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黑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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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黑孩儿-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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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迎面一掌打到。元礽骤不及防,相隔远近,又恐误伤,不是意思,左臂往上一挡,未及来攻,对方左手掌又朝胁下点到,忙用右手一挡掌想要挡开,不料来势迅速异常,未容还招,对方左掌已先撤回,一掌挡空,暗道“不好”,对方双手已将上半身罩住。元礽见他逼人太甚,直似非要自己真败不可神气,心中不快,正待施展师传险招败中取胜,对方忽就一掌之势横时推来。元礽知他中藏变化,解数精奇,故意用力,横掌推去。果然对方用卸字诀微一接触,就势左掌一翻点向自己右胁,右肩迎着元礽的掌一绷,紧跟着翻手向下“二龙取水”,同时往左右胁点到。元礽早防到此,更不怠慢,双足用力钉在地上,固着下盘,身子往后一仰,同时手走里圈,由下而上,喊一声“开”,由内而外,贴着敌人两腕往外一绷,双掌立被荡开。正待就势抬腿朝对方踹去,本意主人恃强,心中不忍,打算稍微点到,然后再卖个破绽与他,使其扯直,就此下台,故此出手不重,并还避开脉门,以防震酸手臂,主人难堪。
  说时迟,那时快!双方势子俱都迅急异常,就在这四手翻飞招架,一霎眼的当儿,忽见叔青全身仰跌下去,自己这一脚并非踢中,相差不过寸许便可落空,如非下盘有力,左脚和钉在地上一样,师门心法又是能发能收,专主以静制动以退为进,不是真个接触,不将真力发出,就这一腿落空,先落败着。方一收势,百忙中瞥见叔青两脚着地,身子笔直往后仰跌,全身已快贴地,忽似怪蟒翻身,身子微偏,左手仿佛就势在地上沾了一沾,身子立时翻转,一躬一挺,“长蛇出洞”,箭也似急往前猛蹿出去约有三丈来远。身子离地不过一二尺高,势又猛急,眼看快要撞到东首竹篱之上,倏地双脚往下一沉,身子一弯一挺,人便仰身而起,轻轻立在地上,若无其事,神态甚是从容,同时哈哈大笑道:“老弟此行去得了。”元礽闻言,方始会意,好生惭愧,忙走向前谢过,钦佩不已。
  叔青道:“先听老弟说起来意,得知内功根基虽扎得好,分合变化学会日子不多,共总半年不到的光阴,西陵寨能手甚多,老弟初走江湖,孤身虎穴,柴老前辈信中又未提到老弟武功是否胜任。不怕见怪,实在有点担心,为此借着领教武功,以看此行有无可虑。后见老弟手法果得天门真传,虽然高兴,终觉敌势太强,初次出手无什经历。双方交手,与练习时迥不相同,不特是武功精纯,还要身眼手都到,长于应变,才有胜望。如无经历,遇上庸手自无话说,如遇强敌、老贼,稍微疏忽非败不可。心终不放,特意下场,借着过手,观察老弟功力。上来还好,不知何故忽似精力不济,心方失望,不料老弟竟能反败为胜。如非相让,愚兄纵不至于大败,手臂也非震麻不可,再想纵出圈去就不一定行了。老弟中途松懈,又不似故意相让,是何原故?莫非心中想事不成?”
