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笙箫半世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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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笙箫半世妆-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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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鸢。”轻尘被她这样轻轻一抱,嘴角霍然一扬,桃眸间微微一亮,像极一个得到了表扬的孩子,“你肯到我身边了么……?”他伸手也将桩素抱入怀里,这一抱,很深重,很深邃。
  桩素感到眼角一凉,诧异间才发觉,这样的轻尘,竟然不觉间让她落了泪。
  她一时间没有想再去推开他,安静间只是感觉他的呼吸擦在耳边。他依偎着她,呼吸徐缓而漫长,稍稍偏头可以看到一个细碎的满足的弧度。 他只是抱着她,轻轻依偎着,两人安静地躺在地上,耳边尽是微微的风。
  一切一时间静下。恍惚间,旁边的人似是渐渐入了睡。
  桩素睁着眼发呆,刚才的一幕似乎仍未适应。唇间依旧落有几分的酒味道,霍然想起,她的面上便如同火烧。第一次夺走她吻的男人,竟然是这个——“父亲”?
  不可思议。
  但是自诩千杯不醉的轻尘,今天居然醉了。
  桩素想找人来帮她移动这个庞然大物,但她稍稍一动,在一旁酣睡的那人就又将她抱地紧几分,眉心皱起,仿若怕她离去。桩素大苦,睁着一双乌溜的眼却不敢动,只能眼珠转溜着留意四下是否有人经过。
  隐约间仿佛听到有人一声嗤笑。
  桩素霍然看向竹林,林木之间仿佛有个人影闪过,但是一眼看去,只是几只鸟雀惊起,一阵瑟瑟,分明什么也没有。
  正琢磨着,却见林间走出一人。那人手中捧着书卷,正认真翻阅,仿若感觉到视线无意抬头,正好撞上桩素的注视,看到这番情景也是微微诧异。
  桩素很想一头撞死,无奈被人抱着没有撞墙的机会。她微微一扯嘴角,尴尬道:“二师兄,父亲醉了,你还不来帮忙……”
  流苏将书卷收起,温温笑道:“这是演的哪出?”他上前帮桩素从轻尘怀里拖出,因轻尘抱的紧,叫他也不由多用了几分力,再见轻尘却是眉心微微一蹙,依旧没被惊醒。
  桩素终于得了自由,顿时几口深呼吸:“好在二师兄你路过,不然父亲醉成这样,我恐怕要陪着他这样呆着不知多久。”
  流苏莞尔:“以师傅的酒量,醉成这样也是第一次看到。你怎的就将他给灌醉了?”
  桩素白言一翻:“我哪还敢灌他喝酒?让他戒酒我还巴不得呢。今天我才从慕容姑娘那儿回来,就已经看他一人醉倒在这了,李管家也不知上了哪去,不是说回来照顾父亲的么,现在竟跑地没了去向。”
  “师傅自己喝醉?”流苏闻言若有所思,瞥眼见不远处错落的酒坛,转身走近了,取了些坛底的残酒放在舌尖舐了舐,眉心微蹙,忽而默然不语。
  桩素见他神色异样,不由问:“二师兄,怎么了?”
  流苏淡淡看她一眼,温声道:“你知道他喝了什么么?”
  “难道不是酒么?”
  流苏摇头:“酒倒是酒,但是酒里被别人加了一些东西。”
  桩素微诧:“什么东西?”
  “一种叫‘醉生梦死’的药。”流苏眉目间尽是狐疑,“服了这种药的人形同醉酒,确能叫人感到畅快,但是对身子却是极损。”
  “怎么会这样……”桩素莫名想起方才竹林里一闪即逝的人影,不由问,“二师兄,方才你从竹林里出来的时候可曾有遇到什么人?”
  “人?没有啊。”流苏不知她为何这么问,取了书卷宠溺地在她脑袋上轻轻一敲,“方才看师傅他似是发烧了,还不快将他带回房去?”
  桩素经他提醒才想起自己险些误了“大事”,偷偷吐了吐舌。
  由流苏帮忙,两人好不容易将轻尘弄回了房中。桩素慌忙叫来了李九,李九乍眼看轻尘这般也很惊诧,叫下人又是一番打点。
  桩素一时间莫名很同情李九,有着轻尘这样的主子,仿佛注定要一辈子不得安生。
  流苏帮完忙后又回自己的竹居继续钻研戏曲,他始终是一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戏痴模样,除了学戏,仿若其他都同他无关。
  桩素同他说了将自己的那首填词送了苏乔的事,流苏也没过多表示,只是又用书卷敲了下她的头,淡声道:“以后你填的词只可以给我,他日等我走动江湖,定也让你名扬天下。”
  桩素不以为然地一摆手,表示随意。
  几人退出了轻尘的房,桩素本也疲惫,带着倦意回了自己屋子。
  一日的笙箫谷在某时段的日闹后便也静下。
  那一夜,寂静无声。孤月倚阑,遥遥错落几点星辰。夜半时,隐约只留风声。房门一声轻推,一个白衣人影隐约走了出来。
  酒醉还未全消,他感到头有些微微钻痛。纤长的指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他隐约记起自己似做过什么,不禁当真有些苦恼。
  她是素素啊,她不是青鸢……
  悠悠一声轻叹。夜凉如水,他不由轻轻地咳了几声,微微地震动牵扯了胸前的伤口,有些钻痛,但他仿若毫不留意。一路静静地走到院子里,这时谷里的人都已经睡下,没有一人在外走动。很静。
  轻尘走到下午的那棵树下,轻轻地倚上,嘴角有若有若无的笑意:“既然来了,何必要藏头露尾?‘醉生梦死’不就是你请我喝的么?”
