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2006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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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林-2006年第3期-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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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琼穿着白大褂,正和一个小伙子及他的母亲说话。琼背朝着戴维斯,因此没有显露出半点性感的曲线。她有完美的鹅蛋脸,脸上的酒窝深得不可思议,她的手指修长优雅,头发乌黑浓密,如果不用发卡别着而像现在这么散着,头发会以一种兴奋恣意的方式从头顶泻下。去年在一次节日派对上,琼吸引了饭店里每个人的目光。她的头发衬着脸蛋,仿佛一顶华丽的皇冠。戴维斯整个晚上都在偷偷打量着她,看了很久却没有一丝杂念。 
  他写下一长串病人目前正在服用的处方药,带着单子返回办公室,把信息转告给等在电话机那头的药剂师,然后输入电脑资料库(存在该存的地方),接着便把纸条扔了。 
  戴维斯把手伸过桌子去拨家里的电话。他的妻子用数字电话的分机接听,从她微弱的通话声中戴维斯知道她是在屋外的花园里。 
  “嗨。”她说。 
  “今天我早点回来,”戴维斯说,“要我在路上捎点什么吃的吗?” 
  “你想吃什么?” 
  “我也不知道,意大利口味的怎么样?” 
  “安娜不在家里,她要在莉比家吃饭。” 
  “她跟我说过了,她在那儿过夜吗?” 
  “有可能。” 
  “太好了,”戴维斯说,“我会在罗西尼餐馆为我俩买点什么,你去楼下取瓶好酒,我们好久没有享受过二人世界了。” 
  “是很久没有了。”她说。 
  “我们半小时后见,”他说,“我爱你。” 
  “一会儿见。”她说。 
  戴维斯抓起他的运动外套向大厅走去。琼办公室的门开着,走过时他在门上敲了敲——她还在里面诊治病人——他走过时琼没有放下手中的活也没有说话。 
  等到戴维斯走过她身边才在他背后说了一声“晚安,戴维斯”。 
  他挥手和爱伦告别,爱伦也冲他微微一笑。候诊室已经空无一人,戴维斯随意地弯下腰从沙发上拾起杂志放回咖啡桌上。然后绕进角落的会议室,拉开两扇相邻外墙上的落地窗帘。 
  外面闷热潮湿,空气像万圣节的塑料面具般黏在他脸上。湖面送来的阵阵微风,只不过是把热气传到四面八方。还好由于天热又下雨,路边没有抗议者。 
  他的脑中一直盘算着一天中这个时间段去罗西尼餐馆怎么走最快。他的短期记忆中保留了不断更新的驾驶指南,坚信避免堵车能给他的生命加入多几天甚至几周的效率。他的妻子总是做西西里海鲜什锦拼盘,但今晚他打算吃意式虾丸饺。如果他开到约克街时打电话,并在希尔曼大厦点灯前订购,那在他回家后不久食物就能送上门来。人们都不想在回家前食物就已经到了,谁都希望吃上刚出炉的。 
  他自己的那辆新沃尔沃停在靠近大楼背面的地方(作为对病人的礼貌,他把最便捷的停车位留给了他们)。他还在试着用不需要钥匙的遥控装置来遥控车,看看隔多远的距离车能够有感应。站在诊所前面的某个位置,透过会议室,他刚好可以把车转个弯开过来。他隔着会议室玻璃按下遥控,看看能不能在这儿隔着双层玻璃把车门打开。 
  事后,他会说那声音好像开启软木瓶塞时砰的一声,虽然他不确定这声音究竟是枪声还是金属打在骨头上的声音。 
  子弹一进入体内他立马意识到他中弹了。那感觉就像有人用棒球棒朝他左侧击来,然后又被人在肚子上捅了一刀。他顿时双膝无力跪了下来。在瘫倒在人行道上之前他坚持了一阵,天知道他在迟疑什么。 
  他可以听见人们的尖叫和指指点点(没错,事后他会疲惫混乱地东拉西扯,其中会提到他能听见别人的指指点点)。他很肯定地听到了一辆车加速开走,发出不协调的声音。虽然当时他并没有想到袭击他的人可能就在车上。他趴在人行道上,用手摸摸头看有没有血,结果没有。他的手下意识地移到了疼痛的肚子上,把手放到眼前一看,只见手如同蘸了血的刷子。有人前来想把他从左卧弄成平躺,但他反抗了一阵。然后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6— 
