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噜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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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噜嫂-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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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人就如同灌了铅似的沉重,全然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回宿舍的。到了宿舍门口,老大没有急于进去,而是独自坐到门
口的石头上……
    王义家除了父母外,还有一个妹妹。妹妹可能是由于缺碘或许什么缘故,天生弱智。王义的父母为早年归国华侨。
经过几年内战的中国大地是满目疮痍,百废待举。新中国成立后,政府发出通告,号召港奥同胞和海外侨胞回国参加祖
国建设;并颁布了,人民当家作主,人人平等,出入自由,工商自由等等诸如此类之政策。
    得知此消息后,王义父亲怀着一片拳拳报国之心,携新婚妻子毅然返回祖国。做为新中国第一代知识分子,他的父
母归国后,被分配到当时急需人才的东北沈阳,安排到一个大型企业从事技术工作,是当时绝无仅有的高级工程师之一。
与此同时,他母亲便成为一名中学的英语教师。
    王义父亲的家早年在江南开过纱厂,实乃民族资产阶级。解放后自是资本家,属被专政对象,复加他本人曾参加过
国民党,历史反革命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经过一系列政治运动的清洗、打击、镇压,业已成为老运动员且终日惶惶,
自不必说。
    曾几何时,他们欲逃离返回原来的地方,可此政策非彼政策了。于是王义的父亲便暗呼休矣!深知自己自救不能。
此事足足令王义父母私下后悔好一阵子!
    如此这般,王义的父母便战战兢兢地熬了十几年,以为日子慢慢会变好。孰料,一场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
命爆发了。不久王义的父亲做为“资产阶级的代表”“国民党残渣余孽”“白专道路”的典型被造反派关进了牛棚。
    在一次批斗会上,批判另外一个阶级敌人时,让王义的父亲等人也跪在台上陪绑。王义的父亲目睹到对面站成两排
的造反派手持里面带钢丝的胶皮管子,如同农民打廉枷似的,毒打那个阶级敌人。阶级敌人曾几次昏厥,又几次被凉水
浇醒,最后惨死的情景。
    晚上王义父亲回到牛棚里,尚对今天的情景战粟不已时,忽然一个纸团从门缝丢进。他父亲瞅一下见周围无人,拾
起纸团,捻开一看字迹,便知是自己得意的学生,一个技术员写的。
    “据造反总部研究,明天上午批斗大会继续,听说可能轮到你,注意明天多穿几件衣服……”
    应说这是个很好的学生,敢在这种血雨腥风惨烈的斗争形势下,冒着与敌人同流合污的政治危险,去关心自己的老
师,实乃少见!然而恰恰就是这张小纸条,将王义父亲送上了不归之路啊!
    看过纸条后,王义父亲恐惧得难以入睡,白天批斗会那一幕幕反复出现在他眼前……时间在一分一秒向他逼近,终
在凌晨三点钟的时候,王义父亲悄悄卸下室内的灯泡,将灯泡用毛巾裹住,将其打碎,然后用灯泡碎片,割断自己颈下
的大动脉……
    次日造反派以背叛人民、背叛党、畏罪自杀的罪名,通知了王义的母亲。王义的母亲得知丈夫惨死的噩耗,当既休
克不省人事。等王义母亲醒过来时,已不再是什么人民教师,而是一个到处乱跑的精神分裂病人。
    事发时,王义刚刚到水库不久,得知这天塌地陷的消息,他悲痛欲绝,曾一个人钻入森林中想一死了之。星夜王义
赶回家,他全傻了,原本温馨幸福的家彻底破败。床上坐着的决非昔日斯文的妈妈,而是蓬头垢面看似陌生的女人,和
傻痴痴的妹妹。妈妈和妹妹相依为命,妈妈犯病时妹妹照顾妈妈;妈妈好一点时,还知道照顾妹妹和料理家务。可转眼
间,她又会把屋子的东西砸得稀巴烂。

(29)
    心在流血的王义,离开母亲和妹妹返回青年点。因为长时间不回来抓革命,促生产断断不行。他决心要好好干一番,
争取早日回城。
    一年多来,王义一直撕心裂肺地思念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一直梦想尽早回到她们身边。这一阵子王义清楚,自己身
边已有好多知青,通过特困、身边无人等诸多理由悄然回城。为此他曾找过父亲的单位和街道,可他们均以父亲畏罪自
杀问题尚未结论,而拒之门外。最近王义还知道,若在农村表现好,公社大队手里都定期有回城指标;还听说,公社要
拨一定的回城名额,给阿布达里水库工地,以示重视。
    听罢王义家的不幸遭遇,很长一段时间老大心里都不是滋味。心下老大一直在想,现在这个国家的现状是“全国形
势一片大好,而不是小好吗?”;是“生产蒸蒸日上,国富民强吗?”;是“市场繁荣,物价稳定吗?”;是“前所未
有的喜人景象吗?”……这时老大突然想起高高的一句话,“我们总说‘三年自然灾害’其实中国的事情是2 分天灾,
8 分人祸才对!”