  元礽面上一红,随意支吾了两句。叔青也未再问,同去室内,又问元礽订亲也未。元礽虽然一心是在秦瑛身上,无如事还未定,此行就算成功,心上人是否愿意还不一定。来时,杜良去往秦家扰闹,意欲勾引同党伪扮刺客,再由他出面解救示惠,一面请出乃姊去作内应,可见对于心上人图谋甚急。自来疏不间亲,何况杜家有财有势,看秦母神情,对于杜氏姊弟甚是亲热,虽幸好谋败露,照小燕催走神气,如何能够拿稳?素性不惯说诳,只得据实答复,说是不曾聘订,也无此念。叔青笑道:“以老弟的人品家世,文才武功,何求不得?将来自有良缘遇合,愚兄愿为作伐如何?”元礽只当随便一说,逊谢了两句,未往下说。
  走前叔青忽说:“有一至戚之女,与我平辈,也是女中英雄,要往湘西,有事省亲。这里快船只有两条,一条已然坐走,只好搭了老弟的船一同上路了。”元礽一想客随主便,主人情意那样殷渥,况有陈潜同行,料无不便之处,闻言随口谦谢,毫未在意。叔青随命将马牵来。元礽见那火龙驹是匹小川马,身量并不高大,神态也颇纯善,被人牵着,缓步走来。除觉毛色火也似红,不带一根杂毛,二目有光,通身油光滑亮,四蹄各有一丛三寸长毛而外,看去并不雄壮,如非早有耳闻,决想不到是匹千里龙驹。那马牵到以后,主人过去附着马耳,手指元礽说了几句。马童已将缰绳搭在鞍上,朝主人行礼退下。那马似听主人吩咐,朝元礽看了两眼,将头一点,便站在当中,纹丝不动,也未系住。
  叔青随向元礽道:“此马母子三匹,均能日行千里,能够踏波而渡,颇有灵性,乃昔年偶在四川深山中无心巧遇。本是一匹野马,经愚父子两年心力方始训练成功,端的机警非常。这虽是匹小马,因它年纪较轻,性更灵巧,此去途中无须拘束,到店后领往槽上,万一走开,自会找寻主人。它名红玉,一呼即至。另外马鞍上带有一包马食,乃我采取老马在山中喜吃的各种灵药异草合制成的药块,每日与它一块,放在马料之内听其自食。如有疾病或跑路太多,可多给一块,所带足够半月之用。功成归来,如能光降,自是欢迎。万一无暇,只在离此三五百里内,将马缰绳打成一结,纵令自回,便回到我家,不必再去寻它,只管上路,丢了无须介意。现在船已准备停当,就请同了舍亲一同上船罢。”随唤“二妹”,立有一个长身玉立的淡装少女应声而出。叔青便为双方引见。
  少女名叫东方霞,乃叔青内亲小姨,人甚美艳,更打得一手好暗器,手中宝剑削铁如泥,武功曾得高人传授,人更豪爽温柔兼而有之。元礽素性拘谨,不善与女子应对,何况心上存有秦瑛倩影,相见一揖之后便无什话说。东方霞见他目不斜视拘谨之状,不禁暗笑,一面和叔青笑语问答,一面又向元礽请教,满面春风,笑语如珠。元礽因见此女,想起秦瑛不知今在何处,也不知是否能在途中相遇,心中有事,一味唯唯诺诺,偶然敷衍两句,从未平视。叔青随请上船,本要亲送一程,元礽再四辞谢,方始回去。上船以后,见船中放着百十两金银,还有不少食物,想要辞谢,船已开走。仍是陈潜张帆,另一童子掌舵,逆流上驶,波深浪阔,近诸一带水势分外险恶,幸仗顺风,逆流而进,船行也颇迅速。元礽两次去往船头,均被陈潜劝回舱中,只与东方霞男女对坐,马便放在船后艄上。
  坐了一会,东方霞见元礽只初上船时略微谦让,由船头退回以后便端坐沉默,未发一言,先觉此人空有文才武功,怎比我们女子还要拘谨?也许看我不起。待了一会,忍不住问道:“徐兄天门三老门下高弟,可惜先前和陈三哥比武时,我因三嫂有病,正往看望,未得一开眼界。小妹不才,曾随家师学了一套九宫剑,想等上岸之后,求徐兄指点一二,不知可肯赐教么?”元礽本在凭栏望水,不想与她周旋,闻言一回顾,见东方霞面有愠色,自觉不好意思,话又不曾听清,随口敷衍了几句,东方霞见他答非所问,又好气又好笑,暗忖这样的人怎会是个书呆?故意把面色一沉,冷笑道:“我是说阁下武艺高强,等船到岸之后,想领教几手猿公剑法,不知肯赏脸么?”元礽见对方凤目含威,面有怒容,知是无心得罪,不禁慌道:“我初学功浅,怎敢放肆?”东方霞冷笑道:“听说西陵寨英雄会上,来人男女都有。你自称初学功浅,莫非对头是个女的,便不和她打么?”