  “野兽”是安娜·凯特的教练汉尼蒂小姐发明的健身装置,她是根据老“诺德士”健身器材名。的一部分零件还有更老一些的 “环球牌”举重健身器材而发明出来的,“野兽”可以用来提高耐力,并可以按照打排球时使用肌肉群的顺序来进行锻炼。它分为扣杀练习、低位救球练习和发球练习。每个练习都包含了腿和手臂的重复锻炼,总是先锻炼腿后锻炼手臂。汉尼蒂小姐已开始申请“野兽”健身器的专利(她有律师和所需的一切)。出于市场销售的考虑,她甚至曾经在一次比赛后问安娜的爸爸可不可以给健身器开一个医疗认证。戴维斯看了健身器后表示很欣赏,但他给汉尼蒂小姐介绍了另外一位骨科医生和一位理疗师。“我的话没有多少权威,”他告诉汉尼蒂小姐,“而且因为有一些消费者对我有看法,你的发明和我不相干也许更有利于它的销售。” 
  安娜·凯特骑着自行车来到学校体育馆后面一个凉亭似的建筑中,快到墙了才停下。她穿着运动鞋踩在小路上,走近一间狭小的屋子,重新整了整肩上的书包,然后轻轻推开更衣室的门。 
  秋季学期要到一个月后才开始,但七八月学校偶尔还有一些活动。安娜换上又长又宽松的篮球裤和紧身T恤,里面穿了件黑色运动胸衣。她听见别的声音和关储物柜门的声音,但淋浴间里几乎没有人,这让她增加了几分希望。打开重量练习室的门,她看见台式压床周围有一群橄榄球运动员,但今天下午没有她的队友在这里训练。她要一个人进行“野兽”训练了。 
  她仰躺着滑进健身器,抬高双腿成骑自行车状,双脚搭在一对杠杆上面,杠杆分别连着一个高高的重量器的两端。她把手臂放在头后面的软垫下面,这个装置是汉尼蒂小姐的发明之一,使用者不离开座椅就可以改变重量器的抵抗力。安娜·凯特把重量定在热身阶段,开始练习。 
  她的耳机里放着一首新歌,是朋友给她的混合碟中的一首。演唱者听起来像是英国的,又像是苏格兰的,反正很神气。他唱道: 
  地球上的最后一夜 
  别拿起那支笔 
  我们完全没有准备来解决 
  所有的压力、冒险和重担 
  他们现在伤不了你 
  他们的话也不重要了 
  躺在坟墓里你仍然感到愤怒 
  但这已是可笑至极 
  她喘着气重复着动作,台式压床后面位于房间另一端的重量器停止了上升。穿过密密麻麻的器械,男孩们只能看见安娜身体的一部分——她的小腿肚子,臀部,也许还能看见她的肩膀——她把双腿伸到重量器上,舒展手臂,不由地笑了起来。他们自认为很平静,但他们向这边偷窥的举动已经泄露了一切。 
  安娜·凯特只不过在前两年才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美丽。初中时她是个书呆子,又瘦又高,因为身高自卑的她穿的都是毫无性感可言的大罩衫,走路时还驼背,她的肩膀硬邦邦的,仿佛是水泥做的。奇怪的是,班上的女生比男生更早发现她的潜质。漂亮女孩——受欢迎的女孩子们——开始邀请她去星巴克,放学后去逛商场,去派对上玩。她开始对服饰感兴趣,也开始剃毛了。后来打排球让她直起了背。现在她的屁股特别翘,双腿经过训练变得柔韧修长,沿着一双玉腿往下看,脚上穿着新的黑色轻便鞋。 
  如她所愿,她感觉到别人对她的渴望与她想得到的一样。 
  结束健身后(发球练习、扣杀练习和低位救球练习每组各做了三次),安娜·凯特从架子上抓起一条毛巾走了出去,在她身后,男孩子们向她的双腿投射出热切爱慕的目光,她假装对此无动于衷,直到表面霜化处理过的树脂玻璃门在她身后关上。 
  在重量练习室和女淋浴室之间有三扇玻璃门,从那儿可以看见学校后面的训练场。其中两扇门嘎吱开了,安娜·凯特感觉到一阵热气从走廊传来,随后校园里的凉风又把热气赶了出去。两个身穿大号上衣和超轻尼龙短裤的短跑运动员从安娜面前经过向男更衣室走去。第三个路过的男孩害羞地咕哝了一声“嗨,凯特”就急匆匆走了,他们是在化学课上相识的。落在别人后面的第四个男孩停下来冲她一笑。她打算等到男更衣室门关上后才对最后那个男孩打招呼,但她在那个男孩一头钻进摔跤馆前都没有说出口。 
  安娜·凯特跟着那男孩进去了。 
  在通告和告示牌上摔跤馆被称为体育副馆,但除了某些体育课在这里上以及摔跤手来这里练习,很少有人到这个场馆来锻炼。这是一个连着主体育馆的小房间——也许有四十平方英尺——黄绿相间的厚垫子靠墙排着。男孩坐在其中一个垫子上,手掌撑着垫子放在屁股旁,咧着嘴笑。 
  “嗨。”他打招呼。 
  “嗨。”安娜回应他。 
  安娜·凯特坐到他旁边。十五年来,年轻人的汗水和通风不畅使得这间没有窗户的屋子充满了热酸味。安娜·凯特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有这种味道。这味道像是男孩最脏最臭的东西放在了一个密闭的小空间里,她想像着监狱里就是这股味儿。这气味让她很扫兴。 
  “有什么事吗?”她问。 
  “没事。”他说,“我又为你拿来了一张光盘,在我储物柜里。是一些经典的乐队,有‘碰撞’、‘恐怖海峡’、‘梅肯斯’。” 
   安娜说:“上个月我听了你给我的‘梅肯斯’那张光盘。” 
  “怎么样?” 
