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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静儿忽觉姚城的手指动了，忙欣喜地叫道：“你，你醒了？”
姚城眼皮颤颤，缓缓睁开眼来，见到那张秀美的脸靥，犹如三月桃花开得简静，竟有些痴了，也顾不得身体不适，喃喃道：“我这是死了吗？”
厉静儿“噗嗤”声笑出来，笑得甜美极了，说道：“我死了，你都不会死呢！”
姚城觉得头晕晕的，看着厉静儿的模样，竟也欢欣地笑了，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反正不是在地狱。”厉静儿说着，伸手去将姚城的头抱起来。
这时，兰二爷看见厉静儿对着姚城动手，当即认定是要下毒手了，狂兽似吼着，拼着浑身血水淋漓，持剑冲来。
厉静儿被这吼声惊醒，抱着姚城急呼道：“就是他打算要杀你！”
兰二爷狂吼时，姚城也听见了这熟悉的声音，转脸看去，又听厉静儿说要杀自己，接下来果然看见，兰二爷疯了似地，拿着剑就朝自己刺来，眼中凶狠地胜过草原狼。
姚城翻身跃起，抱着厉静儿，站在那儿叫喊道：“兰二爷，你疯啦！”
兰二爷却是不知道姚城已醒，长剑刺到他身前时，突然看见他翻身跳起，眸中一明，放下青兰剑，开口呼道：“阿——”
“城哥”两字还没开口，厉静儿一柄长剑已雷霆刺出，也不知怎么的，这一回她出手快地像是妖孽，长剑直入兰二爷的腹中。
兰二爷眼睁睁看着长剑刺入自己身体，举剑劈向厉静儿，他要救走姚城。
姚城也动手了，可是他做了一件令他下辈子都忘不掉的事情。
姚城伸手握住厉静儿的长剑，往前深捅。
“啊——”谁痛苦的低吟，看着那把剑，看着捅剑的人。
等兰二爷满身血淋淋地站起来，身体摇晃若秋草，在寒风中不由自主，他满眼痛苦地看着姚城，嘴角只是涌着血水，竟不能言。
看着数柄长剑再次杀向自己，兰二爷转过身，含血大笑。
兰二爷笑道：“天下之人都薄情！”
他的笑是血浸透的，声音久久震动，他的身形飙射出去，留下剧毒的乌芒笼盖像众人。
常长老拦住欲要追去的飞海使者，淡淡道：“他已重伤如此，就算不死也该残废了。”
姚城看着这一幕，却失魂落魄般，再不知如何，口中只念叨着：“兰小子，兰小子——”
厉静儿看着姚城的脸，想起刚刚帮助自己一起对付黑衣使者，不由心中融化成了春水，柔柔语道：“他没伤到我，你也没事吧？”
姚城已然伤心至极，看着兰二爷离去时的模样，直刺他灵魂的痛苦。
厉静儿看姚城，只当他是惊吓过度，柔声道：“将来和我一起结了大仇，再一起离开这是非的江湖，好吗？”
也不管身后长老们看着，厉静儿便往姚城怀里依偎。
姚城一惊，看着厉静儿模样，那张被晨光照暖的脸，只惨惨一笑，眼泪落下来。
清晨的阳光，温暖极了，照着灵幡招摇的人间。
“帮主你——”
常长老与秦长老、吴长老等人显然看见了这幕，纷纷惊呼起来。
还是常长老最先恢复神态，笑道：“这位小兄弟，我家帮主年幼，难道你也不知道事理吗？”
姚城面色一变，试着伸手去推厉静儿。
厉静儿听见常长老等的人话，忙转过身，将姚城护在身后，对着常长老等人，说道：“长老，这位就是我以前说过的，我的救命恩人，那位黑色面颊大侠。”
常长老等人闻言，目光陡然变化，看向姚城，似乎是在盯着一件稀世珍宝。
“帮主，我看这位小兄弟似乎骨骼普通，浑身气息寻常，不像是习武之人，你是否认错了人？”
秦长老喃喃问道。
“不会的！我不会认错的，就是他，长老，他是好人！”厉静儿有些倔强地呼喊起来。
“姑娘，没事的，你们有事，我走了。”姚城看着众人，像是看着一堆木偶，既然事不关己，那就何必再纠缠？不如离开。
说着，姚城转过身，就往远处走去。
厉静儿见状，飞身跑去，大声呼喊道：“别走！等我报仇，我跟你走——”
“糊涂！帮主，你这像什么话，被人听见，会怎么说我们飞海帮！你真是糊涂了！”
常长老面色愠怒，喝声喊道。
看着这番场景，吴长老的眼里却是闪过丝喜色。
“不，常长老，常长老，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们把他留下来，他能够帮我们的。”
厉静儿似乎是带着些祈求，哀怨地看着自己的那帮属下。
她的心里，却是在想，为什么自己不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平凡女子？这些所谓的帮主头衔，都只是束缚住她行为的枷锁。