  元礽见对方词色不善,也不知答什话好。东方霞见他脸涨通红,神态甚窘,忽又笑道:“徐兄武功剑法已听三哥说过,尤其囊中宝剑,乃柴真人多少年来不曾离身的干莫利器。剑术如无根底,怎肯相授?想是看不起小妹女流无知,不屑赐教罢了。”元礽见她口风犀利,时喜时嗔,好似非迫自己和她比斗不肯甘休,以为少女好胜,心想到了岸上敷衍几手,让她占个上风,便赔笑答道:“我练此剑,实只数月,贤妹必欲赐教,到岸奉陪便了。”东方霞听他应诺,立转喜容,便向元礽谈论各家手法。元礽见她意态真诚,问之不已,始而恐她生气多心,有问必答,时候一久,越说越投机,渐渐去了拘束。又看出对方不特貌相美艳,丰神绰约,武功文才也无不当行,比起意中人,直似瑜亮并生,秋菊春兰各擅胜场,由不得心生赞佩,现于词色。
  时光易过,不觉夕阳坠波,天渐入夜,因时限尽有富裕,陈叔青又曾代为安排,说是遵照师父来示办理,也未在意。到了后来,陈潜将篷索由船篷上带过,交与掌舵童子,端上酒饭,才觉只顾谈天,忘了招呼,任其一人独劳,心甚不安,再三逊谢。陈潜道:“船上的事,世叔怎弄得惯?无须客套。天明到瓜洲,过去有一小镇,便可上岸了。”元礽猛想起行时叔青似说船行不远便可上岸,当时忘了细问,谁知要在船上过夜。船又不大,后舱存马,船篷已去,前舱虽有两榻,孤男寡女,如何对榻而眠?起望窗外,明月照水,水天千里,船行大江之中,四顾苍茫,不见边际,当日江上有风,又在夜间,来往舟船多已靠岸,江面上一片浩渺,只此一叶孤舟容与江心,顺风逆流而驶,此外更不见一点帆影。知是连夜行驶不再停泊,略微盘算,决计饭后去往船头,借着赏月,坐以待旦,将前舱让与东方霞独睡。主意打定,酒饭已全备齐。
  陈潜笑道:“世叔无须客气,这位二姨乃女中丈夫,向例看不起人,对于世叔钦佩,实是罕见之事。不过此船甚小,夜来请各安卧,无须避忌。”元礽又想开口,东方霞已先说道:“你这话真是白说,你徐世叔何等拘谨,始终以世俗庸女相待,用你代我标榜作什?你没见他东张西望,打算夜来借故去往船头去坐一夜么?”元礽闻言,知道此女聪明,心迹已被看破,方自失惊。陈潜已笑道:“二姨怎爱多心?休说世叔天门高弟、今之侠士,便二姨也是巾帼英雄、女中丈夫,怎会有此世俗之见?此去湘西,长途千里,所过都在荒山旷野之间,同在一路,世伯父又曾托世叔照应。如存世俗之见,如何同行?”