  “我被迷住了。”她盯着另一端的白墙说道。 
  “你没事吧?”他问。 
  安娜·凯特不想谈她的父亲。她会谈起父亲,但不是和这个男孩谈。她想赶快解决这个事儿。“今天下午我在诊所。有时候我在想,我一直和那些待在实验管中的小胚胎在竞争,和其他人的孩子。我知道他在乎我,但他花在他们身上的时间总比花在我身上的多。这真的是我最后一年待在家里了。这真让人难受,就是这样。” 
  安娜·凯特紧张的双手触碰在身下又软又黏的垫子上,她想起还是新生时在一次空手道选拔中她就摔在这里的垫子上,那时的垫子硬得像水泥一样。当垫子像这样立起来时,整个摔跤馆就铺上了薄薄的一层砂纸地毯。安娜·凯特脱掉了右鞋,穿着袜子用脚趾在上面轻轻地磨。这并不一定代表求爱,但几秒钟后男孩也脱掉了他左脚的耐克鞋,用小腿肚把她的腿压在垫子上。 
  他探过身去吻安娜,安娜回应了,把手臂搭在他肩上,抚摸他湿漉漉的短发。很快他的手就游走到她的胸部了。 
  “萨姆。”她探起身。 
  “嗯。”他重新吻上她的唇。 
  “萨姆,”她又一次停住,“明天我们去看场电影吧。” 
  “像约会那样。”这句话更像澄清事实,而不是在发问。 
  “不,”她说,“我们只是,只是某种关系。” 
  萨姆把手伸到她的大腿根,用拇指弹她的内裤边。“这难道不是某种关系?” 
  她推开萨姆的手臂笑了起来:“这是。只不过很奇怪。” 
  “约会很麻烦的,安娜,”萨姆说,“我们不。” 
  “不什么?” 
  “不麻烦。”他以为安娜会笑,结果没有。“你瞧,如果一起去看电影或者甚至去星巴克,人们会七嘴八舌的,你现在可是在和丹尼尔谈恋爱呢……” 
  “类似恋爱而已。” 
  “你和丹尼尔谈着类似恋爱的恋爱,而我正和克丽茜……” 
 “还有塔尼娅、休。” 
  “你知道她们?” 
  “这怎么了?比你想的复杂了?” 
  “不。”他看着自己的脚,“这是你说这些的原因吗?因为我和其他女孩儿交往?” 
  “不是。”她摇头。不是这样的。她不想承认的问题是罪恶感。她觉得有点被利用了,又觉得自己也在利用别人。当然没人逼她和萨姆见面。她喜欢和他在一起。他们一起做的事像成年人干的,使她害怕,也让她兴奋。这就是问题所在。她喜欢萨姆让她害怕的方式和他们在一起时危险的感觉。但是一想到这里,她并不太喜欢萨姆本人。虽然他聪明,但他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可以很冷酷,他对待朋友只是比那稍微好点。他以当着别人的面说坏话为乐(而不是按高中生广泛接受的规矩在人背后说坏话)。他冷漠、自私、愤世嫉俗,这让他看上去很酷,甚至受欢迎,但并不表示大家真的喜欢他。如果他们开始约会,安娜不得不袒护他,而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萨姆把手放到她的T恤衫里面,抵着她光光的背,把她推到面前。他们大汗淋漓,蠢蠢欲动。萨姆用牙齿在她右边耳环周围轻咬,用力有点猛。“你关门了吗?”他低语。 
  “没有……”她回答,像要道歉似的。 
  “很好,”萨姆说。 
  数墙之隔的更衣室里,安娜·凯特放在储物柜里的手机响了。 
   
  —7— 
  琼·伯顿医生不知道还有什么时候能比在医院急诊室外面等候更让她感到派不上用场了。她就是被训练来帮助病人的,但此刻在这个到处都是病人的楼里,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无助地在脑子里给伤病员分分类。那个大约十二岁的男孩是手指头破了。她猜那个蜷在电视机旁椅子上的小伙子是刚从大学毕业的,他像个正等待着飞机坠落的乘客,也许是患了阑尾炎。那位上了年纪的妇女得的病多半与精神压力方面的病有关,她的老伴儿陪着她,但一副烦躁不安的样子。琼暗自诊断她得病是为了唤起丈夫的注意。 
  新技术生育诊所的另两个合伙人格雷戈尔和皮特坐在琼的两旁,隔着一样宽的距离。他们三人看着不同的方向,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替戴维斯担心(但是暗地里,琼估计她比他们更担心戴维斯的安危,即便他们认识戴维斯的时间比她早)。他们心里不安还有另一个原因:此刻在手术室中流血的人本来也有可能是他们中的某一个。 
  电视里出现诊所大楼的画面,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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