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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牙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说，三十万！多一分都没有！要就拿去，不要拉倒！你眼里除了钱，还容得下别的东西吗？你不问一下凌落的治疗费需要多少钱？不问一下我照顾一个病人有多辛苦？
她眼一红，怒道，那是你的事！是你自愿的！你自找的！离婚协议带来了吗？我签字！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欠！
没带！你爱什么时候签就什么时候签！我现在没空管这个！我问你，君若呢？她怎么没来？
艾晴鼻子一酸就掉下泪来，她说，在医院！女儿成植物人了，这下你高兴了吧！她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怎么会这样？天哪！这些日子，他忙着照顾凌落，简直把君若还带着重病的事情给忘记了！怪不得艾晴最近的表现这样反常！
他内疚的扶起她说，在哪个医院？我要去看她！他真是个倒霉的男人，不幸，为什么会扎着堆儿，降临到他的头上？
她悲伤的摇头，说，不用了，你忙吧！你还有更重要的人，等着你照顾呢！她扭头离开，留下他愣在原地。
那一瞬间，望着她绝望远离的背影，他突然有些疑惑，这些日子，他究竟得到了什么，又错过了什么？为什么在她转身远离的时候，他心里会漫延一种被撕裂的疼痛，仿佛很久以前，两个人真的有过重合？
252只要你醒来
因为李路的伤势恶化，他不得不把真相告诉老太太。
老人拎着一大堆行李，站在寒城车站门口，冷风拂面，她的白发高高的飘起，她左顾右盼，最后，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找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艾晴忍着泪跑过去，跪在她面前，哭着说，阿姨！我对不住你！我没有照顾好李路！老人赶紧扶起她，说，傻孩子，快起来，每个人生命里都会有几道坎，跨过去了，就顺利了！不就是腿伤吗？别太惊小怪的，吓我一跳！
艾晴赶紧拭干泪，拿起行李，说，辛苦你老人家了！我们现在坐车过去！李路等着呢！他怕你着急，一整晚都睡不好觉！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你们呀！有什么事都瞒着我！仿佛我就是个多么不通情理的老太婆！艾晴赶紧陪着笑，拦了一辆的士，扶着她坐上去，这才接过话说，那还不是担心你老人家受不住？
老太太苦笑，说，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这几十年来受的罪还少吗？都看破了！只要还有一口气，还能感受人间的悲喜，就是一种福气呀！
艾晴沉默了，准备好的一大堆劝慰的话，全都被硬生生的咽进肚子里。她在想，一个女人，到底要承受多少苦难折磨，才能拥有如此平静广阔的胸怀？
是不是，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才能真正明白生命的意义？
她听李路说过，他的爸爸很早就死于非命，那种生离死别的痛苦，一定是像水泥一样，灌注过她柔软的内心，让她的心灵变得更加柔韧，更加坚硬！她心里敬佩道，真是个智慧坚强的老人啊！不知道自己这一生，是否能达到这种宠辱不惊的状态？
或者是，少一些悲苦也好啊！
下了车子，老人快步走进医院，心情有些焦虑，毕竟，李路是她此生唯一的依靠，她怎么能不担忧？她一路走着，在心里默默的祈祷他能顺利跨过这道坎！
老人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李路就看见了，他强装笑颜，喊道，妈！你来了！我削了水果给你！
老人径直走到他的旁边，掀起白色床单，仔细的查看他的伤势，问道，现在怎么样？痛不痛？医生怎么说？
李路和随后跟来的艾晴对视了一眼，结巴着说，没．．．．．．没事！医生说，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来！妈！坐下！喝水！他倒了杯水，递给老人。
老太太一转身，这才看到，右边的病床上，还躺着一个小病人。她凑过去仔细一看，说，这个不是小君若吗？怎么病成这个样子？她心疼的抚摸着君若的小脸，说，叫一声奶奶！奶奶来看你了！小小的孩子依然在沉睡，她扭头，严肃的问道，你们两个，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是怎么回事？
艾晴强忍着泪，说，君若心瓣缺损，治疗得太晚，成植物人了！医生说，如果得到好的照顾，还有希望可以醒过来！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麻烦你老人家．．．．．．
