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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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飞歌-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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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忙接过我手中的木盆,“万分感谢。”

榻上的男子身着寻常布袍,在风雪中略显单薄,不知为何,我心里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那种感觉太过熟悉。

“还请婶娘帮忙。”赵破奴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我稳住情绪,迅速走到床边。

只见那男子的后背上,赫然插着一支削去剑柄的铁箭,此刻情形,就像三年前卫青替我拔箭那般。

“动手吧。”那男子忽然出声,我身子一震,险些跌在他背上。

无论如何,我都未曾料到,眼前中箭之人,竟然是霍去病!

所有的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一时恍若梦中,他就坐在离我一尺的距离。

赵破奴回头道,“扶住他的背。”

我想开口,最终只是安静地照做,双手触到他背部结实的肌肉,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

“有劳婶娘。”霍去病侧过头,语气沉沉,并无异常。

我突然松开手,支吾了几声,像厨房跑去。

“出了何事?”赵破奴和霍去病一同回头,我一阵摸索,找到了那半瓶子烧酒。

我比划着,将酒瓶递于赵破奴,又示意他涂在伤口处。

霍去病对我抱赦一笑,“谢谢。”

虽是此番境况,可我仍是在那笑容中,有一瞬的痴迷。

整个拔箭过程异乎寻常的迅速,霍去病双臂撑在榻面上,纹丝未动,连一个粗气都未喘。

我着实佩服行军之人的坚韧,想起我那时差点疼晕过去。

鲜血飞溅,扯出条条皮肉,我心疼地急忙用麻木堵住伤口。

赵破奴微微一愣,遂感激道,“我家公子半路遇险,幸得婶娘照料,不知如何称呼,来日定当相报。”

我佯作慌乱地比划,发出依依呀呀地音节,使劲摇摇头。

“在下唐突,婶娘夫君何时归家,也好聊表谢意。”赵破奴以为我身有残疾,不能言语,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我沉默地盯着拢起的肚子,霍去病套上衣衫,转过头来,边束着衣带,似是思量着什么,俊眉凝在一处。

抬眼望向我,带着些许探究,倏尔彬彬一笑,冲我拱手道谢。

我抱着梁公子的棉衣,走到他身旁,扯住他染血破碎的衣襟。

“婶娘细心。”

我举起衣衫,宽大的衣袖垂落,露出两截雪白的藕臂,赵破奴微微一怔,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别一口一个婶娘,她指不定比你还要年少。”霍去病稳稳开口。

折腾了这一阵子,松懈下来,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我双腿打颤,嘤咛一声抚着梁柱倾了下来。

霍去病离我最近,他迟疑了一下,顺手抄起我的身子,我看到他因为肌肉牵扯而微微吸气。

“公子当心。”赵破奴帮忙将我扶到榻上。

霍去病踱到窗边,打开窗子,雪花簌簌落下。

“婶…姑娘独居?”赵破奴随口问道。

霍去病回身看了我一眼,“女子不便透露,你莫要多问。”

“诺…”

“城中可有医馆,让他替你寻郎中来。”霍去病动了动肩膀,捂着伤口问起。

我又摇摇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姑娘好生奇怪,在自家仍是如此穿戴。”赵破奴似乎发现了我的异常。

霍去病缓缓踱至书架旁,我心下大乱,那玫紫玉令牌便在第三格夹层。

我猛地跑过去,挡在他身前,他始料未及,我几乎贴上他的下巴,手中仍是紧紧护住面纱。

霍去病并不移身,静静地低下眼帘,看得我一阵慌乱,他一手撑在书架上,紧紧相逼。

那敏锐的目光落在我的双手上,一手欲挑起面纱,“你究竟是何人?”

我心里纠缠万分,明明已经如此接近,可我却越不过那道鸿沟。

他已娶,我已嫁,相认了又如何,不过徒添遗憾罢了,不如就让他以为我老死宫中,也算断了念想。

我打定了主意,推开他走到门边,指向外面,激愤地咿呀,连同那包金币一起丢到院子中。

“你…”赵破奴也有些恼怒,最终被霍去病劝下。

“本是咱们唐突,不如就此别过。”霍去病握住袖口,又将那金币稳稳放回案上。

我背过身,又朝门外摆摆手,赵破奴紧随霍去病而出。

刚走到院中,便听霍去病一声低吟,我赶忙看去,只见他弓着腰,却朝我的方向投来隐晦的一瞥,在我想要挽留前,消失在院门外。

我站在门口,仔细将门闩上好,心潮难复。

若说无动于衷,自欺欺人罢了。

即便我能对梁公子说出那般绝情的话语,不过是对自己的救赎与逃避。

愈是想要忘记,记忆便愈发清晰。

寂静的雪夜,回忆如水覆没开去,许久不曾分辨,究竟谁是谁的劫数。

命运的轮盘旋转开启,可怜的人儿,任谁也逃脱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霍少出来咯,宫外的日子又将会怎样~~~是温馨还是虐情,欲知端的,请听下回分解~~(≧▽≦)/~




