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轮i-世界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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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之轮i-世界之眼-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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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不知几时开始已经停止了呢喃,但岚不敢停下查看,生怕自己一旦停下,就再也无法强迫自己出发。反正不论父亲情况如何,他也毫无办法。唯一的希望在前面,在村里。疲倦地,他想要加快脚步,但是双脚像灌了铅般不听使唤。 
    风中隐约地飘来木头燃烧的味道。啊,可以闻到烟囱的味道说明已经接近村子了。然而他刚刚开始露出微弱的笑容,就皱起了眉。空气中弥漫着烟雾——太重了。即使在这种冷天家家都点着壁炉取暖,这烟也还是太重了。他猛然想起夜里看到的半兽人,它们是从东边来的!从东边艾蒙村的方向而来!他睁大眼睛向前看,想找出是哪间屋子着火了,而且准备好一旦遇到人就向他呼救,即使对方是辛·布耶。他心里隐约希望着,还有人活着可以帮助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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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蒙村里过半的房子已经烧成废墟,裹着煤灰的烟囱像是肮脏的手指般歪倒在焦黑的烂木头上,残骸里余烟仍徐徐冒出。脏兮兮的村民们在灰烬里翻找着,有的从这里拉出一个饭锅,有的在那边伤心地用木棍在碎片里搅动,他们中不少人还穿着睡袍。少数逃过火灾的家具散放在街上,有大镜子、擦干净了的餐柜、铺满灰的高脚柜,还有一些椅子、桌子,上面堆着床铺被席、厨房用具和衣物以及日常用品等。 
    
    这场大破坏看起来像是随机发生似的:有一处排成一排的连续五座房子完好无损,而另一处一座仅存的房子孤零零地站着,周围却全被毁掉。 
    酒泉对岸,三堆本来为春诞而准备的大篝火熊熊燃燃烧,由几个男人照看着,浓烟夹着火星随风向北飘去。村长艾’维尔先生的一匹德胡兰马正拖着一些东西走过马车桥,向那三堆火走去,从这边看去,岚看不清它拉的是什么。 
    他还没完全走进村子,满脸煤灰、一手提着伐木斧子的哈罗尔·鲁罕就迎了上来。这位身材结实的铁匠披着一件粘满灰土长及靴子的睡衣,胸膛部分被撕裂,露出一道红色的烧伤。他在担架旁单膝跪下查看:塔双眼紧闭,气息微弱。 
    “孩子,是半兽人干的?”鲁罕先生问道,他的声音因为吸入浓烟十分嘶哑,“这里也是,这里也是。不过,你要知道,我们已经算很幸运了。你父亲需要贤者的救治,啊,见鬼,她跑哪里去了?伊文娜!” 
    伊文娜正从他们旁边跑过,手里抱着一大堆床单撕成的绷带,双眼因为布满黑眼圈而显得更大。她起初只是回头看了看,没有慢下脚步。当她看清楚是岚后,赶紧停下来,随即倒吸一口冷气:“噢,不,岚,是你的父亲?他是不是……?快来,我带你去找奈娜依。” 
    岚太累,太震惊,根本说不出话来。整整一个晚上,他都以为艾蒙村是天堂,是他和父亲可以寻求安全的地方。此刻的他只是沮丧地盯着伊文娜的脏裙子,出奇地注意到上面许多似乎很重要的小节。例如裙后的扣子扣得歪歪扭扭,她的手很干净等等。他好奇地想,为什么她的手这么干净,脸上却黑乎乎满是煤灰呢? 
    鲁罕先生像是明白他现在的景况似的,把手里的斧头打横搁在两根车轴上,抬起担架后部,轻轻地往前一推,岚才迈开了脚步。他摇摇晃晃地跟着伊文娜,犹如在梦中,朦胧地想着,为什么鲁罕先生会知道那些怪物是半兽人呢?随后又自己回答道,既然父亲能知道,为什么哈罗尔·鲁罕先生就不能知道呢。 
    “所有传说都是真的。”他喃喃说道。 
    “看起来是的,伙计,”铁匠回答,“看起来是。” 
    岚只是模糊地听着,他的注意力放在紧跟着伊文娜苗条的身影上,现在他终于又燃起一丝希望,盼着她走快点。其实她是为了让他们俩能跟上才走得这么慢。她领着他们走过大半边草地,来到考尔德家的屋子前。这座屋子除了茅草屋顶的边缘被烤焦了点,以及白墙壁被弄上了大块污迹外,没什么大损伤。而它两边的屋子却都只剩下石头地基和两堆焦木,连烟囱都倒了,一座是贝林·坦勒——磨坊主兄弟之一的屋子,一座是艾贝卢·蔻顿——马特父亲的。 
    
