才又话头一转跳到了晚上和王世坤一块去清平楼,以及向小厮打听了傅公来历的经过,最后才说起了在外苦等许久送了徐勋回去,偏生又遇到太平里那桩失火。起初他还说得有些磕磕绊绊,但渐渐就从容了,自是描述得绘声绘色。
屏风后头的王夫人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石青色交领斜襟右衽衫子,看上去朴素,容色间却带着几分贵人们常见的超然。她靠在太师椅上若有所思听着吴守正说话,不时看向一旁的王世坤和旁边那一直不敢抬头的小厮,见两人对于吴守正的话都没有露出任何异色,小厮更是每到关键地方就轻轻点头,她知道外头那人并没有敢打诳语,因而听着听着自然而然面色霁和。然而,临到最后吴守正突然惊醒似的说出的一番话,却让她陡然之间收起了笑容。
“好教夫人得知,小民曾经在徐六爷设宴魁元搂贺高升的时候,见过有人给了这徐七公子一张大红名刺。小民打听过,除了点过翰林的,就只有这内书堂出来的老公公们,方才能在平日用这等颜色的名刺。那徐七公子并不认识多少人,小民惶恐,正是为了那张大红名刺,小民跟着王公子去清平楼那天的上午,才会想起去徐七公子那儿通路子,结果却碰了个钉子。据小民后来猜测,多半是傅公公所赠。”
王夫人脸上的惊讶来得快也去得快,须臾就恢复了平常。淡淡地又问了吴守正几句,她便颔首吩咐一旁的管事媳妇出去传一桌客饭留吴守正用了,等到人一出去,她屏退了左右的伺候人,只留着两个心腹妈妈,这才伸手把王世坤招了过来。
“那徐勋可有对你说过,傅公公送了他一张大红名刺?”
“没有。”王世坤郁闷地摇了摇头,没好气地说,“他只一个劲对我说,他和傅公公那次在清平楼是初次相见……这小子,竟敢诳我!”
“那不是诳你,此子知分寸,不是那些轻狂人。”王夫人嫣然一笑,头上的金步摇也随着她的轻笑声微微颤动了两下,“若是得了傅公公名刺便四处招摇,那等人我必然吩咐你离远些。如今看来,傅公公既然给了他这等好东西,兴许对他承诺了些什么……这样,你今晚去他那儿瞧瞧,若是有什么事,方便的就应下来,算是给傅公公结个善缘!”

第五十一章 贵客盈门(上)

尽管尚未到晚上戌时,但路上行人已经寥寥无几,太平里的一众住户大多已经造好了饭,这会儿炊烟尽去,却是仍有隐约的饭菜香味从各家各户飘了出来。而对于徐家小院来说,忙活了一天之后姗姗来迟的这顿饭无疑更是要紧,不约而同的,饭桌上三个人全都是狼吞虎咽。
很快,徐勋带头风卷残云地扫荡完所有碗碗盘盘,金六嫂进来收拾着那些家什,屋子里除了碗盘碰撞的声音,寂静得一丝动静也没有,就连金六嫂也不由得抬头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几次张嘴却什么话都没敢说,最后索性加快动作干完了,立时退了出去。
把满食盒的东西往厨房一撂,她也不急着收拾,快步到了门上寻着丈夫金六,当即没好气地说:“这里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都不说话,脸不是黑的就是白的青的,看着吓人!瑞生也是的,平时看起来那么一个规规矩矩的小子,居然敢和少爷同桌吃饭,还有那和尚,一个出家人吃肉比谁都狠,这叫怎么回事!”
“你他娘的少说两句行不行?”
尽管那一晚回来之后次日一大清早就磕头赔罪,徐勋也没说什么,但金六何等滑溜敏锐,只看徐勋进进出出多半都带着慧通,今天甚至连瑞生都提溜出去了,却留着自己看门,再加上下午那应老儿溜了过来对他很是威逼利诱了一番,他这心里甭提多烦闷了。
这会儿厉声呵斥了婆娘,见金六嫂摔下抹布黑着脸就走,他也懒得去理她,竟是蹲在门上看着外头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看到远处依稀有灯光,忙站起身来。
随着灯光渐近,他方才看清了是一辆什么标记都没有的寻常平头桐油马车。只他多年来的老本行就是伺候车马,眯缝眼睛一瞧就看出那拉车的马训练有素,少不得多看了几眼。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他张望的这功夫,那马车竟是径直朝自己这边来,还没停稳,车厢中就敏捷地钻下来一个人。
“是徐七公子家么?”
