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川作品集-都市边缘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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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川作品集-都市边缘的女人-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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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快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丹丹妈才在教授的首肯之下结束了按摩。
  原来按摩是这样的累人。
  晚上,丹丹妈躺在床上的时候,两条胳膊还僵硬得打不过弯来,不是她用力气用得太多、太大,而是在给教授按摩时那份紧张让她浑身的肌肉和骨节僵直得疲劳过度,直到晚上都没缓过来。
  多年以来,虽然因为自己不能生育,丹丹妈从心里上差不多已经把自己看做一个中性的人,至少象她原先的公婆和乡邻们那样不把自己当做一个完完全全的女人了,但当今天张教授在她那双已经开始变得绵软温柔的手的摩挲下显示出一个男人正常的生理反应的时候,她忽然又切实地找回了作为一个女人对男性躯体的敏感和羞怯,在几乎忘却了自己的性别的多年之后,她又清清楚楚地体味到了一个女人生理和心里上对男人的正常的感觉。
  那是一种如此强烈的震撼,如此扰人的迷离,累了她的身体,累了她的心。
  “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习惯了。”
  教授在她甩动着僵硬的臂膀的时候,对她说。
  老天爷,还有下次?现在丹丹妈开始怀念那远赴重洋的教授夫人来了。真不知道那个看上去柔弱非常的教授夫人怎么能承受得了这么吃力的活。
  丹丹妈忽然对给自己介绍这份工作的老乡生出些怨艾,她可从来没对自己说过,还要给教授按摩。除了自己原来的男人,丹丹妈还没摸过别的男人的身体,更别说看到过别的男人那种让人脸红心跳的生理反应了。这个缺德的老乡,不知道她给教授做过没做过按摩,按理说肯定做过,她在教授家干了那么多年,只是不知道那时候教授有没有象今天这样明显的反应,也许没有,老乡毕竟没有自己年轻,更没有自己漂亮,见到年轻漂亮的女人,再有学问的男人也会有那种反应。今天丹丹妈才知道,原来教授自身没有毛病。
  当晚上丹丹妈做完了一天的家务准备回家的时候,教授塞在她手里的一张十块钱的票子,让她心里不由得隐隐地对“下一次”产生了那么一点小小的期待。
  这一夜丹丹妈睡得很累,总觉得眼前浮现着一个白白胖胖的男人的身体,手上滑腻腻的,象是摸着谁的身子。



第十二章
  1、脏病
  和姐姐吵了架的慧兰当天就搬出了杨宝兴的院子。
  尽管秀兰在骂过妹妹后立刻后悔了,而且当即就向慧兰表示了自己的歉意,慧兰还是不顾姐姐近乎疯狂的阻拦,夹着自己简单的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
  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小屋里,秀兰傻了。
  她现在真是快要把肠子悔清了,不是为了自己在激愤中向妹妹暴露了她多年来一直在卖淫的真相,而是后悔对慧兰发的那通邪火。
  尽管慧兰在她面前表现得是那样不明事理,甚至有些刁蛮,但她毕竟还是自己的亲妹妹呀,而且在她已经流露出出卖色相的意思之后,自己这么对待她,无疑是火上浇油,等于在她登临悬崖之时,从身后使劲地推了她一把。想着慧兰现在可能已经躺在某个男人肮脏的床上,把一个女孩子最宝贵的一切换作了几张花花绿绿的钞票,从此没有了廉耻,没有了真情,只剩下一具任人蹂躏的躯体苟延残喘地存留在人世之间,一天天地腐烂下去,直至最终成为一堆葬身他乡的枯骨。秀兰越想越怕,越怕还就越是没法让自己不去想象。她想上街去找慧兰,走到院门口又折了回来,在这茫茫都市之中,要寻找一个人是何等得艰难哪!她战抖地给她独自留在家乡的母亲挂了个电话,而当村里的会计从村委会办公室辗转到她家报信的时候,她又把电话挂断了。对了可怜的母亲,她能说些什么呢?告诉母亲,她的大女儿一直在城里出卖肉体,还是对母亲说,如今她那个刚刚订了婚的小女儿也干起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慧兰说,她离开家的时候,婆家已经在给她和她未来的丈夫建造新房了。秀兰实在不忍再去刺激因为失去丈夫原本已经十分脆弱的母亲的神经了,她想到了家乡那深邃的山涧,陡峭的悬崖,还有那丧命其间的她的“丈夫”。秀兰攥着手机的手哆嗦个不停,只感到说不尽的苦楚和无助,任凭泪水扑簌簌地在面颊上掠过,鲜血洒满了她破碎的心头。
  夜里,秀兰时常会突然从梦中惊醒,可怕的梦境搅扰得她不得安生。在梦里,她看见披头散发的妹妹赤裸着她那柔弱的身子,浑身上下不住地流淌着殷红的鲜血,一双瘦骨嶙峋的手充满渴求地伸向自己,颤颤巍巍的,在周身的血色映衬下,显得那样苍白,那样无助。秀兰努力地想看清妹妹的脸,却只看到掩映在那已经枯槁了的青丝下的一片朦胧的苍茫。……
  秀兰挣扎着去抓妹妹的手,却在攥出两掌冰冷的汗水后,倏然猛醒过来,对着漆黑的暗夜,咬紧了颌下的被子,抽噎着,直到天明。
  慧兰,她那个才满十八岁的小妹妹,带走着秀兰残存在心头的所有的亲情和关爱,却只留下了一片哀伤和思念给她可怜的姐姐。
  慧兰走了,秀兰就象是丢了魂,生意虽然还得照样做,可是和她相熟的客人都发现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初次上门的客人对着一个躺在那里不声不响的躯体,也是兴致索然。
  “你她妈是死人哪?”