    “在这里等,”伊文娜说道,见他俩毫无反应地呆站着,就自己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跑进屋里了。 
    “马特,”岚问道,“他是不是……?” 
    “他活着,”铁匠回答,一边放下担架,缓缓直起身来,“我刚才还看见他。我们没有人被杀,这可以说是个奇迹。如果你看到它们冲进我家、冲进锻铁场的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一定会以为我藏了什么金银珠宝。艾贝特用煎锅敲碎了其中一只的脑袋,她今早看到我们家的残骸后,就提了她能挥得动的最大锤子到村子四周追杀它们去了。她甚至跑到锻铁场的废墟那里挖掘,看看有没有躲在那里没走的。如果真让她找到一只,我可能都要可怜它了。”他向考尔德家摆摆头,“考尔德夫人领着几个人在这里照顾一些自家房子被毁了的伤者。等贤者为塔治疗后,我们给他找张病床。嗯,旅店里应该有位置。村长一开始就把店子像大家开放了,不过奈娜依说在一个地方收治太多伤员不利于他们养伤,所以把他们分开安置。” 
    
    岚跪倒在地,把担架卸下,疲倦地检查父亲盖着的毯子。塔只剩下呼吸,既不动也不出声,就算被岚僵硬的手撞到也毫无反应。 
    “它们要是再来怎么办?”他愁道。 
    “时间之轮按照自己的意志运行,”鲁罕先生不安地回答,“如果它们真的再来……啊,至少它们现在走了。我们收拾残局,重建家园吧。”他叹道,挠挠头,神色黯淡下来。这时候岚才意识到这位体格魁伟的大汉其实跟他一样累,也许更甚。铁匠向村子看去,摇着头:“我看今天这个春诞是过不成的了。但我们能熬过去的,我们一向都很能熬的。”他提起斧子,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我还有活要做。你放心吧,伙计。贤者会好好照顾他的,光明会照顾我们所有人。万一光明不照顾我们,那么,我们还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么。记住了,我们是双河人。” 
    
    说完,他走开了。岚跪坐在地上,头一次仔细看看村子,为眼前的情景而惊叹。鲁罕先生是对的,虽然仍有人在自家废墟里挖掘,但是就在他进村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有目的的行动了。他几乎可以感觉到人们越来越大的决心。大家都见到半兽人了,他想,不知道他们见到黑骑士没?他们是否也感觉到那种憎恨? 
    奈娜依和伊文娜一起从考尔德家走出来,岚想站起身,但双脚不听使唤,一晃差点向前扑到在地。 
    贤者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到担架边跪下来。她的脸和裙子比伊文娜还脏,双眼也是围着两个黑眼圈,双手却是同样干净。她摸了摸塔的脸颊,又用手张开他的眼帘,然后皱着眉把毯子揭开,将绷带解掉查看伤口。岚还没看清伤口的状况,她就把它掩上了。叹着气,她把毯子重新盖好,动作温柔得像在夜里为孩子掖被子。 
    “我无能为力,”她说道,双手扶着膝盖撑起身来,“我很抱歉,岚。” 
    岚站着,好一会儿没听明白。当她转身向屋里走去时,他踉踉跄跄地扑上去拉住她,喊道:“他快死了!” 
    “我知道。”她简单地回答,脸上平静的样子让岚的心直往下沉。 
    “您总得做些什么,您必须做,您是贤者!” 
    痛苦的扭曲在她脸上一闪即逝,她的声音坚定而毫无感情:“是的,我是贤者。我知道自己的治疗能力,也知道什么时候是太迟。你以为如果我可以救的话我会置之不理吗?但是我救不了他,我救不了他!岚。此刻还有其他人,其他我可以救的人在等我。” 
    “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尽快把他送来了。”他茫然说道。即使村庄被毁,还有贤者是他的希望。连这最后的希望也破灭后,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我知道,”她柔声回答,伸手轻抚他的脸颊,“这不是你的错。你是我所见之中做得最好的。我很抱歉,岚,但我还要照顾其他人。恐怕我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他瞪着她走进屋里,关上门,心里像被挖空,只意识到一件事:她不肯救父亲。 
    忽然伊文娜扑向他,把他撞退了一步。她双臂用力环抱着他,若在平时他早就抗议了。然而此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扇将他希望隔绝的门。 
    “我为你难过,岚,”她伏在他胸前说道,“光明啊,我真希望我有能力帮忙。” 
    他无意识地回抱她:“我知道。我……我得做些什么,伊文娜。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他哽住了,她抱得更紧。 
    “伊文娜!”奈娜依的呼喊从屋里传来,“伊文娜,我需要你帮忙!还有,再去洗一次手!” 
    伊文娜一惊,从岚的怀里挣脱:“岚,我要去帮她。” 
    “伊文娜!快来!” 
    她转身匆匆而去,岚隐约听到一声呜咽。他一个人留在担架旁,低头看着父亲,心中只有无助的绝望。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又找到希望:“村长会知道该怎么做,”他告诉自己,再次抬起车轴,“村长会知道的。”布兰·艾’维尔总是能知道该怎么做。固执地,他拖着疲惫的脚步向酒泉旅店走去。 
    路上,另一匹德胡兰马从他身边经过,拖着的皮带绑在一具用脏毛毯包着的大家伙的脚踝部,拖在地上的手臂长着粗毛,毯子一角露出一只山羊角。 
    光明啊,双河不该是恐怖故事成真的地方。半兽人属于外面的世界,属于艾塞达依和伪龙神的世界,属于充满吟游诗人故事里的怪物的世界。不该是双河,不该是艾蒙村! 
    当他走过草地时,人们纷纷向他打招呼,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忙,有一些还走过来在他身旁边走边问。但是他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下意识地回答道不需要帮忙,自己可以应付。他们什么时候带着担心的眼神走开,或者告诉他要去帮他找奈娜依来等等,他都没有留意。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决定的事:布兰·艾’维尔可以帮助父亲。至于怎么帮,他不愿意细想。村长知道该怎么做,或者说他会想到该怎么做。 
    
