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郎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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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郎入室-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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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她愣住了。

他忽然探手,食指和拇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带着略略的恨意不轻不重的抚过:“晓朗若不是因他而伤,染儿绝不会如此上心吧。”

“我……”她刚想说什么,他却已放开她的下巴,起身径直走回他自己的房间。

愣怔怔的看着他将门不轻不重的掩上,方小染呆了半晌,烦恼的“切”了一声,想发些牢骚,却又不知从何发起。

满腹的烦恼最终只化成砸在石桌上的一小拳头,和一声溃败的嘟囔:“哎,没有啊……不是啊……”

没有什么,什么不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接下来的一整天,方晓朗挂着一张冷脸,谁也不理。珍阅阁的小院里如同秋季提前降临,气氛由原本的温存存瞬间转变成冷嗖嗖的。这急剧的转变让方小鹿觉得莫名其妙。沉闷的小院中便偶然会爆发出小鹿的号叫:“受不了你们——”

午后时分。小鹿握着菜刀,恨恨的剁饺子馅。一边剁一边高声抱怨:“好烦!都不知道你们在搞些什么!姑娘我受不了你们一张张的臭脸!再这样下去,我可不客气了!我要找来马鞭,先抽这个一顿,再抽那个一顿,然后再抽隔壁那个一顿!哼!说起隔壁那个,请他今天晚上过来吃饺子,居然跟我臭着脸甩一句‘不想吃’!饺子都不想吃,还想吃什么?你们这帮子家伙越来越难伺候了!”

梆、梆、梆、梆……一边抱怨,一边用力剁菜……

在自己制造出的噪音的间隙里,忽然像是听到了点异样的声音,似乎是有人进来了。猜想着也许是来看书的读客,她正不耐烦着呢,懒得将菜刀放下,拎着就出去了,嘴巴里说着:“谁呀?打烊了打烊了!……”

话音未落,只觉颈间一寒,一道寒光凛凛的剑锋抵在了她的喉间!

方小鹿手中的菜刀“当啷”一声坠在地上,身体僵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移动了半分,不小心会将喉咙在剑锋上划破。

对面传来阴沉沉的声调:“大胆民女,皇上在此,你手执凶器,妄图何为?!”

  皇帝遇到欺君 
皇上?!这样光芒万丈的字眼落入方小鹿嫩生生的耳朵中,那是名符其实的如雷贯耳啊。

她战战兢兢抬起目光,对上一对阴鸷的眼睛。这才看清是一名黑衣侍卫模样的人,手执长剑指住了她。黑衣侍卫身后,站了一名身穿琥珀色长衫的男子,面如冠玉,神色冷傲。

那个人……皇上?……这个黑衣服的人说她……手持凶器?……菜刀?!……呜……她不是故意的呀……会不会杀头?……

利刃在喉,方小鹿吓得眼泪都冒出来了,哆嗦成一团,哪还有能力辩解。

眼前忽然白影一晃,有人突然从侧旁飘移过来,伸手握住了方小鹿的手臂将她往旁边轻轻一带,以极诡异的角度从剑下移开。

黑衣侍卫封项做为皇帝的御前侍卫,在大内高手中也是一流的身手,怎能容得有人从自己的掌控之下逃脱。半点也没有犹豫,剑锋一抖,鬼魅般追索而去。

却听“铮”的一声清亮剑啸,封项只觉得剑身剧颤,震得虎口发麻,生生偏离了方向。剑锋略偏的间隙,眼前的两个人已疾速移至两丈之外的安全距离。

封项定睛看去,看清了剑下夺人的白衣人。但见他长发如烟,清眸冷冽,正是那日在清涟宫中他追丢了的闯入者。细细回想一下方才剑身剧颤的情形,竟是此人伸指在剑脊上弹了一下,使得他几乎掌握不住长剑。心下不由凛然。以他的剑法和内力的修为,竟经不起那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弹,此人指上究竟是何等神力?!

封项正愣怔怔的满心诧异失落,方小染横里扑了过去,扑到方小鹿身边,上上下下一阵乱摸,嘴巴里慌张道:“有没有事?有没有伤到?……”

见方小鹿惊魂未定的摇了摇头,又没有发现伤口或血迹,这才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正庆幸着,忽听对面传来冷冰冰一句:

“皇上在此,尔等还不快快参见万岁?”

方小染眉毛一挑,抬眼向对面看去,目光从皇帝袭陌波澜不惊的脸上,缓缓移到封项黑沉沉的扑克脸上,再缓缓移到明晃晃的剑身上。然后,就停滞在那儿不动了。

僵持半晌,袭陌终于发话:“封项,先把剑收起来。”

封项依言长剑入鞘。方小染这才扯了一下方小鹿的袖子,二人一齐跪下参见万岁。方晓朗慢了一拍,却也是规规矩矩的行了叩拜之礼。

袭陌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待遇,明显的轻松了许多,愉快的道:“平身吧。刚刚是封项太冒失了,染掌柜不要介意。”

“没什么没什么,民女不敢。”方小染充满敌意的瞄了一眼封项,往旁边走了几步,靠近那把落在地上的菜刀,伸出脚尖,当啷一声,将菜刀踢得远了些,然后冲着封项灿烂一笑,“我家小鹿不该拿这等可怕凶器切菜,吓到了侍卫大人,抱歉。”

封项面色一红,脸色更臭了。

袭陌呵呵一笑:“封项是太紧张了,是咱们未敲门便闯进人家的院子,怎么如此无礼的亮出兵刃?回去后自领三十杖责。”

封项抱拳应下。

方小染给小鹿报了仇,顿时觉得精神舒畅,嘴角勾起得瑟的微笑。

袭陌的目光落到方晓朗的脸上,正色道:“这位,可就是神医‘黑白判’?”