“是是,劳驾请问您是……”金六点头哈腰地问了一句,手里就被人塞进了一份帖子,他在衙门多年,好歹也认得不少字,低头借着那来人手中的灯笼一瞧,见是一个王字,他略一思忖便道了声稍待,自己把衣角往腰带里一揣,就立时撒腿朝里间跑了去。
他这一走,车上的人却等不及,竟是打起车帘径直跳了下来。那灯笼的微光依稀照着他的头脸,不是王世坤还有谁?下了车的他左顾右盼看了好一会儿,总觉得这黑漆漆的地方很不习惯,所幸没等多久就听得内中有动静,一抬头就看见徐勋出来了,连忙笑着迎了上去。
“徐老弟!”
“我看到那帖子还不敢相信,没想到真是王大哥您来了!”
徐勋满面春风地和王世坤见礼打了招呼,立时就把人往里头请,走了几步却又回头对金六吩咐道:“王公子的随从人等你和你婆娘照应照应,尽心一些,别怠慢了。”
“是是是。”
金六点头哈腰陪着笑脸,眼见得徐勋陪着王世坤进去,他立时转过身来招呼跟车的人。然而,那车夫却丝毫没有下车入内的意思,就连随车的那小厮也是倨傲地扬着下巴说自己就在车里等,他好说歹说,总算是把小厮请到了门房里好茶好水款待,可兜兜转转好容易问出对方来历,他就不由得使劲吞了一口唾沫。
就刚刚那个衣着不怎么起眼的公子,竟然是魏国公的小舅子?
昨日白天金六虽驾车送徐勋和慧通去了一趟应天府衙,可回来只载了慧通一个,慧通也不是饶舌的,因而他并不知道内中的这一遭隐情。想起自己在清平楼向伙计打听的时候,那伙计也说设宴邀了徐勋的是一位贵人,再印证此时情形,他更是觉得脑袋都有些发昏了。直到想起下午三房的应老儿悄悄来套自己话时的威胁和许诺,他方才突然笑了一声。
“还真是古话说得好,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话一出口,发现那小厮满脸狐疑鄙薄地看着他,金六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就出了门房。这次他虽是站在大门口,却一手撑着门框,起头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站在那里好一阵子,他才开始琢磨内中王公子的来意。想到脑袋也痛了,他突然又听到黑暗中依稀有细微的马蹄声和车轱辘声,可抬眼一瞧却只见一片黑洞洞。
他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才一回头就突然震惊地再次扭头,这一次却看见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从黑暗中滑出,看上去仿佛无声无息,他这一惊却比之前更甚。
起头王世坤的那辆马车仍停在外头,驾车的车夫盖着厚厚的披风正在座上打盹,甚至连旁边有马车经过也没留意。这后一辆马车就稳稳当当地绕过了前者,贴着墙根在徐家左手边停了。还不等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的金六上前问话,车厢中就传来了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
“进去通报你们七公子,傅公来了。”
虽说这一次没有帖子,但金六正心惊肉跳,哪敢迟疑,慌忙转身就快步往里头冲去,步子比起头那一次更急更快。而马车里的人却轻轻挑起车帘瞧了瞧,目光从对面的马车落到这座小院,继而方才放下了手。下一刻,内中又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公公,大约是王家的车。”
“唔。”
不过片刻功夫,徐勋跟着金六再次匆匆赶了出来,只这一回旁边还多了一个王世坤。后者见到徐勋到马车边上深深一揖到地,继而两个人先后低头下了车来,等到金六把灯笼提高一些照亮,他看清了来人的头脸,慌忙快步赶上前行礼不迭。
“小子拜见傅公公。”
傅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王世坤和徐勋,随口说道:“这么巧,贤侄也到了这儿来?”
徐勋只是微微一笑,王世坤却觉得心里一突,紧张之下竟是脱口而出道:“傅公公明鉴,是家姊让我来的……啊,不是,是我惦记着上午的事,想要和徐老弟合计合计。”
“一点小事,看你紧张的!”傅容很自然地摆了摆手,这才扶着陈禄缓缓入内,一面走一面四下里打量,仿佛毫不经意似的说道,“咱家也只是一时起意过来瞧瞧,没打扰你们两个年轻人的正事吧?”
“哪里哪里。傅公公大驾光临,小子高兴还来不及。”
徐勋紧随其后笑吟吟地说了一句,却是自来熟地去搀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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