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1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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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19期-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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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他的住所
  行走的线路  目光注视的方向
  他知道我  把天空裁成一件件衣裳
  想象他无数个样子
  
  一个被自己厌倦的灵魂
  屈辱于惧怕光的黑色的身体
  用影子与我亲吻  在破碎中快乐
  他短暂的停顿让我沉思
  
  布的舞蹈
  
  她的渴望无声
  她的渴望覆盖了所有渴望的眼睛
  让所有下降的人感到惊奇
  
  无可阻挡的陷落
  一次松软的关闭
  让一个女人疯狂
  在黑暗中纠缠自己的身体
  
  安静地舞着  一只疼痛的鸟
  开始低低的飞翔
  她的痛苦有一副温暖的外表
  
  这唯一的庇护  无法言说的
  孤独  加重了生命的紧迫
  她内心的落日是透明的
  发出神秘的光晕
  
  无声的侵害有着美丽的图案
  我长久地注视  抚摸
  她正在松开的伤痛
  任由一个与我有着不同秉性的人
  住在我的躯体中
  然而  她忘记了自己的命运
  她希望碰到一个窃贼
  被偷走  她在寂静中飞跑
  发出撕裂的声音
  
  等
  
  等种子的颗粒形成
  她该是健康的  没有病菌
  等雨水降落  增加记忆的柔情
  等一只大鸟热情地环绕
  如一缕微红的晨曦  温暖
  根部  等她长出惊喜的绿色枝叶
  她可以是沉默的
  托起山峰  轻摇无法掩藏的美
  等黑暗摘下面具
  我抓不住东西的手指开花
  等一块沉睡的石头长出大树
  
