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她酒喝完了。
苏九蹑手蹑脚地下楼，贴着墙角溜下来前往后院厨房偷了酒，回来的路上却在过道碰到个黑影。苏九吓得差点蹦起来，却听到小二含笑道，“是我。”
“书呆子呢？”
“舒公子在门口，放心吧。”
“噢……”苏九真的放下心来，“他这会不在房里看书，出来瞎逛什么！”
小二继续抽搐着眉毛，“他……有点事。”
苏九狐疑地看着眉头不停猛跳的小二，“你为什么笑得这么贼？”
“没有……”小二收敛了笑容，又正色道，“不过有些事，还是趁机会告诉您比较合适。您还记得每日客栈里特供的小瓶儿酒吗？您觉得怎么样？”
“记得啊！颜色挺好看的，香气也好，又附带秘方，当然好！”
“是啊，看您每天都收下了，自然是喜欢的。后来变成了一坛子自制的花果酒并几碟爽口小菜，您也都收下了，还有一日几次的点心，精心挑选的吃食配着不同的美酒，姑娘还是挺享受的吧……”
“……我一直以为我是你们统领大人的救命恩人，所以你们特意准备的。”苏九想了想，“你刚刚说书呆子在门口吧。”
“是。”小二恭敬地让开路，目送了苏九离开，他脑后就着了一记，掌柜的打着呵欠走出来，“你就知道看热闹，唯恐天下不乱！”
小二搓着手，笑的十分猥琐，“谁让这么久没任务了，闲得慌呢！本来每日里看姑娘和那书呆子耍嘴皮子挺乐呵，没想最近都见不着了，着实有点想念啊。”
掌柜的斜着眼乜他，意味深长道，“你可小心着点，这姑娘可不简单呐。”
小二摸了摸头，“掌柜的你还不也是要看热闹……”
瞪——
反瞪——
眼睛好痛！
－－－－
苏九抱着酒坛子慢吞吞地贴着账台准备继续蹭向门口，便已经听见怜儿略带哽咽的声音了，“你太过分了！”
“怜儿……舒公子，请注意措辞！怜儿尚未及笄，潇潇素来视她如妹妹，她也不过是可怜人……”
“你既将她视作妹妹，就应该将她送走……却让她整日随你出入那种地方，今后她如何做人？”
“呸——我才不需要
“公子口口声声仁义道德，难道将这样一名弱女子苦苦相逼也算得上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所为吗？”
“她只是被你蒙蔽了，只要她离开你身边，假以时日自然会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舒公子！就算是潇潇，也不是生来就……谁不愿生下来就锦衣玉食，质本洁来又洁去？谁又愿意落于泥淖惹人厌嫌？反倒是公子你，口口声声道貌岸然，却从未想过这些言辞对人的伤害。”
“既然你认识到了，就更应该自尊自重，更不要拖累了别人，以后你也不要再来找九儿了。我知道你喜欢她弟弟，但她又怎能让自己的弟弟娶你这样的女子，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你……妾身自认从未做过杀人劫掠之事，也从未刻意伤害过谁，妾身究竟如何碍了公子的眼惹得公子如此厌嫌？”祝潇潇脱口而出，“难道公子每日守在这里阻拦我们，不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难道苏姑娘知道你做的这些吗？”
“她以后会知道的……”
“说不定她每次都将姑娘您精心准备的东西扔了，根本没有转交给苏姑娘。”
苏九正在一旁看着祝潇潇将舒玳训得狗血淋头，直到听到这里，才出声道，“原来你每天晚上都来了，都是被这小子赶回去的吗？”
祝潇潇惊讶地转头，看到是苏九紧张得连声音都抖起来，“也不是……我只是……”
“九儿，你怎么出来了？你听我说……”舒玳激动地迎上来，还没说完呢，苏九已经慢慢靠近，直接无视了他。眼神就那么慢慢飘过去，却根本没有落在他身上，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苏九朝那绝色美人勾了勾手指，“潇潇，你跟我来。”
她依旧是那身白衫，跟苏堤酷似的气质和神态，昏暗的夜色下显得犹为想象。祝潇潇情不自禁就向前移动了一小步，没想到却被怜儿阻止了，“苏，苏姑娘，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再也不来了……我绝对拉住姑娘让她不要出现了，可是你千万别……”
苏九好笑地看着站在她们中间呈保护姿态的怜儿，“你还怕我吃了她不成？”
“姑娘。那你小心点。”怜儿小声地嘱咐，大有她家姑娘一去不复返的悲壮之感。
苏九转过身装作没听到怜儿的提醒，听着祝潇潇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一直跟随自己，她便径直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手指扣了扣桌面，“潇潇，坐这。”
祝潇潇怯生生地靠近，挨着椅子慢慢地坐下。
