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无涯- 第281部分

赵长风点了点头，一下子就明白了，有一些领导干部，虽然在省直机关都有房子，但是却嫌住在省直机关生活区里不方便或不舒服，于是就留着省直机关的房子遮人耳目，然后在外面再打着其他名义弄一套房子，这样的房子不但居住条件要好过省直机关的标准，而且往来方便，不像省直机关生活区，到处都是熟人，到处都是眼睛。看来文厅长也是如此，选择了住在外边。

史墨兰往西一拐，眼前出现一条幽静的街道，街道不宽。两旁都是遮天蔽日的梧桐树，街道两边都是独门独院地别墅。赵长风虽然是在中州生活了这么多年，还真的不知道中州市还有这么一块风水宝地呢。

史墨兰在路南第三个小院停下，按响了门铃，过了半天。才听到里面有人应声。打开一条门缝，是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很是乖巧可爱。小姑娘看到史墨兰，笑着说道：“史总，您来了？”说着就打开了门。

史墨兰一边领着赵长风进去，一边笑着问道：“小娟，你好。文厅长吃过饭了吗？”

“爷爷吃过了。”小姑娘应道：“这会儿正在看他的兰花呢！”

“文厅长又弄到什么稀罕货了吧？”史墨兰笑道。

“是啊，前两天有人给爷爷送来一盆兰花。爷爷稀罕的不得了，张口闭口都说这个是他地宝贝，天天没事就看着。”小姑娘比划着说道。

院子中间栽了两棵梧桐树，郁郁葱葱，参天而立。在院子四周摆放着几个架子，上面摆满了兰花。赵长风心中说道，原来文厅长是喜欢兰花地，为什么史墨兰没有说呢？

史墨兰指着这些兰花说道：“这些都是文厅长的精心收藏的宝贝，每一盆都价值不菲。”赵长风看了看，觉得这些兰花都很普通。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价值不菲的地方。

“爷爷，史总来了！”小姑娘推开房门叫道。

赵长风看着小姑娘轻声问史墨兰说道：“文厅长的孙女？”

史墨兰说道：“文厅长老家远方的亲戚，按照辈分，叫文厅长爷爷。”

听到里面应了一声，史墨兰就领着赵长风进去了。

“文厅长，您好，好久没有来看您了。”史墨兰伸出白嫩圆实的手和文厅长握了一下。文厅长个子不高，肚子却很大，看起来就是满腹经纶的样子。赵长风在省直机关工作地时候见过文厅长两面，只是从来没有和文厅长说过话。文厅长把手中的花盆放在旁边的花架上。说：“这位就是小赵？”

赵长风连忙走上前去握手，说道：“文厅长您好，专门来看望您老。”

史墨兰围着那盆兰花看着，口中啧啧称赞，然后才详细说起赵长风。文厅长目光又落在那盆兰花上看了半天，这才抬头说道：“邙北是个好地方啊，不错不错！”

赵长风连忙说道：“请文厅长有时间到邙北市视察一下工作。下面的展离不开领导的关心。”

文厅长却和史墨兰天南地北地扯了起来，就好像赵长风不在场一样。赵长风心中有些窘。脸上却总是微笑着。史墨兰和文厅长谈笑风生。说的一些人和事情赵长风多数都不知道，就觉得很陌生。才到邙北市一年多。省里的事情竟然有这么多不了解的。可是赵长风脸上却不表现出来，似笑非笑地样子，打量着书房的布置。应该说书房布置的还算雅致，透着一股文人地气息在里面，这就不难理解文厅长为什么喜欢诗歌，还出了一本《落梅集》。赵长风最后把目光落在那盆兰花上，那是一盆花瓣黄绿，花蕊血红的兰花，只是叶片有些残缺，有些美中不足。看清楚兰花的模样，赵长风差点哑然失笑，这就是文厅长的宝贝啊？这种兰花他小的时候爬北边太行山时在深山里见过，在那幽深阴暗的峡谷里长了一大片这样的兰花，他根本没有觉得有什么稀罕的，怎么现在到了文厅长这里，就成了宝贝了呢？

史墨兰看看和文厅长扯的差不多了，就笑着说道：“文厅长，这次小赵过来给您带来一件特殊的东西。”

文厅长脸色就有些难看，他说道：“小史，怎么回事？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地脾气，我不喜欢搞这一套。”

“是是是，文厅长，我做自我批评。”史墨兰浅笑着，“我也把你的脾气跟小赵说了，让他不要搞这一套，但是小赵却说，这不是礼物，而是一件很特殊的物品。”说着给赵长风递了个眼色。

赵长风连忙打开公文包，掏出那本盗版书，双手捧着递给了文厅长，说道：“文厅长，您看。”