  水边的房子
  
  水边的房子触摸暗绿的水晶
  可以卷起的画 
  悬挂在每一个远离的夜晚
  
  鸟喙都要磕破的静
  在黑暗中攀升
  漂移不定的谜的宫殿
  
  可以述说的事已不多了
  光一点点熄灭
  你在光芒之中暗淡  无可挽回
  
  远  离
  
  为了感知温暖  让渴望长得更高
  我在冬天的雪花中降临
  把冰块含在嘴里
  吐出温暖的词
  
  远离母体  才握住母亲的手
  我得到指引
  家不再在寒风中摇摆
  波浪在移动  不停地涌向岸
  
  熟悉的飞鸟被陌生的人群代替
  傍晚的森林为一束野花颤栗
  我在人群中穿行
  看见了飞翔的姿态  一种芬芳弥漫
  
  我喜欢果实
  但不能进入果实内部
  我喜欢你  却不能成为你
  我在一个个夜晚回想每一次不同的落日
  
  我走进另一群人
  远离喜欢的事物
  当我转身  我看见了我的喜欢
  他们自由地环绕  离我那么近
  
  白色小屋
  
  穿着白纱裙起飞的野鹤
  在一个清晨追逐风
  带走一串晶亮的目光
  宽阔的芦苇丛踮起细高的脚尖
  
  剩下的这些没有白纱裙
  没有可以分发的蜜糖
  她们患病的一生聚集沉重的梦
  保存一点小小的美  掩埋日子的沉渣
  
  像我们  被欲望的吆喝声驱赶
  寻找一片更好的芦苇和浅滩
  为失散的姐妹哭泣
  梳理不存在的羽毛
  
  为活着而沉醉
  忘却最初的愿望  请求黑夜
  不要收走最后一座白色小屋
  让一切疲惫的灵魂安全降落
  
  空  白
  
  一开始我总是空白的
  裙子的边轻松地翻卷
  草地上长满了眼睛  快乐的
  
  风的囚徒  在草尖漫游
  
  成长  并在一个个夜晚丧失
   就像你一次次走过我
  目睹时间的花朵无休止地枯萎
  在死亡中舞蹈
  
  我放弃了最后一个湖泊
  我不可能出世的女儿满山谷奔跑
  让所有的夜晚失明
  道路上遍是她的芳香
  
  盛  夏
  
  旷野里的风进入他的肩胛
  下垂的双肩渐渐明亮
  双手更接近地面了
  昆虫微小的呼吸在波动
  等待一片白色的云彩  缓慢经过
  
  他最初得到的田野更加宽敞
  可他现在感到陌生
  看不到行走的踪迹  内心荒凉
  他弯下腰  把头埋得更低
  让麦穗在脸庞留下新鲜的擦痕
  
  这时他记起自己是为了麦子而来
  他一阵颤抖  眼睛紧紧盯着
  麦穗  等待她涨满
  发出一声快乐的呼喊
  然而他先听到了自己内心的沉静
  
  他流泪了  盛夏的风
  把泪水很快吹干
  他把身体弯成一把镰刀
  腰部的痛和重压到正午的泥土
  他想直起身  却再也看不见翻滚的麦浪
  
  寂静是一剂良药
  
  寂静是一剂良药
  我的寂静在木制的水桶里
  悄悄啜饮时光
  让我安静地坠落黑暗
  
  我的眼睛出奇地安静
  就像从未遇见过谁
  没有一丝恐惧和忧伤
  睡着时更加安静
  
  一些头发正在掉落
  一些无法把握的东西
  正从容地到达另一个地方
  一滴水  她迈着小小的步子
  生命的踪迹在干枯中显现
  
  这是一种无法停止的不幸
  就像一朵花被黎明压碎
  一粒灰尘漫步穿过山脊
  她们发着光  如此安静地坠落
  让世界失去重量
  
  失  去
  
  在两棵失去语言的树之间
  尘埃与尘埃之间
  布满了甜草莓
  夜晚敞开大门
  每一条道路都通向石头与大海
  黑色的  古老的容器
  流动甜蜜的欺骗
  仍露出清晰的皱折
  一个人被书写  被卷进黑暗
  像一只倒退的轮子
  消失多么容易  而灵魂
  却要求上升
  一只逃跑的草莓进入内心
  她用新鲜的叶子燃烧
  失去时  飞溅鲜艳的色彩


如果你不知道大海的蔚蓝
■  池凌云
  “如果你不知道大海的蔚蓝”,这是我曾经想写的一首诗的题目。但是我知道,就像许多我想写的诗歌—样,我不能写出这首诗,因为我无法准确地描摹它在我心中出现过的气味和情状。“变幻的眼睛变幻了一切”。在我有限的生活经历中,海曾是咸涩、深邃、迷惘、波澜壮阔甚至是凶险的,真切可感,一直伴随我们的生命而存在。但它又几乎是时光的手掌中的一滴水,不同的阶段变幻着颜色与面貌。我触摸到的,长久地面对过的海,我真的知道吗?它是否乐于淘洗生命的灰烬?无休无止?是否也有自己的疾病,时时发作而成其为能量?我还远不能领会它的博大、神秘、无穷尽的蔚蓝,我明白了面对大海我为什么始终没有发出那一声在内心上下窜动的欢呼。
  我相信这样的“蔚蓝”也隐藏在其他的普通事物中。对于—件每天都在经历的普通事物,我依然常常处于失语的窘境。我总是发现离我接近的事物有距离,也没有写出自己想写的诗歌。偏离在事物的边缘,写一些边缘的东西,适度控制激情过度的喧响,放低情感,我宁愿我发出的声音在淡淡地低回。
  或许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耐心,然而时间让一切建筑倾圮。我感到孤独和悲哀,感受一阵风吹过,又一阵风吹过。脆弱的事物似乎有着更大的感染力,我与许多人—起经历,被时光远远抛在后面,感受只有一次的韵律,保持应有的姿态和节奏,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除非我们相信客观外界的事物是真实的,我们必须相信粗鄙是微妙的影子,事物在愚昧之前是聪慧的,它们在市场上叫卖之前是秘密的。”在读到叶芝这段文字之前,我一直迷恋事物隐藏的另一面,神秘的力量,活动着的秘密图像。我在诗歌中较多地使用了暗喻。我希望我的诗歌不仅仅是暗喻使歧义丛生,是本身存在的歧义,事物的多方向,多层次的力量展现它的局部一角。而这展现的部分应该具有自身不可解析的完美,并且与生命紧密关联。
  文字是否真的能给我两面的途径?“微笑地迎立在读者阅读它们的途中,同时回首向诗人使用它的方向眨眼”。我喜欢这个样子,期待这样奇特的相遇。虽然对于一个写作者来说,这是极其奢侈的一件事,然而这样的“眨眼”将是多么美妙动人啊!