    酒泉旅店在这场过半村屋被毁的大破坏中幸运地毫发无伤,除了外墙有些焦痕外,它的红屋顶依旧在阳光下闪耀。不过小贩的马车就只剩下黑乎乎的铁轮框了,烧焦的车厢倒在地上,已经变形得不像样子。 
    索姆·墨立林翘着二郎脚坐在古老石基上,拿着一把小剪刀仔细修剪着斗篷上面被烤焦的补丁。当他看到岚时,就把手里的斗篷和剪刀都放下,一声不吭地跳下来,抬起担架后部。 
    “要进去?哦,当然,当然。你放心好了,孩子。你们的贤者会治好他。我昨晚看着她给伤患疗伤,技巧十分熟练自信。你的情况已经算好。昨晚有些人死了,虽然不多,但是即使只牺牲一人我也觉得很难过。最糟的是,老菲恩失踪了。你知道,半兽人什么都吃。你应该感谢光明,因为你父亲还在这里,还活着可以接受贤者治疗。” 
    对岚来说,这番话是他此刻最听不进去的。他心里不停重复着:他是我的父亲,我的。此刻任何人的同情、鼓励,对他来说就像苍蝇飞舞的‘嗡嗡’声般毫无意义,直到布兰·艾’维尔告诉他该怎么救父亲。 
    忽然他发现自己已经面对旅店大门,门上被涂污:看起来是用烧焦的木棍划的一条峰状曲线,尖端画着一滴炭黑的血——是一只龙牙!不过,经历了这一夜的许多事情后,酒泉旅店的门上画了一只龙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至于为什么有人指控旅店老板和他的家人是邪恶之徒?或者是企图诅咒他们一家?这他都管不着。经历了这一夜后,他只明白了一个事实: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没有! 
    
    吟游诗人轻轻推着他,两人走进旅店。 
    旅店大堂里只有布兰·艾’维尔一人,没人有空生火,所以冷冰冰的。村长坐在其中一张餐桌前,手中的笔在墨盒里蘸着,眉头紧锁,花白的头低着,看着桌上的一张羊皮纸陷入沉思。身上的睡袍随便地扎在裤腰里,被胖肚皮撑得像个大袋子。两只光脚很脏,一只脚的脚趾心不在焉地擦着另一只脚。看得出来在昨晚的寒冷中,他没来的及穿鞋就进进出出跑了好多趟。“你又有什么问题?”他头也没抬就问道,“快点说完。有二十几件事等着我去做呢,我都忙不过来了,现在既没时间也没耐心。好了,快说!” 
    
    “艾’维尔先生?”岚说道,“是我的父亲!” 
    村长猛地抬起头:“岚?塔!”他扔下笔‘唰’地站起来,座下的椅子被撞到地上。“光明总算还没有完全遗弃我们。我以为你们两个都遇难了。半兽人走了后不到一个小时,贝拉就冲进村里,吐着白沫喘着粗气,看样子是从农场一路狂奔过来的。我还以为……没空说这个了,我们把他抬到楼上吧。”他说着抢过吟游诗人手里的后半部担架,冲他说:“墨立林先生,请您去把贤者叫来,跟她说,我叫她马上来,否则,我要她给我解释!塔,你好好休息。我们即刻让你躺到柔软舒适的床上去。快去,吟游诗人,快去!” 
    
    索姆·墨立林都已经转身跑出去了,岚才说得出话来:“奈娜依不肯施救。她说她无能为力。我相信……我希望您有别的办法。” 
    艾’维尔先生专注地看了看塔,然后摇摇头:“我们会想到办法的,孩子,我们会想到办法的。”然而他的声音不再自信,“我们先把他安置到床上,至少让他舒服点。” 
    岚任由村长推着他走向大堂后部的楼梯。他想要继续相信塔不管怎样一定能获救,但村长语气里的疑虑使得这个信念不停地动摇。 
    旅店二楼的前部是六个温暖舒适,面朝草地的客房。主要是供小贩们、从守望山南下或德文驿站过来的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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