84

84、蒹葭苍苍白露晞——启程 。。。


日近年关,梁公子仍未归家。

打开米窖,所剩粮食也只够几日用度。

而最打紧的,便是安胎药已经服用尽了,郎中说我根子弱,胎儿虽是安稳,却需要按例调养。

门外风雪将息,白皑皑地一片,我翻出些许银钱,掂量了一下,足够一次的诊金。

自打到了酒泉,我从未出过大门,事事皆有梁公子代劳。

一来女子不宜抛头露面,二来身份特殊怕引人耳目。

无间饭后,是一日中,最为安静的时刻。

我裹上肥厚的棉衣,又将衣裙下摆裁剪开,用自然的弧度,掩盖凸起的肚腹。

戴上面纱,独自朝城北医馆走去。

街市的规模同定襄所差无几,触目是泛着暗黄的土坯石墙。

偶尔有巡城卫兵经过,我总是遮掩着靠到路旁,这样胆战心惊的日子,只怕是以后逃不开的宿命了。

世间安得双全法?可我并不后悔。

勾心斗角,人情凉薄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

若是刘彻再对我好一些,若是他能对我多一份信任,便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可此刻,我对他的憎恨已消磨殆尽,剩余那丝隐隐的情愫,和渐行渐远的羁绊。

脚步稳稳踩在积雪中,发出吱吱声响,生活本应是这样,相夫教子,平安一世。

荡气回肠,不过是为了最美的平凡。

绕过几处街角,抬头看到医馆的木质牌匾,轻叩门扉,我拂落身上的碎雪,缓步而入。

“今日夫人如何亲自出门?”老郎中起身相迎。

“闲来无事,夫君恰逢有事在身,便来开几味药材。”我并不去下面纱,端端靠坐着。

馆中并无他人,只有一名学徒,正在药架子前研磨草药。

老郎中洗了手,仔细擦干,又在炭炉上烤暖了,才稳稳搭在我的腕上。

只见他眉头微蹙,不发一言,手指移了几寸,加重了力道按下。

“可是有什么症候?”我担心道。

“容老夫再细诊片刻。”

正在此时,却响了叩门声,我赶忙遮好面纱。

吱呀一声,老郎中抬头示意,“请公子稍待片刻。”

“无妨,郎中先替夫人诊治。”

我顿时僵住了身体,霍去病竟和我同时来了医馆。

这小城,果真太小了些!

“夫人您近日,可有眩晕胎动?”

我只得点点头,不敢发出声音。满心都念着霍去病,根本无心听诊。

“一日之中,可察觉的胎动,又有几次?”

霍去病似是不经意地踱到我身旁,静静立着,我几乎感到他的目光灼在我周身。

我伸出四根青葱玉指,微微晃荡,老郎中狐疑地望着我,又道,“最后一次胎动,是在何时?”

我收回手,在案面上比划着写字。

“这位夫人定是需要笔墨,老郎中您如何让一位哑妇空口作答呢?”霍去病不紧不慢,在旁边坐下。

“公子说笑了,夫人怎地是哑妇!”老郎中对我的搪塞之举,颇为不满。

“昨日辰时…”我硬着头皮,刻意放粗了声音。

“夫人可是咽喉有恙?”

我顿时气结,这老郎中,究竟是不是故意要将我戳穿。

“没有,请开方取药吧。”我抚过面纱,霍去病干净的气息,若有若无地缭绕在周围。

我抑住想要见他的冲动,近君而情却,路遥而思归。

心神不宁地起身,回头却撞在他身上。

“当心。”他附在耳畔轻声道,气息吹拂起面纱一角,我赶忙偏过头去。

“公子所诊何病?”

“取一些治伤的草药。”

我掏出金币,却被他拦下,“这位夫人的诊金,我一并付了。”

“不必。”

“便当做报答那晚的相救之恩。”他指尖擦过我的手背。

我不再多言,他要做的事,无人能拒绝。

摸索着回去的路径,我在街边转了很久,忽而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我困难地扭动了身子,却被人带入怀中

霍去病一手环住我的腰,一手包住圆滚的小腹。

虽是街角无人,可这暧昧的姿势,仍是让我红了脸。

之余。还有淡淡的甜丝,让我眷恋不愿离开。

“请放手。”我推着他的肩。

“若夫人让我一睹真颜,我便放手。”他勾起嘴角,那神态风流不羁,让我错觉重生。

我们两人似是迷上了这样的游戏,明明就在眼前,而他的一再纠缠,定然是有所察觉。

可这一层薄纱,让近在咫尺的重逢,疏近疏远。

“为何那晚,你佯作哑女?”他又欺进了一寸,尾音里微微上扬。

“是你自己那般认为的。”我拿下他欲挑起面纱的手。

“唐突了,莫怪。”他轻轻放手,风雪初霁。午后淡淡的阳光,映得柔和迷离。

他微笑颔首,然后凝住眼眸,“夫人像极了,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霍去病,你面前的不是别人,就是我啊…