  有不满意的男人这样骂她。
  “老子花钱不是为了‘奸尸’的!”
  秀兰听了也不会象往常那样回嘴,把那些永远难以满足的男人连挖苦带损地奚落一番,只是依旧面无表情地两眼直勾勾盯着屋顶,任凭男人们咒骂和蹂躏,甚至连人家给钱的时候也是茫然不知的样子。
  邻居们见了她也感到很惊异,虽然由于长期过度的性生活使得秀兰的脸色在不施脂粉的时候永远显得有些憔悴,但人们近来发现她那张五官清秀的面孔明显地比从前消瘦下去了,两颊塌陷着,原本线条圆润的脸上一张嘴显得突兀起来,颧骨高高地苍白着,眼眶下是一圈青青的暗影。
  “女人老起来真快!”
  王利民咂么着嘴,摇着脑袋,怜香惜玉似的叹息着,让王嫂把他好一顿数落。
  杨宝兴也在夜半和老婆感叹着秀兰近来的变化。
  “她那个不懂事的妹妹真是,你看,让这个做姐姐的操了多少心,犯了多大的愁啊!”
  房东老婆撇撇嘴,没有应声,心里巴不得秀兰就此一天天地变老,变丑,再也没办法勾引男人。
  只有刘大的表弟小峰倒是还常来找她,即使是身上一时没有钱,也会在秀兰没有客人的时候到她屋里坐坐,显得很念旧的样子。
  “她肯定是得了什么脏病,你还跟她搭搁?”
  王嫂趁着王利民不在家的时候把小峰拽到自己家里,很认真地警告他。
  “不会吧?”
  小峰将信将疑地看着面前这个黑胖的女人,虽然她从来不向自己要一分钱就肯陪他上床,可他还是对她打不起更大的精神来。
  看她那两眼放光的样子,八成又是在妒忌人家秀兰。不过,近来秀兰确实是变化很大,或许王嫂说的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小峰心里嘀咕着,却仍没有断了和秀兰的来往。
  “你要是再往那骚货屋里跑,就别想上老娘的床!”
  王嫂终于恨恨地对小峰发出了最后通牒。
  “我可不想弄一身病!”
  王嫂在完事之后爬起来穿衣服的时候,踹了小峰一脚,以示惩戒。
  小峰是既舍不得王嫂,又忘不了秀兰,就象一个人吃着邻家免费的晚餐,还惦记着饭馆里的山珍海味一样。自己的第一次给了秀兰,虽然他知道那不过是一种金钱和肉体的交换,但毕竟是秀兰把他从一个男孩造就成为一个男人,单凭这一点,就让他永远对秀兰另眼相待,但秀兰怎么说也是靠这赚钱的,这样的女人不会和你讲什么情谊,没有钱,谁也别想上她的床,而王嫂则不同了,这个欲望强烈的女人要的只是肉体上的满足,只要王利民不在家,她永远敞开大门欢迎小峰,她要的不是钱,是他的强壮,他的年轻,在没有钱的日子里,她是小峰唯一的选择。
  小峰无可奈何地跨出王利民家,瞟一眼秀兰家紧闭着的门,知道她屋里有客人,悻悻地走了,既然他最近兜里不宽余,那就还是先将就着王嫂着块材料吧,她是比秀兰丑了不少,可总归还是个女人哪。
  2、还得活下去
  满院子的人现在都知道秀兰得了病,而且一定是那种干她们这行的女人早晚会得的脏病。
  关于秀兰得了“脏病”的传言当然是出自王嫂之口。要是在以往,王嫂虽说对秀兰一向憎恨有加,但也还没有这么大的闲工夫刻意地去败坏她一向妒忌的那个女人的名声。整天忙着倒卖碟片,回家还得给王利民做饭,料理家务,忙里偷闲的时候,还要和小峰之类的男人们抽空苟且一番,顶多是吃了晚饭在院里乘凉的时候,趁着秀兰忙活生意时和院子里的女人们嚼嚼舌头。可如今不比以往了,现在公安机关的“扫黄”力度越来越大,倒卖黄碟的生意越来越难做,加上上次王嫂被顾客“强奸”之后,丹丹妈死活不肯再把女儿“出租”给她了,王嫂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看看实在没法做下去了,王嫂把家里的存货一归拢,还有个几十张黄碟,只收了个本钱,就全都处理给了杨宝兴的老婆,她自己落了个清闲自在,合计着等过了这阵“严打”的风声再重操旧业。
  人可就怕闲着,闲着闲着就闲出事来。这不,自打王嫂收了倒卖黄色碟片的生意,闲暇下来以后,杨宝兴的院子里就充满了各色的传言,而其中最蛊惑人心、最具爆炸性的就是秀兰得了“脏病”。无论什么事,当然尤其是那些不光彩的事情,只要经过王嫂的嘴,传播起来就快得很,而且不论真假,立刻就变得有鼻子有眼,活灵活现的不由得你不相信。
  邻居们都纷纷开始疏远起秀兰来,就是平时见了她总要贴上来的王利民和杨宝兴也都远远地见了她就躲,阳子和丹丹妈原本和秀兰关系还算近乎,现在也眼神犹疑着变得客客气气,好象是陌路人一样了。
  “你们可都是有孩子的人,别再去招惹她,万一把那病过给孩子,哭都来不及!”