姚城看着众人的脸色，那是带着鄙夷的、不屑的、怀疑的目光，这辈子难道还见得少吗？
原本站住的身形又走了，声音传到厉静儿的耳中：“谢谢姑娘对在下的好，在下只是山里来的穷小子，不值得你这样。”
猛然转头，看见姚城的离开，厉静儿的双目中有些绝望的不相信，她是不肯的。
“帮主，难道你是真的确定他就是救你的那人？”秦长老看着厉静儿，还是不信，问道。
“是的，他的面具，我认得。”厉静儿说着，眼泪就哗哗地掉下来，落入清晨的野草中。
众人看着姚城离去的背影，也不觉得怎么样，就掉头离去。
姚城一步步地走着，一步步的深深浅浅，嘴里呢喃着：“兰小子，兰小子，你是想杀我？为什么？为什么，你怎么会杀我？兰小子，我们不是最好的兄弟？”
兰二爷的身影，踉跄摇晃，奔跑过千米距离，就再也提不起力气，只能缓步逃去。
“你就是头没用的狗，贱狗，别人杀不死你，就被你自以为是兄弟人杀死，你死了也活该，真是自以为是！你就是得死的，死了才是干净——”
兰二爷喃喃念着，野草上都是血红的一堆堆。
他剧烈地咳嗽，眼睛中的绝望，眼睛中的死神般的凶狠，更像是无数的刀刃，劈砍在他的心头，外头的世界冷，让他的身体都有些麻木。
隐隐约约，在前头有身影飘过，柔美而婉约，似乎是梦中情人，看着兰二爷不像人的模样。
“你，你——”兰二爷说着，伸出手，感觉眼睛里一黑，就扑倒在血泊。
看着兰二爷的模样，那柔美的身影，长长叹息。
40。江湖卷第三十八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三十六章此情只待成追忆
推开门时，兰二爷一副要死的模样，呼道：“狗屁知县，王八混蛋狗，将来要是让二爷我做了城主，铁定把你塞到尿壶里，看你嚣张，看你嚣张！”
姚城被这阵轰动吵醒了，蒙蒙语道：“大爷啊，谁又惹你了，深夜不归，归来就是骂狗骂猪的，你就不能消停些吗？”
兰二爷闻言，更显气氛，骂道：“还不是那偷鸡摸狗的知县小人，大爷我去命令他再好好查查这件放毒案件，还老板娘清白，那小人死活不肯，说是要秉公处理，正大光明，忽悠谁去呢，挺着个母猪肚，也不知道是怀了哪条狗的狐狸精！”
姚城求道：“大爷啊，您就留些口德吧，为这事闹到现在。老板娘我们大家都担心，但是像你这般冲上门去，猪猪狗狗的乱扯，他们当然不听您的指挥了，您是二爷，就得有二爷的模样。”
兰二爷听了这话，嘿嘿笑道：“这话爱听，是二爷就得有二爷的模样，好，我以后就是得注意形象，毕竟我也响当当的大人物了。
“这话爱听，是二爷就得有二爷的模样——”
“这话爱听，是二爷就得有二爷的模样——”
声音像是永不停歇的复读，回荡在姚城的耳朵里，他回到了酒楼，因为老板娘入狱，因为鲤鱼翻身，酒楼中已空空荡荡。
只有他回来了。
他从后院翻墙进来，推开门，从一楼走到二楼，眼看着这儿的一切。
关于他来这儿以后，生活在这儿十多年的岁月，有多少记忆他记不清楚了，他回忆了所有的他所能记起来的事情，他念起了所有的他能说出来的人的名字，但是，他的心中空落落的，他有些悲伤。
他怕想到兰小子，就算是现在，他还是不信兰小子会杀自己，当初可是他亲手将自己从雪地里挖出来，背回福来楼的，怎么就要杀自己呢？
可是，兰二爷的身份，他已经不需要再去怀疑，就那身江湖顶尖的武功，那身嗜血凶狠的手段，难道说酒楼里的店小二会有这样的？
更不必说亲眼看见，兰二爷举着剑刺向自己，厉静儿亲口告诉自己，这一幕幕的事实，他再不能拒绝。
难道，就因为兰二爷要杀自己，就能抹灭过去十多年的欢乐生活吗？
最后那天，兰二爷从知县大人那回来，吵吵闹闹地声音，反复汹涌在姚城耳边，他听腻了，但还想多听几次，要是就在那样的声音里，被兰二爷活活地给用声音杀了，也是好事，至少他两永远可以是亲密无间的好兄弟。
“兰小子，为什么，你为什么会是黑衣阁的人？你想杀我，难道是以为我和他们飞海帮是一起的？”
姚城心中喃喃自语，神色极为悲恸。
“操你个黑痣鼻，我兰二爷的兄弟，也是你能随便骂的？”
兰二爷的凶狠模样，那样像是头狼，对着才嘲笑过姚城的黑痣鼻。
“二爷，咱话得说清楚，你归你，他归他，你是这座酒楼的二爷，我黑痣鼻没话说，我服你，但是他，不过是山里钻出来的穷东西，满身的粪臭，要让我服他，那是比天王老子掉进猪坑还不可能的事——”
黑痣鼻张嘴说着，替自己辩解。
兰二爷陡然目光生寒，举着条板凳就从门口飙射进来，砸向黑痣鼻的脑袋。
两个十多岁的少年人，就这样扭打在一起。