苏九翻开桌上两只杯子，倒满酒，自个一饮而尽，再静静看着祝潇潇狠了狠心将自己的酒喝了个干净。
苏九微笑，“我很认真地告诉你，你真的不必讨好我。且不说你还不是我弟弟的媳妇，就算是，你这么做也不会得到任何加分的。你对我这样好，我很高兴，但我明知道这些好处都是因为我弟弟得到的，我也就高兴不到哪里去了，你明白吗？”
“苏姑娘，我并不是要讨好你，我如果知道你会讨厌这，我一定不会……”祝潇潇脸色愈发苍白，美丽的眼里已经满是泪水却还是死命咬着下唇，倔强地扬起修长的脖颈，“我已经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苏九笑笑地打断，“你误会了，我说这些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如果我真的讨厌你，我根本不会跟你说这么多。说实话，我一开始是想靠你打我弟弟的主意的，我的确想要帮你，然后欺负我那不成器的弟弟。”
祝潇潇眼睛一亮，“真……真的吗？”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跟你说这么多？”苏九正色道，“但我跟苏堤的关系不像你想象中的姐弟那样，没什么长姐如母的深厚感情，我说的话他不会听，我也不会劝什么。即使我欣赏你的性格，也认为你跟我弟弟是天造地设，我也不会对他说什么。因为喜不喜欢你，愿不愿意和你在一起，都是他和你的事，我绝没有那兴趣去干涉。”
“潇潇明白……”
“好，我刚刚说的这些其实都是安慰你。”苏九望着祝潇潇略微错愕的眼睛，异常认真，“我真正想说的是，如果他愿意和你在一起，你们早就在一起了。”
074 潇潇要从良
更新时间2012516 19：53：45 字数：2525
祝潇潇至始至终垂着臻首，苏九只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突然有种负罪感，于是她竭力放轻了语调，“我现在说的，你明白吗？”
“潇潇自然知道，早在第一次遇到苏姑娘，你那一番话就让潇潇明白了。”
“咦……”准备好长篇大论要向祝潇潇灌输各种思想的苏九顿时疑惑了，“我说什么了吗？”
祝潇潇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坚定，“他如果真心想要和我在一起，万不会因为我的身份有任何改变，因此对他来说，只要他不愿意，那么即使是位帝姬他也可弃之如敝履，但只要他愿意，那么身份低贱如潇潇也会被他视若珍宝。”
“所以，你确实知道。”苏九本来以为还要继续劝她的，没想到祝潇潇居然如此了解苏堤的想法，不由得微微一笑。
祝潇潇忽然间双手捂脸轻轻啜泣起来，“可潇潇明知不可能，还是忍不住啊，潇潇愿意只是看着他。哪怕是他走了，亲近他所亲近的人也是满足的。潇潇并不看轻自己，因为太白他也并不嫌我，不会像世人那样看低我，他待我，很……平等。从头至尾都很平等，潇潇从未见过他那样的男子，不，他那样的人。”
苏九望着祝潇潇哭泣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浓，“潇潇，直到这一刻，我才真的喜欢上你了啊！你真是个好姑娘。”
“什么？”祝潇潇眼中还含着泪，惊讶地望着她。
“我年纪确实比你大呢，叫我一声姐姐也不亏。”苏九笑道，“怎么？你不愿意吗？”
“怎么会……”祝潇潇脸色微红，“谢谢……苏姐姐。”
“不谢不谢，既然你都叫了我一声姐姐，那我无论如何要帮你达成你的心愿啦。作为苏堤的姐姐，我什么都不能做，但作为你的姐姐，我当然要帮你追到想要的男人呀！但是结果我不保证哦！”
祝潇潇从未听说过这么有趣又大胆的说法，不由得失笑，转眼又反应过来自己脸上泪痕未干，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脸上完全没有了往常那样着意渲染出来的明艳羞意，而只是很单纯的女子在表达着内心的害羞。
“走，我们去房间详聊。”苏九已兴致勃勃地搀上了祝潇潇的胳膊，
“噢对了，你今天晚上不回画舫没关系的吗？要不要麻烦怜儿先跑一趟？”
“没……没关系……苏姐姐，我……”祝潇潇立刻绷紧了身子，紧张地拧紧了衣袖。
“你放心，你都说了我弟弟从来不因为你做什么而轻贱于你——连他都能做到的事，难道我这个做姐姐的还不如他吗？”苏九安抚地挥挥手，“我只是有些正事要和你讨论呢！方才怜儿说那些酒都是你亲手制作的？真的假的？”
苏九问了许多关于那些果子酒的事，终于才使祝潇潇慢慢轻松起来，原来她说的正事就是这些——也让祝潇潇相信了苏九真的如她自己所言，不会轻贱于她。
想必是苏家的家教使然？他们才都不会像世人那样视她如洪水猛兽或者玩物……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苏九边这么说着，一边给自己斟酒，喟叹着那位花魁的手艺和私藏品味都很好，反而是她千辛万苦赶来杭州找苏堤要的东西一直被束之高阁。