  元礽一听,想起主人行时,虽说东方霞也往湖南,船只一条,须要搭载,并无同路之言,但是词意含糊,此时回忆,果有照应的话。此女虽非庸脂俗粉,但太年轻美貌,同行长路,好些不便,其势又不能拒绝,正打不起主意。陈潜已转口问道:“今夜前途恐还遇小侄对头的船,少时须上窗板,以防灯光外露。世叔不知这班水上朋友规矩,最好安坐舱中,不要出外。”元礽方要答话,见东方霞妙目澄波,注定自己,仿佛心意已被看破,料定自己必要推辞神气,知她性傲心高,恐又开罪,脱口答道:“我本初次出门,既有不便,自然不应外出,有什事只管明言便了。”说完,忽又想起男女不便,后悔失言,话已出口,同时又听陈潜笑对东方霞道:“二姨料事如神,这事猜错了吧?”东方霞插嘴笑道:“人贵心地光明,襟怀磊落,最恨婆婆妈妈,一身酸气。过而能改,说我猜错也好。”元礽自更不便再说。东方霞越发谈笑风生,似颇高兴。元礽心想意中人如是这等情景相对,岂非乐事?这一勾起相思,不由分了心神。东方霞见他心意不属,只当疲倦,笑问:“徐兄可要安息?”
  这时酒饭早完,陈潜也早把船板上好,仍去船头张帆望风。舱中明灯雪亮,元礽本是在想心思,不是真倦,怎肯就卧?连答:“不困。”东方霞又误当是客气,便笑道:“天已不早,明天上岸便须奔驰长途,不养好神怎行?徐兄如嫌我在此,我去后艄,请自高卧如何?”元礽与她说这半日,已知此女说到必做,忙答:“贤妹不可多心,我实不困,后艄乃马所居,如何去得?”东方霞笑道:“既然不是嫌我,我要先睡了。”说罢,便往对榻倒下,拉了一床锦被盖上下半身,手露在外和衣而卧,隔了一会不听声息。
  元礽仍然不肯卧倒,靠在榻上想念了一阵秦瑛。耳听窗外江声浩浩,船行甚急,船头上呼呼乱响,船也颠簸起来,知已起风。连日疲劳,昨晚不曾睡好,先因有女同舟,意欲坐待天亮,吃船一摇荡,渐渐有了倦意,眼皮一合,身子一歪,便昏沉睡去。睡梦中正与秦瑛相见,似觉有人为己盖被。醒来闻得橹声晰哑,雨打船篷,密如洒珠,睁眼一看,天光已亮,船板也撤去了两块。东方霞正朝顺风一面凭窗望雨,自己顺卧榻上,盖了两床夹被。记得昨晚不是这等睡法,料是陈潜所为。刚一坐起,东方霞回眸笑道:“徐兄怎睡得这香?此去长途数千里,要经过好些贼巢盗窟,这等沉睡却不相宜呢。”元礽笑答:“愚兄平日也颇惊醒,便昨晚也没有睡意。被船一荡,睡得这死,真个惭愧。”东方霞朝元礽看了看,欲言又止。元礽问道:“贤妹有何话说?”东方霞道:“我这人向来心直计决,徐兄昨夜梦中连呼二妹,并有必杀此贼之言,是何原故?”元礽面上一红,心事无法明言,又不善于说假,急切问竟答不上话来。
  东方霞见他吞吐,意似不快,方要再问,陈潜忽然端进面水茶点。元礽知道行灶设在前窗小隔断内,忙道:“潜弟如此谦恭。使我不安。”话才出口,猛瞥见陈潜左膀衣袖内高起一块,血迹外映,大惊问故。东方霞道:“徐兄哪里知道,昨夜徐兄睡后便遇对头船来,天正阴雨,江里大雾迷茫。本来无事,也是后艄小孩淘气,等船过时,由后面发了四片月牙镖。虽将毛贼打伤了两个,他叔父被人回敬,却吃了亏。如非我在船上闻声惊起,贼党又认得这匹火龙驹,虽不怕他,事情又多了。”
  元礽再三追问,才知后艄掌舵竟是叔青长孙小白龙陈金虬和陈潜叔侄两人。金虬从小便喜淘气,瞒着大人捉弄江贼。双方怨嫌甚深,一方恐怕祖父知道怪责,一方又怕陈家威名。斗过几次,双方约定,各凭自身武功水性,遇上便见高下,不须牵涉旁人。当晚陈潜得知长江下游有名江贼去往上游行劫,满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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