文厅长接到手里一看，读出声来：“《落梅集》？小赵，你是从什么地方买到这本书的？”语气已经是和蔼很多。

“不是我买的，是我的司机买的。”赵长风说道：“前两天我到商业厅去办事，因为要找的人还没有到，就在这里等候，我觉得闷，就让司机去给我买一本书过来消遣。司机在路边看到一个书摊在买书，他知道我喜欢诗歌，就替我买了一本回来。我一看名字，这不是文厅长地书吗？心中喜欢。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可是这一看，却让我很气愤，文厅长，这是盗版，竟然是盗版。文厅长辛辛苦苦地心血，竟然成为那些不法书商赚钱的工具。我这是把这本书拿过来就是向文厅长汇报一下，外边那些不法书商靠文厅长地书着横财，文厅长您却好毫不知情，想想就让人气愤！”

“是啊，真让人气愤！”文厅长看着手中的印刷粗糙的盗版书心中狂喜，他甚至掐一下自己，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看来中国还是要施行市场经济啊，上次出版社竟然说他的《落梅集》卖不动，谎言，完全是谎言，明显是向侵吞作版税的无耻剂量。书究竟能卖动卖不动，还是要靠市场来检验的。不受市场欢迎的书，怎么可能有盗版呢？那些盗版书商难道瞎了眼，会自己盗版那些让自己赔钱的书吗？

文厅长摇头说道：“中国人版权意识就是淡薄，竟然会堂而皇之地拿着别人的劳动成果去卖钱，可悲啊，可悲！不知道这种局面什么时候能够改观啊！我呕心沥血之作，最后却成了不法书商的赚钱工具。下次再开会的时候，我一定要向新闻出版局的老张说一下这个事情！太让人气愤了！”

看着文厅长面色通红表面愤慨实在心中暗自得意的样子，赵长风心中很是好笑。还是史墨兰高啊，花了几百块钱就让印刷厂搞了这么一本盗版书，果然号准了文厅长的脉搏。

“文厅长，那这本书我就留在你这里，当作你起诉那些不法书商的证据。”赵长风恭恭敬敬地说道：“不过有一个小小请求，我太喜欢您这本《落梅集》了，不知道文厅长您这里还有没有，能送我一本吗？当然文厅长能够亲自签上名是最好的。”

文厅长把盗版书紧紧拿在手里，又听说赵长风想要一本正版的《落梅集》，心中很是开心，脸上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小赵，我这里只剩下最后一本了，本来是我自己留作纪念的，既然你这么喜欢，我只有忍痛割爱了！”

赵长风立刻大喜过望地说道：“谢谢文厅长，谢谢文厅长！”

　第二百〇九章　小友

书房角落的书橱里就放了两百本《落梅集》，可是文厅长却不能去拿，万一让赵长风或史墨兰扫上一眼，岂不是当场揭穿他的谎言？文厅长想到卧室的柜子里还放着几本，本想招呼小娟去取，又担心小娟愣头愣脑，万一拿上两本过来怎么办？于是文厅长就笑着说道：“小赵、小史，你们先坐，我去拿书。/　”

文厅长出去后，赵长风和史墨兰交流了一个眼神，都有点忍俊不住的样子。

工夫不大，文厅长拿着一本崭新的《落梅集》进来，赵长风连忙站起来迎上去，双手从文厅长手中接过书，口中说道：“太好了，太好了，这次我回邙北市，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呢！”说着翻来覆去地看着这一本装帧精美的书，爱不释手。

文厅长抚摸着滚圆的肚子哈哈大笑，说道：“小赵，你夸张了吧？就是一本书而已，有什么可让别人羡慕呢？”

赵长风认真地说道：“文厅长，这本书不知道多少人想买都买不到，要不为什么会有盗版呢？我今天不但拿到了正版，而且还是文厅长您亲自送给我的。对了，文厅长，还要劳动您的大驾，给我签上名字。要不邙北市的那帮干部还以为我在吹牛皮，在其他地方买了一本《落梅集》，冒充是你送给我的呢！”“好好好！”文厅长欣然应允，说道：“我这就给你题上名字，谁如果说你吹牛皮，你让他们直接来问我就好了。”

赵长风就喜孜孜地把《落梅集》的扉页打开，摊在书桌上。文厅长微笑着。拿起一支派克金笔，在扉页上龙飞凤舞上写道：

世界最美好的东西，莫过于有几个头脑和心地都很正直的纯洁的朋友！

小友长风雅鉴。

赵长风看到“小友”两个字，心中就知道就算没有走进文厅长地***，最起码也算是文厅长***边缘的人了。以“小友”称之而不称呼他为“长风同志”，这中间的亲疏之别还是很清晰的，赵长风实在没有想到。一本盗版书的作用竟然这么大。看来史墨兰果然是不简单啊，处理起官场事务来举重若轻，远非一般人能够做的到的。

赵长风心中想着，嘴上却没有闲着，文厅长刚收笔，赵长风就赞道：“好书法！文厅长，我不是太懂书法，但是我还能看出个大概。文厅长地字是不是师法宋徽宗赵佶地瘦金体？不过看起来却又比瘦金体稍微丰润一些。没有想到文厅长的诗写的好。字也这么漂亮！”