他说完便萧索离去,我机械地挪动着双腿前行。

你为何不再坚持一下,那么,我一定会奋不顾身。

是夜,我独自坐在窗边,将陶罐子放在文火上熬煮,月华无限。

浓浓的药味弥漫,这么多年来,唯一陪在我身边,不曾改变的,只有这浓黑苦涩的药汁。

院子里一阵响动,我的神经一下子绷了紧,黑暗中,梁公子携着一身寒气而来。

我定定站在原地,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对不起这三个字,终是倔强的说不出口。

“对不起。”他脱下罩衫,略带歉疚地报赦一笑。

我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努努嘴道,“下次离开之前,请告诉我时间,我害怕这样的孤单…”

“好。”他突然用力,将我的头埋在胸前。

“你原谅我了么?”我闷声道。

“傻女子,你的生活已被人掌控太久,该是由你自己做主了,做你想做的事。”

“你真好…”我使劲将脸庞埋得更深,来汲取更多的温暖。

“我并不如你想象中那般,从一开始,你和李延年只是我的一步棋,只是你的轨迹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

他很少提及从前的事情,仿佛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李姬不会怨你。”我幽幽道,若是没有我灵魂的突然闯入,也许历史上的李夫人,早就已经在未央宫里,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圣眷隆宠。

可我亦是她,她亦是我,我们的生命,隔着两千年的光阴,难解难分。

“谢谢。”他在我脸颊上印下一记轻吻。

唇瓣如花温软,这样亲昵的触碰,却让我觉得温馨无比,无关情、欲。

我们两个便披着厚厚的毛毡,并肩坐在窗边,他第一次说如此多的话,说起他的家族,他的成长,他的特殊职业。

透过朦胧的雪光,仿佛看到那个小小少年,从不识愁滋味的王孙子弟,在命运的沉浮中,练就了一副坚硬无匹的心肠。

“你恨刘彻么?”我抱着膝盖,斜倚在他身上。

“你呢?”他转头反问。

我摇摇头,“恨不起来了,他是天子,永远站在我们不能理解的角度。”

“我父亲临刑前,对我说,他是为了大汉的江山社稷而死,他至死不悔。”

我轻轻握住他的指尖,“心里难过,便哭出来,我不会笑话你的。”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我的手背上,我不在多言,只静静地陪着他。

生命从来不容易,我们有的只是今天而已。

夜深初静,我拥着他进入了梦乡。

无边的温暖将我覆盖,我听到有人絮絮低语,他说,“傻女子,照顾好自己。”

一觉醒来,梁公子已经将行李收拾妥当。

“你要走?”我惊讶道。

他笑了笑道,“是我们要走。”

“这里不好么?”

“此地不宜久留,汉军入驻,人脉庞杂,我怕我不能像从前那般保护你。”

“好,一起走。”我将贴身的事物仔细盘查,摸到枕下时,却发现那颗月牙石不见了踪影。

梁公子将两枚令牌放入怀中,“准备好了么?”

“少了一样东西…”我左右摸索。

“何物?”

“算了,也许早就该丢掉了。”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马车停靠在院门口,我驻足回望,这矮小的宅院,安放了一场无家可依漂泊,告别无处不在。

“这里让我想起了定襄小宅,很温馨。”

“若你想念,咱们便去小住一段,总归是有个去处。”他将我扶上车。

“去别处逛逛,最好能览遍名山大川。”

“那便要等你产子之后方可。”他没奈何地摇摇头,坐在车头驾马。

马车平稳驶过市集,因近元日,各色商贩也纷纷买卖年货,热闹非凡。

行至城门前,挑帘便看到成排列对的士兵,严密地盘查过往人流。

我遂将面纱遮了脸,心下不免有些紧张。

“在下携内子回乡探亲,还望官家行个方便。”梁公子粗哑道。

“边城重地,循章法办事,必要检查车内。”

“还望通融。”隔着门帘的缝隙,我看到梁公子将一枚金币塞了过去。

那士兵点点头,随意挑起帘子一角,在我周身瞧了一眼,便顺利放行。

我长吁一口气,继续窝在车内休眠养胎。

“将军亲临,三军让行!”车外顿起一阵高呼。

我微微一颤,霍去病他,也来了么?

禁不住心头的蠢蠢欲动,我拉开窗帘,远远地看到兵甲列队簇拥下,马背上隐约的身影。

可我知道那一定是他,一旦跨上马背,他便锋芒四射,那份舍我其谁的英气,锐不可当。

这样的霍去病,总是让我觉得不忍心去触碰,那该是属于他的豪迈壮阔,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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