方晓朗道:“不敢当,那是江湖中人乱起的外号。在下本名方晓朗。”

“神医过谦了。朕久仰神医的大名,今日能见,可谓十分有缘。”袭陌蛮有兴趣的打量着他,“你的发色瞳色如此特异,难道是异域人士?”

“不是。在下是中原南方人,外貌原本也与常人无异,只是研习药理时,以身试药,不慎用量过度,虽捡得一条命回来,却致使内理失衡,瞳发褪色。”

“哦?是这么回事。”袭陌露出惊讶的神情,“神医不惜冒险以身试药,令人钦佩啊。不过……”他和熙的微笑道,“人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若是变了,就象是整个换了个人一样呢,怕是连亲朋好友再见了,也认不出来了吧。”

方晓朗的目光淡淡的扫向方小染,又转回来,落到远处,郁郁的道:“认出或是认不出,只看想认还是不想认了。”

袭陌察觉到什么,眼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两圈,呵呵一笑,转了话题:“染掌柜,不请朕参观一下大名鼎鼎的珍阅阁吗?”

方小染正被方晓朗一句话旁敲侧击得心虚不已,听到袭陌发话,如遇大赫,忍不住呼了一声:“皇上英明”。惹得袭陌抿唇而笑,方晓朗则不屑的扁了扁嘴巴。

她引着袭陌走向正堂。一面走着,袭陌对方晓朗道:“听朕的三弟袭羽说,神医昨日亲自给他诊脉了。神医赠与他的那瓶仙药,尤其有效,三弟他饮下之后,今天早晨起来,就觉得神清气旺了。真乃奇效啊。三弟能得到神医的亲自问诊,实乃三生有幸。”

方晓朗凉凉的瞥了方小染一眼,道:“是染儿去找王爷……有事,去了才知道王爷病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话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些烦心的事,原本平淡的神情变得不耐烦起来。

袭陌暂停了脚步,满怀希翼的看向他:“依神医看,三弟的病可能除根?”

“诊脉中途被打断了,也没有诊清楚。只大概觉得不会十分难治。”

袭陌欣喜道:“那能否请神医抽空再细细诊断,替三弟开个根治的方子?”

方晓朗面上淡淡的:“再说吧。”

方小染在旁边听得分明,见皇帝大人客客气气,他倒是摆起了架子,眼看着一句“再说吧”,堵得皇帝面色发青,不由得心中发慌,忙忙的插言道:“当然当然,一定要去的,给尊贵的王爷看病,咱们求之不得!”

方晓朗一个眼刀甩过来,她狠狠的瞪回去:敢拒绝皇上?你找死啊?

他小子却不领情,眼看着他唇角一动,就要飚出大不敬的话来,方小染及时探出爪子,借着宽袖的遮掩,握住了他的手指,告饶的握了一握,看向他的目光也软绵绵的极尽哀婉之所能。——若是惹恼了皇帝,非但他小命不保,更有甚者诛起九族来,她本人也是九族之一啊。

指端传来的柔滑缠绕的力道,让他倔强的眼神软了下去,勉勉强强道:“好,明日便去。”

这句颇为勉强和“明日便去”,显然离袭陌原本料想的“草民三生有幸求之不得”,有极大的差距,但看这小子一脸不情不愿的神气,他也不必有过多期望了。暗暗的在肚子里记下这笔小帐,暂不与他计较。脸上漾开一个微笑,道:“如此甚好。我们去看看阁中收藏的珍本吧。”

进了珍阅阁,袭陌闲闲的翻着一本本的珍本残卷,也许是见过大世面,并没有十分惊讶赞叹。一边翻看,一边与方晓朗闲聊。

“神医的医术如此高明,不知是师从哪位名医?”

方晓朗回道:“家师是师祖的好友,虽医术精奇,却不喜张扬,早年间就隐居世外。因家师不许徒弟道出他的名讳,恕晓朗不敢违逆师命。”

袭陌“哦”了一声:“谨遵师命,应该的。”没有追问下去,只状似无意的问道:“那么,神医的祖籍是南部何处?”

方晓朗答道:“赤州。”

“赤州。老家还有什么人吗?”