姚城站在一旁，看着兰二爷为了自己再度与他人动手，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喃喃念叨：
“兰小子，你小心，你小心——”
当兰二爷满身瘀伤地站起来，黑痣鼻已然是倒在了血泊里。
兰二爷朝着姚城，就嘻嘻笑道：“阿城哥，你看我，牛不牛？再来一百个，我照样全部打成猪头三！”
说着，兰二爷就“呸”地一口唾沫，含着血水，吐在黑痣鼻身上，看着黑痣鼻呻吟的痛苦模样，疯笑道：“再有下回，我保证你就横尸在这儿，谁敢管，二爷我照样灭他们全家！”
姚城走上前，拿着毛巾，帮兰二爷擦拭着流淌出嘴角的鲜血，眼睛里闪出了泪光。
“你是我哥们，他们敢动，我绝不放过！”
兰二爷说时，无限傲慢的笑容，像是能够保护他一生一世，铭刻进姚城的心底，那种感动，是一辈子不能说清楚的心情。
姚城却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兰小子，有你在，我这辈子，什么都不再害怕——”
他不知道当时的兰二爷是什么心情，当彼此对视，有那么几个刹那，不像是兄弟，就像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的爱侣。
彼此的深爱，都被埋葬在心底，谁也不肯轻易说破。
万一，连兄弟甚至是朋友都做不成了。
这都是曾经的事了——
他们还回得去吗——
兰城里某座废弃的宅院里，断梁坍石，铺满一地。
其中有间小屋子，四周门窗被木条紧紧敲定住了，据说那儿闹鬼，所以年代已久的黄符也退了颜色，散落在地，屋里昏昏暗暗，显得阴暗潮湿。
却就在这座鬼住的屋子里，有个身体蜷缩在角落中，披头散发，满身污臭。
在他的身边躺着数条大狗，看来都已毙命多时，一堆白骨横七竖八地丢在四周，诱着那些老鼠与蟑螂来偷食。
他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不是用眼睛。
黑暗中，站着那个黑衣紧裹的人，在那人的胸膛前，画着幅血红色的星芒图案，那人看着自己，淡淡说道：
“你可知道，纵然不能够转世轮回，那也要化成西天的星辰，有多少星星在亮，一闪一闪满天只有一颗小星星。活多少时间，我就要养多少猛虎，等待他们生出多少对翅膀，飞，飞，飞到西天去！我要的我就是要得到，我要的我就是要得到！”
“为什么我要？不要吧，我很累，想睡了。”
“纵然不能够转世轮回，那也要化成西天的星辰——化成西天的星辰——我要的我就是要得到——我要的我就是要得到——我要的我就是要得到——”
那个声音反反复复地说着，将他渐渐消退的神识，使劲地鞭笞，使他痛，使他不能如意睡去。
不知道多久，他满耳朵充斥了那人的声音，神识痛的像是针刺。
他不想再痛苦，于是他醒过来。
仔细回想那人，似乎是曾经的旧识。
他低低咳嗽，几口干血就喷出了，落在黑暗。
他抬腿盘坐起来，这么个小动作，却足足花费半个时辰久。
他痛苦，腿上的伤口恶化，冒出脓血的恶臭，几条老鼠吱吱叫着趴在裤腿上，似乎在说：
“你快死，你快死，死了我们好吃肉！哇，新鲜的人肉，好久没有品尝了！”
盘腿坐好，他厉害地咳嗽，一头蟑螂被鼻涕喷出来，陷进地上的骨堆中。
右掌间花费了整整一夜，终于凝聚出了残存的真力，伸出被衣衫紧裹的左掌，他又剧烈咳嗽起来，眼睛都已不知道多久没再睁开。
倚靠着背后的石墙，他就是垂死的人，偶尔那么几回他就昏死了，牛头马面拎着铁链走过来，彼此看上几眼，又默默地离开。
难不成连地狱都嫌他可怜吗？
可怜的兰二爷就这样躲着，天地异象后，整座兰城丧事连日，这儿更被认为晦气，根本没人到这，兰城满城飘飞的白色冥纸，像是雪片，祭奠着这悲哀的人间。
兰二爷饿了啃几口狗肉，渴了饮几口狗血，若是伸手拿错了，就是整只老鼠吱吱叫着，被他塞进嘴里。
有时候为了活着，人是可以激发出野兽的特性。
兰二爷就是野兽的典型代表。
他说，我要的我就是要得到！我要的我就是要得到！
昏昏沉沉的意识，有时到了阎王地府那，地府的阎王爷说，“你的府衙不是这，你该去三途河岸寻找你的宿命”，那就到三途河去看看吧，可是哪儿来的河啊，他只见到无涯幽暗中，亿万冤魂的哭泣呐喊，吓得他赶紧跳起来，跳到仙界去游荡，仙界的神仙见到他，纷纷恭手笑道：“轮回大神，近来得空，怎得有兴来仙界游玩？”
“啊——”兰二爷低喝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