史墨兰在文厅长一边摇头一边笑着，就知道赵长风肯定说对了。文厅长摇头是谦虚。笑是高兴。赵长风正说中了他最得意之处。于是史墨兰也跟着说道：“小赵，我更是对书法一窍不通，你还知道一个什么什么体，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这些，我只知道字写得好看不好看。文厅长的字看着就是漂亮！”

文厅长就伸手虚点史墨兰：“小史，你把我高高捧到云端，就不怕我摔下来吗？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话看着是责备，可是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文厅长其实是很高兴。

有了这个赠书题字的插曲。大家重新坐下。气氛又是不一样，文厅长目光也开始光顾赵长风。亲切而又温暖。

赵长风有心讨文厅长高兴，就指着那盆叶片残缺的兰花问道：“文厅长，这株兰花叫什么名字？它的花真漂亮啊。”

文厅长落在那株花瓣是黄绿色，花蕊鲜红如鸡血石一般的兰花上地目光就有些温情脉脉，如同是看自己初恋情人。回味了半天，文厅长这才开口说道：“小赵，这株兰的学名叫做三棱虾脊兰，是国家一级保护植物。目前国内现地绝对不会过十株。这一株是一个朋友在大别山里现地，他知道我喜欢兰花，就送过来给我。只是有些可惜，两个叶片被虫蛀了。”

“文厅长是文化人，喜好到底与别的领导干部不同。”赵长风说道：“其实我也很喜欢兰花。古人把梅兰竹菊称为四君子，兰花可以说是古代文人墨客的最爱。我记得孔老夫子就曾经说过：芝兰生於深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困穷而改节。在儒家看来，兰花简直就是高风亮节的代表花朵。”

文厅长嘉许地说道：“不简单，不简单啊！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能知道孔老夫子的话呢？说起喜欢兰花，唐朝大诗人李白尤甚，他曾经说过：为草当作兰，为木当作松；幽兰香飘远，松寒不改容。还说兰花甚似乎君子，生于深山薄丛之中，不为无人而不芳，这是多么高贵的品格啊！我其实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养兰花，兰花好啊！”

又说了一会儿话，史墨兰看看时间不早了，就说道：“时间不早了，文厅长，您和阿姨早点休息吧，改天我和小赵再过来看您二老。”

文厅长谈性甚浓，他说道：“不急吧？再坐坐。”赵长风见文厅长不像是在说客套话，决定应该留下来再坐一会儿，可是见史墨兰的样子，也只好附和着说道：“文厅长，您和阿姨都忙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也好！”文厅长笑了笑，说道：“小赵，以后常来啊！”他站起来伸出手同史墨兰和赵长风一一握手。赵长风感觉文厅长握他地手很有力，甚至让他有些痛感。赵长风深刻领会着文厅长地握手，觉得别有意味，心里暖洋洋的。

出了文厅长地家，拐到咖啡馆，上了车，史墨兰和赵长风对望了一眼，脸上都露出神秘的微笑。这一趟来文厅长家，虽然只字没有提邙北市煤层气管网项目的事情，但是赵长风深信，他只要把报告送到建设厅，马厅长绝对会特别照顾的。

史墨兰动着了车，忽然间问道：“长风，你真的喜欢兰花？”

“是啊，我真的喜欢。”赵长风没有觉史墨兰已经把对他的称呼从“赵市长”改为“长风”了，他说道：“我还记得很多前人咏唱兰花的诗句，屈原的诗句中就有很多提到兰花的。什么扈江蓠与薜芷兮，纫秋兰以为佩、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以百亩、秋兰兮蘼芜，罗生兮堂下。还有扬州八怪郑板桥，也是一个喜欢兰花的狂人，他不但画有七八十副兰画，而且还写有八十多关于兰花的诗，他说学花卉，爱作芝兰菖，喜他清且洁，可涤吾之肠，简直就是以兰花为榜样，自我勉励。”

水墨兰莞尔一笑，说道：“长风，今天真的是有趣儿，你和文厅长都喜欢兰花，我的名字中也带个兰字，今天我们三个真的是跟兰花较上劲儿。”话刚一出口，水墨兰忽然间觉得不妥。赵长风喜欢兰花，她偏偏要点名她的名字带有“兰”字，听起来好像是在暗示什么。一时间她不由得俏脸热，她偷偷瞟了赵长风一眼，却现赵长风没有丝毫异常，按理说她应该放心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偏偏一阵失落，不由的哼了一声。

赵长风其实已经察觉到了，只是这种情况下他只能装着糊涂。他听水墨兰哼了一声，就连忙岔开话题，引开水墨兰的注意力：“史总，文厅长看来真是个雅人，养了一院子兰花，在领导干部中还真是少见。”

水墨兰注意力果然被引开，她笑了笑，说道：“什么雅人？长风，你知道文厅长一院子兰花值多少钱？”

赵长风摇了摇头，说道：“多少？”