  一阵呼啸的风。
  “你明明知道我给你下了药,却还是要喝?”夜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幽幽的,但不见其人。
  轻尘一摊手:“我本来想服了药后借机对你撒泼,谁知道……”他笑地有些调侃,似是在说女子自己没有艳福,不该责怪他人。
  “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有变。”那声音一声嗤笑,竹林间略有声响,渐渐走出了一人。轻衣款带,身段窈然,面上戴了一块面纱,只露出几分销魂的眼。她凝眸注视着轻尘,眼中有万般情愫:“你的‘面具’,是否只对青鸢才会拿下?”
  轻尘抿唇一笑,眉梢微微一挑:“莫要提当年,只说下午,你竟然叫我在素素面前丢了当父亲的尊严,这个帐,又当怎么算?我原本知道喝了酒你必当现身,谁知意乱情迷间,素素这丫头居然回来了,哎哎哎,我的威严……”
  “就算没这码子事,你恐怕也没什么威严。”女子见他一副散漫的样子,忍不住插嘴。
  轻尘栖身靠近,一把揽过她的腰,桃眸里的笑却甚是深邃:“就是再没威严,总归有人喜欢吧……”
  女子被他这么一抱,身子略一僵,却也没抗拒,语调几分无奈:“可惜再多人喜欢你,你的心中始终放不下。”
  “想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若真跟了哪个女子成双入对,不知会碎了多少少女的芳心啊……”轻尘仿佛自我感觉不错。
  女子闻言莞尔:“你始终是原来的那个你,就这世上的一祸害。”
  轻尘撇嘴:“祸害就免了,你今天一来就是下药,该当不只是为了想要见我吧——疏儿。”
  这个人,该当是多情,还是薄情?女子不由望他一眼,依旧是那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身为男人,他始终太美。女子轻轻地一声叹息,的确,今日暗中下药,何尝不是因为自己始终放不开,奢望有那么一刻被他温和地拥着,哪怕只是别人的替代品。
  柳如疏轻轻解落掩面的纱巾,定眸看他:“没错,我是来看素素的。”
  轻尘散散一笑:“结果看到她反倒成了我的怀中人,你可有吃醋?”
  柳如疏眼睫微微一颤,嘴角微抿,却是不理会他的话:“当初我故意暴露我们身处的地点,本就是想让你知道她的下落。你们也的确没让我失望,派人将她带来了这里。”
  轻尘仰头望天,不见神色:“让素素来一叶盟,是她的主意么?”
  “她?”柳如疏轻笑,“恐怕是违背她的意思才是。送素素来一叶盟,是我自己的主意。”这时她感到搂着腰的那只手霍然一紧,已然被那人一把拉住了怀中。轻尘凝着她的眼里依旧几分妖媚,但周围的气息仿若一变,她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仿佛在寒气间渐渐凝固了。

  第七章 若只如初见(下)

  柳如疏的嘴角噙一分嘲笑:“是否只要同她有关的东西,你都如此保护?”自嘲之余,尽是落寞。
  然而轻尘依旧是散漫的语调,却是冰凉:“你如果打上一分主意,恐怕,是要吃苦的哦……女人,我有很多办法对待。”
  “这我信。”柳如疏媚眼一盼,几分旖旎,“只是,你说我当年何必舍弃南院色使的位置之争,而要去追随那个已什么都不是的青鸢呢……”
  轻尘咫尺地凝着她,笑颜间不见喜怒:“我可以大言不惭地说,是为了我么?”
  柳如疏嗤笑:“你认为呢?”
  “你若要恨,就来恨我。但你若是打素素的主意——”轻尘的声音忽而一低,纤指缠过女子的青丝,目落上把玩的指尖,神色空空落落地带几分讽意,“你知道的,我若看不顺眼的人,向来是——让她,消失……”
  最后一个音轻轻沉沉,渐渐散落四面。虚无缥缈。
  柳如疏本是不以为意,无意间瞥过,却正好对上轻尘的眼,视线相触,她分明从那万年含笑的眼中看到了一分的——杀意。
  “好,好,好……这世间的女人不管再怎样努力,都敌不过一个青鸢是吗?”她怒极反笑,“当年慕容诗同我百计千翻不过是为了博你的一顾,偏偏哪个得到的都不过是一夜风流。我本以为,我同她这般的女子都入不了你的眼,这世间恐怕再没人可以得到你的心。你若不是任何人的,我便也认了。谁料,谁料啊……你竟会爱上青鸢!”