    从那天晚上起,老大决心竭尽全力帮助王义早点回城,使其母子团聚。第二天一早老大就跑到连部,将王义之事向
连里做了汇报。连里新来的朴指导员是朝鲜人,此人也是从部队退伍回来的汉子,人极正派,且心肠热。话还没等老大
说完,朴指导员便跑到营部去打探信息。折回后告诉他,公社确实欲把评定知青的指标调到水库工地一部分,且下月就
开始。
    听到这令人振奋的消息,老大立既转告王义。王义大喜过望。高兴之余,老大觉得事情大有希望,因为若论表现王
义在水库该是首屈一指,论困难他家之状况,也该算比较特殊啦!
    一个月后,知青的回程指标果然如期而至,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工地上的知青们一如打了兴奋剂一般,欢欣鼓舞且
奔走相告。公社给营里多少名额无人知晓,可分到他们连却只有一个。面对这僧多粥少的局面,经过老大一番努力,在
评议过程中绝大多数人均同意王义;惟一有点争议的,乃是三排排长臭油。又经过一番较量连里终把王义报将上去。王
义得知此消息后,感动得泪水哗哗直流……
    进腊月门的一天早晨,空中飘着轻雪,天出奇的寒冷,看样子足有零下四十度。上午九多钟,老大在连部开完生产
调度会,便将双手插入袖中缩着颈项,顶着凛冽刺骨的寒风走向工地。呼号的北风像一把把刀片似的,一下一下地在割
老大的脸。
    一边走老大一边在心里默念着,刚刚看过的苏联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里面,凌晨苏联红军攻打东宫时一个红军
战士的一句台词。
    “沙皇俄国最后一个夜晚,是寒冷的……”
    快要走到工地时,冻得老大不能自持,便一头扎进营部的电锯房里。电锯房机器不响,三个人一个姿势,正守着地
中间的大地炉子烤火。一个乃是电锯工张师傅,另一个是他的下锯(徒弟),还有一个是营里采石场的凿岩机手,人称
“何大眼”的沈阳四十八中知青。
    张师傅四十出头,是个乐天派的家伙,终日嘻嘻哈哈,天晓得他是否有过啥愁事。再有无论是谁他都能屁上两句,
就连水库绝没人敢与之开玩笑的罗营长,他也照屁不误。一回,罗营长背着手踱到电锯房,企图检查工作。可还没等罗
营长的理论上升到一定高度,经他一顿“瘸子屁股两拧,爱谁,谁!”等一系列的三七疙瘩话,硬是把罗营长给造卡壳
了。听了他那一堆粗俗不堪话语,原本想给他讲点革命道理,且上升到一定理论水平的罗营长,只好偃旗息鼓,摇了摇
头悻悻告退,口中尚不停地念叨一个伟人的精辟论述,“革命重要的问题在于教育、改造农民……”
    架着双手烤火的张师傅,见老大一闪身进来,劈头就是一句,
    “冻鸡巴,够戗吧?”
    “别考鸡巴糊了,喂狗!”
    凑合到炉前老大也回敬了一句。听着他俩斗嘴,张师傅的徒弟和何大眼嗤嗤发笑。

(30)
    说罢,张师傅哈腰捞过两快大柴半,往炉子里添,嘴里还不住地得估着。
    “老大光临,把炉子烧热点。老大,老大!你说有多大,以我看站起来也不过一扎长。”
    边说张师傅边张开母指和中指比画一下。
    “狗屁!你说点人话,行不!”
    老大揶揄着,坐到何大眼的对面,也把手伸出,翻来覆去地烤了两下,又搓了搓。
    “今天冷吧?”
    坐在对面的何大眼问。
    “这天撒尿得用棍敲,拉屎得用锯拉!”
    走到电锯旁的张师傅,赶忙又插了一句。
    “老大,这次评议知青回城,你们连报谁啦?”