而舒玳继续被当成透明人，哀怨地躲在邻桌温书，明明被苏九无视，还是坚持留在这，因为他要看着苏九跟祝潇潇接触，以免苏九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被祝潇潇“腐坏”。
但每次，祝潇潇对舒玳的敌意丝毫不以为意，每日低调出入这里，装扮越来越素净，眉眼也不知动了什么手脚，比之从前少了许多神采，估计走在路上也不见得能被认出来了。到了客栈，苏九都会来个眼不见为净，拉着祝潇潇去自己房间了。而舒玳到最后也只能忙着跟怜儿大眼瞪小眼。
比如说此刻，只要他一有开口的意向，苏九就会冷冷地丢下一句，“不要逼我。”
舒玳便哀怨地让开，眼睁睁看着她们俩上楼去密谈，像寻常那些闺蜜好友一样——他认为苏九一定是被祝潇潇蛊惑了，不然她怎么会能跟祝潇潇这样的人谈得来呢？！
苏九完全没再管他，自顾自地上楼，并伸了个懒腰，“你今天来得比较早嘛，刚好，我今儿个觉悟了，想要看看书，自打拿回来，我还没开过呢。”
祝潇潇起初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直到看着苏九将那匣子拿出来，才明白过来，也跟着松了口气，“原来，只是一本书啊。”
苏九大惊小怪道，“只是本书？你太小看了，这可是我和弟弟当时作弊的工具……潇潇，你要不要这样，每次一提到我弟弟，你两眼就会发光，像狼一样。”
“有吗？”祝潇潇捂住了发烫的脸，“我只是想多了解下太白的事……”
“那你可问错人了，我跟他其实不熟。有至少五年没见了，不对，统共也没见过几次。”
祝潇潇小心翼翼地查看着苏九黯然的神色，“苏伯父伯母似乎很特别。”
“是挺特别的。”苏九没有再说话，清亮的眸子好像染上了什么，变的雾气蒙蒙。
祝潇潇玲珑心思，哪里不明白，安静了一会，忽然道，“苏姐姐，其实我一直想请你帮个忙，就是……之前知道姐姐身份之后，第一次见面时提过的，不知道姐姐还记不记得？”
苏九仿佛瞬间原地复活，堆满了笑，
“吁——太好了，你终于提了。我本来想提的，但是怕你以为我……呵呵，其实我不太擅长这些，所以太好了。”
眼看祝潇潇一脸的错愕，她便又收敛了轻浮的笑意，“呃，我是不是表现得太急切了？”
祝潇潇知道苏九一直不忘照顾自己的情绪，生怕伤害到她，心中大为感动，只是多年来的没有得到的东西瞬间得到了，反而令平素伶牙俐齿的她语言拘束起来，“没有，只是，苏姐姐……你真好。”
苏九只装作不知，最近为了让祝潇潇放心，她已经很不像她自己了，平素哪有如此大的情绪变化，唔，她是不会承认与别的因素相关的，“那……我们现在能讨论从良的事了吗？”
“苏姐姐你也太小看潇潇了，哪里能那么脆弱。”祝潇潇看苏九刻意做出的小意模样不由得忍俊不禁，“其实……潇潇早有意从良，只是没多大把握而已。”
“你是担心朱老板不同意吗？”苏九托腮问道。
“朱妈妈其实很好，只是……一行有一行的规矩……”
“你看她会有兴趣见见我吗？到底她也让苏堤那臭小子待在画舫那么久。”
“苏姐姐何时有空？”
“我？就今天怎么样？”苏九站起来，雄心勃勃地准备大展身手，“最近闲了许久，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要不现在去？她现在会有空吗？”
经过祝潇潇身边，祝潇潇忽然忍不住地拉住了苏九的手，“苏姐姐，你真的很像我的姐姐。”
苏九僵着身子，半晌才道，“潇潇，你该不会爱上我了吧？我真的是女人哦……而且是只喜欢美男的女人……”
“扑哧”祝潇潇眼中噙着泪，故意调笑道，“难道姐姐不喜欢潇潇吗？潇潇长得也很美呀。”
“但我对女人没兴趣呀，尤其是比我还漂亮的。”苏九嘀咕着。
075 花魁换花魁
更新时间2012521 14：24：51 字数：2084
苏九被单独带进去的时候，披金戴银的朱青青正倚靠在靠水的亭子里，掰着手里的糕点，各色锦鲤在底下发疯似的堆在一起抢食，荡漾着整潭池子。
远远地隔着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她露在外面的白皙胳膊上各式沉重的黄金宝石镯子在日头下明晃晃的，真是难为了她，在自己家里还得戴这么重的东西。
年轻俊俏的侍从低着头，领着苏九从侧面抄手游廊经过，来到朱青青所在的亭子里，便恭敬地弯腰退下了。
朱青青回过头，脸上悲喜莫名——当然，也可能是妆画的太浓，导致整个脸像是戴上了面具，“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我也不介意当面告诉你，不可能的，我不可能放潇潇离开的。”
苏九没料到她如此直接，“但是你让潇潇选择自己中意的客人……”
“反正都是做生意，为什么不让底下姑娘高兴着呢！所以她有什么要求，我能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