  轻尘的笑在言语间始终未变,只是唇角的温度在一点一点地低,渐渐冰至极点。
  柳如疏神色间几分嘲讽:“可惜人家青鸢却根本没将你当回事,轻尘啊轻尘,你说,这算不算是一报还一报?你本可名扬天下,却偏偏要窝在这小小的笙箫谷中,你可知有多少人在外面四下打探你的消息?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青鸢死了,你也跟着一起‘死’了么?”
  柳如疏句句尖锐,轻尘的眸色如水,始终安静地听着,仿若同他无关。他格外的安静,淡淡地看着柳如疏,月下的面色几分的苍白。听她话罢,他的桃眸稍稍一眯,眸间的神色淡漠安然:“你要说的,也只是这些么?”
  不知是否该当说他冷清。
  “我若告之天下,说你在这里,说青鸢的女儿在这里,你说,会怎样?”柳如疏笑,笑意颇冷,“你准备如何,保她吗?为青鸢保住最后一脉血脉么?素素是那个男人的孩子,你甘心帮另一个男人去守护他们的女儿么?你别忘了,青鸢始终没有在你的身边停留过一步。”
  她本以为轻尘会怒,不料他只是轻轻地捏住她的下颌,气定神闲地悠然笑道:“你不会这么做的。”
  柳如疏冷笑:“你怎知我不会。”
  “你将素素用这种方式送回笙箫谷,不就是想看看我们会将她□成怎样么?”轻尘看着这张堪称角色的容颜,却无半分赞赏的神色,“你既然要看,又怎会这么心急呢?如果素素成为又一个青鸢,何尝不是你想看到的。你们哪一个都同青鸢无法比拟,你和慕容分明心里都清楚……”
  缓缓道来,却是最残忍。
  柳如疏紧紧咬了唇,分明不甘,却无法反驳半句。她自是知道自己无法同那个女人比拟,第一次见她,她就已那样高高在上。所有人都捧她如神,初时她始终只能远远地看着,同所有人一般怀着崇敬和膜拜。她见轻尘在先,起初便觉得他已是如散仙一般的人物,因而处处同慕容诗争,认为世间没有女人配得起他,只想着有朝一日能站到他的身边。然而那天,第一次见他同青鸢一齐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她感到,只有这个女子才可以在他的旁边而不黯然失色,然而,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嫉妒。
  是。她永远也比不上她。
  柳如疏一撇头,从轻尘的禁锢中挣脱,远远地退了几步,转身即走。走地落魄,有几分似是逃逸。她忽而回头,对着目送她离去的这个男人冷冷一笑:“我会看着几年后的素素成了如何模样,但是你也要记得,她是桩素,不是青鸢。”
  轻尘静默的眸一霎间略有一沉,然只是唇间略略一紧。待目送柳如疏离去,他面上的笑才微微一落,最终是没有任何表情的神色。看着远处,视线的落点却恍若遥遥天边。
  “是桩素,不是青鸢么……”他幽幽的一声叹息,立在院中,风略撂起他的衣衫,白色,素白。轻尘忆起傍晚那一刻的意乱情迷,不由也是嗤笑:“她不是青鸢,我当然知道。‘醉生梦死’,果然是厉害。”
  他呆呆地选了个地方坐下,身体依旧是微微灼热的体温,和周围凉静的风作了鲜明的比拟。
  “看来最近真的是折腾地有些过头了。”轻尘感到身体很不舒适,脑袋有些偏沉,不由也几分反省。其实,柳如疏并没有说错。或许随着青鸢的去,那个轻尘也已经随着她死了。他的嘴角仿若丹青描绘出的凄然一笑:“青鸢?师姐……到死,她始终只是我的师姐罢了。”
  想起桩素,轻尘的神色一时淡漠。
  的确,她是那个男人的女儿……
  可是他是轻尘,他素来不屑同他人争。因此即使是心爱的女子,当初也只是远远地看着。别人只当他淡泊,唯他自己只是自己傲,傲到不屑争,甚至不惜因此伤到他人。
  因为他是轻尘,所以他看天下的人永远是旁观者的眼光,再多人对不起他,他也只是随意一笑,仿若这种对不起,也不过是种理所当然。
  也只有他是轻尘,所以那么多人看着他,那么多人说他洒脱放荡,那么多人心生爱慕。
  他是轻尘,人人只道他万事不放入眼中,只当他一心只系着天下苍生。
  但是,也是这样的一个轻尘,在当初青鸢死后突然仿若人间蒸发,再也不问世事。江山乱,灾祸起,都仿若同他无关。兼济天下的姿态突然离了众人的视线,多少年来的纷纷猜测,多少年来的众说纷纭,而他只是醉,独自醉,醉在笙箫谷的阴阴夏木之间,独自虚度苍生。
  那个人走了,天下的所有时仿佛顿时同他无关。
  也许很多人依旧相信,哪日那个轻尘还会又出现在这世间,但是,如今的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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