老人打断她，说，都是一家人，说的是什么话！可怜我的小君若！君若乖，奶奶以后给你做好吃的！给你讲故事！你一定要早点醒过来呀！
艾晴低下头，咽下感动的泪水。
她是多么的不幸，天底下的疼痛，她几乎全都一一品尝了！
她又多么幸运，在最困难的时候，遇见了这对善良深情的母子！她走过去，抚摸着君若的小手，说，小乖，听到了吗？奶奶来看你了！只要你醒来，我们就在一起好好过日子，永不分开！
253如有来生
那些日子，天气出奇的冷。
凌落半是清醒半是迷糊的靠在床上，突然心血来潮的跟罗毅荣说，我想出去走走！
罗毅荣望了望窗外，天色阴沉，不禁担忧的说，风太大了，不如，就在家里吧！
木叶正在整理桌子上的东西，听到她想出去，便纵容的说，姐夫！姐姐想出去，就让她出去呗，穿多点没有关系的！不如，我陪你们一块出去好了！
凌落就虚弱的笑，这几天晚上，她总是在做同样的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是一个女人，穿着鲜艳的衣服，站在她的前面，却又看不清脸！
那个女人一直在对她说着听不懂的话，很轻很柔，很忧伤！听得她眼泪都出来了。最后，她隐隐的听到那女人问她，凌落！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痛苦吗？是不是很想早点解脱？然后就一直笑，止也止不住．．．．．．她总是在那种古怪的笑声里惊醒，毛骨悚然。
早上醒来的时候，她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辛苦的熬过了这二百多个艰难的日子，最后终于有机会圆满了！
木叶穿戴好，便给她加了一件厚棉衣，帮罗毅荣把她扶到轮椅上，还细心的帮她系了一条红色的围巾，很鲜艳的颜色。
出门的时候，凌落抚摸着艳红的围巾，问罗毅荣，漂亮吗？他点头，说，漂亮！她又指着自己苍白的脸问他，那我呢，我漂亮吗？他便握着她的手，说，漂亮！你在我心里，永远无人可及！她便满足的笑了，笑容格外悲凉。
进了电梯，三个人都沉默着，不想延续任何伤感的话题。
还是凌落先开口，她跟身边的姑娘说，木叶，如果爸爸和妈在一起，你可要好好照顾他们！姐姐拜托你了！
木叶握了握她的手，指尖的冰凉让她吃了一惊，不过，她并没有挪开手，而是竭力保持平静，说，阿姐放心！我会的！她还想说些安慰的话，这时，电梯停了，从五楼电梯口进来一个陌生男人，她便不再说话。
那男人站在电梯里，用怜悯的目光望了一眼轮椅上瘦骨嶙峋的女人，转过身专心等电梯下降。
出了电梯，凌落坚持要去附近的公园散步，江风很大，撩起她的假发，胡乱的舞着，木叶和罗毅荣一人一边，推着她往外走。
道旁，是一树树紫荆，不畏严寒的开着。
江上有几只小渔船，远远望去，画面很精致。
在一处优雅的亭子里，凌落央求逗留片刻，她说，要是此刻能有温暖的阳光，该有多好！罗毅荣扶着她，担忧的说，江风太大了，还是回去吧，冻着了可不得了！
木叶也觉得有些冷，就附和着说，是啊！等有太阳的时候再出来吧！
凌落轻轻的把头靠在轮椅上，拉着罗毅荣说，毅荣，我可能等不到太阳出来的时候了！我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要爱惜自己！不要悲伤．．．．．．更不要沉沦！你看，连自己的影子．．．．．．都有离开自己的时候，更何况是另一个人呢！她抬头望着他，说，你还年轻，一定．．．．．．要找个对你好的人来照顾你，至于她．．．．．．是不是艾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开心，幸福．．．．．．如有来生．．．．．．我会用尽毕生柔情．．．．．．来呵护你，追随你，绝不辜负你！．．．．．．
254撕心裂肺的感觉
罗毅荣上前捧起她的脸，小心翼翼的抹去她眼角的泪痕，说，凌落！我只要你！不要说这些丧气的话，你会好起来的！我们回去吧！乖！别哭！伤身体！
她握紧他的手说，毅荣！谢谢你！我想回家了！那是个．．．．．．很遥远的地方！
木叶在一旁偷偷拭泪。她还年轻，并没有经历过天长地久的爱情，可是看着眼前人生离死别的样子，她心里就特别难受。
命运真是不公平啊！为什么要让相爱的人相遇，却又残忍的把他们分离呢？
凌落似乎很痛苦，脸上的表情狰狞的扭曲着，她身下的坐垫，已经被鲜血染红。
罗毅荣发现她的异常，赶紧掏出电话，叫了救护车。他哭着抚摸她的脸颊，说，凌落！你这个傻瓜！怎么血崩了也不告诉我？快！到公路上去等救护车！他和木叶推着轮椅拼命的往公路边跑。
凌落挣扎着叫他停下，她奄奄一息的说，没用的！太迟了！我很累．．．．．．让我安心的走吧．．．．．．
罗毅荣痛苦的伏在她的身上，哭着说，傻瓜，你不会有事的！听话！忍着点！救护车就要来了！
她只是艰难的摇头，拉着他温暖的手，说，毅荣．．．．．．我要告诉你．．．．．．一直以来，我爱的人，都只有你．．．．．．一个．．．．．．她说完，就合上了眼睛，脸上，流淌着满足的笑意。