“幼年时赤州大旱饥荒,家里老人都饿死了,我随父母逃荒路过韦州,父母将我送进玄天派讨一条活路,然后他们便离开了。后来师祖曾派人沿饥民逃荒的路途找过我的父母,也不曾找到,多半是早就过世了。”

袭陌叹道:“是啊,那年大旱……我随父皇在外巡游,路上也遇到过难民,印象尤其深刻。想不到神医竟有如此凄凉的身世。……”

一旁端茶倒水的方小染听着他们的对话,倒是满心的迷惑。方晓朗说他是难民逃荒路过韦州,由父母送到山上。可是她怎么记得是她亲手拿着刀将他劫持到了山上,而且当时他身上的衣着也不是十分寒酸啊?

这时才恍然记起爷爷在“劫持”事件之后,半哄半吓的叮嘱她不要把方晓朗的来历讲出去,之后不论是对教中子弟,还是在宣布招纳“童养夫”的教众集会上,对于方晓朗的身世,说的都是刚刚他自己的那一套说辞,而这套说辞,也正是当时爷爷顺口编来应付上门提亲的韦州知府的那篇话。

爷爷,还有方晓朗,还有教中少数几个知情人,都掩藏了方晓朗的真正来历。而方晓朗也将这套谎话大大方方的摆给了皇上。这是欺君之罪啊。

他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隐瞒真实的身世?

天色渐晚,方小鹿窝在厨房里,含着眼泪惊恐的担心着“皇上如果要留下来吃饺子我该怎么办”的时候,袭陌终于告辞了。于是方小鹿恭送皇上时尤其的欢欣啊。

送走了皇上,方小染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走了。天子可真是不怒自威啊,可紧张死我了。”

旁边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嗤笑,偏偏让她的耳朵捕捉到了,转脸,恰巧看到他一脸嘲讽的睨着她。

她“哎”了一声,凑了过去:“方晓朗,你刚才的表现很冒险哦,万一龙颜大怒……”

他的嘴角不屑的撇了一下,转身走向自己的厢房。硬生生的把话讲到一半的方小染丢在那里,她的后半句话也有气无力的消散在风中……

看着他头也不回的消失,她恼火的揪着自己的小辫子,忿忿自语道:“哎……我都主动跟你说话了,你还要怎样哦!”

“师姐……”旁边的方小鹿说道,“开口就指责人家,你这也叫主动说话?”

“哎?我哪有指责他,我不过是没话找话罢了,我很辛苦的。”

“……”

“……嗯,好吧,我承认这个话题找的不够好。”

  小狼遇到喂食  
 月华初上,照映着花木扶疏的小院。方小染捧着一只盖碗,向方晓朗的房间走去。走到门边,抬手想敲门,又想到了什么,趴在门上听了半晌,听到门内静悄悄的。犹豫一下,探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把门推开,尽量不发出声音。

透过推开的门缝可以看到,屋子里亮了一盏光线柔和的灯。而方晓朗就如她猜测的一样,盘膝坐在床上,闭目调息。灰睫静静的低垂,面色即使是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透着几分苍白。

练武之人调息之际最忌打扰,她不敢发出半点声音,轻轻的又把门合上。捧着盖碗站在门前犹豫半晌。碗身透出的热度已不烫手,碗里的饺子出锅已有一阵子了。

饺子刚出锅时小鹿就过来喊他了一次,他言说不饿不想吃,也不肯出屋。小鹿便把饺子盛进这只盖碗,塞进方小染的手中,一语不发的冲着东厢房打了个眼色。

方小染的脸上做出个发愁的表情。小鹿眉毛一竖,眼睛一瞪,然后方小染就没脾气的捧着盖碗溜了过来……

想到之前方晓朗横眉冷对的样子,她踌躇的抱着碗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最终心一横,来到他的门前。正欲敲门之际,听得里面毫无声息,这才想到他或许是在打坐调息。轻推开门看了一眼,果真如此。

于是退到门外,坐到了阶上,想等着他调息完后再把饺子送进去。可是手中的碗温度渐凉了下去。他身上本还有伤,再吃些凉东西,岂不是会伤肠胃?略想了一下,便掀起衣襟,将碗整个塞了进去,紧紧的抱着,以防冷掉。心中忽然升起些说不清的酸软滋味。就那么呆呆的发起怔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门吱呀一响,里面的人走了出来。她那游走到天际的神思一时间收不回来,恍然回头,脸上浮着茫然的神气。

方晓朗调息之时,曾听到微响,料想是她过来了,心中还憋闷着赌气——今日皇帝来时,提出让他给袭羽看病的事,他还没说什么呢,她又是拉手,又是拿小狗般苦兮兮的眼神看他,就生怕他丢下袭羽不管。为了袭羽,她还真是装可爱兼装可怜,使尽浑身解数啊。

心中酸溜溜的生闷气,仗着是在调息,也没有睁眼理她。之后听到几声轻盈的脚步声,便再无声息,只道是她已离开了。此时推门出来,意外的看到她坐在冰凉的阶上,蜷成一个小虾米的样子,手抱在怀中缩成一团,抬脸看向他的样子,莫名的像一只迷路的小猫。

心中微微的疼痛起来。上前一步,低声嗔道:“怎么坐在地上?看凉到了。”

伸手便去搀她。这时她忽然回神,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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