水的女儿
■  刘 翔
  池凌云是—个在大海边长大的女诗人,“水”是她诗歌生命的元素,它是飘忽的雨水(“将雨水送上干渴的唇/叮嘱早晨开出新鲜的杜鹃花”),是冬天漫飞的雪花和含在嘴里的冰块(“为了感知温暖 让渴望长得更高/我在冬天的雪花中降临/把冰块含在嘴里/吐出温暖的词”),是幽静的池塘(“雨水带领的池塘在—个清晨撤退”),是最后的湖(“我放弃了最后一个湖泊/我不可能出世的女儿满山谷奔跑/让所有的夜晚失明/道路上遍是她的芳香”),是加宽的河流(“—个刚刚开始的秘密在空气中延伸/在加宽的河流中安静地汲饮”)。它是幻化成了江雾的水(“她的迷惘是江面的浓雾”),是被深藏在云朵中的水(“这些被秘密保存的水”),是—个木桶中静静的水(“我的寂静在木制的水桶里/悄悄啜饮时光/让我安静地坠落黑暗”),是水果中甜蜜的水(“一只逃跑的草莓进入内心/她用新鲜的叶子燃烧/失去时  飞溅鲜艳的色彩”),是那迈着脆弱的步子的一滴水(“一滴水她迈着小小的步子/生命的踪迹在干枯中显现”),是被沙漠中的荆棘所最后保存的水(“焦渴的沙丘,把最后的水献给荆棘”),它也是被—个饱经沧桑的女人的眼泪所存留的一切。而所有的水都来自大海,哪怕这滴水是眼泪。在时光的身侧,这个穿着用鸡蛋换来的红毛衣少女变成了—个诗人,她的笑容甜美,她乐观而又在心中充满哀怨,她惊恐于岁月的冷酷,而又期望湿润雾气之外总会有只属于她的小小的时间:阳光和雨水—起落下,她和他的爱在蔚蓝大海边自由呼吸,而不远处所有绿色植物都昂起了它们的头。
  水盈满了池凌云的诗,她藉以洁净自己,她和它—起流动,她用它飞升自己,她感受着它的脆弱和坚韧,体验着它的幽暗和神秘,它浸入她的肉体和灵魂,水也成了她本身,成了生活加诸于她并让她完全在此隐身的生活本身。天性是我们的沉思的总源,是活在我们身上的静静的水。池凌云就是这样一个体会到水之宁静的人,一个水的女儿:“寂静是一剂良药/我的寂静在木制的水桶里/悄悄啜饮时光/让我安静地坠落黑暗//我的眼睛出奇地安静/就像从未遇见过谁/没有一丝恐惧和忧伤/睡着时更加安静”  (《寂静是一剂良药》),在《途中》一诗中,她写道:“你喜欢安静,我将更加安静/保持我的甜蜜和磨难/拉着旧式犁铧独自去耕耘”。
  水是隐秘的。如巴什拉尔所说:水流动、停滞、滚转、说唱。它是血液、是乳汁、是橡胶。水既是慈祥的母亲,也是恐怖的对象。大海的深处是幽暗的、凶险的。池凌云说:“我惧怕黑暗,它已吸走了太多的光”,但生活的不速之客还是会来到,他是“蒙面人”:“他的笑容是有毒的”。海的黝暗是生活黝暗和暖昧的隐喻,一方面这种黝暗是可怖的,另一方面,这种黝暗又泄露着天堂和彼岸的信息。她愿意在幻觉中来到隐秘的彼岸等待:“是幽暗夜晚的闪电进入你的内心/盛开花瓣也盛开露珠/是你见过的最深的黑暗/你跟随她露出水面/像见到了隐秘的彼岸世界”。她自己也作为一种女性的秘密源泉的分享者,承受着不可言说的世界的祝福。
  水也是—种希望,脆弱的朦胧的希望。“她内心的落日是透明的/发出神秘的光晕”。她在水边的房子里面,它是美好的:“水边的房子触摸暗绿的水晶”。她在等待着,“等雨水降落/增加记忆的柔情/等一只大鸟青春的分泌物/如一缕微红的晨曦温暖根部/等她长出惊喜的绿色枝叶”,她在等待着:“等黑暗摘下面具/我抓不住东西的手指开花/等一块沉睡的石头长出大树”。她“从绝望的深水中升起”,她要“安静地吸收—个湖泊的泪”,她把爱情安置在海边的空地上。
  池凌云说:“我在诗歌中较多地使用了暗喻。我希望我的诗歌不仅仅是暗喻使歧义丛生,是本身存在的歧义,事物的多方向,多层次的力量展现它的局部—角。而这展现的部分应该具有自身不可解析的完美,并且与生命紧密关联”。而“水”就是池凌云诗歌的一个核心的隐喻,水果、露珠、云、雨、雾、冰、雪、霜、河流、大江、湖泊、大海都是它的幻化。另外,“火”也是池凌云诗歌中的一个内在隐喻,在一首诗中她写道:“现在我更靠近尖锐的事物/我对木桩上的钉子/满怀同情,他们是否正渴望火焰/渴望水的流动,不再空洞”。她渴望一种行动的勇气,渴望对空洞生活的超越。但这个“火”其实被包裹在“酒”(巴什拉尔所说的“能点燃的水”)的意象中,在凌云的诗里面,从来没有放纵燃烧的大火,她只可能在最接近火焰的酒中安静地燃烧。池凌云的新作中,“布”作为一个重要的暗喻出现,“布”在我看来是一种更加质料化的、更坚硬一些的水,但保持着水的坚韧、柔软、黝暗、神秘。“布”和“水”一样,是时间的象征,是生活本身的暗喻,“布”在安全和束缚的交结点上,是双重的暧昧。人,特81j是一个女人,是需要安全感的,她需要躲在一些东西的后面:“赤裸的人无法站立/她羞愧这些不属于自己的群山/随时都要崩塌/她需要一块布让自己得到宽恕”,“我的无处安放的手被一块布保存/我抓住这块布谈论我的/命运  缺陷与疾病。”但时间在流逝,她写道:“时光变得更加悠长/老式织布机举起充满预示的梭子”,“她看到了一块/曾经被她抱着哭泣的布/已经退色”。布无形中成了一种束缚,一种通向幸福生活的屏障,所以她要让这个梭子停一停,积极地投入生活,让布的裂帛声变成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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