    “王义!老兄,你啥时开路啊。”
    “我,难喽!评议这码子事,锅盖大的雨点也淋不到我。父母身边无人,也不行,因为我弟弟没下乡。看来我的出
路只有因病回城喽!,但这又不妥,弄一身病将来可不是事。我看还是因残吧,最好是用电锯锯掉一个小手指,千万不
要锯得太多,这样不就走人了吗。”
    说完何大眼一脸怅然,冲老大还做了一个鬼脸。
    “屁话——臭小子,你给我记住,人可以说春话,大话、闲话、玄话,但绝不能说犯忌的话。听着没——”
    说完张师傅用眼睛狠狠地翻愣何大眼一下。
    说话间,张师傅抱起一个圆木放到锯台上。看样子张师傅要干活,所以老大和何大眼便知趣地离开电锯房,分别回
到自己的采石场。
    上午的轻雪,下午已不见踪影。然而风却越发强劲,好像是和谁在叫劲似的不依不饶,刮得树梢拉起长声,呼呼作
响。
    无论天气何等寒冷,而二排采石场的山头依然火热。山头上飞扬着二排排旗,战士们唱着北京创作的歌曲,和着旋
律的节拍,挥舞手中八磅大锤。歌声过后,笑声又迭起。
    山头左上方,仍旧是营部的采石场。营部采石场的凿岩机在突突突怒吼着。凿岩机的轰鸣声随风飘荡,时而大得近
似疯狂,如同猛兽下山;时而又变得细而纤长,宛若一村妇在嘤嘤啼哭。
    天是冷的,而人们劳动的热情却是高涨的。望着笑逐颜开的战士们,老大爬上山头。由于他的到来,至使山头的笑
声戛然而止。一眼老大便瞧见那大胡子和索副排长一盘钎,便甩掉军大衣,从那大胡子手中夺过大锤,抡将起来。那大
胡子将锤子递给老大时,嘁溜还偷偷笑了一下。米黄色长长的毛围巾包裹着索副排长的头,剩余的围巾在她脖子上绕了
两圈,然后在颌下打了个结。索副排长那冻得红红的脸蛋,圆圆地从围巾里露出,实属可爱的村姑状,煞是撩人!抡了
一会大锤,老大见大家皆不语,便搭讪着对索副排长说,
    “这眼怎么这样浅,是谁打的?”
    索副排长闷着头,扶钎不响。大家均不响。
    “哎!你怎么不说话?”
    “有什么说的。”
    索副排长鼓着嘴巴说。
    “你们女人啊!那就是一个字怪,就像这天一样,说变就变。一会暖和的让人心里发痒,一会冷的令人心寒啊!”
    见索副排长不愿意搭理自己,老大就故意用话挑逗着说。
    “那你就天天寒去吧!再告诉你,三连那暖和。”
    索副排长所说的三连,就是指孙素洁的连队。孙素洁的采石场就在下面不远的山头上。听了索副排长的话,旁边两
个扶钎的女战士嗤嗤发笑。这时打锤的北京随波逐流地起着哄,
    “喂!谁又提三连啦?三连是我们的亲家,对不?”
    “不对——是嫂子连。”
    半天扯着嗓子喊了一下,山头立刻又恢复了喧闹,于是有关嫂子的话题迅速蔓延开来。后来老大才知道,在自己没
到之前,这帮家伙已经议论了好一阵子有关三连的话题。
    “你们女的咋瘪茄子啦,啊!刚才不是要声讨肇排长吗?”
    一个抚顺知青大有不怕乱子大极富扇动地说,
    “我说……肇排长,你偏心……”
    这时一个女战士跳起来说。山头又笑了起来。闹了一会,老大觉得这个话题不可再继续下去,便给自己解围地对着
北京说,
    “北京……唱支歌吧!”
    “好——”
    一听说唱歌,半天一个高蹦到高处,用手里半节钎子,胡乱打着拍子指挥大家唱起。整个山头顿时歌声如潮了!
    “苍翠的群山啊怀抱着水库,龙泉似的雨水呀流下群山,……到哪里都是革命,处处是战场,……百鸟歌唱美好的
地方……”
    不一会,就听见三连的山头也歌声滚滚,一时间《阿布达里水库战士之歌》响彻水库工地上空……

(31)
    正当他们唱得如痴、如醉、如狂的时候,突然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滚滚而来,顿时把他们的歌声吞噬殆尽。十几
秒剧烈震撼过后,战士们无不张着嘴巴,惊恐万状般寻找声音的来源。就在这时,有人在山顶上拼命呼喊,
    “不好啦——营里采石场塌方啦——塌方啦——”
    猛然间老大醒过神来,马上意识到定是出了大事,因此老大命令战士们原地待命,然后自己带领十几名男战士,疯
了似的向山上营部的采石场爬去。来到现场老大彻底傻眼了,营部采石场的整个山头已轰然倒塌。听山上作业的电工讲,
倒塌的前一刻凿岩机还在响。老大料定凿岩机手一定是被捂在里面。从电工那老大又得知,事发时恰是何大眼和另外一
个抚顺知青的班。
    工地上的人们从各个方向朝出事现场奔来。事发时营部正在召开,深入开展批林批孔运动的会议。会上罗营长正信
誓旦旦地发言,听到塌方的消息后,他又足足讲了十几分钟才把会议停下。等营领导赶到现场,已是人满为患。当时是
老大向营领导汇报的现场情况,同时他建议营领导立即将人清出现场,留下三十个强壮战士参加救助。听完汇报,罗营
长抢先又捏着嗓子讲了起来,
    “同志们……”
    看着罗营长那又歪又扁的狮鼻子,还弄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禁不住老大真想上去捅他一拳。以老大之见,造成塌
方的直接原因就是下面掏得太深。对此他曾专门向罗营长反映过,说上面岩石结构松散,下面不易掏得过深,然而罗营
长只是用鼻子一哼,现出一副多此一举的样子,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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