罗毅荣抱起她，拼命的往公路上跑，边跑边喊，凌落！不要死啊！你是我的全部！没有了你，我一个人怎么过？他抱着凌落的尸体跑了几百米，木叶推着轮椅在后面拼命的追，气喘吁吁的给李心草打电话，她说，阿姨！你和阿爸快来公园！阿姐．．．．．．没了！姐夫他．．．．．．疯了！快点过来！
两位老人赶紧穿上大衣，跌跌撞撞的跑出去。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罗毅荣把凌落抱进车里。
医生仔细检查了她的瞳孔，摇头说，人没了，节哀吧！
罗毅荣突然跳下车子，抱起她就往外跑，他说，我的凌落是不会死的！你们骗人！她是不会死的！
李心草和金老六急匆匆的赶来，他们来到的时候，罗毅荣已经把她抱到远处的草地上，他从树下捡起一些紫荆花，用长长的草叶串成花环，戴在她的头上，自言自语的说，凌落！你一直是个多么爱美的女孩子！命运，却让你多么憔悴！我给你织个花环，你戴上它，漂漂亮亮的！一定很高兴吧！
见到两位老人过来，他赶紧抱起凌落说，你们别过来！别吓坏了我的凌落！她只是睡着了，她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们不要抢走我的凌落！
李心草哭泣着拉开他的手，说，毅荣！乖孩子！放手吧！凌落已经不在了，你让她好好的走吧！她看到你这个样子，会很难受的！
罗毅荣呆了一会儿，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是他愿意用生命去爱的女人啊，为什么要狠心抛下他，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活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
趁他放开手，医生和几个护士把凌落的尸体抬进救护车里，几个人一路哭着，把她的遗体送进殡仪馆。
罗毅荣一直默默的流泪，怎么也不说话。木叶只好寸步不离的跟在他的身边，怕他做什么傻事。他是多么舍不得她！这几十年来对她的呵护和眷恋，一瞬间就崩溃了，叫他怎么能承受？
相爱的人啊，缠绵的时候有多畅快，离开的时候就有多悲伤，爱的时候有多炽热，痛的时候就有多彻底！
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就像是被切开了皮肉，硬生生的抽走了骨头！
255不用死了
这边，也是风波不断！
尽管痛不欲生，李路还是直接在截肢手术上签了字。
老太太握着他的手说，儿子，你在妈心里，一直不是个勇敢的孩子！可是，为了心爱的人，你肯付出一切，妈也替你骄傲！放心，只是小腿，以后有条件了，装上假肢，一样可以正常的生活！妈在门外守着你！
艾晴噙着泪抚摸着他曾经温暖壮实的小腿，说，李路！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难，我都会陪着你，绝不辜负你！不要怕！我们在门外等着你！
他痛苦的点头，说，我进去了！合上门的那一刻，他的眼里瞬间涌出了泪。从此，他就是一个残疾人了！一个连走路都成问题的跛子，一个无法自理的负累！他知道这个选择是如此残忍，却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命运，真的把他逼到了一个死胡同里，让他尝尽了绝望的滋味！可是，如果他不这样做，他就无法活下去！他心爱的女人，也会更加痛苦！他咬紧牙关躺在手术床上。护士给他打了半身麻痹，尖锐的刺痛透过脊椎往他的身下漫延，悲怆的泪水从他的心窝里涌出！
医生安慰他说，坚强点，要开始手术了！他就抹去泪痕，轻轻的点头。
他想起老太太的话，他其实一直是个怯懦内向的孩子，却因为爱，变成了一个勇敢的人！他要闯过这一关！他还想和心爱的女人一起，享受家庭的美好，感受新婚的甜蜜！
不知道艾晴穿上婚纱会是什么样子呢？一定特别美吧！他这样想的时候，心里便柔软起来，那个多灾多难的孩子，但愿能尽快醒来，见证他们不俗的爱情！
手术一直进行了几个小时，李路安静的躺在手术台上，他能清晰的听到手术刀划开小腿上的皮肤，切割肌肉的声音，他甚至能感觉到骨肉分离的痛楚，可是，他不能逃离，也不能躲避。如果他和艾晴的结合，一定要经受这种残忍的磨难，他也别无选择！
他在心里问自己，后悔吗？后悔遇上这个泪雨如花的女人，后悔爱上她的一切？他的回答是坚定的，他不后悔！他愿意为她付出任何代价！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难走，只要还能拥有她的温柔，她的陪伴，他就心甘情愿！
情到深处，不就是一种心甘情愿的感觉吗？
等小家伙醒来，他一定要牵她的手，去游最美的景致，去爬最高的山！
艾晴一直守在门外，看到医生推着他出来，她的眼泪禁不住淌了下来。她扑到他的怀里，说，李路，疼吗？我好担心你！
李路就苍白的笑，说，还好！不用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妈呢？
她指指病房说，在跟君若讲故事！你妈真是个智慧又坚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