  王嫂悲天悯人地告戒阳子和丹丹妈。
  一想到会关系到孩子们的健康,由不得两个女人不加了十分的小心。
  好在秀兰平常就和院子里的邻居们没有什么过多的往来,慧兰出走之后,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经常是一连几天闷在屋里,连点动静都没有,一时间,院子里好象忽然没有了她这么个人,如果不是还有男人间或地找上门来,邻居们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已经病死在床上了。
  王嫂的猜测和院中的传闻其实都不对,秀兰根本没有染上什么“脏病”,她得的是很重很重的心病。
  虽然受过的教育不是很多,但秀兰在日常和男人们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很在意卫生方面的防范的,有时遇到提出不采取防范措施的客人,她宁可不做这单生意。秀兰明白,象她这样的女人,吃的就是身体饭,如果平常不注意,染上了乱七八糟的病,治病花钱还不算,传扬出去,谁还敢来找你?没有了客人,她靠什么赚钱?
  现在击垮了秀兰的不是身体上的什么病症,而是妹妹慧兰留在她心头的痛。
  对妹妹的思念和挂牵,让秀兰总是精神恍惚,心情忧郁,吃不好,睡不着,加上她为了排遣心中的郁闷,又开始抽烟、喝酒,没有客人的时候,经常关起门来一个人一晚上就干掉一瓶烧酒,早上爬起来,胃里冒火,嘴上起泡,一点食欲也没有,遇上了特别强壮的男人一折腾,人就象散了架,躺在床上一天都动弹不得,如此往复,秀兰的身体渐渐地垮了下来。
  来光顾秀兰的客人也渐渐的少了,有的是听到了传闻,说她染上了病,不敢再来了;有的则是因为花了钱,没有享受到她足够热烈和周到的服务之后,没了兴致,不再登门了,几个关系还算不错的熟客近来也光顾得少了,毕竟只要肯花钱,世上的女人又不只她一个。
  妹妹走了快一个月了,依旧没有半点消息。
  秀兰终于忍不住还是给家里挂了电话。母亲接电话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把她残存着的最后一点希望彻底地粉碎了。
  “慧兰还好吗?”
  原本秀兰还幻想着说不定妹妹没有象她想像得那样走上了她当年的不归之路,说不定那个吃不了苦的小丫头已经回到了家乡那虽然寒酸,但永远温馨的家中,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把世事的艰辛,人情的冷暖尽情地哭诉;或许她已经和她那个年轻、英俊的未婚夫甜甜蜜蜜地筹划着她们即将举行的婚礼,憧憬着她们幸福美满的未来了。
  母亲的一句问候却让她彻底地绝望了。
  “还好,……”
  秀兰嗫嚅着,泪却已经扑簌簌地湿了手中的电话。
  “好好照看着你妹妹,她还小,妈不在身边,你做姐姐的,就得当妈啦!……”
  电话里的母亲声音抖抖的,折磨着秀兰的心。
  在即将忍禁不住自己的悲声的时候,秀兰按断了手里的电话。她不能让孤独无助,只靠对远在他乡的两个女儿的思念和希望支撑着精神和身体的母亲遭受那足以致命的打击,所有的悲伤和痛苦就留给她一个人吧,在她饱经创伤的心头没有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时候,她只能独自掮负起这一切的一切。
  秀兰的生意越来越清淡了。
  起初秀兰开始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等到该交房租的日子,杨宝兴的老婆捏着鼻子站在她房门外叫唤着管她要钱的时候,秀兰才发现,她放在床铺底下藏钱的那只瓷制的“招财猫”里面,只剩下不到二百块钱了。
  交了房租,秀兰出去到弄堂口上的小杂货店里买了一瓶酒,两包烟,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包方便面,然后掂着手里仅存的三块钱走回家去。
  放在墙角的单眼煤气灶好久都没用过了,好在钢瓶里的液化气还有,点了火,秀兰在上面坐了一壶水,今天她得认认真真地吃顿饭了,为了床下面那只空了肚子的“招财猫”,为了在妹妹慧兰回来之前自己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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